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雷柏生是因为想什么事情而出神,但是……
“柏生,你的脸好红喔!”乐琉璃忍不住抽出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你发烧了吗?”
“啊?不、不是的,我很好,没有发烧!”雷柏生连忙摇头否认。
“可是……”乐琉璃把手按在雷柏生的额头上,“真的有点烫呢!你确定吗?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我、我只是觉得有点热而已。”雷柏生回避着乐琉璃,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握住自己双手的另一只纤白手掌。
“可是你……”乐琉璃正奇怪雷柏生为何突然做出奇怪的举动,当她沿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问题的所在。
“啊!”乐琉璃惊慌地将手从雷柏生的手掌上抽开。
她完全忘记了,忘了雷柏生并不是路怀恩,她不能拿对待路怀恩的态度与举止来面对雷柏生。
毕竟路怀恩算是她半个家人、她的兄长,而雷柏生……
乐琉璃的思考突然停顿下来。
雷柏生对她而言,应该算什么?
朋友?
可是他对她那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体贴的心意,已经远胜普通朋友了。
那他应该算是她哥哥吗?
跟路怀恩一样,如同她的家人?
不,不是这样的,她不希望把雷柏生放在跟路怀恩一样的位置上。
雷柏生对她来说,应该是更特别一点的存在,只是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
但是她可以确定,雷柏生对自己而言不是父亲、不是兄长,而是不含任何家人关系的“男性角色”。
这么说来,雷柏生不就是她的“男朋友”?
一阵绯红迅速爬上乐琉璃的颊,她发觉自己想得太深入了。
她和雷柏生还没有到那样的关系吧!
所以应该说,雷柏生是她的“男性朋友”。
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兀自思考了一堆事,倒让乐琉璃没空去注意雷柏生的反应。
在她将手抽离雷柏生手掌的那一刹那间,以及她后来的沉默不语,都让雷柏生顿生失落。
可能的话,他多希望能一直握着她的手。
那份暖洋洋的感觉,和家人不同,却有着绝对的温馨存在。
但是他们既不是家人也不是亲戚,只是朋友。
而且说得古板一点,男女授受不亲嘛!
琉璃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松开手。
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让病房内的两个人同时回过头去。
“哪位?”
“琉璃,我是怀恩。”
“路大哥?快点进来吧!”
病房的门应声而开,路怀恩踏入病房,分别跟两人打过招呼。
“你还好吧?琉璃,今天的状况怎么样?”
“我很好呀,柏生带了好多东西来给我看喔!”乐琉璃一脸幸福的抱着手里的相本说道。
“那就好,我还在担心接下来得出国比赛,没空陪你,有柏生在我就放心了。”路怀恩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转向雷柏生说道:“接下来我可能有一段时间无法替你们通风报信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是会来看她,不过我会尽显小心,不被乐伯父捉到。”雷柏生耸耸肩,“反正我一定跑得过他嘛!”
“说的也是。”路怀恩轻笑,“对了,琉璃,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的脸有点红,该不会感冒发烧了吧?”说着,他伸手贴上乐琉璃的前额,“温度有点高喔!”
“没有啦,路大哥,你多心了。”乐琉璃笑道:“你跟爹地都一样,老爱操心。”她伸手想扳开路怀恩的手,却怎么也拉不动。
“你看吧,连拉开我的手的力气都没有。”路怀恩轻叹,“所以我才要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啊!”
“我知道了,不用量体温了,我很好啦!”
“不行,还是拿体温计来量一下比较妥当。”
雷柏生瞧着路怀恩与乐琉璃和乐融融的画面,再加上乐琉璃的手紧贴着路怀恩的手,心口倏然萌生不舒服的感觉。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一双金眉已经蹙得死紧。
他感到相当不悦。
乐琉璃拒绝他的接近,却对路怀恩的亲呢丝毫不以为意。
也对,他们是未婚夫妻嘛!而且是乐靖认定的未婚夫妻,只差没进礼堂了。
说穿了,其实他们俩跟夫妻无异,只是差一张薄纸罢了。
就因为这个原因,很正常,没有任何不合理,但他就是没来由的为此吃味。
酸涩的情绪在胸口发酵成型,让他感到极度不愉快。
“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雷柏生抱起乐琉璃手里的相本,将它丢进背袋里。
“柏生,你要走了?为什么这么快?再待一下不行吗?”乐琉璃从玩笑中回眸,瞧见雷柏生略带抱怨意味的眼神,心中感到十分不解。
“我真的还有事,所以……”雷柏生尽可能不让自己的情绪显露出来,但效果不大。
他毕竟还是没有上头几位擅长周旋于美女之间的兄长们那种功力。
寂寞,布满他的脸庞,写在他眼底。
“反正路大哥来陪你了,不是吗?”带酸的语气从他的口中流泻出来,“我先走了。”转过身,连多看乐琉璃一眼都没有,雷柏生像逃难似地奔出病房。
“柏生!”乐琉璃想起身拦下雷柏生,但她哪里追得上他。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雷柏生的态度在一瞬间转变那么大?
她不明白,这样的雷柏生让她心痛极了……
“所以我说他不对劲呀!”
刚自实验室闭关出来的雷军在自家客厅里烦躁地来回踱步。
“雷军,你给我坐下,走来走去的不累呀?你又不是小猴子,就不能安静点吗?”
远从意大利奔回老家的雷以秋边玩着爱妻端木凌的头发边抱怨道。
“是呀,军,你生气也无济于事的,不是吗?”雷军的妻子官静夜看不过去,扯扯他的衣袖轻声劝道:“先坐下吧,我知道你担心柏生,但是……”
“啐!谁担心他。”雷军大刺刺地往沙发上一坐,整个人埋进椅垫堆里,“我只是看不惯他摆着一张世界末日的脸孔而已,看了心情就不好,害我晚餐的胃口全没了。”
“说的也是。”雷雅镶放下手里的乐谱,轻声说道:“刚才的咖哩炒饭你竟然只吃了两盘。”
“雷、雅、镶!”雷军丢过去一记大白眼,“雷炽不在,所以你找不到人和你吵是不是?”
“你们统统都给我住口!”还在忙公事的雷旭受不了这种嗓音,只得出声制止。
“话说回来……”雷旭的妻子伊澄心担心地往二楼的方向望去,“柏生今天真的很反常。”
“是呀,少了他那张笑脸当佐料,还真是让我食不下咽呢!”雷以秋丢下梳子,往后靠倒在沙发上,“亏我特地赶回家,想好好品尝一下仲熙的手艺。那小家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天晓得。”雷军气呼呼地抱怨道:“问他话也不回答,叫他也不吭声,不晓得他是出门时撞坏了脑袋,还是下楼时跌伤了脸蛋!”
“雷军!你说话留点口德行不行?柏生好歹也是你小弟耶!”雷以秋仰出长腿踹了雷军一脚,“再说,你用那种凶神恶煞的态度问他,谁都会逃之夭夭的好不好!”
“我就是天生嗓门大,不行啊?”雷军不甘示弱地踢回去。
“好了,你们俩都别吵了,先想想柏生出了什么问题吧!”温仲熙忙完了厨房的工作回到客厅,原想问问他们有何进展,没料到听见的只有兄弟吵嘴,让他禁不住摇头苦笑。
“说到这个,仲熙,我们不在家的时候,柏生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雷旭合上文件夹,心想反正今天的工作铁定是毫无进展,不如专心处理小弟的事。
温仲熙细细回想了下,却也只是摇头,“麻烦?这倒没听他提过,但是……”
“但是?”
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往温仲熙身上聚集。
“他最近常常出门,而且从来不提要去哪里,只是每回都带着我做的饼干或蛋糕;起初我以为他是拿来当点心,但是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的意思是,他是去见某个人吗?”雷以秋挑高用问。
“如果要我猜,我会说‘是’。”温仲熙肯定地点头。
“为什么?”雷军好奇不已。
“因为剩下来的东西不一样。”温仲熙扬起一抹得意的笑,“上回我故意做了樱桃派和青椒沙拉让他带去,可是野餐篮里剩下的却是柏生最喜欢的樱桃切片,而且没有他最讨厌的青椒。” “真有你的、仲熙。”雷以秋忍不住大笑,“你竟然设这种陷阱!” “那么,那小子是去找谁了?如果只是找朋友,没有必要刻意隐瞒吧!”雷军抓了抓头发,开始对没有进度的推理感到不耐烦。
“既然他不肯说,就表示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啰!”雷以秋笑得眯起了蓝眸,“这小鬼头也到了有秘密的年纪啦?” “以秋,柏生又不是小孩子。”端木凌一看雷以秋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动歪脑筋了,“我想他做事会有分寸的啦,你别又想搅和喔!”
“对呀,他又不是军,我相信不会有问题的——”
宫静夜话还没说完,雷军已经一把将她捞过,让她跌进自己怀里。
“你刚才说我什么?”雷军露出一脸狰狞的邪笑,“你是说我没分寸是吧?”
“怎么会呢?”雷雅镶打断雷军的威胁,在一旁轻声笑道:“我们家最知道分寸的不就是你了吗!”
“那是因为他最会惹事。”雷旭皱起眉头,“每次都是事后才学到教训,哪天也学学事先预防吧!”
“喂!你们两个,今天的问题主角是柏生吧?怎么变成在教训我啊!”雷军咬牙切齿地吼道。
“因为你每次都露出一堆把柄等人来抓。”雷以秋毫不留情地给了雷军重击,“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看小镶,你就上楼问问柏生那小子吧!家里少了他的笑声还真是冷清得吓人。”
“我?”雷雅镶微眯的水眸微微睁大,一脸无辜的反问道:“你觉得柏生会说吗?”
虽然柏生确实是挺信任他的,但是他不认为柏生遇到的烦恼是说出来就可以解决的,不然他应该早就说出来了,不会等着让自家兄弟“严刑逼供”。
“哎呀?哪来那么多废话!”雷军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不问的话,就让我去问,省时又快速!反正他若不说,就等着挨揍吧!”
“雷军,你给我站住!”雷旭叫住正想往二楼跑的雷军,喝止道:“谁都可以去问,就你不行!”
雷军不服气地反驳道:“为什么?让我去问才是最快速有效的解决方法!”
“但是伤亡也最惨重。”雷以秋好心地解读雷旭话中的涵义。
“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啊?”雷军站在楼梯口,一脸火大的扫视自家人。
“好了,都别气了,我看……”
温仲熙放下手里的托盘、解开围裙,叹了口气说道:“我去问吧,免得你们伤了自家人的和气。”
第七章
“幸好你还没睡。”温仲熙放下热腾腾的熏衣草茶,在床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是雷军他们叫你来问的吗?”
雷柏生早料到了,他今天的失常是过去几年来最严重的一次,例如在蛋糕上浇酱油、在咖啡里加辣椒……也难怪兄长们会担心。
虽然明知道自己的反常会引来家人追问,但他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绪。
脑海里,乐琉璃与路怀恩相处融洽的画面一直绕着他打转,让他无法专心思考对与错。
所以对温仲熙的来访,他是早有心理准备了。
温仲熙松了口气,因为这样一来,他也不用花心思突破雷柏生的心防了。“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可以告诉我吗?”
雷柏生苦笑道:“如果我告诉你,你会跟哥哥他们说吗?”
“你不希望他们知道?”
雷柏生很肯定地摇头,“我是很希望有人能解决我的疑惑,可是我不想让他们在我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心态前就来搅局。”
“那……”温仲熙拉过雷柏生,让他跟自己背对背坐好,“今天我就充当神父听你告解吧!”
“你不会告诉他们?”
“神父是不能泄密的。”温仲熙故作严肃地应道。
雷柏生放心了。
他知道,想从口风紧的温仲熙那里套出话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雷柏生叹道:“我甚至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
“那我问你答,可以吗?”
雷柏生闭上了眼。“我没有异议。”
“好,那第一个问题,你最近都到哪里去了?”
“我去了三哥的医院。”
这个答案倒教温仲熙感到不可思议,“你应该不是去找夕恒吧?我没听他提过。”而且谷月寒也没说过这件事。
“我去探望三哥的一个病人。”雷柏生轻笑,“我知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我那个病人是谁?”
“你既然知道了,要不要自己说?”温仲熙苦笑。
“她叫乐琉璃。”雷柏生动了动肩膀,换了个姿势,继续回忆道;“记得前些时候我曾经撞伤手肘吗?”
温仲熙点点头,“当然记得。”因为伤药还是他替雷柏生上的。
雷柏生续道:“我去替三哥送文件那天被乐琉璃的父亲乐靖撞倒在地,而且受了伤;后来我听说三哥负责的病人当中有个女孩姓乐,所以我就猜——”
“你觉得她就是那位叫乐琉璃的小姐?”
“我那个时候只是好奇。”这点他可没说谎。“我想看看那个撞伤我又不肯道歉的男人的宝贝女儿,是不是也跟她父亲一个样子。”
“所以你就认识她了?”那么他就可以理解雷柏生时常往外跑的原因了。
原来这孩子恋爱了!
外头等消息的雷军他们一定会很吃惊吧!
不过他们得失望了,因为他答应了柏生不说出去的,看来除非柏生和那个叫琉璃的小姐有什么火花迸出,不然这些兄长是一辈子都别想知道柏生反常的原因了。
“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因为身体虚弱而住院,却从来不抱怨什么。”
“那你今天的反常,是因为跟她吵架了吗?”
“也不算是吵架。”事实上,他连自己在生什么气都不晓得。
“那是意见不合吗?”
温仲熙问得很心虚,因为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雷柏生太过好心、太过善良,要说他会跟人闹意见或使性子、发脾气,实在是令他无法相信。
就连自家兄弟,他都是仅止于开玩笑时笑笑闹闹罢了,这样的雷柏生,有可能跟一名少女因意见不合而吵起来吗? 雷柏生只是摇头,“我不知道。”这是真话,今天要是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也用不着在“神父”面前“告解”了。
“不知道?”温仲熙微挑金眉,心里有了个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