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越是低沉轻微,所隐含的温度就越是炽热,身为情场老手,擎天太了解这一点。
“我没有!”水滟还想挽救自尊心,嘴硬的回他,奈何有些发抖的声音泄漏了她的紧张。
老天啊!她是怎么了?眼前这个男人只不过是个凡人,身为修炼者,她竟然有些畏惧龙擎天所散发的侵略气息,要是传了出去,简直会笑掉别的修炼者的大牙。
从来水滟不否认自己有些看不起人类,直到遇见恋荷现在的丈夫,那个为了恋荷甚至肯以死谏求师父的男人,她才真正的发现,凡人之中还是有着能撼动天地的情感,比起他们这些无血无泪的修炼者,水滟不能比较两者的生命意义。
“你没有什么?没有怕我?还是没有怕你自己的反应?”他问道,逼迫白水滟给他回答。她躲不开,瞬间竟被他控制在股掌间。“我没有。”她重复着,却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好可怕的男人。管他是修炼者或是凡人,反正水滟只想快快逃开。
他伸手握住她的玉手,把两人交缠的手举到眼前,假意欣赏着她手上的发簪。
“好美,简直美得夺人心魄。”他喃喃,眼光直直盯着白水滟,若有所指的称赞。
水滟用力挣脱龙擎天的箝制,但是发簪却被他拿走,看着他缓慢的摩裟发簪,她全身一震。
“你会冷吗?怎么在发抖?”两人都心知肚明,他却仍然要问,眼看已经把白水滟逼到死角。
她存心避开话题,不理会他有心挑起的暧昧气氛。
“要是你喜欢这支发簪,我可以算便宜些。”水滟说道,努力把话题转回古董上。
“开个价吧!”他爽快的说。
水滟看了看他手中的发簪,微微一笑,决定要敲他一笔。
“二十万。”她仔细观察龙擎天的表情。
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嫒怜,听见水滟开的价钱,一双眼晴突然瞪得大大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令众人意外的,龙擎天只是挑起浓眉,却没有如水滟预料中的拒绝她的出价。
擎天俐落的开了张支票,交给水滟。
“这支发簪不值这个价钱。”她诚实的说。
“我知道。”擎天看着手上的发簪,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剩下的,买你对我的印象。我相信你不会忘记我。”
水滟忍住把支票扔回他脸上的冲动。好狂傲的男人!难道他以为能用钱收买她?
“这些钱,你白花了。”她冷冷的说。
擎天笑着,轻易的掌握一切的发展。
“是吗?为什么我有一种预感,觉得你会永远记得我呢?”
“胡思乱想。”她毫不留情面的下结论。
他仰头大笑,浑厚的笑声直透她的耳膜。
“如果猎物不挣扎,那么狩猎起来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擎天自言自语着,决定今天的出击到此为止,逼得太急,只会吓跑她。“叨扰很久了,我想起一些事情,先告辞了。”他看着白水滟,眼睛里闪烁着得逞的光芒。
水滟恨不得他早些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他转过身,对着嫒怜说道:“借把伞给我如何?我刚刚上山时忘了带伞。”
还来不及阻止,嫒怜已经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油纸伞。紫竹柄,八十四骨,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留下来的。
擎天接过油纸伞。“改日再登门还伞。”丢下一句话,也不知是说明或是威胁,屋内的两个女人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已经走出了屋外。
水滟颓然坐回椅上。该死的,一时没有察觉,居然又给了他再来“魅惑人间”的机会。
摸不清情况的嫒怜,拿着支票在一旁高兴的跳来跳去。
“哈!太好了,居然来了这么一个凯子。”那支发簪是她一年多前在台北天桥上买的,花了五百多块,恋荷还笑她被人坑了,说那支发簪甚至不值一百元,害她伤心了许久,谁知这突然冒出一个凯子,笨笨的用高价买下来。早知道古董的生意这么好做,她干脆把模特儿的工作给辞了,来这里努力学习骗这些凯子。
“你不该借他伞的。”水滟幽幽的说。
嫒怜不在乎的挥挥手。“哎呀!白姊,你太多心了,不能借伞是你们蛇精的禁忌,和我没关系,反正这笔钱不要白不要,那个凯子喜欢用钱砸人,我乐得收钱就是了。”
水滟看着窗外。透过丝丝的雨帘,能看到龙擎天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她不喜欢那种感觉,突如其来的,她完全措手不及,硬生生的就被控制住,受制于他侵略的眼神。
“我不喜欢这个男人。”她其实也不能分辨自己心中的感觉,只是拚了命的想逃离。
嫒怜停止了蹦跳,正经的看着水滟。“是吗?我觉得你对他的态度很奇怪。”
她没有说出来,连水滟看那个男人的眼神也怪怪的,失去了平日的淡漠、冷静。她明亮的眸子拥有了流丽的光彩,能让人感觉到其内的情感。
那是属于人类的眼神。
更精确的说,那是属于女人的眼神,有着女人的迷惘。
认识水滟十多年,嫒怜第一次看到她流露出这种柔弱。人类女子拥有这种柔弱并不稀奇,问题是,这个在修炼界中最着名的冰山美人,一向以冷淡不动感情著称的白水滟,居然在一个男人面前显得无助?
“怎么个奇怪法?”水滟转过头来,感兴趣的问。
嫒怜静默半晌,避开自己心中的猜想,闪烁的说:“何必问我?我相信这个龙擎天铁定会再找上门来,到时候你自己评估一下,看看自己对他究竟有什么特别感觉不就行了?”
水滟失笑,完全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嫒怜有些不甘心,大胆的又接着说:“说不定你会步上恋荷姊的后尘,下嫁给凡人为妻。”
她静静的看着嫒怜,脸上没有表情。
“我想不会。恋荷会落入情海是因为她咎由自取,爱管闲事的因果轮回所致。她数十年前帮助了一缕被禁锁在红玉镯子中的魂魄,劝魂魄去转世,还违反天条,让魂魄在转世后拥有前生的记忆。虽然成全了一段数百年的爱情,但是天庭终究饶不得她,阴错阳差下,穆家的人引来凌家的人与她相遇,加上凌家又收藏了她的正身数百年,算起来她和凌家也有未了的缘分,或许正应了恋荷她自己所说的,冥冥中都有一个定数,那个定数早就注定了,她这个花妖是没法子修成正果的。”水滟回想起前不久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两段故事。
“所以恋荷姊下嫁给凡人?”嫒怜还是一脸迷惑。“可是师父不是说过吗?恋荷不能爱上凡人的,那是花妖的禁忌,她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这是最近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问题。修炼者小心翼翼的不触碰禁忌,活了将近千年,却仍然躲不过情关?为了一个男人,就甘心舍去一切?
在西湖畔,那个痴情的吸血鬼雷恩也曾问过她。
到底什么才是禁忌,修炼者一直把禁忌想得如此可怕,而恋荷竟然无畏的犯下禁忌,甚至连魂魄都灰飞烟灭,依然无怨无悔。
难道你不会对人类口中的爱情好奇吗?雷恩曾这样问她。
水滟无法回答。
“你如果真的想知道答案,自己去问恋荷就行了,她丈夫是北部的中药药材经销商,在台北有住处,离这里还满近的。我给你住址,你去烦她吧,别老向我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她避重就轻的敷衍嫒怜。她还能说什么?自己都摘不清楚了,哪里还有答案可以给人家。
嫒怜喜孜孜的拿了住址,正大光明的把住址和支票一块儿放进自己的口袋。
“那我先去找恋荷姊了,晚饭就在那里吃吧!”冲着恋荷疼她,嫒怜相信自己能捞到一顿晚餐。
知道这小丫头是行动派的,说做就做,水滟也见怪不怪了,只是点点头,又回到窗前那个她最喜欢的湘妃竹椅上,看着窗外的雨景与满池的荷花。
“白姊,你要不要一起去?”嫒怜不抱希望的问,果然看到水滟摇头。耸耸肩,她慢慢的走出“魅惑人间”。
哈!只来看了两小时的店,转眼间就有二十万的进帐,简直太好赚了嘛!看来这可是个肥缺,她以后可要常来才是。
立在窗前的水滟,心中所想的是那把伞。
数百年前的宋朝,一场落在西湖的雨,白衣女子身旁伴着青衣丫鬟,向一个男人借了把伞。一切的起源只因那把伞,她的故事被传诵了千年,成为一个令人胆寒的借镜。
老天爷啊!水滟全身震动,雪白的贝齿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尝到一丝咸咸的血腥味。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巧合?水滟听说过,那把挑起一切是非的伞生得如何模样。
紫竹柄,八十四骨的油纸伞,和嫒怜借给龙擎天的伞一个模样。
绣芙蓉2003年8月12日更新
在车子里冻个半死,最后竟然换来一支木头发簪?
如雪双唇青紫,脸色苍白的瞪着自己的大哥,终于明白古人为什么会大义灭亲了。有这种亲人,不快点把他灭掉,难道还留下来遗害人间吗?她在心里发誓,要是现在手上有刀子,她非戳他几刀泄愤不可。
“来,这个送你。”他把发簪往妹妹精心设计过的头发上一插,漂亮的发型马上变得像鸟窝。
她已经没有力气吼叫了,突然很羡慕武侠小说中所形容的,用眼神就能取人性命。
如雪现在正用眼神在替她老哥分尸。
“去死吧!你这个冷血又兼没眼光的笨蛋。”她用发抖的手拿下发簪,不屑的在龙擎天面前挥舞。“你送这种东西给我?这种发簪在台北天桥上是论斤卖的,丢五百块给摊贩,就能抱一大包回家。”她夸张的说。
“你不要?好,那我就收回来了。”他若有所思的微笑着,和如雪交换位子,重新坐回驾驶座。
发动车子时,擎天又对那条小径深深的看了一眼。
“还在留恋啊?我以为你去了那么久,那个女人应该到手了吧?”如雪挑明了问。
“欲速则不达。这一次我要慢慢来。”他回答,把发簪贴身放好。
“发簪是那个女人给你的?”
擎天摇摇头。“不,她卖我的。”
“卖?”如雪皱起眉头,不赞同的看着哥哥。一个被包养的女人就算了,但是一个“卖”的女人?就算那个女人如何的出色,她不能接受哥哥居然会对那种女人有胃口。
“看来你的格调比我想象的低。”
明白如雪误会了他的话,擎天笑了几声。“她卖给我的只有发簪,没有别的。”
如雪松了一口气。“还好,差一点吓死我。”她的脑袋一向转得快,已经接近胡思乱想的地步。
“她是卖古董的,在山里有一间古董店,从首饰到家具一应俱全。”擎天向妹妹说着“魅惑人间”的一切。
“在山里开店?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喔!”如雪说道,开始感觉到这个白衣女子的奇特处。
“没错。我怀疑她是走高价位路线,以高价卖出古董给行家,以得到暴利。”别的不说,光光那支发簪,转手就赚了十多万新台币。不过,擎天大略浏览过其中的展示品,绝大多数都是难得的精品,恐怕连故宫的收藏都比不上。
白水滟是为了整他,所以才开高价,卖给他一支木簪子。
很好,她如何出招,他就如何拆招,就不信自己无法驯伏这个神秘美人。
心湖被撩动了,一池春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以赛车好手的车速疾驶下山,擎天蓦然想起“白蛇传”中的一段情节。许仙初见白素贞之后,整夜不能安眠,心里的紊乱和他如今差可比拟。
心猿意马驰千里,浪蝶狂蜂闹五更。
从此以后,平静的生活正式离他龙擎天而去了。
第三章
龙门企业的台北总部,办公室中有两个面色铁青的男人。
擎天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无视于父亲与爷爷的白眼。
“怎么迟到那么久?我和你老爸都是忙人,难得抽出时间来开会,你这个后生小辈还敢端架子,让我们苦等了三小时。”龙门头号当家的,高龄七十有二的龙老爷不满的说。
另一个中年男子没有开口,但是脸色同样好看不到哪里去。龙擎天的老爸对这个儿子已经放弃了。从小到大,龙擎天只对危险的游戏有兴趣,没有挑战性的事情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不可否认的,龙擎天拥有龙家众人中最优秀的才能,但是脾气却让人摸不透。他能够接下龙门企业中最棘手的CASE,而且处理得漂漂亮亮,让所有专家自叹弗如,却也有办法搞砸一件连工读生都能完成的事情,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让别人来收他的烂摊子。
龙门企业中的大老为这个男人伤透脑袋,全体决议的结果,从此以后把企业中最难搞定的事情全交给擎天,两方各取所需。龙家有了一个能克服所有难题的高手,龙擎天也如愿以偿的在五花八门的CASE中发挥他的长才。
虽然龙擎天在企业中仅是个挂名的经理,但是经手的事情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一个势力横跨商政军的庞大企业,其内幕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从军火交易、控制政要到与国际刑警及杀手周旋,连龙擎天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黑道还是白道。不过不可否认的,不管是哪一个道上的,都要让这个身手矫健、智能过人的男人三分。
这就是龙家目前最年轻的继承人,别人暗地里称为“龙的传人”的龙擎天。
“我在路上遇到一些事情,所以耽搁了。”他简单的说,不想多做解释。
擎天舒舒服服的往沙发上一躺,懒洋洋的看着老爸与爷爷。
“找我来有事?”看两人的脸色,这一次的事件非同小可,擎天能感觉到血液中隐隐的骚动。
动一动,找些事情来做也好,免得自己的骨头生锈。
龙老爷与儿子互看一眼。
“记不记得龙家在西湖畔还有一栋祖宅,占地十多亩,是典型的中国古典庭院?”龙老爷说。
擎天稍微收敛满不在乎的态度,微瞇起精光四射的鹰眸。
“那是明朝中叶时一位翰林所留下来的,传说中他被白蛇精害死。现在散布在广东、浙江、台湾等地的龙姓人士,大多数都是他的后裔,其中又以我们为本支……”
“你找我来,不是想说这些历史故事给我听的吧?”擎天开口。
龙老爷瞪他一眼,似乎不满他打断自己的话。“前不久龙家族人决议将祖宅开放给游人参观,但是从那时候开始,流言传说四起,所有人言之凿凿,说那栋宅子闹鬼。”
“闹鬼?”擎天双目圆睁,不可思议的重复。
“没错。当地人传说着,当年害死龙翰林的白蛇精还盘据着那栋宅子,所以不许别人破坏屋子里的一切。闹到现在,开放前必须做的维修工作丝毫没有进展,我们甚至在当地已经雇不到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