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杀了我吧。楚楚的头瘫倒在枕上,恨不得有堆沙让她学鸵鸟把整个头埋进去再不见天日。“你非得要提起那回事吗?”
羞死人了,一想起昨晚狂野放纵的舞蹈……她不要活了啦。
“顺便说一句,你选的礼服真的非常出色,衬得你整个人光彩生姿……虽然让老大气得七窍生烟!”他的目光大方,赞美真诚而直接。
“……谢谢。”有些窘迫的,她讷讷地接收他的赞美。
凌亦伦滔滔不绝继缤说道:“不客气,多亏你才让我有幸看见老大魂不附体的模样,真是值回票价!”他狐疑的打量她。“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能让老板产生这么强烈的占有欲,以前从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让他这般的……人性化……”
楚楚缄默以对。
“你和老大……是旧识吧?”凌亦伦试探的问道。
“这么想知道,你何不自己去问东方骥?”她顾左右而言他。
凌亦伦明白她刻意避开自己的问题,同时也领悟到自己逾矩了,如果东方骥知道他在这里探人长短,铁定扒了自己的皮。
他搔搔头,讪讪一笑。“抱歉,探你隐私,只是跟在老板身边多年,头一遭见他这种疯狂的举动,所以一时间难以适应。”
“没想到一个人前标准的好老公、好父亲也学人偷腥,在外养起情妇了是吗?”楚楚双手牢牢抱住自己,口气冷讽。“这男人既要功名利禄又要享尽齐人之福,真了不起啊。”她嘲弄的,不止是东方骥,还有她自己。
凌亦伦蹙眉,一时间不知如何为自己的主子辫驳。
“这不似他的个性,我以前总认为工作是他最好的情妇,可现在一听见你们……的事,我第一个傻眼。”
“被吓到的是我,你充其量只能推第二名,还有这件事从头到尾你不都参与吗?你早该知道他这一路布局就是为了请我这个愚笨的家伙入瓮。”她摇摇头,真是太笨了,如此不设防才会被人设计到连还手的余地也没有。
“不,我从来就不知道老板的打算。我承认乔氏一直在东方集团的蓝图中,可是我却从来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是吗?我一直以为我是在你们显微镜下无所遁形的一只小虫子。”她冷哼。
“小虫子?怎么可能?!见老大对你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呵护备至的模样,你根本是昨天宴会里唯一的女主角……”看见她黯然的表情,到嘴的话全数吞入肚内。
老天!凌亦伦的眼中闪过领悟。难不成东方骥用的是霸王硬上弓、先斩后奏的招数?!
这……这真是太恶劣了!不愧是他那个恶魔老板会干的下流事。
难怪楚楚语带冷讽很不开心,美人蹙眉总是比较令人怜爱,他笨拙的想要安抚她低落的情绪。
“欸,总之我诚挚地希望你们幸福,安抚了老闯,老闯脾气一好,我自然也开心啦。”
她一身落寞。“我没那样的本领。”他的幸福也不是由她来负责。
“我赌你这一边。”凌亦伦却自信满满,毕竟亲眼目睹楚楚和老大之间强力放送的电波。
楚楚回转过头,直视他的眼,一宇一字诚实的说道:“那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凌亦伦有些发愣,第一次被人这么直接地当场吐槽……然后他开心的放声笑了,几秒钟之后也加入了楚楚的笑声,逸出一串银铃般的朗笑。
门“砰”地关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同时扼住了两人的笑声。
楚楚抬起头,看见一个眼中迸出怒焰的黑色剪影。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何不说出来大家乐一乐?”沉厉的声音隐隐含著指控,如鞭子般凌空划过。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那虚心的模样看在东方骥的眼里不啻是罪证确凿。
“说呀。”他催促,眼里蓄积著山雨欲来的风暴。
“没……没什么,我和楚楚小姐不过聊聊罢了。”凌亦伦缓缓地开口,努力保持平稳的语气。
聊聊?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东方骥刻薄的说道,平日飞扬的剑眉此刻看起来却无比凶残。
楚楚火大了,她和凌亦伦两人光明正大的说笑是招谁惹谁,东方骥又凭什么露出一副捉奸在床的眸睨表情!
“你……”才刚要发难,却被一旁急得挤眉弄眼又摆手的凌亦伦给弄闪了神。
“你想说什么?”东方骥挑衅,眼角自然也看见凌亦伦摇头摆手的作怪模样。
“……没事。”她的怒气只针对东方骥一个人,不想拖凌亦伦下水。
她就这么护著这个该死的男人?!一眼中压抑的风暴瞬间燃成狂焰。
“凌亦伦!”
“是!老板?”刻意摆出必恭必敬的姿态,他不会笨得在此时捊虎须。
“回总公司处理东京的合约,明天一早我要看见报告!”
“现在?”他有些仓皇失色的问道。东京那棘手的合约即使不眠不休也得花上个三天才可能完成。老板摆明了根本是在刁难他!
东方骥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忙,等你有空的时候。”
凌亦伦忙不迭点头,一边倒退著远离地雷区。“我有空,现在就有空!”说完脚底抹油,转身加速远离台风眼。
偌大房里陷入一片冷阗的僵局,剩下的两人各怀心思。
挟著怨愤,楚楚的视线从天花板的扇形吊灯、落地窗前垂曳的丝帘,再到前方的洛可可艺术斜椅,目光左兜右转,就是不看眼前这个男人。
可东方骥也十分沉得住气,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一直到僵凝的空气让她再也忍不住的回头,却发现他鹰隼般的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
“说吧。”
“我?说啥?”
“我在等你的解释。”
“解释?!”若不是太过错愕,她恐怕会被这滑稽的场景逗笑。“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攫住她的两臂。他的声音低而沉,听不出愠意,却又不禁令人脊椎发凉。他的眼眸似深不见底的黑潭漩涡,引人稍一不慎跌落其中就将万劫不复。
“你没什么好解释的?和鬼冢那场极尽挑逗的舞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宿醉还有本事用这副朦胧未醒的模样诱惑我的特助,这些还没什么好说的?还有,海安是谁?”
楚楚瞠大了杏眼。原来梦中那位冷面审判官是他!
见她惊愕语塞的模样,东方骥冷笑,“说不出话了是吧?年纪轻轻,勾引男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楚楚闻言,怒火汹涌翻天。“勾引、挑逗、诱惑……用这些下流的言词伤害我、污岁我,让你很快乐是吗?既然如此,好!我承认,我就是下流淫荡、我就是天生下贱,我就是没男人不行……”
啪!她的头猛一偏,眼冒金星,几秒钟过后,左脸轰地传来阵阵热辣的疼痛。
不可置信地抚手抚著疼烫的脸颊,楚楚非常、非常缓慢的抬起头,见他脸上带著错愕、悔恼和一丝丝的自鄙,他的身体微微倾前似乎要靠向她。
楚楚猛然抬起另一只手,以眼神、以姿势、以身体语言告诉东方骥,她,痛恨他的靠近。
“你这一掌,羞辱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欲伸向她的手像烫著似的猛地抽回,他以指梳发,身体表情有著手足无措的不安。
那一刻,向来封闭内敛的表情消失,燃烧在他眼底的是赤裸裸的痛苦。“我很抱歉……我宁可付出我所拥有的一切,只求能收回这一巴掌。”他低沉的声音仿佛喉咙间卡住了什么似的,粗嘎得难以辨识。
那透露出的什么令她猛然抬头,直逼视地看入他眼底。然后,恍然明白他内心那股自我撕裂的内疚和罪恶感的煎熬。
忽然间,楚楚不再那么恨他了。
“算了,是我自己故意对你挑衅……”不敢相信他一个痛苦的眼神就能让自己心软。
东方骥从浴室拧了条温热的湿毛巾,轻柔的捂上她微肿的颊畔。
“你一向有本事把我逼到疯狂的边缘。”他的神色黯淡、笑容扭曲,可是手下的抚触却带著无比的温柔。
她抬手直覆住东方骥的手,阻挡了他的动作。
他跟著停下,微愣的目光先是瞟向两人手相接处,黑眸突然注入一股温柔,然后眼神对上她的,带著无声的询问。
楚楚踌躇著,仿佛鼓足勇气深吸一口气,“你,放了我吧。”
东方骥闻言猛地甩开她的手,眼中温柔尽敛,只剩下一片令人发冷的淡漠。
“不可能。”再说话时声音已转为毫无感情的平板。
无以安放的双手在丝被上绞扭,她试图说服东方骥。
“为什么拘著我?是你自己也承认,我对你并没有好处。我们两个人只会恶言相向、彼此伤害。这样下去又有什么好处?!”
他笑了,笑容中的冷意令人心惊胆战。“我不管什么天杀的好处,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在你身边的女人不该是我,而是你的妻子乐瞳心!”天!为什么说出口的话教人如此心痛?
“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别扯上其他人。”
楚楚突然有股狂笑的冲动,比这种冲动更加强烈的,是一股想哭的情绪。
“你到何时才能明白这根本是自欺欺人的说法?我该为你施舍的感情、偶尔的召唤而感激不尽吗?你有本事替一个女人安家,再到外头为别的女人安个巢,把感情半买半送给不同的女人,我告诉你,这种廉价的感情我一点都不、希、罕!”
他的表情定住她数秒,眼神是莫测高深的,空气中悬宕著无言的紧张。
“我,只有你一个。”良久后,东方骥终于打破沉默。
“这并没有让你的人格比较高超!我难道该因为自己是你唯一的外遇而沾沾自喜?背叛就是背叛,一个和多个并没有什么差别。尽管你一直避免触及问题,但问题的核心永远悬在那里,事实还是事实,你,背叛了自己的妻儿,背叛了乐瞳心!”
说完,两人之间只有沉重的静默。
楚楚以为他会辩解,可是他并没有。
东方骥只是看著她。
他的视线是那么的专注,激起胸腔那份熟悉的战栗,并且与狂跳的心相和。
四目交融中,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东方骥缓缓地伸出手,以令人屏气凝神的方式抚过她颊边,然后画过她的眉、眼,并且蜻艇点水似的轻触她的唇。
然后他的脸渐渐靠近她的,她只能屏息见他缓慢的靠近,心猛然狂跳。
他们的眉眼相接,他的唇慢慢的接近……
然后宛如被火烫著似的,他猛地抽回手、撇过头,并且将身子抽离一步之遥,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仿佛不能忍受靠近她。
再次转身时,所有纷乱的思绪都隐藏在惯常沉敛的面具后再无复见。
东方骥开口时,声音冰冷如钢。
“就算要走遍地狱之火,受尽火焚之苦,我也绝不放弃你!永不!”
他这番话令她怔在原地,双眼不信的大睁,然后在楚楚回过神前,他已经转过身,消失在她的视线外。
※ ※ ※
一个郁闷的午后,一阵剌耳的铃声响起,惊得专注在画画中的楚楚差点跳了起来。
她先是一阵茫然,然后才意识到这陌生的响铃原来传自沉寂多时的手机。
“喂?”会是谁?
“哈啰,美人儿,想不想出来才happy一下?”彼方传来登徒子似的怪声怪调。
楚楚皱眉,直觉是某个无聊男子错把这里当作是0204,本想叫他滚一边去直接断线,突然灵光一闪,接著会意的尖叫:“海安?!”
对方不豫。“你怎么猜出来的?”
“你现在在哪里?”楚楚微笑,几乎可以想见这大男孩鼓著腮帮子的模样。
“先说你想不想我啊?”
“想,想死我了──”拖著长长的尾音,装嗓的声音几乎可以挤出油。
“嗯!”那头的海安显然也招架不住。“楚楚啊,才一阵子不见,你几时变得这么……有女人味。”害他鸡皮疙瘩直直落。
“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照这样算来,我们都有数十年寒、暑不见,当然想你想得紧嘛!”她继续捏鼻以鼻音说话。
“这位小姐,你行行好,可否回复正常说话方式,我刚刚吃完的午餐威胁著要从胃里跳出来透透气呢!”
楚楚突然敏锐的察觉到彼端并没有长途通话时会出现的秒差,且通话清晰。“等等……你在台湾!”她开心的尖叫。
“要命!有没有人说你可以改行算命。”读心的本事一流。
楚楚微笑。若是国际长途电话,这家伙哪有闲情在这里东拉西扯猛哈拉。笨蛋,她不是会猜心,只是多用了些逻辑推理罢了。
“要不要再猜我现在人在哪儿?奖品是帅哥海安的拥抱一个。”
“那我宁愿弃权。”一边抬杠,一边拿起毛巾拭手,脑袋却同时轮转了起来。
“不要不战而逃嘛,来,你不是很会猜吗?”
“不会吧……”背脊突然窜过一阵咚嗦,她喃喃地跑向阳台探头下望,迎向一个熟悉的大剌剌微笑。
她大眼圆睁。“你怎么找到这儿的?!”顿时提高了几个分贝对著话简喊道:“快上来!”
“不好。”海安一口否决。“要不要出来?”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这一个多星期,她与东方骥已经摸出了共同生活的基本模式。
基本上东方骥是早出晚蹄,常常不到半夜不进门。
楚楚几乎怀疑东方骥是故意避开她。自从上回的冲突后,他们俩至今还没有交谈过。
可这并不表示东方骥就这么放任她自由,相反的,楚楚老觉得东方骥的阴影仿佛无所不在,仿佛自己若是有半步行差错踏就要被他吞噬般,这种感觉如影随形,到最后,她索性连大门都不踏出一步,将自己给茧居了起来。
就像当年巴黎的自我放逐一样,而这一回,又是海安拯救了她。
楚楚下了决心。“等我一下。”
利用几分钟换了衣服,在踏出门口时脚步略微迟疑了一下,她环顾寂静无声的四周,想像若见不著她人时,那双鹰隼之眼会喷出何等高张的怒焰……
刻意将这想法抛诸脑后,她轻盈而坚定的步伐跨出门槛,门在背后轻轻的扣上。
※ ※ ※
“你干嘛那样看我?”他们选了山顶一家舒适宜人的咖啡厅用餐,楚楚发现他眼神的热力令她坐立难安,不安分的手指沿著杯缘打转。
“怎样看你?”海安拿起咖啡杯就口。
“你皱著眉头看著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显微镜下一只垂死的蜉蝣。”
他被滚热的咖啡呛得一阵猛咳。“很奇怪的比喻。”
她叹了一口气,没有一丝演戏细胞的家伙。“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海安放下杯子,露出专注的表情。“听著,我们是朋友,我不是那些只想挖人隐私、道人长短的陌生人,你不必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