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快一年,我们没有避孕,但是她一直无法怀孕,我想要小孩,拜托她去看不孕症门诊,可是她根本懒得去,然后我和她商量是否可以不要再做模特儿,专心留在家照顾家庭和丈夫,她回答我说那是黄脸婆的天职,不是她做得来的!”
阮仕宇一脸的无奈。
“至少她诚实。”
“不!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当人家老婆!”
“所以你打了她”
“我一时气不过!”阮仕宇并不自豪,甚至深深的感到遗憾,但依闵是那么的牙尖嘴利、那么的得理不饶人,虽说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只有石器时代的女人才躲在洞穴里,但她那刁蛮、顽固的表情令他发狂,他绝非有意,只是不小心擦枪走火,但……
“那向她道歉!”
“不会有用,她比一般女人爱面子,这一耳光……对她而言是莫大的羞辱。”阮仕宇已作了最坏的打算和心理准备。
“你是说……”范天翊和女人之间一向“没问题”,他很懂得处理和女人之间的关系,不会搞到无法收拾、一团糟的地步。
“完了。”阮仕宇硬挤出一个认命的微笑。“我的婚姻完了!”
“真会离婚?”
“九成九。”
“那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范天翊知道阮仕宇是爱老婆的,不然他就会直接建议他离了算了,反正全世界六十亿的人口,女性就占了一半,以阮仕宇的条件,再找女人是易如反掌,但问题是他爱他的老婆。
这时阮仕宇身上的手机响起,他立刻接听,但是几句话之后,他结束了电话,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悲或喜,只有“逆来顺受”、“听天由命”。
“你老婆?”范天翊随口问。
“是老婆的死党。”
“找你干嘛?”
“她在家暴防治中心当义务工,但一向很理性,不会跟着依闵瞎起哄。”
“那么她这会是要送你下地狱,还是准备声援你呢?”一听到家暴防治中心,范天翊的脑中就浮现出一个老处女的影像,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身穿黑色的衣裙,脚踩暗色的老式皮鞋。
“我不知道……”
“如果需要我助阵--”
“我会通知你的!”
※ ※ ※
知道文家莹有抽烟的习惯,一向她也不会故作矜持或是清高,但是由她的手中接过香烟,这还是有点奇怪、有点滑稽,可是阮仕宇没有拒绝,这会他是真的需要一根烟,至少可以安抚一下情绪。
文家莹看到的是一个痛苦、自责的男人,她优雅地吐着烟圈,知道自己不需要再长篇大论或是说什么教,因为那是最无聊、最没有任何意思的事,只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现在的重点是把问题解决。
在这家打烊时间是凌晨两点的咖啡屋里,他们各点了一杯浓咖啡,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文家莹实际地问。
“我已作了最糟的打算。”
“离婚?”她眉毛一扬。
“如果依闵坚持,我会点头。”
“但是你们深爱彼此啊!”文家莹当然不愿看到这种结果,虽然她已不相信男人、不相信婚姻,可是阮仕宇和钟依阂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相爱容易相守难……”他深深的感慨。
“如果你没有冲动的动手,那么……”
“文家莹,我不为自己说任何话,我的确打了依闵,我没有任何借口,但是依闵似乎还不了解什么是婚姻,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在谈恋爱,不是天天只要我爱她、她爱我就够了,我们有了责任、有了义务、有了一些要求对方的权利,她能体会吗?”阮仕宇很庄严的表情,敢做敢当,希望自己的心境文家莹会知道。
“依闵是娇了一些,但是--”
“她还不知道真正为人妻该做些什么。”
“所以你要有耐心!”她正色道。
“在依闵的心中,她的模特儿事业摆在第一位,她只想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只想接受众人的掌声和注目,她没有想要当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即使只是去巷口的便利商店买个寿司,她也要搽上口红、涂些粉底才会走出去。”阮仕宇的口气有些尖酸。
“我也会这样啊!”其实文家莹一点也不会,只要能不化妆,她就想素着一张脸,但为了依闵,她只好把自己拖下水。
“你说谎!”他马上揭穿她。
“我是--”
“你要不要拿出镜子来照照?”阮仕字不想她这么委屈自己。“你现在的唇上甚至连护唇膏都没有。”
“我太匆忙……”
“文家莹,或许我和依闵可以当恋人,但是却不适合做夫妻吧!”阮仕字已冷静下来,他不是在说气话,现在的T市离婚率高到每二点九对就有一对离婚,离婚已不是什么大事了。
“只要依闵原谅你……”
“但是问题还是在!”
“依闵有天会清楚该怎么扮演自己的那个角色!”文家莹仍不放弃努力,她一定要把他们凑在一起。
“‘那一天’欷吁不已?”
“你比她大了快十岁,你该有点耐性。”
“但她不会原谅我打了她。”
“我会帮你,只要你低个头,只要你脸皮装厚一些,依闵不会气太久的,她爱你!”接着文家莹说着自己在家暴中心的心得。“你们的问题不大,这不是真正的家庭暴力,你有错,但离家暴还有段距离。”
“文家莹,你明明比依闵年轻,但是你为什么这么世故、这么成熟?”阮仕宇注视着她。
但是文家莹只是沉默地抽着烟,眼底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怨和凝重,一年前的悲剧已夺走了她所有的纯真和她心中美好的东西。
“我会跟依闵再道歉一次,但如果她仍不接受……”
“不要离婚!”
“我也不想,但若这是依闵要的,我会给她!”阮仕字很有气魄地说。
“婚姻不是儿戏……”
“但如果两个人都感到有压力或痛苦……”
把烟摁熄,文家莹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或许现代人真的不适合婚姻,男人变了,女人也变了,连婚姻的本质都变了,叹了口气,她耸了耸肩,一副随便他们怎么决定的无奈。
“还是谢谢你!”阮仕宇一直很欣赏文家莹这个冷冷的、表情不多,好像没有什么感觉的女人,她真的像块冰,看似透明、无害,却可以冷死人。
“如果真搞到离婚……不要找我当证人。”文家莹有言在先。“这可是缺德事。”
“但是依闵……”
“拜托,请你们让我相信婚姻是神圣的。”她揶揄。“不要毁了我对婚姻最后的一点点憧憬。”
第二章
百分之二十的怒气,百分之八十的自尊,钟依闵“坚持”要离婚,好像这个男人不跟她磕头下跪,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原谅他。
“依闵,我已经一再道歉!”阮仕宇以一种很冷酷的愤怒神色道。
“有一就有二!”她仍摆高姿态。
“我不会再失控!”
“你骗三岁小孩啊”
“那你到底要怎样?”
“离婚。”她赌气地说。
“好!”突然的,阮仕宇爽快的答应了她。
“你……”这会轮到钟依闵哑口无言、手足无措,她一直以为阮仕宇不可能点头,她算准了他死不离婚,她认定了他说什么都会维持这个婚姻,但是……他已经说“好”了,他愿意离婚!
“你有什么条件?”
“你真的肯离婚”她仍有些呆傻地问他。
“既然你已无意要这个婚姻,那么我还挣扎什么?”
“阮仕宇……”钟依闵慌乱不安,她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她只是闹闹脾气、只是使使性子,他打她是不对,但是他已一再道歉,她亦不认为他会再犯,可是离婚的事……竟有些弄假成真。
“需要两个证人。”阮仕宇很平淡的神情,他已经觉得烦了、厌了。
“你真要--”钟依闵怒不可遏。
“我们一人找一个!”
“找就找!”她也豁出去了。
“你要多少赡养费?”他很有道义感地问。
她有骨气地说:“一毛也不要!”
“你最好再考虑一下。”
“不要就是不要!”钟依闵宁可流落街头、宁可饿死,她也不要他一毛钱,既然他都打算要离婚了,她也不要他的施舍。
“好,你讲个时间。”
“就现在!”钟依闵的心已死,她不要再和他多维持一分钟的夫妻关系,她要此刻就把这个问题解决。
“现在?”
“你找不到证人吗?”她讥讽地问。
“现在是凌晨三点!”
“那又怎样?”
“你未免太疯狂了,难道再等个几小时,等到天亮你都捺不住?”阮仕宇不知道她是这么想离婚。
“为什么要等天亮?”钟依闵把伤痛摆在心底深处,让骄傲在脸上展现,她不是个将离婚的可怜弃妇,而是一个即将“重获自由”的女人,她露出“笑脸”。“我一秒钟都受不了!”
“依闵……”阮仕宇的语气很沉痛。
“我们现在就各自打电话。”
“你真要这样?”
“你同意离婚的啊!”
“我……”
“我们就成全彼此。”
“你真狠!”阮仕宇忽然一个“佩服”的表情。“说离婚是这么的简单,好像是在丢一辆什么你已不想要的破车,没有回头、没有留恋、没有一点点自省,现在的女人都这么的勇敢吗?”
“那你呢?”她马上杏眼微瞪地质问着他。‘你有坚决说不吗?你有想要捍卫你的婚姻吗?你一口就说好,是你促成这件事。”
“但是提出离婚的人是你!”他破口大骂。
“你也没有反对啊!”
“那如果我现在反对--”
“太迟了!”钟依闵说什么都要争这一口气,她不要他日后说是她反悔不想离婚,是她拖泥带水,是她放不下他。
“依闵!”阮仕宇真想再给她一个耳光,想看看这样会不会让她清醒一些,她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好吧!我们就别让其他人看笑话,我可以等个几小时,趁这时间就收拾我的东西,我会和你断得干干净净!”钟依闵抓狂起来颇吓人。
怎么会突然变这样?
怎么会突然一发不可收拾?
阮仕宇爬着头发,心想是不是他太冲动了些?是不是他的语气太冷漠了些,不然为什么依闵会一点余地也不留给他们彼此。
“依闵……”
“我去收拾东西!”她转身就要进房间。
“就这样?”他伸出手去扯着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开。“我们的家人怎么办?”
“能怎么办?离婚的是我们。”
“但他们总是我们的父母!”
“那就签了字再告诉他们。”
“你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他吼着她,一脸的震怒。“你永远都只想到自己吗?你会不会去想一想别人的感受?你都不怕去伤到他们的心吗?我们可是有头有脸的人,你一点困扰都没有吗?”
“我不在乎!”她倔强地说。
“你真的这么‘百毒不侵’?”
“我要为自己活!”她不能在这一刻软弱下去。“阮仕宇,你最好像个男人,不要再婆婆妈妈。”
“好!”他松开了抓着她的手,这一次的这声“好”代表的是真正的结束,如果她还要像个长不大的女人,那么她就该受点教训,尝尝人生的苦果。“就照你的意思,我不再多说!”
“本来就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丢下这一句话,钟依闵头也不回地往房间走。
※ ※ ※
在律师事务所里,除了冷眼相对的阮仕宇和钟依阂,还有一对无辜、出色的男女。
在钟依闵以死相逼的情况下,文家莹不得不跑一趟律师事务所,这回她可化了淡妆、上了口红,因为为了向阮仕宇表示所有女人都是爱化妆的,她只好作假一下,只希望自己不必当这个证人。
范天翊是标准的三件头式西装,也是阮仕宇一句“是哥儿们就要来相助”,不然他实在不想出现,当离婚证人真是缺德事,一直以为阮仕宇会把事情搞定,没想到却是这种下场。
范天翊看着律师正在和那对即将离婚的男女解释一些细节和双方的权益问题,但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女方的离婚证人,没见过一个女人可以抽烟抽得那么自在、那么自信、那么目中无人,她的架式、她的Style,在在都是脱俗、超凡的,这不是普通美女,她有种浑然天成的傲气和贵气,但是……她似乎也让人感到她在胸前挂了个“请勿靠近”的牌子。
而范天翊一向视挑战为生活中的小小乐趣,他朝那女人走去,一脸的自负和潇洒,不是役有碰过冰山美人,但从来不曾难倒过他,也不曾辛苦的追过女人,一向他是以逸待劳的。
“范天翊。”他向这女人自我介绍。
文家莹没有搭腔,她自然是会瞄一下阮仕宇找来的证人,但是她对任何男人都没有很大的兴趣,虽然知道这男人帅得可以上“时代”杂志的封面,可是又如何?
仍是男人一个,而对男人……
“范天翊。”他又再报上一次自己的名字,以为她没有听清楚。
“你想干什么?”这是文家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范天诩突然答不上话,因为从不曾有任何一个女性用这么直接、刁钻的话来响应他的友善。
“怎样?”这似乎是她的口头禅。
“我在自我介绍。”他恢复了洒脱。
她冷眼看他,有些嘲讽地道:“我耳朵没有聋。”
“那么基于礼貌,你是不是该……”
“该怎样?告诉你我的名字?”
“至少这是基本--”
“哼。”只是轻轻的一声“哼”,文家莹又自顾自地抽着她的烟,一点也不怕得罪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在乎他会怎么想她,她似乎是率性、自我得彻底,完全不掩饰自己的真性情。
范天翊从来不曾受过这种“侮辱”,女人一向只会给他甜笑、娇笑、淫笑,在他耳边说些撒娇、暧昧、崇拜、倾慕的话、但是这女人……她真的令他大开眼界,真有这样的女人?
“你看我似乎不太顺眼?”范天翊并不想撤退,更不可能夹着尾巴落荒而去,这绝不是他的作风。
“我该看你顺眼吗?”文家莹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而即使如此,她仍是美得要命。
“为什么不?”
“为什么要?”
“因为我好像没有惹到你。”
“哼!”文家莹又是一声冷哼。
“你好像很习惯用冷哼来回答问题,是针对我才这样,还是你一向如此?”他开玩笑地问。
“你不会自己判断吗?”
“你说话很‘辣’。”
“那么你就更该闭嘴。”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敢叫范天翊闭嘴,她们一向巴不得他多说几句话,多表示一些感觉、情绪,她们不爱他沉默、不要他闷不哼声,可是这个女人……她居然叫他要闭上嘴。
“我没碰过像你这样的女人。”范天翊没有发怒,他的表情是带着些迷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