“织田君。”夜迷离,带来了另一个迷离。
织田操应声回头,脸色倏地下沉,皱眉说:
“是你,南条.你怎么也来了?”
一身灰黑的南条俊之几乎被融在夜色中,只看得清贵族冷俊冷漠的轮廓。黑暗中,他矿石黑的冷眸闪映着奇异的明亮,发出令人屏息的光芒。
他对杜小夜点个头,很轻微,却逃不过织田操敏锐多疑的眼神。织田操毫不掩饰地用敌视的口吻质问南条俊之说:
“你来这里做什么?如果是为了那件事,我已经拒绝了——你们南条家对此若有什么不满直接找织田家理论去,少来惹我。”眼神且露出疑问,质问南条刚才对杜小夜的那个举动。
南条俊之淡淡扫他一眼,眼光停留在杜小夜身上。
“舍妹和织田君的婚事,我已经不打算干涉。我来这里,是为了见小夜小姐。上回我来,曾与小夜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对她印象非常深刻。这一次,我是特地来找她的。”
婚事?杜小夜先听到这件事,心头微痛不解地看着织田操;待听到南条俊之余下那些话,惊讶地转望了他一眼,脑海一时乱成一团,不知该如何思考。
织田操意外和吃惊更甚,且掺杂了嫉妒、不满的情绪。
“这是怎么回事?小夜,你跟南条俊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杜小夜茫然地说,一片糊涂。
“南条俊之,你说清楚,你跟小夜到底有什么关系?你们怎么认识的?”织田操转而对南条俊之怒目相向。
“这是我跟她的事,没有对你解释的必要。”南条俊之冷冷地回视他。
织田操又怒又妒,堆了满腔的猜疑,急着逼问杜小夜。
“小夜,你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杜小夜张口结舌,呆呆地看着南条俊之。她根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小夜?”织田操得不到回答,更加妒恨,又怒又急,抓住杜小夜的双手,固执地索求她对他爱的保证。
南条俊之上前拦开他,将杜小夜拥护在怀里。冷冷地说:“织田君,你身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对一个女子这么粗暴?”
这举动让织田操嫉妒得更加失去理智,口不择言说:
“南条俊之,你滚开——”他伸手想抓回杜小夜,南条俊之拥紧着杜小夜不放,用身体护着她。
杜小夜轻轻挣脱南条俊之的怀抱,移退几步;织田操立刻又抓住她双手。
“织田君,你快放开小夜小姐——”
“你住口!”织田操挡开南条俊之。强烈的嫉妒和猜忌,使他无法冷静下来,逼着杜小夜做选择。“小夜,你说,你要我,还是要这个男人?”
“你在胡扯什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对织田操近乎失常的无理取闹,杜小夜根本有理说不清。她心中笼罩着另一团沉重的乌云,心痛又烦躁。那“婚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织田操却被妒嫉蒙蔽了理智,先前的争执已使他们之间发生了裂痕;杜小夜这时的态度又如此犹疑不定,使他不由得不自以为是杜小夜和南条之间真的有什么。
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杜小夜爱他,只消说一句她要的是他;但她却那样回避,他无法不怀疑。他哪晓得杜小夜心中压着那团沉重的乌云,一直在等着他的解释。
“小夜——”他不死心地又逼她。
“够了!我什么都不要!请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杜小夜被逼得眼泪再次溃堤,管不住说出任性的话。
织田操震住了,脸色变得极度的晦涩难看;自尊心放不下,妒怒交加,头也不回地掉头走开。
杜小夜在夜暗中静立了一会,让泪风干,让激扰不定的心情慢慢地沉淀下来。
这一夜过去,也许所有的争执、不快和烦扰也都会过去。现下的她。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等这糟糕的一夜过去。
“你没事吧?”南条俊之蓦然开口,近在她身侧。
她吓了一跳,带点惊慌。她以为他也离开了,没想到他一直待在她身旁。
“你怎么……”她脱口要问,随即改口说:“南条先生,我想请问,你刚刚说织田操和令妹的婚事……”
问到最后,竟觉得有些艰难。南条俊之明白她的意思,沉默一会,才回道:
“我以为你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由家父和织田先生安排的,舍妹美穗与织田君相亲,两家对这柱婚事很满意。南条家和织田家都是大族,结合两家的财势对彼此都有助益,所以这件事可以说一开始就决定了。”
“什么……”杜小夜心头猛被挖了处坑洞,喃喃退后一步。
织田操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件事?为什么要瞒着她?
“小夜小姐。”南条俊之察言观色,上前一步说:“你和织田君交往很久了?织田君已对你有了承诺了?”
“不,我跟他只是朋友。”
尽管方才那一场争执可以看出她与织田操感情匪浅,杜小夜还是矢口否认。再说,织田操根本也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她跟织田操的关系,残酷又脆弱得可能在一夕之间完全瓦解,什么都不是。
“那就好,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人。”
什么?杜小夜心悸一下,猛然抬头,以为她听错了。
夜近子寐,光线由稍远处的街灯弱照而来,两人的影子在墙上形错重叠。南条俊之微微俯低下脸,影子吻着她的影子。
这举动让她蓦然脸红,回避接触他冷里微热、令人屏息的眼眸,不发一语急着想走开。
“你别躲开,我是认真的。”南条俊之拦手挡住她,横臂将她搂入怀里。猛然亲吻住她。
这突然叫杜小夜措手不及,愣了一下,本能地挣扎,更勾起南条俊之侵略的意识情绪,强而富有弹性的嘴唇,狂肆地掠锁住她的唇,霸道地专制她心跳的起伏,仿佛为他刚才的话做注脚,清楚地让她感觉到某种宣誓和欲望。
“放开我!”她勉强地躲开他的唇,却逃不开他的拥抱。
双臂被他夹紧,陷在他的狂肆中。
这实在太莫名其妙了!为什么她净都遇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和莫名其妙的事?织田操已经够莫名其妙了,这南条俊之更加不可理解和莫名其妙!
也不过第二次遇见,她跟他讲的话加起来还不超过十句,他竟然就说“要她成为他的人”,而且还过分地这么对她——太莫名其妙了!
南条俊之无视她的气怒羞愤,矿石黑闪亮的冷眸紧盯着她,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焰热。
“我从来没有遇过值得我拥抱的女人,你却让我动心了。”
“莫名其——”杜小夜本能地退缩,轻蹙着眉,来不及闪躲,漫天的狂肆再度将她吞没。
有一刻,她以为她要窒息了,唇间热烫侵占的触感屡屡将她带回现实。她睁大着眼,如初始的不知所措,感到前所未有的荒谬。
那热烫的触感是真实的;身体的贴触感也是真实的,她清楚地感觉到南条俊之心跳的起伏,像是在宣誓,跳动着情愫和爱欲。
太荒谬了!一切实在太荒谬了!
但是那炙烫的跳动,在她心海波荡,耳语着一首原始的情歌。
第九章
“请问,杜小夜小姐是住这里吧?”
门外,站着—个长发及肩,身材中等的男人,用着不标淮的中文含笑望着应门的冯妙仪。
冯妙仪稍愣了一下,立刻认出他是谁,讶异又不解,世界知名的服装设计师松本耀司怎么会来找杜小夜?
“啊?是的,请进。”她赶紧让身,殷勤地请对方进门。
“打扰了。”松本耀司微点个头。他在饭店等了两天,一直等不见杜小夜,好不容易才查到她住的地方,便径自上门找她。
“你请坐会,我去倒茶。”
“不必麻烦了。请问小夜小姐在吗?我是专程来找她的。”
冯妙仪转身回来,带著有些抱歉的笑容,说:
“真抱歉,小夜刚好有事不在。不过,我想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你先请坐会。”
这话速度如常,松本耀司听起来很是吃力,有一大半听不懂。但从冯妙仪的表情和态度,他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只好等了。他还有一些时间。
“我能请问,松本先生找小夜有什么事吗?”冯妙仪慢慢地,小心他说出她的疑问。
杜小夜怎么会认识松本耀司这种世界级的顶尖设计师?
她跟他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都没有告诉过她这件事?想到此,她心里不由得涌起几分妒意和不满。
松本耀司微微扬了扬眉。这女孩知道他是谁,言谈问犹有试探的意味,便避重就轻说:
“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而已。”任何人都听得出他话中的推托。冯妙仪识趣地不再多问,拿出一设计图和作品照片,大胆地要求松本耀司批评指教。
那设计图和作品是她和杜小夜闹出抄袭疑云的那款相仿的设计。公司最后认定采用了她的设计,作为彭海伦的主持新造型,得到不错的评价和回响。
松本耀司是世界名设计师,她幸运地平白有这个机会。
当然机不可失,牢牢地抓住。如果作品能得到他的欣赏,那她就一步跨上了成功的阶梯。
“色彩运用得不错。”松本耀司沉吟了一会,谨慎地选择用字,慢慢他说:
“一款成功的造型与设计,需要靠Model出色的魅力与风情来衬托展现,才能穿出独特与出众。”
他停了一会,侧头想了想,似乎在思索着该如何用他有限的中文字汇表达出意思。
“这个Model虽然很漂亮,魅力却很平凡;而需要鲜亮的色彩烘托——整体上来说,差强人意;不过,裙子的缀饰大多了。”含蓄地点出设计上的败笔。
当初杜小夜在设计那款构想时,因为激发她想像的南条俊之本身就是焦点和惊叹号,所以她用的线条非常简单,“无色彩。无设计”的设计本身就是一款惊艳,但冯妙仪的作品虽然和杜小夜的设计相仿,却画蛇添足地加了多余的缀饰和添改色彩,整个设计给人的感觉便完全走调。
“我该告辞了。麻烦你转告小夜小姐,请她和我联络。”
松本耀司轻轻递回设计图,留下饭店的电话。
冯妙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松本耀司对她的否定,让她更加嫉妒杜小夜,妒火中烧,大声叫住松本耀司说:
“松本先生,清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看上小夜?”
松本耀司在门口停了一下,回头说:“因为她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冯妙仪被击中了一拳似的后退一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不公平!她不甘心!为什么那么好的机会都找上杜小夜?她有哪一点比不上她?
她冲到桌旁,把松本耀司留下的纸条撕个粉粹,揉捏成碎团,以发泄她心中的不满。
“妙仪姐,你怎么了?”门口突然响起杜小夜的声音。
冯妙仪吓了一跳,回头慌张说。
“小夜?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不是说明天才要回来吗?”侧了侧身,不动声色地把那团碎纸放人口袋。
那天在小夜跑出了公司,就没再回去工作;闲呆了几天,便收拾行李回南部老家一趟。
“待不下去啊!我没敢告诉我爸他们我丢了工作,他们一直催我回来,我再不走就穿帮了。”
杜小夜踢开房门,随手将行李丢进去,眼光不觉地朝电话望去,欲言又止。
“怎么了?”妙仪疑惑地看着她。
“没什么。我去冲个澡。”杜小夜摇头,走进浴室。
那场争执过去了好几天,她和织田操的僵持也延续了好几天。而那一晚,南条俊之荒谬,莫名其妙的举动,更扰皱她心情好几天。她逃回家,以为能躲开这一切,结果烦扰没有丝毫稍减,反而添更重更芜杂。
望着她没入浴室的背影,冯妙仪表情沉了下来。
电话声响,竟是织田操,声音听起来憔悴又暗哑。
“对不起,小夜她不在。”冯妙仪朝浴室的方向望一眼,随手将口袋里的碎纸团丢进垃圾桶。
“她回来请转告她,我想见她,我有活对她说。”电话那头,织田操显得消沉又落寞。
这些天他挣扎得很痛苦,后悔自己的任性和冲动,想起杜小夜,他胸中就不尽苦涩,渴望想见到她,莫名的妒火和自尊却又牵绊着他。挣扎与矛盾之间,他心中日积的渴望和想念对他不啻是种折磨;他实在受不了那种折磨,不借丢下自尊,只求见到杜小夜。
在爱情面前,他变得敏感又软弱。
“妙仪姐,有电话吗?”杜小夜匆匆跑出来,头发还湿湿的。她在浴室隐约听到电话声响,草草冲洗过便赶紧出来。
“啊?”冯妙仪没料到她这么快就出来,有些担心地打量她的神色,眼神闪烁不定,背过身子说:“有啊,不过是对方打错了。”
“哦……”杜小夜若元其事地掠过话机一眼,强掩着声音里期待又失望的表情。
像是为了补偿她的失望,门铃悦耳地响起。杜小夜心跳倏地加快起来,和冯妙仪对望了一眼,说不出心中那种复杂的滋味,既期待又不安,想回避又渴见,举棋难定。
而忽略了冯妙仪眼底那抹耐人寻味的奇异不安。
“杜小夜?”冯妙仪迟疑地打开门,门外意外的是两个细眉单眼皮的日本女孩。
两个人都仔细装扮过。一丝不苟的齐肩直发型;中规中矩的两件式套装,式样简单,出自名家设计,穿在她们身上,却有制服一样的僵挺感。
两个人年纪大概都和杜小夜差不多,一两岁的出入,神态问却有一种贵胄世家特有的骄慢。仔细打量,那给人不愉快的骄慢感,倒与织田操有几分相似。
看着这两人,杜小夜露出困惑的表情。两人二前一后地走到她面前,明显地带着轻视和敌意,说话的口气与态度都极是不友善。
“我想你大概不知滇我们是谁。”开口的是个子较高的那女孩。“我是织田惠子,织田操的姊姊。这是我妹妹丽子。”
由于织田信次从小就聘请家教教导,所以织田惠子和织田丽子都可以说得一口还算流利的中国话。
杜小夜静静地看着她们,等着她们说出她们来的用意和目的。她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不过眉宇间却锁着隐灭不去的困惑。
“请问你们找小夜有什么事?”冯妙仪自动地问出杜小夜的困惑。她预感将有场好戏来临,暗自几分窃喜,不关痛痒地引出开场白。
织田惠子傲慢地扫冯妙仪一眼,复而转向杜小夜面无表情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