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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笑侠侣  第12页    作者:凌淑芬

  咦,怎么她哭起来俨然像骑马,勒住马缰说停就停?

  他低头检查她是否哭岔了气或晕厥过去,不期然间,迎上她逐渐射出光芒的瞳孔。眼睛里罩著一层水雾,湿气之下的眸珠却焕发出充满希望的辉耀,紧紧揪住赐给她期盼的主角──他,封致虚。

  不妙!大大不妙!

  “慢著,你干嘛用那种眼光看我?”他彷佛目睹无形的绳圈正套上他的颈子。

  “疯子虚!”她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叫。“你还记得自己上个月底的夜里说过什么话吗?”

  “我每个月底的夜里都会说话,你指的是哪一句?”糟糕,绳圈开始收紧,他已经感受到呼吸困难的压力。

  “你说过你会站在我这边,对吧?”

  “对,可是──”

  “而且你也答应帮我解决我和爹爹的问题,我没说错吧?”

  “没错,但──”

  “那我和爹爹现在真的有问题了,你是不是该信守承诺把我爹爹救出来?”

  “等一下,我──”

  “你自己也承认我是老大、你是老么的,老大命令……呃,请求老么帮个小忙,不为过吧?”

  “你给我──”

  “封致虚,”海汪汪的大眼睛再度漾起水光。“不管啦!你要是不帮忙,就没人可以救出我爹爹了。司徒仲的武功之高强不下于我爹,帮内根本没有人打得过他,除非你教我自己去送死,呜……你忍心吗?你真的忍心吗?”

  封致虚再也无法发出其他声音。

  他终于发现,南宫守静只有在面临特殊状况或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字正腔圆地叫出他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他记得清清楚楚,一刻钟前她刚骂过他鸡婆,俨然一辈子不需要他出手援助的激昂状;转眼间却立刻改变主意,而且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我不行。”他怎么可能出手拯救一个原本打算几刀砍了的敌人?

  “想想看,一旦你救了爹爹,你就可以将功赎罪,到时候爹一定也不好意思杀你的,你就当拿一命换一命嘛!好不好?”

  不好,当然不好,他何罪之有,干嘛要将功赎罪呢?

  可是……

  不,他不能看向她的眼睛,每回瞧见她溺水小狗般哀怜的神色,他的心就像刚出蒸笼的馒头,软绵绵、热烘烘的,天大的要求也答允了。她不可以利用他的弱点……

  “封大爷!”锺顶盛突然重重地跪倒在他脚跟前,头颅磕得咚咚作响。“封大爷,求求您大发善心,看在大小姐的份上救救我们帮主吧!我给您磕头,以后您叫小的做牛做马,小的绝不敢有半句怨言,求求您。”

  他骇了一跳。这男人未免大戏剧化了吧?

  守静俏美的嘴角撇了下来。“封致虚,你也要我跪下来吗?”

  不,他不要任何人跪他,只祈祷老天爷突然显灵,引导他脱离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境。

  “陈总管……”封致虚无助地攀扶住任何一根浮木。

  陈总管转头,不忍心迎视他一脸惨状。“封大爷,全看你的意思了。”

  最后一根浮木没顶。

  “啊──!”他忽然飞身窜出门外,跳上路旁的榕树大吼大叫,“你耍我!你为什么耍我?只剩下三个月了,为什么连最后的几十天也不让我好过?我少烧给你多少香火纸钱,让你这样陷害我到底?大不了我明天烧个两千两银纸,你总该满意了吧?杀千刀的!你有种下来干一架呀!躲在天上畏首畏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啊──”

  屋子里的三个人全给他吓呆了。他们尚未受打击过度,精神失常,没想到封致虚反而先承受不住了。

  “啊──”他忽然收住嗓门,不叫了。缓缓顺过一口气,跳下树枝抹了抹脸,只听到他丢下一句:“走吧!”

  声音听起来无限疲惫。

  “去哪里?”两个大男人推派守静出面担任发言角色。

  “还能去哪里?”他凶巴巴地吼回来。“刚才是谁叫我去救人的?”

  这么说……他答应了?

  他答应了!

  “封致虚!”她欢呼著冲进他怀里,捧著他的脸没头没脑地乱亲一阵。“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我就知道。哟呵!”

  他凄惨地任她“轻薄”。

  幸好闻人独傲现在远在天边,否则一旦听说他将亲自救出南宫劳的消息,他们兄弟俩八成又有一场架好打了。

  不过,闻人名捕的探子满天下,获知这等重要讯息的时间想必非常迅速,他可得赶在老哥带著一票手下前来阻止之前完成光复大业,拯救苦难同胞。

  唉!既生“虚”何生“静”?

  第七章

  月黑风高。典型适合作案的好天气。

  一群人伏在矮灌木丛里,身后摆著竹藤编成的小鸟笼,囚锁住江湖第一品种的长程信鸽──白鹞子,这是陈总管寄养在民家的心肝宝贝。新鲜的泥土气息幽幽钻进他们的鼻窦,透过椭圆形的绿叶遮掩,众人的视线焦点停留在下坡两丈远的山寨建筑上。

  当然,他们躲在暗处的目的并非为了作案,而是救人。

  “反贼的守备非常严密。”锺顶盛提出观察报告。

  “总部大约有多少人手?”封致虚暗暗在心里策画潜进去救人的战略。

  小小天机帮总部能有三十人留守就绰绰有余了。教他打上三十场架,小意思!他可以拿它当健身操练的例行公事。

  “大约有四百个人吧。”

  哗!他坐倒在地上。“四百个?!”

  南宫劳一口气养得起四百个人?显然他大小觑了没本钱买卖的获利率。该死,老天爷偏要多生了一点点正义感给他,否则他早就大发特发,还用得著藏在灌木丛里偷偷摸摸吗?

  “其中半数人是司徒仲引领进来的,原则上应该会听他的命令行事,所以我们起码需要躲过两百个人的耳目,才能把爹爹救出来。封致虚,加油,交给你了。”南宫守静对她的肉票有绝对的信心,一句话轻轻松松地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他。

  他发现自己真是宠坏这丫头了,被她察觉他太“好用”的结果,便是让自己长期处于被利用的状态。早知道就别让她有求必应。

  “如何救?麻烦绑匪大人教教我。”他的口气冷飕飕的。

  她以为他手持刀剑大剌剌地冲进敌人阵营,简简单单撂下一句:“你们被包围了,还不快束手就擒?”他们就会乖乖把南宫劳交出来?搞不清楚状况嘛!

  “不如派个人潜进去探查清楚对方究竟部署了多少人监视我爹。”她越说越兴奋。“嘿,好刺激耶!我去好了,我上哪儿都会迷路,唯独在总部不会。这里的地道、仓房、厢房、库房……,哪一样我不是摸得一清二楚?乾脆我负责去把细节查报回来。”

  也不等其他人开口反对,她已经一个箭步窜出矮木丛,惊得他的心脏险些从胸口跳出来。

  “喂,回来!别莽撞──”封致虚话喊到一半停住。来不及了,姑娘她九弯八拐的倩影转瞬间消失在暗夜的山道上。

  杀千刀的,她为何不能稍微听话一次?今夜可不比在洛阳或金泉镇落难好应付哪!

  “你们两个待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封致虚匆匆交代一下,拔腿追上闯祸精。

  她也不秤秤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凭那几手三脚猫功夫就想深入匪徒的腹地,她以为现在的天机帮犹然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容得她四处横行吗?

  “你给我站住。”他及时在西侧厢院的后门拦阻住她。

  “嘘!”她连忙将他推进墙侧的矮柏后头,自己跟著掩藏住身形。

  守更的门卫施施然踱过他们眼前。

  “跟你说过了嘛,这里是我的地盘。”直到守卫走远后,她才得意洋洋地邀功。“以前我天天夜里溜到山顶上看星星,所以对护院武师的巡逻更次了如指掌,连锺师兄和陈总管都没有我厉害。”

  “错了!”他低著嗓门戳破她的牛皮。“人家随便伸出一根手指头都比你厉害,光是轻功这一项你就比人家短练十年功力,所以你少给我惹麻烦。”

  每次都怪她。

  “来啦!副帮主的睡房在这边。”她臭著秀美可人的小脸,领著他潜向西侧最显目的大房。“擒贼先擒王,掌握敌人首脑的行踪方为上策。”

  现在她又变成战略专家了,而且不忘陷害他充任蹲壁角的窃听之徒。

  他翻了个白眼,任她揪著自己潜向司徒仲的窗沿下吹冷风。

  “贼痞子好像还没睡耶!”她低嘶出诧异的评语。

  屋内,幽晃掩抑的烛光投影在纱质的窗纸上,炫黄色的暗彩稍稍柔和了窗外警觉戒慎的气氛,飘飘忽忽、断断续续的,暗弱的呻吟声将空气回荡成暧昧的温度。

  “仲……嗯……别这样……”骚媚的腔调依稀属于娆翠。

  “别怎样?”粗豪男子的淫笑声老实不客气地传进窃听者的耳朵里。“这样?还是那样?”

  “嗯──讨厌!”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娇嗔。

  不害臊的东西!这对男女俨然正在干那档子事。封致虚暗暗拧了眉头,不想继续窃听室内的淫乱之事。

  “疯子虚,他们在干嘛?”好奇宝宝终于开口了,热呼呼的暖气吹向他的后颈。“听起来骚得紧,里头的情景一定很有趣。”

  啥?他回头迎上她的明眸,暗夜中如星子般迸射著奇丽的光彩,显然眼睛的主人尚且不满足于听觉上的刺激,还想进一步体味视觉的效果。

  “快走,别误了救人的时机。”假若他陪著她沦落为下等的偷窥夜贼,他就该死了。

  “误不了的,先看看‘风景’再说。”她一脸兴致高昂。

  “好,你不走,我走。”他决绝地起身迈开。少了同伴陪她作怪,他就不信她有多大的狗胆子。

  “没问题,你尽管走吧!反正只有我熟识路径,有种你自己摸索到锁仙洞好啦!”她笑嘻嘻地跃上屋顶。终于轮到这家伙有求于她了,她有恃无恐得很。

  该死的小妮子!他恨得指甲发痒。

  “奇怪,我们今夜到底是来救你爹抑或我爹?”他跳上屋脊揪起她的小辫子。

  “我爹呀!如果你不乐意,顶多我让你拜他当乾爹。放开啦,我还不想拔光头发当尼姑。”她从他手中救回自己的青丝,兴匆匆地伏在屋瓦上,动手搬开松脱的瓦片。

  老天爷!她制造出来的噪音足以把死人吵活,而且偷窥向来被江湖人士画分为下三滥的举止,自持身分的人根本不屑为之。

  “我恳求你、我哀求你、我哭求你住手好不好?”倘若被人发现他今晚伏在屋顶上窥视,他决定自刎以谢天下。

  “嘘!”她才不理他那一套。

  搬开一个洞了,正好位于床榻的上方,透过纱帐顶层,两道纠缠的人影翻动于锦被内。

  “嗯……死相……”春心荡漾的娇吟声恍如催人的魔咒,抑抑续续地导入暗香浮动的夜色。

  蒙胧的避蚊纱阻隔了她视线的清晰度,却因此而令迷离的情境平添几许魅色,令人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

  她忽然觉得心头热热的,举手轻摸颜颊,嗄!好像发烧了。

  “他们在干什么?是不是很有趣?”为了防止耳语惊动室内的主角,她凑近他耳边窃窃低问。

  他无语,毕竟这种问题从任何角度回答都很尴尬。

  “司徒仲又胖又重的身子压在娆翠上头,她不嫌重吗?”她甚至因应情势提出多种奇奇怪怪的问题。“哇,他的背脊被她抓出血丝了,好痛唷!难怪他呻吟得这么大声……咦?司徒仲‘咬’她的嘴耶!臭死人了,也不晓得他今早有没有盥洗。疯子虚,他们看起来都一脸痛苦的样子,为什么不赶快停下来呢?”

  问了半天也不见他回答,守静终于住了口,回头打量肉票的表情。封致虚跨坐著屋龙骨,脸庞埋进手掌里,双肩颤起轻微的抖动。

  他哭了,为什么?莫非被她问倒,所以觉得太过难为情。

  “你怎么了?”守静赶紧跳回他身边,陪他坐下。

  他摇了摇手,仍然说不出话来。

  “别这样,每个人都会碰上自己难以回答的问题,有什么好丢脸的?”她好心地安慰他,拍拍他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不……不是……”他喘了一口气。“我……只是……”仍然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守静终于瞄见他脸上的神情。伟大的疯子虚确实流出泪水了,不过是笑出来的。

  天杀的!她替他担心半天,结果他却在嘲笑她!

  她横眉倒竖,猛地抡起粉拳攻击他。“去死啦!你笑什么?我长得很好笑吗?笑笑笑,当心笑掉四颗门牙外加假牙!”

  “嘘!别吵醒底下的人。”他单手便收住她的花拳绣腿,轻轻往前一扯,守静登时沦陷进他的胸壑。

  粉馥馥的苹果脸碰触到硬实的胸肌,灼热感彷佛升烈了数十倍。若刚才的温度称为“发烧”,则此刻的反应则应该列为“沸腾”。

  男性特有的体味侵入她的鼻尖,硬硬的、阳刚的,混杂著几分尘土和汗水的风霜,闻起来舒爽而具有安全感,刺激著她的嗅觉感官。她忽然不想爬起来了……

  “你睡著啦?”他低声在她耳畔打趣,嗓音出奇的沙哑。

  清丽圆润的苹果脸登时赧红成云霞。

  她发痴了吗?居然不害臊地赖在一个大男人怀里。她手忙脚乱地撑起自己的纤躯,正想辩明些什么,屋顶下的春天却又传出要命的荡吟声──

  “讨厌,你别碰人家那里。啊……”

  守静几乎没有勇气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她明白此刻的时机太过扭捏而尴尬,却又说不出自己如此怯缩的主因何在。毕竟是她主动提议要“看热闹”的呀!

  “我……嗯……天色不早了,咱们赶快走吧。”她匆忙自他怀里撑坐起来。

  修长的手指贴上她的背脊,轻轻施出两成力,她立刻抵受不住,咕咚一声倒回原先的位置。守静错愕地抬头,夜光将她的惊羞现形得一清二楚,却隐藏住他的表情,只有一对炯炯有神的瞳眸辐射出光华。

  他想干嘛?

  “你知道吗?”封致虚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刚才提出的问题属于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范围──我好心让你‘意会’一次如何?”

  说完,不待她回过神,热唇封住她的樱桃小口。她彻彻底底地震骇住,而迷惑的感觉和讶异同等强烈。

  他……他究竟在做什么?

  守静张嘴想发问,他马上掌握大好的机会,舌尖侵入她的唇内。

  他的舌头闯进她嘴里做什么?会不会很不卫生?她从来没见过任何人这样亲吻的,除了屋内那对奸夫淫妇。而且,这种感觉似乎……太过亲腻了。但是,她喜欢。

  她握成拳头的双手自动松开,软软地攀上他的后颈,试探性地揉捏他难驯的发根。

  单纯的吻,却引发不单纯的效果──奇异难耐的热度在他们之间节节窜升,她能够感觉到他的体温,品尝到他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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