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过奖了,」羽黛拂去额上细致的汗珠,嫣然一笑道:「今日闻君萧管曲,如听仙乐耳暂明。你高超的技巧,已把这曲子所要表现之清啸山林、不染尘埃之意境,表达得淋漓尽致。」
伊利崎的笑声更加灿烂飞扬,「蒙姑娘不弃,在下愿再次献丑,奏上一曲《鸥鹭忘机》。」
他正要举起玉萧时,一个冷峻冰寒的声音传过来:「羽黛。」两人同时回头,只见旭烈毅面无表情地站在廊下,由他发上的雪花来看,他已站了好一会儿了。
他大跨步步向羽黛,把身上的雪貂袄为她披上,充满占有性地环住她的肩,「你病体才刚好,不该在户外坐这麽久的,回房吧。」捉起羽黛的手,果然,她的指尖已微微冰冷了。
「我不冷,不要进房。」羽黛抗议道:「毅,我和伊利崎王子弹琴弹得正开心,他懂得好多南方乐曲耶!由蜀派的《高山流水》到广陵派的《梅花三弄》┅┅他都朗朗上口呢┅┅」
羽黛愈讲愈兴奋,没注意到旭烈毅愈来愈阴鸷的脸色。他冰冷犀利的眸光与伊利崎深不可测的目光在空中霹雳交会,「啪!」炸出火花。
两个昂然不羁,同样英挺卓绝的男人相互较劲,谁也不让谁。那波涛暗涌的汹涌气流令一旁的羽黛也吃了一惊,但反应迟钝的她还弄不清这两个人之闲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怪哉,好诡异而危险的气压喔┅┅
旭烈毅强悍地把羽黛搂入自己怀,伊利崎那惊艳痴迷的眼眸令他十分不悦,拖着羽黛就往飞霜阁走,「跟我回房。」
「我不要!」羽黛大叫,「喂!你这个人很霸道,很不讲理耶!我和伊利崎王子在这弹琴吹萧,弹得好好地,你干嘛硬来打扰我们?」
我们?!旭烈毅闻言,一双凌厉的黑眸几乎要喷出火来。「跟我回去!」他更专制霸道地挟着她走。
「不要!放开我!」羽黛拚命挣扎,「旭烈毅,你这人真是太不讲理了,你凭什麽命令我?我有我自己的自由┅┅」伊利崎身形一窜,挡在他们面前,「毅,既然羽黛姑娘想留在这弹琴,你就尊重她的意见吧!」
旭烈毅冷峻锐利地扫了他一眼。那一个眼神真是充满火药味、猛锐无比。伊利崎莫名地脊背一凉。
「放开我啦,你听到没有?」羽黛继续挣扎,「姓旭烈的,你对我的「残暴不仁」,连伊利王子都看不过去了┅┅已达「人神共愤」的地步┅┅你还不放开我┅┅」旭烈毅真想一掌掐死她。他采取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制伏她──扛上肩头。
「你做什麽┅┅」羽黛更加花容失色,「旭烈毅,你这野人,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扛着大呼小叫的羽黛,旭烈毅脸色铁青地疾步冲向飞霜阁。
※※※
「你什麽意思?」飞霜阁内,羽黛被他摔向卧榻後,气呼呼地爬起来骂。
「旭烈毅,你今天吃错药是不是?我好好地在那儿弹琴,又有什麽不对了?」他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森冷骇人的鹰眸闪着冷怒寒光,浑身每一寸刚硬的肌肉都充满浓烈的火药味,如果不是羽黛自认理直气壮,她根本不敢去惹他。
「你说话呀,为什麽在外人面前对我这麽不礼貌?」羽黛怒气腾腾地逼问。旭烈毅倏地转身看她一眼,「不准你再接近伊利崎。」
「为什麽?」羽黛一脸迷惑,「他不是你的朋友吗?我为什麽不能接近他?他可以陪我弹琴┅┅」
「我说不准就不准!」旭烈毅愤怒的咆哮声几乎可将屋顶掀掉,「你想找人陪你练琴,我可以包下整团伶官住在府,日夜听你差遣,就是不准你再接近伊利崎。」
「旭烈毅,你太不讲理了。」羽黛也动气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个人可谈谈家乡的事,你凭什麽剥夺我的自由?」旭烈毅双拳紧握,怒气已濒临爆炸边缘。咬牙道:「我不准你和他单独相处,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羽黛挑起柳眉,「我不也和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不成体统,你出去。」又来了!她非得把他气得脑血管爆裂才甘心吗?猛地按住她的肩,他斩钉截铁地一字一句道:「我不一样,我是你未来的夫婿,只有我可以。」
一股红潮袭向明黛的粉脸,她又羞又恼,嘴上仍不依道:「我又没答应要嫁给你。」他再不惩罚她就不叫旭烈毅。狠狠地搂住她,他给她最严厉的惩罚──吻。狂野地,强悍灼热地攻占她柔软甜蜜的小嘴。
羽黛双手和双腿奋力地挣扎,一拳拳捶在旭烈毅胸膛上,她想推开他,但他炽热撩人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令她全身虚软、手足无力┅┅心跳如骤雨般地迎接他愈来愈大胆的吻,他的舌尖霸道地侵入她唇内┅┅
羽黛娇喘连连,整个人无力地瘫在他怀,纤纤素手无力地勾住他颈项,他身上充满侵略性的阳刚气息更令她痴迷┅┅任他急切地吸吮自己的唇瓣,体内就像被人丢入火炉般地沸腾燃烧┅┅
良久,当毅松开她的唇瓣时,羽黛羞愧地惊觉自己的手还牢牢勾住他,似乎舍不得放下来┅┅
她双颊酡红地急速缩回自己的手,垂下粉颈,俏脸红艳地如野玫瑰。旭烈毅托起她的下巴,炯然深邃的目光坏坏地、非常邪恶地瞅着她,低沉而性感道:「还敢再说你不肯嫁给我吗?嗯?」
那双灼灼黑眸彷佛可直接洞穿她心思般,羽黛粉颊更加红滟,没有勇气再与他的眼光较劲。垂下头,又嗔又恼道:「你┅┅只会欺负我,处处限制我。」
「我何时欺负你了?我舍得吗?」旭烈毅揽住她,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怀。
「那为什麽硬要限制我的行动?不让我见伊利崎?」他原本满是柔情的瞳眸瞬间涌起寒意,硬声道:「我讨厌他看你的眼神。」那种惊为天人、迷恋不已的目光,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令旭烈毅相当、相当不悦,他的羽黛只有他一个人能看。
「他的眼神哪错了?」羽黛困惑地回想伊利崎的长相┅┅很正常呀,也是两个眼睛嘛。她只知自己长得好;但久居深闺的她还没明白自己绝代的容颜有倾城倾国,令天下男人疯狂的力量。
「该死的,你还不明白吗?」旭烈毅恼怒地一拍桌面,「你看不出伊利崎对你别有用心?他喜欢你,疯狂地迷恋你。」如果不是看在两国友谊及两人多年交情上,他早把这不识相的情敌轰出女真城。
「他喜欢我?」羽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不可能┅┅他只见过我一次呀!如果加上救我那一次┅┅顶多也只有两次┅┅不可能的┅┅你一定弄错了┅┅」
旭烈毅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的羽儿美艳胜过任何一个女人,却没有一般女人有的敏锐心思。
「反正,你听我的──我不喜欢你和伊利崎太接近。」
「可是┅┅」羽黛眨眨水漾星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在这真的好寂寞┅┅我好想念家乡的一切┅┅」强烈的心疼涌上旭烈毅心头┅┅每次她用这种柔情似水的眼波,总能轻易地降服他,百炼钢瞬间化为绕指柔。轻柔地抱起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
「你要抱我去哪?」旭烈毅怀中,羽黛羞红了脸,不安地低声问他。
他真的由飞霜阁一路抱她出来,不理会沿途婢女、守卫目瞪口呆的表情;更不理会观雪亭下,伊利崎那足以杀人的目光;就这麽一路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抱着羽黛,正大光明地走向花园。瞧他仍一副泰然自若、甚至乐在其中的模样;羽黛可真是把脸羞红地如烤番薯般┅┅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起来。
越过一大片寒梅林,旭烈毅步履未歇地穿过另一扇拱门。
「这是┅┅」羽黛疑惑地望着前方,这┅┅不是花园中的禁地吗?自她住进府内後,就发现花园内有一大片地被围起来,常常有一群工人在内工作,彷佛进行什麽大工程一般。
因为平日有太多男工在此,羽黛也从来没想过要过来一探究竟┅┅反正後花园很大,还有很多地方可以玩。但今日,一个工人也不见了,地上散落的砖块、木材也撤走了,彷佛工程已经完成了。
「面是什麽地方?」羽黛好奇地问。「先把眼睛闭起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旭烈毅笑得神秘且灿烂。羽黛乖乖地闭上双眼,旭烈毅把她放下来,拉着她的手,似乎又穿过一道拱门,再走过一段小挢後,终於听他道:「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羽黛睁开双眼,刹那之间,险些惊叫出声;不敢置信地又眨眨眼睛┅┅
一座精巧典雅、韵味十足的江南式庭园。园内有一座大湖,湖心上有一小亭盈盈立在一水间。湖边楼阁相间,错综有致地植满佳木龙葱、奇花异卉。假山上有一带清流由花木深处泻於石隙之下。假山两边飞楼插空,雕绣栏。园内林荫浓翳、清泉跌突;青松拂檐、玉兰绕砌。
一边种几本芭蕉;另一边是一树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金缕,芭吐丹砂。映着碧绿湖面,上则萝薛倒垂,下则落花浮荡。微风轻吹,缕缕花香袭人而来。湖边还有一座清雅小筑,在如此美景之中,犹似神仙住所。小筑前植满蔷薇,上题「蔷薇院」。
泪雾袭向羽黛瞳眸,她已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这园子┅┅多像她日夜思念的家园,多像爹在江南的别馆┅┅
「喜欢吗?」旭烈毅搂紧她,「我已决定将这座庭园命名为「黛园」,它只专属你一个人。」
羽黛捉着他,热泪盈眶道:「你┅┅怎麽办到的?」旭烈毅淡淡一笑:「请人专程南下江南绘图,再依图建造。」面对花了他整整三个月的心力、事必躬亲、凡事要求尽善尽美的成果,他说话轻松平常地带过。
「你┅┅」羽黛的泪水已不争气地掉下来了,「你为什麽为我这麽做?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
「因为我只想看你的笑容,不愿见你再因乡愁而哭泣。」旭烈毅注视着她,深不可测的黑眸此刻显得无比地认真,道:「我不忍再见你於夜偷偷地流泪;不愿看到你怅然地望向南方叹息。我希望我给你的,是欢笑而不是痛苦。我期望你真心地爱上女真,爱上西域;爱上我为你而建的家园。」
「羽黛,」毅直直望入她眼底,哑问道:「留在我身边,留在楼兰,真是一件那麽痛苦的事吗?你只是委屈自己留下来,只为了等我帮你找回楼兰皇族的亲人?」
「不┅┅」羽黛激烈地摇头,泪珠滚滚而下,「不是这样,烈!我绝不是委曲求全,我是真心喜欢这块土地┅┅我更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旭烈毅脸色瞬间黯淡,「你对我┅┅只是感激?」羽黛垂下脸,避开他的视线。他绝不允许她退缩,强制性地挑起她下巴,灼热的眼眸几乎要喷出火来,柔声命令道:「回答我的问题,除了感激,还有什麽?」
羽黛想避开他的眼神,但无论她怎麽躲,始终躲不掉那狂野犀利的眸光,她怎能┅┅怎能望着他的眼睛撒谎?
「你要我说什麽?」她可怜兮兮地回答:「我一直努力地压抑自己、控制自己┅┅不让自己爱上你┅┅不要再逼我了┅┅留一些自尊给我好不好?」
他的黑眸瞬地一闪,神情更加危险骇人,「为什麽不敢爱上我?」无助地闭上双眼,她听见自己幽幽地说:「不交出自己的感情,就永远没有因遭背叛而心碎、痛不欲生的一天┅┅在女真,我的身分只是你的女奴┅┅我多怕!多怕你有一天不再爱我┅┅顺手将我转送给别人;或打入冷宫┅┅我会心碎,会疯掉,会绝望至死的┅┅」
一阵静默後,她倏地被强拥入他怀中,「羽黛┅┅」
欣喜若狂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你真傻!真傻!我怎麽可能不要你?至死,你都是我旭烈毅唯一的女人,最爱的女人!早在玉门关乍见你时,我就已决定──你是我的,我要定你了。」如雨点般的热吻洒落在她脸上,然後,他由颈间取下一块九龙玉佩,交至她手上。
「这是你的!」他简短地道,深送的黑眸无比晶亮灿烂。
「不──」羽黛惊愕地看着手上的九龙玉佩──她知道这玉佩的贵重性,历代女真帝王代代相传,只有真命天子才够格拥有。与国家玉玺并列治国双宝;天子只能将它送给一个人──未来的皇后。
「我不能收!」羽黛急忙地把玉佩往他手塞,「我知道这九龙玉佩的重要性;就如我楼兰的传国之宝──龙凤玉如意一般;你不该随便把它送给我,只有女真皇后才有资格拥有它。」
他非但不肯接过玉佩,反而顺手一挂,玉佩已安置在羽黛颈上。满意地看着翠绿玉佩衬得她细腻的肌肤更加雪白诱人,道:「收下,你就是我的皇后,无论如何我是送定你了,看看玉佩背面雕些什麽?」
羽黛以颤抖的手把玉佩翻过来,赫见上面刻着一行苍劲有力的字:致吾妻羽黛──愿生生世世为夫妻!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奔腾而下,滴落至她的手,她手上的玉佩┅┅
「别哭。」他怜惜地拭去她的泪水,深情道:「相信我,我绝不再让你掉一滴眼泪,我要你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也相信我的真心,好吗?」他的手包住她颤抖的小手,黑眸痴痴地,一瞬也不一瞬地等着她的答案。
她还能再逃?还能再压抑自己早已汹涌澎游的真情吗?早是泪人儿的羽黛缓缓地捧起他的手,贴在自己泪雨滂沱的脸上,承诺性地印下一吻┅┅
「羽儿──」狂野地低吼,刹那之间,他炽热滚烫的唇已迅速落下来,急促而缠绵地封住她的樱唇┅┅排山倒海的千情万变一波波地涌向她┅┅将她淹没┅┅
第七章
第二天一大早,旭烈毅便领兵出征了。
战马嘶啼,骁勇精锐的精兵士气如虹、壮志直上云霄!挟着气吞海岳、傲震山河的昂扬斗志,雄赳赳、气昂昂地为国征战!四边伐鼓云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旭烈毅在出征前,紧急登基为新帝,国号天弘,乃天弘皇帝;尊父皇天和皇帝为太上皇。
以天子之尊,亲自率兵出征。当身披黄金甲的旭烈毅出现在十万精兵之前时,晨光打在他身上,全身均反射出灿烂耀眼的金色光芒,几乎令人不敢仰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