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卸粧,一边想著,有种自己是在做梦的感觉,这一切是这麽的不真实,连浴室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甚至温德明,对她而言都是。
他明明是锺情於晓秋,现在却成了她的丈夫,人生的事的确难料!
走进卧室,她看到温德明已经换了便服坐在床上等她。她的脸一红,有些做新娘子的娇羞,他们连亲吻和爱抚都不曾有过,现在却必须上床,马上有肌肤之亲,想想真是怪可怕的。
「我们需要谈谈。」他沈静的看著她。
她点头,不敢坐在床上,她找了张看似普通却舒服的椅子坐下,静待著他要对她说的话。
「有没有你想先说的?」
她摇摇头,突然变成哑巴似的。
「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他说著,辛秀蕾发誓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嘲弄的意味。「但是我想这个新婚之夜可能要等一等。」
她挑眉!还是没有表示她的意见。
「除非你已经准备好了。」他补上一句。
「我没有。」她脱口而出。
「我也是这麽想。」他又是那种会令人生气的笑容。「所以房间让给你,我会睡在沙发上。」
「这岂不是太委屈你了!」她说,话中也有些许的嘲讽味道在。
「我想这也没有什麽委不委屈,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他说得洒脱。「我想我们对彼此的很多事都不了解,既然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想我们需要好好的沟通一下。」
「当然。」
「我会负责房租和家用,一个月给你四万块,房租一万五千。」他说:「剩下的钱由你去支配,我不过问。」
「如果不够,我会用我自己的薪水。」她接著说:「三餐我只负责晚餐,家事我们必须共同分担,衣服由我洗,需要大扫除时,你必须做比较粗重的事,垃圾由你去倒,星期日我不下厨。」
他发自内心的笑笑,她这种观念倒是和西方的女子很像,把彼此负责的事划分好!凡事事前讲妥,以後就不会牵扯不清,他欣赏她这种态度。
「你几点下班?」
「五点。」
「我六点下班,差不多七点左右会到家。」
「晚餐会在七点准备好。」
「你会烹饪?」
「和我妈学过。」她一副下厨难不倒她的模样。「食、衣、住、行中我最注重的就是吃,你以後可以发现,毕竟民以食为天。」
「那我得小心被你养胖!」
她瞄了瞄他的体格。「你有吃的本钱,而且我想男人多重个几公斤也无妨,不是有句古语『君子不重则不威』?」她故意扯著。「我想如果一个男人弱不禁风,实在是不能看。」
他又笑了,他发现和她相处或交谈都不难,她讲理而且易於沟通,不把婚姻视做神话或是两个人从此以後就快乐生活在一起的梦幻。
「我不喜欢看电视。」他说。
「我也不看。」她看著他。「但是我听音乐,古典乐、交响乐。」
「这种音乐我可以接受。」
「见我的父母、家人时,我希望我们至少可以摆出一副婚姻和谐的样子。」
「可以。」他同意。「我们也要到照相馆拍几张正式一点的照片,寄回我英国的家,你还必须写一封问候的信,向我父母打声招呼。」
「没问题。」
「我们必须同意虽然我们的婚姻还不像一般的婚姻,但是在外面我们都该自重,可以交异性的朋友,但是绝不能有出轨和对不起对方的事。」他一点也不大男人主义的说:「你能做到吧?」
「我担心的是你做不到。」
「我会做到的。」
「那麽我也能。」她不容置疑的回答他。
「还有要讨论的吗?」
「想到时我会随时和你提出、讨论。」接著她严肃了些。「晓秋是我的死党,在我婚前是,婚後也是,我可能会常邀她到家里来玩,我希望你不会有不良或不恰当的反应。」
温德明第一次发现到他并不是很在意这点。「没问题!晓秋也是我的朋友。」
「那麽就是这样了。」她起身,掩著口打了个呵欠,眼睛发红。「今天是很折腾人的一天。」
他同意这点,但是也佩服她从头到尾都笑脸迎人,没有说过一声累,叫过一声不耐烦;温德明不禁怀疑为什麽有那麽多的男人不想结婚,觉得一结婚就掉进什麽万劫不复的地狱似的。
他觉得辛秀蕾是一个结婚的好对象。
他觉得他结婚的决定和对象不再那麽的离谱了。
「那就祝你有个好梦。」
「你也一样,而且如果你睡不惯沙发,我们可以交换,我比较娇小,睡沙发应该不成问题。」
「男人就要有男人该有的绅士风度。」
「不必要的绅士风度只会给自己换来一身病痛的骨头。」她毫不客气的说。「更何况这情形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哦?」
「这不是邀请吧?」他语带双关。
「在现在绝不是邀请。」
他笑著弯腰拿起了他的枕头和薄被。「幸好我有先见之明,买了个沙发床。」
「表示我不必内疚了?」
「你永远都不必觉得内疚,即使有任何会使你内疚的事,也都是我自找的。」
「很好!晚安。」
「晚安。」
*
杜晓秋不要辛伟忠送,但是辛伟忠偏要送,他所持的理由是她多喝了两杯.而且她也算是伴娘,所以他非送她回家不可,明知他们碰到一块就『水火不容』。
她摇下车窗,吹著迎面而来的风,感觉好舒服,如果辛伟忠不要把她当罪魁祸首,把她当惹祸精,她会更快乐一些的。
「你最好别这麽吹风,你喝了酒,我可不希望一会你吐在我的车里。「辛伟忠一边警告一边小心的开著车。
「我的酒量不错。」
「在英国练的?」他不屑的口气。
只要一听他提到英国时的那种口气,她就忍不住的想踢他一脚,如果他有核子弹!如果他有机会把英国夷为平地,她相信他绝不会有一丝的犹豫,他铁会发射的,她知道他恨死了英国。
见她不答。「把车窗摇上。」
「我喜欢这种感觉。」
「喝酒吹风,你的头明天就有得痛了。」
「你关心?」她偏过头来看著他,藉箸酒意,她的手悄悄的爬上了他的大腿,她可以感到他浑身轻颤,他的额头开始冒汗,但是他只是直视前方,努力做出不为所动的样子。
「要不要我帮忙打开领带?」她柔柔的问。
「你在玩火。」
「我怕你不舒服!」她格格笑道。
「你没有醉!」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不像他的,他不信她会在车上挑逗他。
「或许我是真的醉了。」
「你这个小恶魔!」他咬著牙压抑著自己的情欲。现在是在快车道上,他不能拿她怎麽样,所以她才敢放大胆子的折磨他。
她耸耸肩,双手开始自动的倾过来帮他解开领带,他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甚至她诱人的红唇就在他的嘴边,她的胸部压在他的肩上,但是她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对他做什麽似的,她的小手既轻且柔,一边解领带,一边还夸他有个坚毅的下巴。
他受不了了!
他猛地伸出右手把她推回座。「坐好!」
她似乎被他的举动吓了跳,其实她只是好玩,而且想看看他的忍耐力到什麽程度!
「你要不要我找条没人、没车经过的路边?」他带著怒气的问。虽然这会他想要她想的要命,但是他绝不会承认这点,他不要她知道到现在她还有能力能使他失去控制、为她疯狂。
「做什麽?」
「既然你这么饥渴,我只好满足你了!」他存心把话说得下流、丑陋。
她像是被打了巴掌似的僵坐不动。
杜晓秋知道她是活该自取其辱,但是她以为这无伤大雅,三年前他们也常如此,几次也到了失去控制的边缘,但最後他们还是会叫停,只为了保留最美的那一刹到他们的新婚之夜,而现在的调情却被他说得这麽的污秽。
她立刻不由自主的热泪盈眶。
辛伟忠不必转过头看也知道他的话会造成什麽样的後果。他抽出一张面纸,塞到了她的手中,他气自己也气她,气自己依然对她的挑逗有反应,而且是强烈的反应,也气她如此的戏弄他。
「玩火本来就不会有好下场!」他淡淡的说。
「你没有心!」她擦著泪。
「三年前才没有的,本来找有一颗充满了爱而且热情的心!」
「不要再提三年前!」她想抓他的脸,撕破他的嘴。
「好!那你倒说说刚刚你的行为代表著什么样的意义?」他问她。「你想无条件的对我献身,还是你的需要来了,要我帮你纡解?」
「够了!」她想打开车门,那怕是会摔死在快车道上,那怕她会被其他的车子辗过,成为轮下冤魂,她都认了,她只想马上远离他。
可是门锁却由他自动控制。
「让我下车!」
「这种游戏你要玩几次?」
「我宁可走回去、爬回去!」她脱下她的高跟鞋,将皮包夹在腋下。「最後一次了!我绝不让自己再忍受一次你恶意的侮辱!」
辛伟忠一个深呼吸,他也厌倦了,难道在她和他之间找不到一个平衡点吗?要不原谅她,要不忘了她,这麽容易的事他为什么做不到?
为了改变气氛,也免得她做出什麽激烈的反应。「你想秀蕾和那个姓温的家伙合得来吗?」
「那个姓温的家伙已经是你的妹夫了。」
「我还不准备承认这点!」
「是啊!」她握起拳头,高跟鞋一丢。「你可以等到他们的小孩叫你舅舅时,你再去承认他,不过我看温德明也不会在乎你是不是承认他!」
「他最好对秀蕾很好!」
「温德明不是衣冠禽兽,他很好,比你和你父母能想像的还好!」
「不必你替他说话。」辛伟忠啐道。
「我只想奉劝你一句,他们的婚都结了,也开始了他们的生活,秀蕾可以过得快乐些,如果你表现出一点你的支持,不要把对我的恨转移到他们夫妻的身上,事实上今天大家都会承认,他们是相配的一对。」
「相配个鬼!」
幸好杜晓秋的家已经在望,她不必再忍耐他的顽固、无情和可恶,一到她家门口,她几乎是恳求的看著他,在她的恳求中,他按下一个钮。
她顺利的打开车门!忘了她是赤著脚,她迫不及待的下车,准备逃回家。他叫住她,手上提著她的高跟鞋。
「谢谢。」她接过她的高跟鞋,顺使冷冷的回了他一句。「别忘了调整好你的领带!」
他低头,然後若有所思的一笑,抬头看著她进家门。
*
黄日凯是杜晓秋的顶头上司,出钱的老板,她只见过他一次面,谈设计室、谈她的工作、她的薪水,之後他就完全的放手让她去做,因为这次的大型服装发表会,他们才有了再接触的机会,他和她一样的关心这个服装发表会的成败,在国外能扬眉吐气,在台湾却不一定能受到同样热烈的肯定。
他是个外表潇洒,颇有女人缘的男人,没有一般中年商人大腹便便的样子,他的仪表出众,有成功企业家和经商者的味道。
经过了多次的公事接触,他对杜晓秋不再止於欣赏,他发现到她是个不会令人觉得言语乏味或是一成不变的服装设计师。她睿智、有幽默感,不像一般三姑六婆或没事就逛街的女人。
他知道自己已经结了婚,但是结了婚并不表示他对值得欣赏或追求的女人就全死了心。
看著她谈笑风生的指挥在伸展台上走著台步的模特儿,她的态度自信又从容,完全没有架子,充满了领袖气质,却又没有咄咄逼人的感觉,他怎麽会不动心!
休息时间。
即使是短短的十分钟,他也可以善加利用。
端著杯水,他来到了她的身边。「喝口水,免得明天你的喉咙会哑掉,发不出声音。」
「谢谢!」她接过水。
「大致就绪了吧?」
「一切都按照我的计画在进行,只要这些模特儿之间的默契和纯熟感加强些,我相信一切就很完美了。」
「你会成功的!」
「我也希望不要在自己的国家栽跟头。」不能说她不紧张,她只是表面很镇定、很有自信而已。事实上她希望这次的发表会能让她得到掌声而不是嘘声。
「我看过彩排,我有信心。」
「那表示你的钱花得值得。」
「的确!我记得我付给你的薪水不低!」
「但是我也签了约,保证自己绝不开私人服装公司或是弄个私人的设计室,所以还是很公平的对不对?」她的唇角带笑。「你是个生意人,不会做赔钱的生意,所以你划得来的!」
「你的口才好得出乎我的意料。」
「也许是多念了点书,多学了些东西吧!」
「不!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
「口才应该不是!」
「我是说你的气质和内涵。」他大方而且自然的赞美她,不很露骨,但是他希望她能感受到他的仰慕之意。「晚一点我请你吃饭。」
「我还要验收一些衣服。」她不著痕迹的拒绝了他。
「我可以等你。」
「我今晚还有其他的事。」
「那就明天中午了,你不会不吃午饭吧?」
她该表明她的态度了,也该让他知道她不会因为他是出钱的老板就非得陪他吃饭不可。「我想我还是先说清楚好了,我不和我的老板吃不是公事方面的午餐或晚餐,这是我的原则,我这人不怕因为得罪老板或是不陪老板吃饭被开除的事。」
「我也要说这不是『性骚扰』!」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单纯的邀你吃个饭,你可以当成是公事午餐,也可以带你的助理或是其他的模特儿来。」
真是这样吗?
如果真是这样,她就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八成是她在英国待久了,听多了不良例子,不是每个老板都会占女员工的便宜,动不动就是『性骚扰』、『性丑闻』的。
「如果我带我的秘书一块来,你是不是觉得好一些呢。」他没有恶意的取笑她。
「我相信你。」她苦笑。
「那就明天中午了!」
「好!」
「我再告诉你地点。」说完,他风度翩翩的离去。
第七章
吃过了晚饭,温德明坚持要帮辛秀蕾洗碗;她讶异的看著他,今天并不是他们协议好他做家事的日子,但是他却主动的要洗,她很感谢他的体贴,也许是他注意到她今天有多疲倦吧!
她早该接受别人的建议,去学开车并且买辆车代步!否则每回挤公车回家再窝在厨房里忍受油烟、弄晚饭,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难怪有愈来愈多的女人要抱单身主义,不用张罗晚餐,不用急著在一定的时间内回家多好,不过至少她嫁了个还不错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