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晚上他通常准七点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看新闻,边吃晚饭边看,新闻一完,电视就似乎没有用途了。
有时他会关在书房里弄他的企划案,有时他会到客厅里来和她一块听听音乐,他们偶尔交谈,谈日常生活的事,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
他们不像夫妻,倒像是房东和房客。
他常回他的房问拿东西,虽然现在是她在住,但是他的东西全在这里,他也开始习惯在柜子里看到女人的衣服,桌子上有女人的香水和瓶瓶罐罐的,这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世界和天地。
同时她也大致摸清了他吃东西的口味,什麽他吃,什麽他不吃,所以晚饭通常不会有剩菜,虽然他没有用言语去赞美她,但是她相信他很满意她的手艺。
她打开了音响,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给自己弄了杯红茶,她要享受一下音乐和宁静,一天之中只有这段时间最美、最没有压力,她也告诉自己别把温德明当丈夫,当一个室友就行了。
洗完碗,他加入了她。
她没有什麽特别的反应,对他点个头,然後闭上她的眼睛,沈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他打破了宁静。「你习惯这种生活?」
「我在家也是这样。」她依旧闭著眼睛。
「你不喜欢出去狂欢作乐?」
「狂欢作乐!」她笑著睁开眼睛,不知道温德明在英国是怎麽狂欢作乐的。「我只是偶尔出去疯一下,和一些要好的朋友和晓秋。」
「晓秋在英国也玩得很疯。」
「但是她会有节制。」辛秀蕾知道她的死党。
「是的。」温德明同意,杜晓秋喜欢新鲜,但是她绝对小会超出她不能应付的范围,说到杜晓秋,为什麽才一个礼拜的时间而已,但却觉得感觉又淡了些,是他死了心还是怎麽著?
「你呢?」她反问。
「在英国,我大都和晓秋及一群人玩在一块,来到台湾之後就只有晓秋。」
「我不反对你再和晓秋出去。」为了表示她的大方,她不是一个小心眼的女人,她微笑的建议,故意去忽视那油然而生的醋意。
「只怕晓秋也不愿意。」他心知肚明。
「所以现在你觉得无聊?」
「我希望我们除了听音乐,有一些其他的事做。」
她的心颤了一下,他到底是希望怎样?上床吗?他们之间已经可以进展到那个地步了吗?她默不作声,以不变应万变。
「你有没有什麽嗜好?」
她耸肩。
「看电影?」
「偶尔。」
「逛街?」
「兴趣不大。」
「下棋、玩扑克牌、拼图、阅读、打电话和朋友聊天?」他一口气的问:「你不是晓秋的死党吗?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为什麽你对什麽都可有可无,这就是你的人生态度吗?无为而治?宁静致远?」
「你是在找杜晓秋的替代品吗?」她犀利的反问他。「你娶不到杜晓秋,所以你娶杜晓秋最好的朋友,以为我是她的影子?我会是她的翻版?除了容貌不同。」
他不知道他的潜意识里是不是这麽想,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告诉自己辛秀蕾也不错。
辛秀蕾忽然没有再听音乐的情绪,那份安宁已经被温德明破坏,她自己知道她在生气,却不知道自己气些什麽,他没有骗她,他也没有隐瞒或掩饰自己对杜晓秋的感觉,她以前就知道。
那她现在又气什麽!?
见她起身。「你要去那里?」
「回房间。」
「现在只有八点半。」他不想她躲回房里。
「我不是没有过八点半睡觉!」
「我惹你生气!?」
「不!你没有!」她站到他的面前。「你不可能惹我生气,你没有欺骗我,你坦荡荡,我知道你和晓秋的事,但是温德明,人必须活在真实里、现实里,现在没有情圣,为一辈子不可能的感情所苦,那是白痴的举动。」
「事情并不像你想的!」
她不是有意发脾气。「明天我会和晓秋碰面,你有没有话要托我告诉她?」
「如果我有话,我可以自己对她说。」
「是嘛!」辛秀蕾才稍稍平复的心情又翻腾起来。「即使你娶了我,你和晓秋依旧永远是朋友对不对?根本不需要我传话!」
「你坐下好吗?」他很少叫她的名字,反正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用你呀、我的就行了。「你一向冷静,我们可以像文明人一样的谈。」
「像文明的夫妻般?」
「我们是文明的夫妻啊!」
「对!文明得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提到这一点,有那麽多可以拿来强调的事。「我们不是文明的夫妻,我们是一对畸型的夫妻!」
他研究著她,莫非她不希望维持目前的这种方式?她希望能和他结束这种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
「我希望你的意思不是离婚,我们连蜜月都还没有渡。」温德明啼笑皆非。
「我们根本就没有蜜月。」
「或者你的意思是要邀我上你的床?」
「你去死吧!」她想也不想的说「如果我要的只是性,多的是男人可以提供这项服务,我只是要你看清事实,你娶的是辛秀蕾,一个和杜晓秋完全不同的女孩,你必须看清这点!」
「我并不要你像她。」
「我也没有这个意思。」
她知道再谈也扯不出所以然,这种情形不是第一次,只要谈到有关晓秋,他们就会口角,吵起架,一个急著澄清立场,一个是坚持己见,永远没完没了,而今晚她没有这个精力了。
这一次他没有拦她,事实上他想跟著她进房间,但是又怕会吓到她,他真的拿她和杜晓秋在做比较?他真的希望她是杜晓秋的翻版、影子?
他要好好想想。
*
「秀蕾!布了都被你搅成泥了!」杜晓秋同情地看著那碟布丁。「把你的怒气发泄出来!」
「温德明。」
「我知道!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她对辛秀蕾扮了个鬼脸。「後悔结婚了?」
「我後悔的倒不是结婚,我发现结婚不是那麽糟的一件事。」辛秀蕾照实说: 「我受不了的是他那个水泥脑筋,他努力的装出一副对你已经死心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他没有,他希望我是第二个你!」
「你必须给他一点时间。」
「我有,我不会傻得指望他在娶了我之後就忘了世上有杜晓秋这个人,但是你没有看到他那个样子,我真的气死了!」她推开了在她面前的那碟布丁。
「秀蕾!你爱他?」
「有一点吧!」
「你希望和他白头偕老?」
「照这种情形?」她对自己冷哼。「我看很难,不瞒你说,我们连床都没有上过,别张大嘴,温德明睡在客厅的沙发床上。」
「他没有问题!这点我可以保证!」杜晓秋再加以补充。「我是听他在英国的那群狐朋狗友说的,他在女人那方面行得很。」
「那八成他对我没兴趣!」
「秀蕾!你为什麽不想成他不是那种只要是女人就可以上床的男人呢?」
「我不喜欢安慰自己,不喜欢用谎言来让自己宽心。」
杜晓秋知道问题大了,但好在秀蕾是爱温德明的,只要一方有爱,就还有解决之道,如果双方都没有感情,那岂不是没戏唱、玩不下去了?这时她这个狗头军师可要发挥一点作用,尤其她是他们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
「秀蕾!你有没有想过引诱他?」
「什麽?」她被开水差点噎死,幸好吞了下喉。
「我是说试著把他引诱上床!」
「晓秋!我不是荡妇!」她郑重的强调。
「秀蕾!」杜晓秋摇摇头。「男人的心里,他们希望老婆带出门时是贵妇,在厨房时是主妇,在床上时是荡妇,你现在是他太太,你有这个权利。」
「我没这么饥渴。」
「有爱就有欲,有欲也可能会产生爱,我并不是建议你用性去换取他的爱,我只是觉得你可以换个方法考验他,不要忘了你自己的魅力,他不是死人,他是男人!」杜晓秋夸张的眨眨眼睛、挤挤眉。
辛秀蕾没有把握做这种事,她没有引诱过男人,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更不知道何时该收手,她可不希望把自己弄得四不像,胎笑大方。
「秀蕾!有困难吗?」
「我不知道怎么去引诱!」
「本能嘛!」杜晓秋如是说.「说话和眼神柔媚一些,衣服穿少一点,适度的露,适度的把你的性感和女人味发挥出来,去租几卷限制级的带子研究,买几瓶香水,三点式的内衣!还有——」
辛秀蕾迅速的打断她。「你好像专家似的!」
「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走路吧!」
「那你怎么不把这一套用到我哥的身上?」
「我宁可去当尼姑、修女!」她激烈的说「我试过了,但是你不知道他的态度有多恶劣,我不会再试一次,搞不懂他在想什麽,他不要我,但是好像也不准我去要别人,他到底想怎样?我希望和他把事情解决清楚,否则我的精神受不了。」
「你现在有新的对象吗?」
「目前没有。」
「那你担心什麽?」
「秀蕾!这种被吊在半空中的滋味不好受!」她诉苦道「难道他以折磨我为乐?」
「我哥不是那种人。」
「但是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是。」
「晓秋!你不是三年前被人退回戒指的人,我哥爱你,即使你不在台湾的这三年,我常发现他偷偷的看著你的照片,你的信……」
「等等!」她叫停。「我的照片和信?」
「对啊!他当什么宝贝似的珍藏著。」
「但是他说他烧掉了。」
「你相信?」辛秀蕾好笑的表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在气头上什麽狠话说不出来?他对你如果无情无爱的话,他还会吃醋、还会纠缠你?他早就把你打入冷宫,娶了别人了。」
杜晓秋还在消化这个讯息,如果秀蕾说的是真的,那辛伟忠真是个大混蛋!他明明可以结束他们之间的这场战事,以喜剧收场,但是他却还和她玩游戏。
「晓秋!算是你对这三年的一点补偿心理,多让我哥哥一些,他不是想不通,他只是要消化他的愤恕和三年的等待。」辛秀蕾感性的说:「如果爱他,就给他一点时间,不要现在放弃。」
「但是我好累了。」
「我哥何尝不是?」
「他是个混蛋!」
「温德明也是。」
杜晓秋笑出声。「我们不但是死党,连感情际遇都有些雷同。」
「不!晓秋!你比我幸运多了。」辛秀蕾有些落寞。「你是那个被爱的人。」
「秀蕾!爱人也是一种幸福。」
经过了片刻,辛秀蕾才展颜而笑!而且似乎下了决心似的。「我决定照你的话去试试。」
「太棒了!要不要我陪你去挑『武器』?」
「『武器』?」
「性感内衣、香水、一些必备的东西。」
「你比我还热衷!」辛秀蕾失笑。
「秀蕾!」她正经八百的表情。「我只是觉得像你这麽好的女人,应该有一个幸福的婚姻,温德明可以给你幸福,只是他自己目前还有些迷糊,我教你做的只是给他当头一棒,让他早点清醒!我要你拥有快乐!」
「谢了」!幸秀蕾感动的说.「嫂子。」
「别这麽叫我!」她抗议。
「有一天会是的!」
「那你就等到这一天到来时再叫吧!」她苦笑。「目前最重要的是解决你的问题,放心!温德明会弃械投降的,在男女的战争上,男人通常赢不了。」
「而且我有一个好军师!」
「温德明等著瞧吧!」
*
虽然说是谈公事,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和黄日凯吃饭,杜晓秋自己都觉得不太自然;由一开始的助理、模特儿随行,到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她觉得不妥,但是每次又都找不出好理由去拒绝他,她只能安慰自己,服装发表会结束後,她就要拒绝和他再出来共餐。
她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什麽见不得人的事,很坦然、很单纯,但他毕竟结了婚,她不希望羊肉没吃到,结果惹来一身的躁;单身女郎是很多做妻子的假想敌,她不要自己成为什麽莫须有的第三者,所以现在黄日凯只要谈到公事以外的话题,她就会搬出他的太太。
「你好像对我太太很有兴趣?」黄日凯轻啜了口酒,头一偏的问。
「当然,成功男人背後的那一个女人,总是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她很有技巧的夸著他的老婆,提醒他他老婆的存在。
「你认为我是一个成功的男人?」
「难道你不是?」
「成功的定义有很多种,而每一个人对成功也有不同的看法,我承认我的事业很成功,至於婚姻……」他的头轻轻一摇,不愿多谈。
「男人就是不知满足。」她淡淡的说。
「你是在骂我?」
「我在骂那些不知满足的。」她的话让人找不出任何的破绽。
黄日凯愉快的看著她,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是鲜活的,他已经很久不曾有这种感受,和杜晓秋吃饭、聊天是那麽快乐的事,他几乎是迫切的想抓住这些时光,想永远的拥有,他曾想过也许和她吃个几次饭,他就会索然无味,就会断了念头。
他发现他错了。
「你损人都不带半个脏字。」
「我没事损你干嘛!」
「你相当有个性!」
「你错了!」她贬低自己的说:「我什麽个性都没有,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女人有的缺点和小毛病,在我的身上也都看得到。」
「不!你与众不同。」
「不同的是我有点名气而已。」
「还有其他东西。」他望著她,把谈公事的心情全部抛开,说话也直接、大胆。
「我对你目前没有企图,如果我只是想找个上床的女人,那我也不必花这麽多的精神,吃这么多餐的饭,我只要开个口,很多女人肯的。」
「现在的男人都好狂妄!」
「你忘了我多金又不难看,光这两点就可以吸引很多愿意献身的女人。」
「你刚刚说了目前对我没企图--」她坐得很自在,没有慌乱失措。「那麽以後可能会有?」
「要看你的态度。」
「那你死心吧!」
「话别说得那麽早!」
她倾身向前,一副既不怕得罪他,也不吃他那一套的表情。「黄先生!我要找工作不难,即使没有工作我也饿不死,你何必破坏我们这种和谐的宾主关系!」
「你已经有要好的男朋友?」
「这是我的事!」
「我非常的有耐心,非常的有风度。」
「你太太知道你是这麽的有耐心、有风度吗?」杜晓秋有些气不过,这些打算或准备外遇的男人,到底把太太摆在什么位置上?还是男人以为只要给了老婆生活费,让做太太的衣食不缺後,他们就有权利在外面乱来或是花天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