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了!完全不一样了.心瑜瞠目结舌,在飞机上遇到他时,他樵粹颓丧地像刚由垃圾堆里爬起来,而今天……却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得像另一个人。
禹立纲大刺刺走进来,直接在心瑜面前坐下,蹙着眉盯着心瑜,「这么十万火急把我找来,到底什么事?」
心瑜傻傻地盯着他,还没由方才的「惊艳」中恢复过来,只能讷讷道:「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说啊!」禹立网优闲地把椅子往后挪,伸展他的长腿,心里却很纳闷:自己和这个飞机上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到底有什么人生大事可商谈。
真是可惜呀,心瑜紧盯着禹立网,把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这么一个正常、「五官都长在该长的地方」的男人,为什么要出家当和尚呢?虽然人各有志,出家也不是一件坏事,但……
他还这么年轻呀!就要因失恋的打击而遁入空门?他的前途应该还很灿烂,人生还很美好嘛?
「斐心瑜?」禹立纲见她盯了自己半天仍不说话,忍不住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回魂了!你在干嘛?找我来看面相?」
「啊!」心瑜猛地回过神来,很认真地说:「禹立网,你上有八十老母,家庭幸福美满,兄弟姊妹和乐融融,兄友弟恭吧?」
「呃……应该算是。」禹立纲一头雾水地点点头。
「那你也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牙齿整齐、没有缺手断脚、羊癞疯、痉攀、老年痴呆症等毛病,对不对?」心瑜紧接着问。
「废话!当然没有!」
禹立纲更加莫名其妙,这小妞干嘛?卖人寿保险啊?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尽人子的责任?年纪轻轻就要拋下一切,出家当和尚?」斐心瑜冲口而出。
「噗——」禹立纲刚喝下去的咖啡全呛出来,「咳咳咳……」他趴在桌上狂咳,足足咳了五分钟之久,差点没呛死。
「你……」侥幸没咳死的禹立纲喘了一大口气问:「谁告诉你我要出家当和尚的?」
「难道不是吗?」心瑜同情而了解地盯着他,「禹立纲,不要再隐瞒了,大家都知道了!你别这样嘛,心里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你说出来呀!」
「MyGod!」禹立纲努力控制自己要劈桌子的冲动,低吼,「哪一只猪告诉你的?」
「你们公司的人呀……就我打电话去时,叫你来接的那一个嘛。」
小许?!
禹立纲明白了!瞬间……他原本高涨的怒气被一股无法控制的笑意所取代……他扯开喉咙,肆无忌惮地爆出大笑……笑得惊天动地、笑得山河变色!笑到原本努力工作的侍应生纷纷拋下工作聚集在禹立纲身边,争相打探——什么事这么好笑?是不是一九九六年年度最佳笑话出炉了?
「白痴!你笑够了吧?!」心瑜恶狠狠地瞪着他,白嫩的小脸气得出红转绿,再出绿转白……禹立纲这疯子……没事在她面前笑得像疯狗咬到般……
「老天……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禹立纲好不容易稍微止住,喝了一大口水,「补充流失的水分」,正要继续狂笑时,瞥见斐心瑜那已「由白转青」、眼看就要杀人的脸色,很识相地忍住笑意道:
「小许那白痴……你误会了……」
原来「我要出家了」,是禹立纲他们办公室内的口头禅,从事广告创意的人,最怕的就是肠枯思竭,榨不出半点灵感来:每当他们创作组的人挖空心思也激不出半个点子来时,总会大叫:「我不要活了!」
「你不能死呀!死了浪费国家土地,我看你出家当和尚算了!」
斐心瑜打电话来时,迷糊的小许以为斐心瑜是他们很熟的客户,顺口开的玩笑,没想到心瑜当真了。
听完他的解释,心瑜的俏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白,偏偏不知死活的禹立纲还在她面前捧腹大笑,开心得不得了。
「禹、立、纲!」心瑜眯起眼睛,压低声音道:「我警告你——你胆敢再多笑一秒钟的话,我马上把这杯咖啡泼到你脸上!立刻走人!」
这一招果然奏效。
狂笑的禹立纲立刻闭起嘴巴,但那丰富的笑意怎么也收不了,全窜到他的眼角及嘴角上,憋得好不辛苦。
「心瑜,你老实说,」禹立网忍住笑意问她,「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咳咳——咳……」这次换心瑜差点被口水呛死:「不——」心瑜睁大眼睛,惊惶莫名道:「你花痴呀!为什么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不是吗?」禹立纲饶富趣味地挑起右眉,「不然你为什么一听到我要出家的消息就这么慌张失措、食不下咽、废寝忘食……只差没捉住我的大腿大喊!‘不要走!你还有我!不要因为一次失恋而放弃整片的森林!’」
「禹……立……纲。」斐心瑜已脸色发青,目露杀机了。真恨不得手中有什么独门暗器型以马上毙了他。
「如果你不想用热咖啡洗脸的话,马上闭嘴。我管你要不要出家当和尚,反正全台湾的和尚那么多,多一个我认识的也不错。我担心的是我的行李——就算你要出家当和尚,也应先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你的衣服?」禹立纲东张西望后,压低声音道:「喂,斐心瑜,就算你暗恋我也不能乱说呀!你我萍水相逢,我那边怎么会有你的衣服呢?别人听了会误会我们有什么‘暧昧不明’的关系。」
「鬼才和你有暧昧不明的关系!」斐心瑜恨不得拿烟灰缸砸他的头,「你是猪呀?你没发现你拿错我的行李吗?」
「哦!你说那个我带去西雅图的行李箱。」禹立纲这时才恍然大悟道:「很好啊!用了几年都不会坏。回国后,我还没把它打开过,有什么问题吗?」
斐心瑜真难相信,「你……回来四、五天了,你还没打开行李整理过?没把该洗的衣服拿出来洗?」
「慢慢来嘛!」禹立纲喝口咖啡,优闲道:「反正换洗的衣服家里还有!急什么?」
「我——急!」斐心瑜气昏了的大叫,「禹立纲!你立刻把我的行李拿来还我!」
「等等,既然我们互相拿错行李,也就是说:我的东西现在在你那边了?嘿嘿……」禹立网促狭她笑道:「斐心瑜,你老实说——我的品味不错吧?你有没有偷偷留下一件BVD内裤当纪念?」
在心瑜把热咖啡泼到他脸上的前一秒,禹立纲很识相地提起帐单,冲向柜台。
一栋高级公寓的十四楼。
「就是这里,进来吧?」
「这……不太好吧?」
「什么不太好?」
「孤男寡女的……我这样进去你的房间,别人会误会。」
「误会什么?饿‘羊’扑‘虎’吗?」
「禹、立、纲!」心瑜的声音拔高八度,「去你的!你才饿虎扑羊!开门!让我进去。」两人走入客厅,斐心瑜的嘴巴也马上张成O形……这……叫「客厅」吗?如果禹立纲不说,心瑜会以为这里是「核战后灾区」!
书籍报纸、啤酒空罐、烟蒂……丢得一地都是,抬灯倒在书桌的旁边,墙上的莫内名画「挂」了一条运动裤,抱枕「飞」到电视机上面……
「对不起,家里有点乱,」禹立网尴尬地说,「等一下,我拿双拖鞋给你穿。」
禹立纲四处乱找,奇怪!以前满地滚的拖鞋怎么全不见了?好不容易,他终于在餐桌上和酒柜上面各找到两只花色不同的拖鞋,反正凑起来也是一双嘛。
他很高兴地递给心瑜,又说:「你坐一下,我替你倒杯水来。」
禹立网由冰箱中取出一瓶大矿泉水,奇怪!杯子呢?杯子……在他还没把厨房拆掉之前,他终于找到一个乌漆抹黑的「杯子」!
禹立网正要倒矿泉水进去前,斐心瑜立刻大叫:
「不用了!呃……我不渴,禹立网,你还是先把我的行李还给我吧。」
「喔……好,我先拿行李给你。」
斐心瑜暗松一口气,老天!那是「杯子」吗?杯沿内积了一层黑黑的东西……如果他不说,心瑜会以为那是种花用的「盆栽」……
行李箱……行李箱……禹立网满头大汗地在房间里找,当他费力地移开一堆堆得像小山的衣服后,如获至宝地大叫:「找到了!在这里。」
心瑜站在门口,睁大眼睛问,「禹立纲……你每天早上都是由这个房间走出来的吗?」
「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出污泥而不染」!心瑜终于了解这句话的含意了——不容易呀!竟然有人可以由那堆垃圾中,找出干净的衬衫和长裤,再光鲜亮丽地出门。
心瑜早就听说过男生的房间都很乱,但真正乱到什么程度,她却很难去想象,今天……总算大开眼界了。
禹立网费力地把那重重的行李拖向卧房门口,脚下突然踢到一把丢在地上的雨伞,「啪——」整个人和行李箱全摔到地上。
「哎呀——痛死我了!」禹立纲趴在地上哀嚎,「他妈的!哪个该死的把雨伞丢在这里?」
他似乎忘——这是他的房间,除了他还有谁?
「怎么样?你还好吧?」斐心瑜赶过来扶他,「禹立纲!你……你把我的行李箱摔坏了!」
可不是吗?经由刚才那猛然一摔,心瑜的行李箱整个弹开,衣服全散出来。
「抱歉!抱歉!没关系的……我立刻帮你修好,我去拿工具来……」讲到一半,禹立纲的眼光凝固在地毯上……
哗!五颜六色,令人眼花撩乱的「内在美」……
心瑜俏脸通红,急急挺身挡在那堆「内在美」前,大喝:
「你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去拿工具来?」
「对对!去拿工具……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禹立纲赶紧站起来往外走。
真的都没看到吗?斐心瑜气红了脸,赶紧把那些「内在美」塞在行李箱的最下面。
已走出卧室的禹立纲突然飘来一句。
「喂,你那套华歌尔的贵不贵?」
「禹——立——纲!」
惊天动地地尖叫,心瑜狠狠地提起抱枕砸过去。
同一时间,十四楼的电梯内出来一对出色抢眼、十分登对的俊男美女。
「就是这一间,」尚宇杰拉着娇妻杜莹的手,站在十四楼A座前,「大禹那小子应该在家吧?」
「老公,待会儿你可千万别提起桑雯雁这三个字,」杜莹道:「唉!雯雁早就要大禹死心,这家伙就是不听……现在雯雁在美国结婚了,他还千里迢道地赶去……又能挽回什么呢?大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来,一定很难过。」
「安啦!」尚宇杰爽朗地说:「这老小子没这么死心眼,过一阵子就好了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为了一棵树,而否定掉整片森林呢,对不对?」
话一出口,尚宇杰就暗叫糟,惨惨惨……
果然,一只柔柔嫩嫩的小手狠狠地捏上了他的耳朵,「尚宇杰先生!想必阁下也曾是个雨露均沾、掌管‘大片’森林的快乐园丁,对不对?」
明媚亮丽的社莹睨眼看他。
「都是过去的事了嘛!老婆大人……」尚宇杰求饶地拉下杜莹的手,「公共场所也!别这样……在家里我任你荼毒虐待都没关系,出来外面要给我面子嘛!」
「哼!」杜莹不怀好意地瞪他一眼,才伸手去按门铃。
「叮咚……叮咚!」
「来了!来了!」为了找工具箱而找得天昏地暗的禹立纲听到门铃响,三步并两步跑来开门。
门开处,是那个专门爱和他抬杠的死对头尚宇杰,和他那令人羡慕的漂亮老婆杜莹。
「嗨!大禹!」杜莹笑容可鞠。
「哈啰!老小子!原来你还活着——」话讲到一半的尚宇杰被杜莹用力撞了一下腹部,还给了个大白眼给他。
「阿杰、小莹?!」禹立纲很意外,「嘿!贤伉俪竟有空光临寒舍!尤其是你!」他一拳K向尚宇杰。
「你这小子,不是一直异性就没人性吗?」
「什么话?」尚宇杰也毫不客气地一拳K向禹立纲,「我和小莹一从威尼斯度蜜月回来,就马上带礼物来看你。」
三人进入屋内后,杜莹体贴地问:
「大禹,我们突然来访,会不会不方便?」
「方便呀!哪有什么不方便?反正我是一个人住……」
禹立纲的话还没说完,卧房内的斐心瑜可等得不耐烦了!拿个工具修行李箱要拿那么久?
「禹立纲!你快一点嘛!」心瑜边娇斥边走出卧室。
客厅里的三个人全呆了!六只眼睛齐齐盯着斐心瑜,尚宇杰和杜莹更是迅速交换一个「原来如此」的眼神。
「大禹,真抱歉。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尚宇杰很识相道。
「不……不是!她……」禹立纲困窘地结结巴巴,「你们别误会,她只是来拿衣服的……」
拿衣服?!
杜莹的杏眼瞪得更大!好呀……禹立纲这死小子!刚失恋的他非但没有「意志消沉、沮丧度日」,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马上交了女朋友……
两人甚至还同居!
尚宇杰捉着杜莹的手,两人匆匆对斐心瑜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大禹,我们还有事先走了,送你的礼物就放在这里了,拜拜!」
两个不速之客匆匆逃掉后,留下禹立纲和斐心瑜呆愣在原地。
「他们……是不是误会了?」心瑜讷讷地开口。
「没事。」禹立纲耸耸肩,拿着工具走入卧室,改天再向阿杰解释吧。刚才那种情形下……只会愈描愈黑。
斐心瑜紧跟上去,「他们是不是误会了……啊!难道——」心瑜大叫一声,「难道他们以为……我和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小声一点,」禹立纲看她一眼,「没事站在窗边大吼大叫干嘛?想把我们这种特殊关系昭告全栋大楼的人?」
「你……」心瑜气得说不出话来。
「oK!修好了。」禹立纲满意地把行李箱关上,「呼!折腾了大半天,快八点了,还没吃饭呢!走,我请你吃晚餐!」
「要吃你自己去吃!我要回去了!」心瑜气呼呼地抢过行李,转身往外走。
她生气的原因除了禹立纲之外,还有另一主因——桑雯雁的照片!被摆在禹立纲床头。
心瑜心底莫名其妙地不舒服,她不知自己在气什么?也知道她不该生气……她和这臭男人根本连朋友都谈不上!可是……她就是不高兴嘛!
「喂!斐心瑜!等等我!我还要去你那里拿行李呀……」
禹立纲匆匆追上去,奇怪!刚才她的脸色不是还好好的,怎么马上就变天打雷!
女人!真是世界上最麻烦的动物。
第六章
仁爱路,TikiBar。
一走入这间风味特殊的Bar,彷佛跌入了南太平洋的浪漫中,充满海洋风味的海贝灯饰,蓝得透明的水晶器皿及夏威夷式的调酒,置身其间,令人错以为来到海龙的水晶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