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她大惊失色。“别伤害她。”连忙揉身扑向婴儿床。
所有事件在一刹那间完成。
她扑向女儿的同时,房门和阳台门同时飞撞开,各有一道黑影欺向两个方位。从阳台跳进来的人影距离她和小宝宝较近,眼前一花已经挡在她们身前。
唐正文选在这个时刻开枪。
从房门冲进来的人形随即扑倒他,两人在地毯上激烈地纠缠。
来人是施长淮。他以全身的重量压制住唐正文,并且扣住他持枪的右手,用力打向花岗岩制的小石桌。才敲了两、三下唐正文的指关节就沁出血丝,痛叫着松开手枪。
施长淮趁机反扭他的臂膀,夹手抢过地上的致命武器,而唐正文甚至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切便已宣告结束。
水笙愣愣地呆坐在地毯上,眼前龙争虎斗的场面完全飞出她的视界,即使女儿惊哧的哭叫声亦唤不回她的注意力。
她的眼眸,定在从阳台扑进来的人身上。
“该死,又中枪了。”他抚着肩膀苦笑。“我今年八成和枪械犯冲,上次射中的三枪才刚愈合,肩膀上又多了一个洞。”
楼……楼定风?
真的是他!
骇异、惊喜、不信、难舍、思念……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她脑中冲撞,激荡得她头晕脑胀。紧绷了近一年的心弦忽然崩溃决堤。她的泪水逐渐在眼中汇聚。
“喂喂,别哭,千万别哭!”楼定风好不容易克服肉体上的痛楚,一旦迎上她的眼眸,脑中的警报器霎时当当响个不停。
太晚了!集汇的清泪化为水珠,偷偷滑上香软的玉颊,一颗、两颗、三颗……
“哎,你别哭。有什么好哭的?”他分不清自己的头比较痛,还是伤口。
“你……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控诉性的泪水泛滥得益发恐怖。
“我身不由已呀!”
显然这种情况很难在一时三刻之间分辨清楚。
“对不起,插嘴一下。”施长淮一记重拳敲昏唐正文,挽着他走出门外。“你们慢慢谈,我去报警,顺便叫救护车。”
两人继续夹缠不清,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和离去。
“我掉进海里,被菲律宾的渔船救上来,等他们收网靠岸之后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小宝宝又咿咿哇哇哭得更大声。
“你上岸之后为什么不回来?”她抱起女儿拍哄,含泪逼问他,景况像煞了苦情母女的连续剧照片。
“船上的医疗设备差透了,我的伤口受到感染,在医院里多躺了两个月才出院,而且那还只是第一次手术而已,一颗子弹卡在我的静脉血管壁上,当地的小型医院设备不够行,临近借不到‘人造心肺’,医生只好先开刀帮我稳定伤势,但是子弹仍然留在体内。直到上个星期才真正拿出那颗血管壁的铅弹,确定我的老命保得住,于是我立刻打探到你消息,动身来找你。”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预先在瑞士银行开立了户头,才没被那群吸血成性的医生和船员榨干。否则在那种见钱眼开的地方,少了银两做为后盾,即使他在医院里流血至死也没人理他。
“那你也应该打电话回来呀!”
“何必?”他叹息。“如果我最后没能幸存下来,干脆让你以为我一开始就掉下悬崖死了,也好过伤心两次,不是吗?”
居然说这种话!
“不是、不是、不是!”她抱紧女儿,两人一起放声大哭,“无论你是死是活,好歹也该让我陪你走完这一程,你怎么可以剥夺我身为妻子的权利!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七字真言。
“你狠心丢下我跑掉,害我和去尤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我一点也不关心女儿的培养与幸福,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根本不爱她,根本不爱我!”
“我──”他被骂得哑口无言。才短短几个月而已,她的口才竟然进步得如此神速。谁教她的?
可恶,一定是那个施长淮背地里扯他后腿!
“不管你了,女儿你自己照顾吧!既然你不稀罕我,我何必稀罕你女儿?”她赌气道。
小婴儿刷地塞进他怀里。楼去尤原本正要止住哭声的,忽然见到另一张陌生脸孔,顷刻间哭得更大声。
“水笙……”楼定风手足无措。拜托,他为了救她们而中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为何她拼命折腾他呢?“宝宝乖,别哭别哭!”新版的七字真言。
女儿长得清秀可爱,与她简直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当然满意得不得了,可是……
老天,两个哭泣的章水笙!他该拿她们怎么办才好?
尾声
瑞士,阿尔卑斯山脉的小村庄。
楼定风推开后门,加入娇妻和爱女晚饭后的乘凉行列。山风送来恬淡舒爽的青草气息,混着水笙身上淡淡的优雅香泽,诉不尽的醉人。
“施长淮刚刚打电话来。”他阴郁的口吻稍微冲淡了柔和的气氛。
“他不回好像答应抽空来瑞士找我们玩。”避居异国两年多以来,她非常想念这位恩人兼老朋友。
“他的确快来了。后天。”楼定风的口气听起来完全不热衷。
实在怪不得他!每回施长淮一来都会受到他妻子竭诚的欢迎,闵连她宝贝女儿也前前后后地跟着“干爹”跑,他当下沦为二等公民,心里当然会吃味。
“真是奇怪,我把‘施展’还给他,就是为了KEEP HIM BUSY,还吩咐石洲尽量盯紧他,他怎么会有空一天到晚出国?”而且是出国来看他老婆,真是越想越气忿。
可能是天性使然,外加水笙的事情作梗,他和施长淮仍然淡不上真正喜欢彼此,只能做到在她面前尽量忍让对方。
“过一阵子长淮回去的时候,我想着回流金岛看看。”水笙沉默一会儿,忽然提?议。“我们可以顺便去张太太的坟前祭悼一下。”
楼定风生死未卜的那段期间,其他人担心她承受太多打击,所以没有告诉她真相,原来楼宅里的佣人终究逃不过唐氏兄弟的毒手。后来当她知晓了,愧疚感几乎折磨得她夜不安枕、食不甘味。若非有女儿和楼定风支撑着她,可能早已精神崩溃了。
“你想对张太太说什么悄悄话?”他的眼中藏着怜惜。“向她诉苦,说我对你不好?”
“不。”甜蜜的笑容悄悄溜上颜颊,驱走悲苦的意味。“我要告诉她,我终于找到河道了。”
“河道?”
“对呀!你不是常说我像水吗?你自然就是导水的河道喽!”她笑偎进他的胸怀。
他迎上她水灵灵的眼波,和恍如冬日的温泉般慑人的笑容,心中忽然泛起莫名的感动,上苍对他竟然这般眷顾,赐他一个这样俏生生的佳人。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她,一个水一样的女人。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