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严肃的表情阻止了她,楚楚可能就要在他面前放声大笑了。在还来不及抗议他的用词时,他又开口。
“可是今天在等待你的时候,我却改变主意了。”
“什么?”又是一头雾水兜下。
“我发觉自己有非常严重的占有欲,如果你的生命一定要有个感情的启蒙老师,那个男人一定是我,绝不会是别人。”他说得轻描淡写,表情却有著一抹阴沉。
那种阴沉几乎是带著嫉妒的敌意了。可她想破头,却看不清他瞳孔中那不知名的假想敌。
“你?为什么?我从来没谈过恋爱,也不懂一切与感情有关的事,可是你不同,比起我,你一定经验老到许多。”她眼神是纯然不解。
“你把我说得好似唐璜再世。”他抱怨。“我或许有经验,但在与你的关系中,所靖的经验并不是优势,相反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或许有经验,但对象从来不是处女,更不是你。而这点就把我吓得半死!”
他的话大大的满足了她身为女性的骄傲,也抚平了上回他所带给她的伤害。
“你不明白我多在乎你的感受,我不希望你的第一次有任何不舒服,或对性爱有任何不好的感受,并且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
“这是说,你真的想要我?”她以手覆住他的,眼神迸射的流光几乎要炫盲观者的眼。
陷了,陷了,他真的会溺死在这个青春少艾、美目盼兮的少女的微笑中,仅剩一丝微弱的理智在嘲笑自己的恍神。
他拉她紧贴住自己的身躯,听见她微微诧异的娇喘,眼中的微笑漾得更深了。
他抬手摸索放开她的马尾巴,惊艳地赞叹她如丝般的发瀑直披而下,忍不住撩起一绺含在嘴中。
修长的指沿著她颊畔肌肤摩挲著,暗暗赞叹那润如凝脂的感觉,然后手指勾勒著她的唇线,无言的挑逗著,感觉到她身子的颤抖。他受挫地呻吟一声,忍不住向她散发的纯真魅力投降,随即低下头覆住她诱惑的唇。
起初她惊讶得不知如何回应,但随即全身流过一种愉快而慵懒的甜蜜,于是她自动放开双唇,有些笨拙的学著他舌的动作加深这个吻。
她的举动不啻是火上加油,只见东方骥墨色的瞠眸被激情薰染得更黑、更深。
他一把横抱起她,大步往卧室走去,行进间,他的唇始终不曾放弃她的甜蜜。
当她的背抵在柔软的大床时,楚楚垂下的眼皮突然一掀,慵懒的眸子闪过一丝清光。
他俯视她,屏息等待。
“我要你。”明眸带著女性的、巧黠的笑意,她朝他展开双臂。
顿时,他的眼神如两簇狂炽的火焰。深深吸一口气,他埋首在她因躺下而成扇形的发瀑,紧拥著她,宛如泅泳在深沉的黑色漩涡。
“你不会后悔的。”他的低语宛如温柔的讴歌,风中的晚祷。
这纷扰的尘世一下子离得很远很远,他的手、他的吻,用夺人心魂的节奏,一点点、一缕缕,膜拜著、寻觅著,印证她真实的存在。
他小心翼翼的,宛若正欲折取一朵最神秘的花朵,深沉的无尽黑暗里,娇喘应和著低吟,肉体纠缠,生命战栗,她初尝情欲之欢所散发的魅惑,难以竟笔,惹得他理智全抛,只是不断的索求。
肉体纠缠、吞噬和喘息的激情里,他,与她,在彼此的怀抱中仿佛死去一次,又再度新生,一次又一次。
窗外,冷月寂寂,星子静默,无声地见证这抵死缠绵的一夜。
第七章
“那家伙好吗?还是不肯回来?”东方骥递了一杯茶给乐瞳心,并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乐瞳心回应以一片沉默。
东方骥说:“小乐,看在我父亲时日无多的份上,帮我劝劝他,毕竟他是我父亲现在唯一的牵挂。”
“骥哥,我不是没劝过他,可上回就是为了这件事他和我还狠狠地吵了一架,结果我还是没法说服他。”
东方骥揉揉眉心,声音略略透著疲惫。“他若不是这么顽固倔强,我们的日子都会好过许多。”
乐瞳心美丽的脸宠罩阴影。“他就是这样的个性,即使是我都不可能改变他。”
“别妄自菲薄,小乐。你是第一个扯开他刺猬般外表,被允许真正深入他内心深处的人。光凭这一点,你就胜过我们这些空有血缘关系的人许多。”
“可我爱得好累,在我父母和他之间就宛若进行著一场拔河赛,处在情与义的拔河中拔来推去,他虽然得到了我,却也让我在双方的搓弄中血肉模糊,斑渍可见。”
那是潜意识里根深柢固、最深的恐惧,她从来都不敢诉诸言语的恐惧,可是在如长兄的东方骥面前,她却能源源不绝的向他倾吐。
“他爱我,可是同时他也恨我,我的出生、我的背景都代表他所憎恨的世界。我总是害怕,害怕著终有一天他血液里根深柢固的恨意会超过他对我的爱,到时候我一定会死,骥哥,我一定会死的!我真的好害怕……”
“别难过,小乐。”他移坐到她身旁,展臂安慰她。
“我知道自己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身分和他私生子的身分形成强烈的对比,在在提醒他卑微、不可对人言的出身。他曾对我说过,如果能够有所选择,他宁可不要爱上我,可是他情不自禁。这份爱折磨著他,也深深的令我痛苦。骥哥,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不要放弃他。”
她偎入他怀中,感觉就好像回到童年时挨骂或心情不好,总挨著他寻求庇护的情景。“可我真的累了……”
玄关处的一阵声响引得两人同时抬头。
楚楚站在玄关处,表情微微发愣。
“今天怎么这么早?没课啦?”东方骥起身,脸上带著大大的欢迎笑容。
“嗯,学期结东了,今天是结业典礼,结束了,所以提早回来。”而现在她却怀疑自己根本不该提早回来。
乐瞳心跟著起身。
“小乐,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楚楚,她是我的心之所钟,我生命里的最爱。”
两个女人同时被他的介绍词震慑。
“骥哥,你真是好眼光。”乐瞳心毫不隐藏自己赞美的眼光。
“楚楚,这是乐瞳心,我们的邻家小公主,可爱的小妹妹,我算是看著她长大的。”
“我不打扰你了。”寒暄一阵后,看得出这对情侣极需要独处的空间,于是乐瞳心开口告别。
“小乐,要坚强。”送她至玄关开放大门时,东方骥为她打气。
她点头。“骥哥,我走了。”
他看著乐瞳心纤细但挺直的背影,暗暗叹了一口气。
※ ※ ※
“你有心事?”稍后当两人独处时,楚楚两手各持著咖啡杯,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接过咖啡,他说道。
他的语气虽带著玩笑,可是楚楚还是感觉到有一点受伤。
人说三岁一小沟、六岁一大沟,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同他的世界宛若隔著一个大峡谷,有著难以跨越的鸿沟,而且该死的他,偏偏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娃儿,从不愿与自己分担心烦。
就连东方骥父亲病重、集团有危机的消息都是从报上得知。
“别离开我,楚楚。”他抵住她的胸口,仿佛寻求庇护的动物。这脆弱的一面他从未在其他人面前展示,唯独她。
他下定决心在她毕业展后向她求婚。这有点可耻,没让她有太多选择,他若是个君子,就该任她先见见外面的视野,可他却害怕,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收不回来。
“我不会。”她的手插入他的发,摩挲著、安抚著。口中虽然允诺著不离不弃,但忐忑的心却发出了问号。
他们这样子算是相爱吗?他要的可是一个温婉可人的解语花,在他需要时陪伴身旁,不需要时就最好沉默消失的情人?
他爱她吗?他似乎从未说出这句话。或者,这一切只是她一相情愿、自作多情?她的思绪如坠五里迷雾,理不出半点头绪。
他需要的女子应该是温婉娴熟,能够辅助他、帮忙他,让他毫无后顾之忧的女人吧。她胡思乱想著,脑海里又浮现乐瞳心温柔可人、笑言嫣然的模样。
看吧,原来自己也是个气量狭小的人,她心底泛著苦涩,笑自己的傻又气自己的小心眼。
这时候她才隐隐明白,那一颗原以为抛诸脑海外、名为怀疑的种子,其实早已经深播在心底,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助长它恣肆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 ※ ※
“小乐,你怎么会在这里?”一走出东方集团大楼,就眼尖的看见乐瞳心等待的身影。
她的脸色惨白,惶惶无神的模样教东方骥蹙起了眉。
时值中午休息时间,大楼入口涌出外出用餐的人潮,为了避开行进的人群,他将乐瞳心微微往旁边带,却发现大太阳下她的手竟是冷的。
“怎么回事?你病了?”
乐瞳心摇摇头,忽然双手紧紧抓住他。“骥哥,他留了字条,丢下我走了……他气我不肯马上答应他一起离开台湾……所以他就这样走了……骥哥,他不肯等我,我要去找他,带我去找他……”
处于情绪激动的状态,她突然在大庭广众下昏了过去,被东方骥一把抱起,赶忙驱车送往医院。
不幸的是,这个镜头却被某家专司腥膻色的八卦周刊擂捉到。
这本是一件单纯的就医事件,只因为东方骥公众人物的身分,却成了隔天某家八卦杂志的头条。
且狗鼻子特灵的狗仔们不知串通了哪个没有医德的医护人员,竟然挖掘到乐瞳心已经怀孕的消息。
孩子的父亲人选自然全指向东方骥。
而令人惊异的是,东方骥保持一贯的缄默,使得众人的揣测仿佛得到助力,愈演愈烈。
处在暴风圈中的楚楚,在震惊、不可置信、受伤的情绪中煎熬,只觉得度日如年。
他为何一句话也不说?
明知道火辣炽烈的激情总有燃尽的一天,她总相信除了炽热激情之外,他们拥有的更多,可现在,她才荒谬的发现,他们俩之间竟然连信任都脆弱得如薄薄的一张纸,少了互信,他们究竟还要拿什么支撑这一段感情?
年轻的她并不懂得如何应对,于是选择了缄默,却感觉每一次心跳都折断一根支撑她向前的自尊心,体内宛若被强行注入了一剂毒素,渗入眼睛、蒙住耳朵,毒素随血液蔓延到心脏,窜过摧肺揪心的一阵绞痛。只感觉到一阵强劲的昏眩,痛得她要蹲下身,浑身蜷缩在一起。
这时候她只有提醒自己调匀气息、放开胸怀,可就算如此,口鼻之间一进一出的气息全都是满满的、逼泪的酸涩凄意。
她试著回到往常生活拢荡的轨道,选择硬生生吞下嫉妒的毒素,即使相见,用伪装的坚强面具回避他探索、有所求的眼光。
“为何不问我?”只有那么一次,东方骥开口。“我等著你开口问我、骂我或是谴责我,都胜过你现在无声的沉默。”
回答他的是一室的静默。
“我抓不到你的心……”他吻她,似吻著一个没有心的冰美人。“难道我真的就不值得你主动争取?”
她还是低首不语,这已经成为她最擅长的姿态,却是他最痛恨的。
“即使一个人在被判决有罪前,都有公开辩审的机会。”他笑不及眼,带著苦涩。
“我并没有说你有罪……”
“嘴上是没有,可这里──”他指著她的心。“却早已悄悄的宣判了我的死刑。”
她别过眼,没有多说什么。
他强抵著她的下颚,要她直直望进他的眼,看见那深藏眼底的一簇怒焰。“你,是个胆小鬼。”然后拂袖摔门而去。
知道他动怒了,却只能自己一个人对抗。任凭毒素继续腐蚀著她的心,却不能也不敢说清,生怕一摊牌,暧昧遂成了事实。而她,没有勇气面对决裂的结局。
仆伏在沙发上,眼里已经是一片湿意,她低喃著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话语,“你说得对……我是个无药可救的胆小鬼……”
※ ※ ※
这一天,她坐在画室里,视而不见的凝望著窗外,一向活泼的表情不复见,满脸沉思的模样。
“原来你躲在这里!”海安宛若一道旋风出现,带著招牌的阳光笑容。
她微笑。稍纵即逝。
“海安?”
“嗯?”
“你上回提及申请法国留学的事情……还有效吗?”
他表情带著惊愕,但还是点头。“当然。”
“那么,”她深吸口气仿佛下定决心,缓缓开口,“申请表,也给我一份吧。”
※ ※ ※
于是楚楚单飞法国,他与乐瞳心结婚。
东方骥沉浸在回忆里,想著那段付出所有自我的恋恋时光里,楚楚的刁钻与泼辣,温柔与性感,三八与耍闹的万种风情。
“为什么你从没有提起这幅画?当年为了寻找买主,米西亚和我纳闷了好久。”
东方骥闻言,表情沉了下来。“我还来不及给你一个惊喜,你就迫不及待的奔向自由了。”他话中带刺。
即使有五多年的光阴横亘在他们的生命中,她仍旧能感觉到他与她之间那股巨大的张力。
“这么些年你都将它挂在这里?在你的卧室里?”
“嗯。”
“为什么?”她全心全意的盯著他的黑眸,想在其中寻求解答,完全忘了自身衣衫不整的尴尬。
他抬起一道眉,魔鬼般英俊的脸轻轻扯起一个神秘的微笑。“这是个好问题,答案何不由你自己去思索?”
※ ※ ※
乐瞳心犹豫的站在门前,再一次深呼吸想为自己唤回一些勇气。
她转过身,握住门把的手尚不及转动,门却在这一瞬间开放,突然一只手伸出──
她被拉进房内,尚不及回神,房门已在她身后关上,落了锁。
一个发烫的男体欺了上来,将她挤压向冰冷、坚硬的墙。
她张口欲叫,却被大掌捂住,鼻息间是一股熟悉的、混杂著麝香的男性体味。
她吓坏了,而且厌恶极了。“不!”她猛地抽回手,以肘用力撞向男人腹部。
阴影中的男子没料到她这一击,略微松下对她的钳制。
乐瞳心则乘隙转身往门口逃去。
指尖堪堪触及门把,整个人却被人凌空打横抱了起来,几个大跨步,她整个人又坠落在一张帝王般的大床上。
还来不及动作,一个巨大的阴影罩了下来,跟著一个坚硬的身体已重重的覆压在她身上,令她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