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驭风迸出惊天动地的狮吼,「我命令你们马上放手!」他根本不管跳入千年寒冰瀑后自己会变怎样,他要救湘语!要救湘语!
「殿下——」秦岳和班晋狠狠地跌到地上,驭风猛摔开他们,闪电般跳入瀑布内。
「殿下——」
※※※
七天后。
绢儿和凤儿端着热水进入湘语的寝室,问守在床前的绫儿及如儿:
「小姐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绢儿换着热毛巾,一脸欣慰道:「比起七天前,殿下刚将小姐由冰瀑里救出来时,她现在的情形是好多了……那时的小姐真是把我吓死了……浑身发青、脸上毫无血色,也探不到脉搏,几乎已经……」
「殿下当时的情形也一样呀,」绫儿叹口气道:「殿下奋不顾身地跳入冰瀑救小姐,虽然以他过人的功力马上将小姐救出来,但两人的情形……小姐被救出来后就昏迷了,殿下一直撑到将小姐平安救上来才不支晕眩。两人当时的情形好可怕……完全没有生命迹象了,这也难怪,掉入千年寒冰瀑的人,从没人活下来的。」
「幸好皇上及时出现,」凤儿拉紧湘语身上的锦被,心有余悸道:「当时我看小姐那样,真的快吓昏了。但最不可思议的是——皇上竟由石洞内破洞而出,原来皇上一直在宫中,我还以为皇上已至深山中隐居了。」
「很少人知道皇上一直在宫里,他在石洞内闭关练功。」绢儿点头道:「幸好皇上在,不然小姐和殿下不知会变成怎样?我昨天求太师好久,他才告诉我,皇上是以一门奇异的功夫,好像是来自西域的『心功大法』来为小姐和殿下驱寒毒、治病,太师也很惊讶,他说他不知道皇上已练成世间最难练的心功大法了。幸好殿下和小姐仍有救。」
「我相信心功大法必定是世间最奇异的武功。」如儿也道:「不然,皇上怎会连运三天三夜的真气来救殿下和小姐呢?把殿下和小姐由鬼门关前抢回来,真是谢天谢地。」
「不过……」绫儿欲言又止,虽然小姐终于脱险令她们欣喜若狂,但她们也都有一共同的疑问,只是没人敢说出来,那就是……为什么皇上要费那么大的心思,费尽真气来抢救小姐呢?
殿下是皇上的亲骨肉,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皇上会竭尽心力来救太子乃人之常情。但……他为什么也不眠不休地救湘语小姐?
毕竟……小姐初入宫,皇上以前根本没见过她,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公主或郡主呀。
太子的病情比小姐更糟,因为他已身中菰毒。此时,皇上应会将所有的真气全为太子治病,因太子已有生命危险,但为什么……皇上仍坚持一起救湘语小姐?
她们四个婢女记得很清楚……皇上破洞而出后,直接运气给昏迷的殿下,但当他看到一旁也不省人事的湘语小姐时,彷佛受到极大的震撼般,他一直盯着小姐的脸,不断地道:「不……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然后,他突然将殿下和小姐全带入石洞内。
三天后,皇上将已控制住病情的小姐送出来,交代她们好好照顾她,便又将石洞封起来,不准任何人打扰,为太子驱寒毒。
绢儿担忧地问:「不知殿下现在的情形怎么样了,昨天我向守在洞口的御林军打探,他们说皇上从没出来过,也不准他们进去。难道,殿下的情形真的那么严重……」
「这也难怪,」绫儿摇头欷歔:「殿下在战场上已中了菰毒,菰毒最忌又遇含,更何况是掉入千年寒冰瀑内,我真的很担心殿下,恐怕他是凶多吉少……」
其他三个宫女均面色凝重,沈默不语,因为绫儿所担心的,也正是她们最害怕的呀。
※※※
第十天早上。
昏迷了十天十夜的湘语眼皮跳了跳,慢慢睁开双眼。
「唔?」
「小姐!」一直守着她的绢儿紧抓住她的手,大叫:「小姐!你终于醒了。」
「小姐醒了!」绫儿和凤儿、如儿全兴奋地围上来,「小姐!」
湘语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冷……好冷呀!体内彷佛有一大块寒冰,她紧拥着厚厚的被子,微弱地问:「我……我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冷?」
「小姐,」婢女们赶忙在炉火内又加木材,一边回答:「你不记得了吗?你掉入千年寒冰瀑了,皇上说因你体内残留有寒毒,所以你刚醒来时一定会觉得很冷,要好好地调养,小姐,你快躺着。」
千年寒冰瀑?湘语想起来了,竹桥断了,她掉入瀑布内,然后……
「驭风!驭风……」湘语推开绫儿疯狂地喊着:「是驭风救我上来!他人呢?他现在怎么样,驭风!」
湘语不顾毫无力气的身体,掀起被子就要下床,她要去找驭风!
「小姐,」婢女们七手八脚地拦住她,「你快躺下来,你现在不能乱动呀。」
「放开我!我要去找驭风。驭风在哪?」湘语以微弱的气力拚命挣扎,她紧抓住绢儿:
「告诉我……驭风在哪里?」
绢儿脸色发白的看着其他三人,她们全低下头,不敢说话。
不……彷佛五雷轰顶般!湘语「哇」一声涌出一大口鲜血,浑身发抖,不……不会的……驭风他不会!
「小姐,」婢女们吓死了,手忙脚乱地照顾她。
「小姐你先别急,殿下……殿下他没事,他仍在石洞内,由皇上为他疗伤。」
「石洞?石洞在哪里?带我去,我要立刻去见驭风!」
「不行呀,小姐,皇上交代过你还不能下床。」
「让我去!」
「小姐!」婢女尖叫……一心悬念驭风的湘语竟奋力滚下床,她还没力气站起来,但就算只能爬行,她也要去见驭风!
「小姐,」绢儿的泪水已掉下来,「小姐……奴婢马上扶你去石洞。」
※※※
石洞前戒备森严,秦岳和班晋亲率大批御林军驻守着。
脸色惨白得吓人、消瘦如杨柳的湘语里着厚裘,在婢女的搀扶下来到石洞前。
「谷姑娘?」秦岳和班晋一见湘语均大吃一惊,责怪地对绢儿道:「你们怎么可以让谷姑娘出来?皇上不是一再交代,绝不能让她下床,更不能再受风寒。」
「是……奴婢知道。」绢儿为难地道:「可是谷姑娘她……」
湘语已奋力挣脱婢女,直扑向石洞,瘦弱的双拳捶打着石壁,哀切地喊着:「驭风!驭风!让我见驭风。」
「小姐……」
「谷姑娘……」
一大群人冲上来想将她拉下去,秦岳焦急地道:「谷姑娘,皇上还在为殿下疗伤,他交代过不准任何人打扰。」
「驭风……」湘语泪如雨下,她的心已碎成一片片,不!她一定要见驭风!她要陪在他身边!
「谷姑娘……」
石洞的门突然缓缓移动了,御林军全屈膝行礼:「参见陛下。」
陛下?他就是皇上?湘语怔怔地看着由石洞中走出来,满头白发、慈眉善目却眸光精烁的老人。
「你来了?」浑身透着超然佛性的皇上望着湘语微笑:「进来看他吧。」
※※※
石洞里竟别有洞天,相当的宽敞,皇上带着湘语走入一密室中。
「驭风!」湘语狂扑上去,「驭风……」他全身被一奇怪的白丝重重里住,从头到脚,连脸部也密密麻麻地里起来,但他却躺在一座大冰床上,石室内的温度极低,令人浑身发抖。
「驭风!」湘语紧抱住他,「为什么把他放在冰床上?这太冷了,他不是也掉入冰瀑内吗,为什么不为他保暖?」
「别急,」皇上轻拉开湘语:「这是天山雪貂丝,乃世间最保暖之物。你刚被救上来时,我就是以这来救你的性命。雪貂丝是一奇物,必须在最寒冷的状态下才能发挥效用。所以,必须让驭风睡冰床,雪貂丝的热力才能藉冰床渗入他体内。这几天,我日夜不分地为驭风祛寒毒,期望……毒气能尽快散去,不伤到他的筋肺。」
「他的情形怎么样?」湘语嘴唇已发白,颤抖地问。
「很不乐观……」皇上逸出沈重的叹息:「掉入千年寒冰瀑本就是一大伤,偏偏他事前已中菰毒,有如雪上加霜般。我耗尽心力为他运功疗伤,但……只怕寒气早已侵入他五脏六腑,现在只能尽人事。」
「是我害了他……」湘语哀痛地悲泣:「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会……都是我……」
「孩子,」皇上扶住悲痛逾恒的湘语:「别哭,驭风会没事的,我相信他一定能渡过这难关。身为我高家的子孙,更何况他身系国家社稷之责,我不准他就这样倒下,他必须好起来。」
「这里很冷,」皇上望着里着厚裘仍连连发抖的湘语,「跟我来。」
「不!我不走。我要在这陪他,照顾他。」湘语坚决道:「你再继续待在这里,不出半个时辰,你就会冻毙。跟我走!」皇上硬将湘语拉出去。
※※※
在另一石室内,皇上检视湘语的脉搏。
「幸好,寒气几已散尽,多亏驭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你由冰瀑就上来。」
「孩子,告诉我,」皇上紧盯着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湘语,谷湘语。」
「谷湘语……你的亲娘是?」
「我娘?」湘语摇头道,「我不知我爹娘是谁,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是孤儿,是师父将我抚养长大。」
孤儿?皇上一怔。
难道司徒祺那恶徒已经……?
「你……应是在北周皇宫内长大,不是吗?」
「北周?」湘语一脸茫然,「不,我说过了呀,我是孤儿。」
「不,你不是孤儿,你一定是云姬的女儿。除了母女,世上不可能有如此相似的脸,太像了,太像了……」皇上直盯着湘语,喃喃地道:「云姬?皇上,你是说……您知道我的身世?」湘语惊讶地问。
「你……你一定是……」
这时,由石室内传入一阵狂咳声。
「驭风!」湘语无心再问下去,旋风般冲入密室,「驭风!」
※※※
七日后,太子的寝宫——玄晖殿。
在皇上的医治及天山雪貂丝的奇效下,驭风终于度过最危险的时刻,病情日趋稳定,并且已由石室移到寝宫内来休养。
「小姐,」宫女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道:「请小姐休息一下吧,这几天,你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顾殿下,小姐也是病体初愈,这样劳累下去怎么得了?」
「我不累。」湘语转头一看,「殿下的药熬好了?快给我,我服侍他喝。」
「小姐,这差事交给奴婢就行了,请你先歇一会儿吧。」
「不,我没关系。」已瘦了一大圈的湘语接过药碗,坚决地道:
「你们全下去。」
「是。」
驭风的脸上和身上仍缠满雪貂丝,湘语细心地,一口口将药汁喂入驭风口中,药汁微微渗出来,湘语小心翼翼地轻拭驭风的唇边。
紧握着驭风依旧毫无温度的手,湘语的泪,止不住地滂沱而下……驭风!快点好起来!睁开眼睛看我……我求你!你一定要好起来。
湘语将他的手包在掌心中,紧贴着自己的脸,漾满泪水的瞳眸凝视着他,凄楚地,一字一句温柔地道:
「驭风,记得我们最后一次争吵的原因吗?你以为我要你拿下面具是因我怕你的真面目奇丑无比,所以你愤而离去。但不是的……为什么你不明白?我只是害怕呀……我害怕失去你,我不敢爱上你,因我没有安全感……我是孤儿,从小到大,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我不敢相信永恒,我害怕再尝到失去的痛苦,所以我不敢爱你。我欺骗自己,强迫自己漠视你的感情,你对我的好,我一直在逃避……」
湘语将脸埋在他胸膛上,哽咽地道:「只有在现在,我才敢对你说出我心底真正的话,驭风,我爱你……我爱你呀……不管你是谁,不管你面具下的容貌有多丑陋,都无法改变我爱你的决心,今生今世,永不改变,就算你赶我,我也不走。」
她吻着他苍白且冰冷的唇,决堤而出的泪水揉碎再两人之间,一颗心狠狠地揪痛。
「驭风!我要你快点好起来!我要你保护我。陪我一辈子,我要让你明白,我有多爱你!多在乎你!我是你的湘语,永远是最爱你的湘语。」
湘语靠在驭风身上,滚滚热泪奔腾而出,她不能失去他,不要,绝不要……这些日子,她才知道他对她有多重要,她,爱他,早就疯狂地、毫无保留地爱上他,只是她一直不敢承认这份感情……
她好恨以前的自己,为什么那么自私?只知一味地接受驭风的爱,驭风温暖的关怀腻宠,而是之理所当然。从不以相同的感情去回应他,甚至一再伤他,当着他的面冲过竹桥,欲离开他。
我……好傻!好笨!好自私。我一直不敢面对现实,不敢面对内心深处真正的声音,我欺骗自己,也欺骗驭风,更害惨了驭风。
驭风!求求你醒过来!求你快醒过来……湘语在心底一遍遍狂呼……给我一个机会爱你,我要告诉你,我有多在乎你……以生命来爱你!
不要丢下我,别让我失去你!我会疯狂,我会心碎!我愿付出一切代价以换回你,驭风!
※※※
三天后。
湘语坐在床沿,苦涩地、眉头紧锁地望着依旧昏迷的驭风。
这么多天了,驭风还是一点起色也没有,皇上天天过来看他,他也很担忧,经过这么久的治疗,驭风应该醒过来了呀,至少体内的寒毒已控制住了。难道……真的发生他们最害怕的事……寒毒早侵入驭风的脑中,这辈子,他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不!不会的!绝不会的!湘语紧咬下唇……他和她还有一生一世的路要走,她还有好多话还没告诉他,她绝不允许他一直昏迷下去。
湘语执起他的手,紧贴在自己心口,一颗颗的泪水由早哭肿的眸中缓缓迸出,她坚决而无比温柔道:
「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肯睁开眼看我的那一天。不管是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我都会一直等下去,我绝不允许你以任何方式离开我,因为我——谷湘语,是为了爱你才来到这人世!只为了你。」
她温柔地、虔诚地在驭风唇上落下一吻,她已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未来的日子,就算驭风永远不醒来,她仍会一直守着他,坚强的走下去,因为他给她的是最完整而刻骨铭心的爱,她已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她可以守着驭风,守着他给过她的那份最甜美炽热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