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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流恋情  第5页    作者:林如是

  一团团的冷气喷在脸上,实在不舒服极了,谢阿蛮极力忍住想拂掉脸上那团团冷气的冲动,闷哼说:“本来就不关我的事,我说甚么嘴?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对你的事有兴趣?”她咬咬唇,不甘心地又哼了一声。“哼!你如果怕别人说话,就别到处发情!敢做不敢当,算甚么男人!把太太一个人丢在家里,自己在外面乱来,东窗事发了才心虚--啊!你干甚么?”满腔的不甘心变成了一声惊呼。

  唐伯夫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硬将它扳起。从路旁看来,那是亲吻最好的角度,气氛也很暧昧可疑。可祇有谢阿蛮领略到肌肉被撕扯的痛楚--唐伯夫对她下手一点都不怜惜保留。

  “我从来没有瞒她甚么,我的事她都知道。我也不管妳究竟看到甚么,要怎么胡说。但我警告妳,妳最好别对她乱说!”一字一字都是威胁,口气也更冷更阴更森。

  “她”--自然就是指他太太佟曼去了。但有点令人费解,唐伯夫既然甚么事都没瞒他太太,也不怕他太太知道,又何必如此威胁她?

  她知道唐伯夫不是在开玩笑。她分辨得出来,他说那些话是认真的,他的“警告”也不是装装样子而已。但到底是为甚么?他既然不怕佟曼芸知道他在外头干的那些“好事”,又为甚么不准她说?

  她快速扫了唐伯夫一眼,顺手拂了拂脸颊。她满脸都是唐伯夫的味道,身上也沾满了他的气息。下巴也隐隐在作痛--

  “我说过了,那不关我的事,我也没兴趣管你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会跟你太太说甚么!”去他的!管他到底为甚么!反正不关她的事。

  有一点可确定的是,唐伯夫很在乎佟曼芸。他虽然不怕佟曼芸知道他的风流韵事,但他也不准别人对佟曼芸胡说伤害她--就是这样!这种事就是这样。风流胡来的是男人,但受伤害的总是女人。

  不过,这些都不干她的事,她祇想把关系撇清,撇得越清越好。早知道,一开始否认到底就好了。

  “唐--那个--”她差点脱口叫出他的名字,慌忙煞住,硬生生轻口说:“那个……其实我也没有看到甚么,我的视力不太好,所以……再说,我的原则是不关自己的事绝不自找麻烦,也没兴趣管别人的事--就这样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她特别加重语气,强调她甚么也没看到--至少,有看没有到。她必须极力撇清和这件事的牵扯。

  唐伯夫动也不动,探究似地望着她。她困难地转开头,寻找呼吸的空间。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窒息死掉!她已经很低声下气了,唐伯共还不满意,不知他究竟想干甚么?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他将她逼到死角,连转身的空间也没有,身体几乎贴着她的身体,威胁得她几乎动弹不得。她身上沾满了他那身恶心的香气,再这样下去,她怕要窒息死在他怀里。她打个哆嗦,有些无可奈何,说:“我甚么也没看到,甚么也不会说,可以吧?”

  唐伯共仍然动也不动,矗立如泰山。

  他并没有在听她说话,祇是一径蹙额看着她,一副思索的表情。

  他并不在乎谢阿蛮看到甚么,祇是觉得奇怪,他为甚么会对她有种怪异的印象?

  他确定他跟她是没“关系”的--他从来不对学生出手,对那些绕着他团团转的小女生也从不甚在意。而以这种“干扁”的身材和轮廓,他当然也不会费心去留意过。

  但为甚么?他对她竟有一种放不下的隐约印象,彷佛似曾相识过?

  他觉得她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曾否在哪里闻过。但那淡淡的感觉一直撩拨着他的记忆,牵引着他的思绪……

  他疑惑地打量她,搜寻她的表情,看她那微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弧线倨傲的下巴和微露出一丝愤懑不屑的表情--  啊?他胸口一紧,乍然恍悟!

  就是那个眼神!就是那种感觉!

  原来是她!

  长久以来,他一直感觉到他周旁有缕轻蔑不屑的视线环绕着;不是很强烈,祇是隐约地牵绊着他。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久了反倒慢慢成为习惯。那感觉很淡,有些飘忽,他老是抓不准它的来向,原来--原来全是这个家伙在搞鬼!

  他不动声色,侧了侧身子,举起手盖过谢阿蛮的头顶,斜倚着墙上。换了一副狎腻的表情、暧昧的要笑不笑,声音有点懒,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妳说,妳叫甚么名字?”

  他突然间这个做甚么?谢阿蛮狐疑地抬头望他。

  过去两年七个月来,她不曾和唐伯夫正面接触过,祇是远远地轻蔑不屑着。她一直对他没有好印象,看见他祇觉得碍眼心烦。她讨厌像他那种没有一点贞操观念的男人,下意识地对他心存偏见,看他不顺眼。

  但讨厌归讨厌,不顺眼归不顺眼,她的原则是不关自己的事绝不自找麻烦。所以她一向离得远,小心地绕开公孔雀彩屏扫过的轨道,免得不小心被卷入那些围着他团团转的蠢女人定期发作的集体性歇斯底里症中。

  她谨守着北纬三十八度的防线,小心地不越过雷池一步,偏偏就那么不幸地撞见了公孔雀和玛丹娜的那桩好事,无端地惹了一身腥。

  “你问这个做甚么?”她心存戒虑,提防甚么似地看着唐伯夫。眼神有点不安,游移着,探索唐伯夫诡谲的表情和目光。

  “妳不说,我也查得出来。不过……”唐伯共似乎没将她的戒慎放在眼里,顿了一下,换了一种阴沉的表情口吻,重摆出威胁的态度说:“我随时会盯着妳,所以妳最好别玩甚么花样。但妳如果放聪明的话,我想,我们最好是不会再见面的好。妳懂我的意思吧?”

  “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有机会再撞见的。”谢阿蛮很快地接口,咽一大口口水,顺道将差点冲口而出的“我才没那么衰”的冲动咽到肚子里。

  “那最好。”唐伯夫若有所思地点头,目光在谢阿蛮脸上流连不去。眼眸深邃得像是蓝钻、神秘、眩惑、冷淡,而且发着光;光中一缕缕难以言喻的虹彩,里面映耀着谢阿蛮倔强的丰采。

  他蓦然收回目光,左右无意识地看,身体一百八十度的回转,像是准备离开。他将双手插在口袋里,走了两步,停了下来,突地又想起甚么似的回过头来。他又走向谢阿蛮,挨近她,下意识地皱眉,又朝左右看看,突然问:“妳好像很讨厌我?”

  从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瞧,一脸诡异的神态,谢阿蛮一颗心就忐忑不安,不知他在玩甚么把戏,却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

  她一时没防备,愣了一下,瞬即脸红,被料中心思地难堪又不自在。

  “我没有必要回答。”她抿抿嘴,不否认也不承认。

  她讨厌他,是她自己的事,即使他知道了,她也没必要当着地的面承认她讨厌他。没的让他以为她很在乎他。

  “是吗?”唐伯夫可有可无地哼了一声,冷不防的笑了,笑得阴阴的。

  他大步走到路边,在摊子前停了一会,然后大步折回,丢给谢阿蛮一根烤香肠,扬扬眉说:“哪,妳的‘天霸王’--”

  那个扬眉的动作,不知为何,让谢阿蛮突地打个冷颤,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又疑惑又不安地看着大口漫不在乎嚼着烤香肠的唐伯夫,重又在弥漫着肉香蒜臭的夜气中,闻到那令她窒息的恶心的古龙水味以及淡淡的玫瑰香……

  那是属于唐伯夫特有的,危险男人香;勾魂引诱的味道。

  第四章

  最后一首曲调吐泄出来,钢琴停了半晌。幽暗的舞台上,那女郎斜倾着头,隐隐在发光。全场屏气凝神,鸦雀无声,注意力全集中在舞台上的女郎身上。偌大的空间,只剩女郎略带佣懒的清唱。

  淡淡一个转折后,尾音收进鼻腔。琴声随即又起!歌声改而由喉咙低荡出来,半收半放,像呻吟又像呢喃,特别带了一分佣懒,彷若在耳边轻诉,又似是在撩拨心坎。低荡中带着妩媚,沉懒里散发出几分性感。

  唐伯夫双臂交胸,倚着墙,兴味盎然地注视台上唱歌的那女郎。一进门他就注意到那女郎了,发现新慧星似地惊喜,眼睛为之一亮,紧紧地盯着不放,眼光一直没有移开过。

  台上那女郎,一分风情二分性感三分佣懒,可柔可媚,亦邪亦庄,难得的又清纯可丽。看女人,他从来没有失准过。台上那女郎,绝对称得上是“绝色”;就是这种女人才迷人,如天使又似恶魔,清纯与邪气并生,最是让人铭心不忘。

  像这样的女人,他应该不会错失掉,奇怪他以前怎么没有在店里见过?他转头向一旁的经理,对他招个手说:“成裕,这个女的以前我怎么没见过?是你找来的?”

  “是啊!我看她挺不错的,就作主将她签下。事情一忙,倒忘了先跟你提一声。”俱乐部经理庄成裕走到唐伯夫跟前,挂着一脸笑容回答。他半偏着头,带着欣赏的表情流连舞台一巡--随即回过头朝唐伯共努努下巴,邀功似地谄笑,志得意满,意有他指说:“觉得怎么样?我的眼光不赖吧?这回可真是挖到宝了。”

  “嗯,的确是块宝!”唐伯夫目光对准舞台,鉴赏甚么珍物似地满意地点头。

  “识货的当然是宝,不识货的就当是石头。”庄成裕换了一副口吻说:“说真的,当时决定用她,我还真觉得有点冒险呢!”

  “怎么说?”

  “女人嘛!变幻莫测。你别看她在台上这样性感妩媚,待会下了台见了你就知道。她根本还不算是个‘女人’,骨头比肉还多,比个国中生好不了多少。谁知上了台、唱起歌,味道全出来了,风情撩人,媚到骨子里了。我想来店里的,都是识货的,就大胆签下她。再说,她的歌喉实在真的不错。”

  “听你这么说,我对她更好奇了。”

  “怎么?有兴趣?”俱乐部经理露出诡异的笑容。

  唐伯夫笑而不答,不置可否。他并不是见了每个女人都好,他有他的挑剔;最起码,像那个打“天霸王”赌烤香肠的臭毛头就不行--个性不好不说,脸蛋、身材、气质样样不及格;做为一个女人,那毛头还有待商榷。

  “你啊,还是这种态度!”俱乐部经理摇头说:“到底甚么样的女人你才看得上眼?你真该好好谈个恋爱安定下来,只要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你就会了解爱情的美好了。”

  “是吗?它真有你说的那么伟大神奇吗?到底是沐浴在爱河中的男人,见解特别不一样。依我看,爱情只是一个名词罢了,而且还是抽象的。”唐伯夫狎昵地理理庄成裕的衣领,拍拍他的肩膀,无所谓的笑了笑。

  庄成裕还待说甚么,他摇手阻止他,淡淡丢下一句说:“别忘了,我可是结过婚的。”

  他转头又去注视台上的女郎。一曲相思情了,女郎横手朝琴键一划,划下最后一个休止符。场内爆出热烈的掌声,女郎缓缓起身曲膝还礼。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灯光太暗了,他只看见一袭桃红鲜明的轮廓。那身影他越看越觉得眼熟,下意识上前两步,想探个究竟。

  小桃红噙着笑下台,迎面向他走来。她身着一龚低胸圆领紧身的泳装型桃艳礼服,开着高叉;外罩同颜色贴身及地的薄纱。线条毕露,深浅凹凸一览无遗;却又展现出干净、优雅的风情。

  她显然没有仔细注意和她迎面相向的唐伯夫。人那么多,她根本无法费神一一去招呼;脸上的笑,也祇是一种笼统的礼貌。她甚至有些恍惚,俱乐部昏暗的灯光,满满是令人窒息的空气。

  她无意识地对迎面的那个人微笑、又微笑,蓦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恶心香味,心头一震,不禁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那人的脸--

  “是妳?妳在这里做甚么?”阴森的声音先喊了起来。音调里充满了惊讶、诧异,不相信与错愕。

  “唐伯夫?你又在这里做甚么?”谢阿蛮更是震惊。像是被针刺了一下,被蛇咬了一口,起了一身战栗,死不相信地盯着那朵噩梦一样尾随的黄玫瑰。

  唉!噩梦!噩梦!怎么好死不死会往这地方又撞见了这只公孔雀?

  “废话!这家店是我的,我不在这里要在哪里?”唐伯夫仍是一脸气急败坏,神情几分狼狈。

  他的狼狈是有理由的。他作梦也没想到,刚刚那个性感佣懒、风情撩人的“绝色”,竟会是这个骨头比肉还多的臭毛头!他一向不曾看走眼,偏偏这回却……实在绝顶荒谬透了!

  谢阿蛮却比他更震惊和狼狈。在这种地方碰到这只公孔雀已经够槽了,天晓得他竟然还是这家店的老板!实在太荒谬了!

  上回她还那么臭屁干脆地保证他们绝不会再有机会碰见,谁知不过才两天,便狭路相逢。衰啊!她伸手掩住脸,栽了大筋斗似的懊恼和沮丧。

  “过来!”唐伯夫粗鲁地将她拖到休息室,锁上门。

  “你要干甚么?”谢阿蛮皱皱鼻子,有些心虚。

  “妳怎么会往这里?”唐伯夫劈头问的还是这句。声音仍然气急败坏。看来,他还处在震惊的余荡中,无暇细想太多。

  谢阿蛮懊恼和沮丧则仍未消,低着头,作贼被逮似地反问他说:“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废话!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当然会在这里!”

  “老板?”刚刚他也是这么说。她怀疑地打量他;她不是怀疑他的能耐或这件事的真实性,而是,她怎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她下意识地脱口说:“我怎么没听说过?你骗我的吧?”

  唐伯夫凶狠地瞪了她一眼。“妳没听说的事还多着呢!”

  说的也是。她连他和佟曼芸的事都是瞎碰到的,不晓得还有多少爆炸性的新闻她听都没听过。但她想,知道佟曼芸这个人存在的大概也没几个,否则关于唐伯夫的斐短流长应该会更刺激热闹。

  “我问妳,妳到底怎么混进来的?”唐伯夫咄咄逼人,对她的出现似乎很冒火。

  “请你措词客气一点!我是凭实力被录敢进来的。”谢阿蛮生气地反驳他,随即没出息地缩缩脖子,又低下头去。

  唐伯夫对她完全没了耐性,不是一脸轻视就是拿她当仇人,全然没有花花公子迷人精魂的风流倜傥;他对她更是绝对没有绅士风度的,也绝对没有公孔雀的优雅气质,展现的完全是最恶质的那副脸孔。

  为甚么会这样?她又没有招他惹他,更没有欠他,凭甚么要挨他那臭水沟似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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