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属于夏院,全都依着一片荷花池兴建。
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六房则位于一片菊花海中,题名为秋院。
“琉璃居”最深的一层称为冬院,建筑在一片梅林中,六房间分别为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
由四个别院的时节与花卉安排,不难看出设计师的巧思。
婵娟发现,整个“琉璃居”里没什么人,除了一些穿着古装的工作人员外,四个别院的房间大部分是空着的。她走到冬院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探头看了看,发现里面没有一丝亮光。可能这一院的六房间都没人住吧!她猜想着,不敢再深入,转身走回自己居住的秋院。
一堆行李安然的堆在花厅的角落,婵娟略略检查了一下,一抬头,才发现桌上摆满了精巧的糕点。用手拿了一块热呼呼的白糕往嘴里送,她着迷的细细品尝,陶醉的眯起眼睛。
“南京的糕点是天下驰名的。”浩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上还捧着一盘包子类的点心。“晚餐你没赶上,所以我要厨子做了一些拿手的糕点。要是因为太累吃不下饭菜,倒是可以吃这些东西填填肚子。”他把盘子放到桌上,热腾腾的包子还冒着烟,阵阵香味引得婵娟的肚子直叫。
拿起筷子,她不客气的大块朵颐起来。
“想好我们明天的行程了吗?”浩雷问道。
婵娟吞下口中的食物。“嗯!我们先去文物博物馆,把那个八卦檀香黑木盒拿到手,然后找苏恋荷的一个朋友。”她弯腰从行李中取出一张纸条。“她把地址给我了,应该很容易找的。”
浩雷皱眉,摇摇头说道:“等等!先别提苏恋荷的那个朋友,就说把那什么鬼盒子从文物博物馆拿出来的事吧!你要搞清楚啊!那盒子可是明朝古物,不是什么地摊上一个五百块的木盒子,你以为简简单单的就能带出来吗?”
“见机行事嘛!现在担心有什么用?”她嘴里含着雪花糕,口齿不清的回答。
浩雷一直等到她停下筷子后才又开口:“你逛了将近两个小时,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婵娟点点头,把建筑物的分布情形详细告诉浩雷。“冬院那边我看得不仔细,因为天色暗了,那边又没有人住,我不太敢过去。”
浩雷静静听着,眼神热烈的有些奇怪。直到她疑惑的看着他时,浩雷才慢慢开口问道:“你家的人知道你要和我单独来南京吗?”
婵娟想起家中众人兴高采烈的样子,有些好笑的点点头。
毫无预警的,他突然握住婵娟的手腕,红玉镯子因突然的碰撞而摇晃。炽热的体温通过他的掌心传来,婵娟只能呆呆的看着浩雷逼近的眼睛。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让她联想到饥渴的猛兽,婵娟不由得全身颤抖。
“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千万不要和男人单独出来旅行吗?”他低低的说着,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敏感的耳朵。“和女人独处的男人会变成一只饿狼。”
缓缓的,空气中弥漫一种煽情的氛围,浩雷把她拖进怀中。婵娟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甚至没有抵抗的念头。浩雷的眼神已经催眠了她,无言的承诺欢愉,诱惑她向他坏中倒去。
“啊!你在发抖。”他轻轻说道,语气轻柔的像叹气。“你也感觉到了吗?不要怕,我们的力量是对等的。”浩雷将她的手放置在自己的胸膛上。炽热的皮肤、狂野的心跳令婵娟慌忙想缩回手,他却按着不放。“你对我的影响也是一样的。感觉到我的心跳吗?我也在紧张,你带给我的感觉是全然的陌生,除了爱你之外,我已经不能思考。”
无尽的激情话语消失在两人密合的双唇间,浩雷深深的吻她,像是要深入她的灵魂。急切的双手爱抚着怀中轻颤的佳人,他贪婪的依恋着她每一寸裸露的肌肤,而她包裹在衣裳之下的皮肤有如花瓣般细腻光滑,若有似无的幽香避得浩雷濒临疯狂。
婵娟毫无意识的吟哦着,陷溺在激情的海洋中。她紧紧攀着浩雷,脑袋已经完全罢工,整个身子热烘烘的,像是有一把无名的火炬在体内燃烧着。
浩雷没有去思考这阵激情为何会来得这么突然。踏上南京的土地之后,他的情感变得肆无忌惮,那个文明社会中的楚浩雷渐渐消失了,如今掌握这个身躯的是一个狂野的古代魂魄,没有理智,只想掠夺。他要她!此时、此刻、此地。
典雅的花厅充满浓浓的春意。浩雷仍旧吻着婵娟,一面缓慢的站起身子,想把她抱进里面的卧房。
浩雷一移动,婵娟仿佛突然清醒般。她推开他热烈的拥抱,整个人滚落到地上。
浩雷迅速的想再捉住她,婵娟的动作却更快,翻身站起来就往外跑。
她跑得极快,仿佛在身后追的不是她的爱人,而是一只可怕的猛兽。奔进了寒露房,婵娟匆忙把门锁上,靠在木门上频频喘气。
“婵娟,开门。”浩雷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
“不!”她声音颤抖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现在不能开门,情感还太炽热,他与她都不能冷静下来。婵娟全身发抖动,不敢想象要是现在把门打开,两人会做出什么事。
门外一阵沉默,婵娟真怕他会破门而入。
“这是迟早的事。”他缓缓说道。
婵娟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但是不要是今晚。我们初到南京,我还不能分辨这种情感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在梦中。”
许久之后,浩雷的声音才又打破黑夜的沉静。“好吧!今晚你就睡寒露房,我睡霜降房。”又沉默了一会,他说:“婵娟,不要忘了,这不是结束,今晚只是一个开始。”
她听着他半含威胁的话,全身瘫软在门前。
不是结束,只是开始,她注定是他的人。
八百年前就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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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京师的河堤口。
喧声震天,当今御医的侄子楚霁云因谋反之罪,被判流放南洋。
河岸上挤满了人潮,许多人朝着囚犯指指点点。“楚霁云可以算是京师里的名人,多少姑娘家心理思慕的对象,谁知他竟然和叛国的燕王有关系啊!”
离岸在即,囚犯们大都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亲人,每一双眼睛都带着痛苦与绝望。
因为经过长时期的严刑审问,囚犯们都显得相当狼狈。残破的衣衫、肮脏的外表如出一辙,连他们自己都认不出水中那可怕的倒影究竟是谁。
霁云在囚犯群中静静的走着,没有回头望向岸上的人群。
她……会来吗?这个希望是他这几个月来深埋在心中的,所有严苛的刑囚他都咬牙忍下,只要能再见她一面,他宁可舍去自己的灵魂。
然而在临别的这一刻,霁云竟有点畏缩。极欲看到水月的思念和自惭形秽的心态冲突着。能让她看见如此狼狈的自己吗?霁云反反覆覆的思索着,脸上仍然是毫无表情。
囚犯是不能有感情的,只要稍稍显露出情感,就会沦为狱卒对付的工具。
“霁云!”一声娇呼从岸上传来。
他全身一震。水月还是来了,他固执而美丽的未婚妻。
纤细的身影挣扎的穿越人群,白皙的手腕挥动着,红玉镯子映着阳光闪耀。“霁云!”她冲入行进间的囚犯群,牢牢的捉住他的衣角。
两个人用目光饥渴的吞噬彼此,这些日夜,就靠着对方的影象存活,这种折磨人的思念已经痛苦到不能再承受。
“让我陪你去。”她紧紧的抱住他,泪流满面的低语。“我要陪你去南洋,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霁云紧咬牙关,险些克制不住那阵深切的怜爱。她真的如此爱他,愿意舍下荣华富贵,随他到南洋受苦?
“水月,”他深吸一口气。“回去。”他不能如此自私,要她去过囚犯的生活。
“不!”水月猛然抬头,清明的眸子中满是泪水。“我不回去,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你答应过的,生生世世,不分不散。”
他捧起水月的脸,深切的悲哀已经打倒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听我说,你这么娇弱,在南洋根本无法生存。”
“我可以为你变坚强啊!”水月回答得极快,依然捉住他的衣角,深怕一松手就永远没有再相见的机会。不能放,不敢放,不忍放。
“我在南洋只是个罪犯,根本无法保护你。”霁云低声说道,语调中盛满痛苦。“水月,看到你受苦,将比刑囚更令我难受,你懂吗?”他困难的摇摇头。“回去,水月,回楚家大宅,我求你。”
她满脸泪水的被霁云推开,纵然百般不愿,却不忍再拂逆他的话。她太了解霁云有多骄傲了,说出“我求你”三个字对他有多困难。
“我等你。”水月喃喃的说道,视线已被泪水模糊。“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我一定等你。”
霁云咬着牙,不敢再回头。
下雨了,他不敢去分辨脸上漫流的究竟是泪还是雨。
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他记住了水月的承诺,深深放在心中。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依附她的承诺存活。即将发生的腥风血雨将侵蚀他的灵魂,只剩下水月的身影,潜藏在霁云心灵的最深处。因为她的承诺,始终保留了最温柔的情感。
他不能死,要活着回南京接水月。这是霁云咬牙撑过一切的理由。
第七章
睁开眼睛,婵娟只看见木床上方雕工精细的横梁,幽雅的白色丝幔飘落在床畔。
又是那些梦境。好像只要和浩雷相处久一些,她就会想起一些久远的事。婵娟翻身坐起,伸手抹干脸上的泪痕。
楚霁云被流放到南洋。之后呢?爱得那么深的一对恋人被硬生生的拆开,彼此都许下生生世世不变的诺言。是什么原因让楚霁云舍弃了水月,成为明朝的驸马?婵娟思索着,一面整理好随身携带的东西,慢慢的往外走去。
经理老早把车子准备好了,浩雷也靠在一旁的柳树上沉思,一切准备妥当,就等她大小姐一声令下,随时出发。
婵娟把文物博物馆的地址告诉经理,和浩雷一起钻进后座。
“昨晚睡得好吗?”浩雷问道,眼睛里充满血丝,声音也显得低沉沙哑。
她点点头,拢拢长发。
“那你可比我幸运。我大半夜无法入眠,只能在床上拼命想你。一睡着,那些梦境又来报到。”他盯着她,眼神狂烈。
婵娟整理头发的手停了一下。“河堤口?”或许浩雷又作了和她一样的梦也说不定。
浩雷点头。“看来很公平,那些梦境也找上你了。”他停了停。“我们前世真的爱得那么深切吗?”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恋,在今生的他眼中看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曾经有一度他怀疑自己根本是情感上的残废,没有灵魂去爱别人。因此很难相信,在前世他竟能爱得这么深。
“我不知道。”她幽幽的说。“别再猜测了,只要尽力去解开一切谜团就行了。苏恋荷说过,只要我们寻找出八百年前的秘密,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婵娟转移话题,不敢和他讨论感情的事。“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如何从文物博物馆中把八卦檀香黑木盒拿出来。”
“难。”楚浩雷简单的下结论。
“先别气馁嘛!说不定我们运气很好,文物博物馆里的人肯把盒子借给我们一阵子喔!”婵娟乐观的说道。
浩雷以冷笑做为回答。
空荡荡的文物博物馆只有一个老人在看顾,婵娟没有话时间去看那些文物,单刀直入的把目的告诉给老人。
老人懒洋洋把八卦檀香黑木盒从仓库中取出来,漫不经心的看了两人一眼。
婵娟手腕上的镯子变得极烫手,直觉的,她知道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二十块钱。”她简单的说,没有错过老人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
老人清了清喉咙。“这可是国家文物,怎么能够买卖呢?”
浩雷急忙拉住婵娟的手。“你在做什么!这盒子可是古文物啊!你真的把这里当成台北的地摊?我们要拿盒子就必须按照程序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见这单位的负责人。”
“那太慢了。”婵娟不耐烦的说道,继续和老人讲价钱。“三十块钱。”
老人慢条斯理的擦着黑木盒上的灰尘,仍旧是不吭声。
婵娟看透了老人贪得无厌的心态,伸手拎起盒子。
“这盒子年代久远了,贵馆保存得又不好,上面许多雕纹都损坏了,我相信在黑市也卖不到好价钱吧!”她有些威胁的说道。
老人半信半疑的看着她,许久之后才下定决心。“一百块钱,付外汇券。”说完又急急补上一句:“不二价啊!没得商量的。”
“行!”婵娟爽快的说,从皮包里拿出外汇券如数付给老人。然后调皮的睨着呆立在一旁的浩雷,“换算成台币刚好是五百元,就是你昨天说的价格喔!还真巧啊!”
捧起盒子,她喜孜孜的坐上在文物博物馆门口前久候的车子。
浩雷还是一脸深受打击的瞪着她,眼神呆滞的望着她手上的黑木盒子,仿佛还不敢相信事情的演变。
“怎么可能?”他过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是古文物啊!而你当真用讨价还价的方式买到手?”
“古物只在重视历史的人眼中才有价值,在普通人面前,这个盒子只是块年代久远的破木头。”婵娟笑着,“当我看见他完全不把文物保存当一回事时,就知道这桩交易一定会成功。我肯用外汇券买下他们视为无用之物的烂盒子,你想,他会不答应吗?”
浩雷轻轻鼓掌。“不简单,这下子我是心服口服了。”
“没什么,我在大学里修的心理学总算也派上用场啦!”婵娟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接下来该是去找那位苏恋荷所说的神秘高人罗?”浩雷问。
她点点头。“嗯!我已经把地址给了经理。”她往窗外看了看。“我们现在就在前往命相馆的路上了。”
浩雷看着她,静静的不发一言。到了南京后,两人似乎都有了些许的改变,久远的记忆影响了彼此内心的热情,他常在现实与梦中比较水月与婵娟。同样的美貌、同样的固执,两者拥有相同的灵魂,却因时代不同而有迥异的性格。虽然两人都同样的痴心痴情,但是水月的娇弱却不同于婵娟的独立,当浩雷还在为那些梦境所苦时,婵娟已经主动的想去寻访事实。更明显的,到了南京之后,两人所有的行程都由她主导。婵娟或许和水月一样多情温柔,却绝对不是个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