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衣服去给琼儿,各位慢用吧!”
她离去时,没有发现有一双眼睛紧盯着她,一瞬也不瞬的,充满了算计与诡异……
第十章
刘陵十万火急地赶到厉焰的工作地点。
相思园外围的保全人员全部撤走了,少了那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警戒,路上的交通极为顺畅,出入相思园又像以前一样便利。刘陵漫不经心地想着,一心只想赶快把厉焰这边的事了结,家里还有璃儿在等他呢!
“倒底发生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出来?”见到厉焰,刘陵劈头问道。
厉焰从电脑荧幕抬起头来,表情一如昨晚那般阴狠。
“这个画商不肯认罪。”厉焰的大手抚过凶刀的刀尖。“他不承认这把刀子是他的。”
刘陵冷冷一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一看见你那脸,就知道认罪只有死路一条,谁会这么笨,肯乖乖的让自己送命?”
厉焰摇摇头,“我总觉得不对劲,这个人有办法做掉顶尖级的世界杀手,却如此轻易就被我们擒到,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而且,咱们搜集的线索太完全,一致指向画商,一切顺利得像是别人放下的饵。”
“意思是,我们傻傻的吞下鱼饵,而放线的人还躲在一旁?”刘陵深吸一口气,感觉到头皮发麻。“我们中计了。”
厉焰不情愿地点头。“凶手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我绕了一大圈才想到一个盲点。”他指着桌上一份文件。“这个画商平时是真的以剥削画家为主业,虽然名声极差,却也是小奸小恶,胆小贪财,若是要他谋财害命,相信他还没有这个胆量,更不可能杀得了凯西·海根这种行家。”
该死的,那么相思园仍是暴露在危险之下,刘陵开始感觉冷汗沿着背脊滑下。
“你所说的盲点是什么?”刘陵问。
“我们忽略了画作的流向。如果画商剥削周洹宇,又以他的死来提高价钱,那为什么八年来市场上、各画廊、收藏家手中都看不到周洹宇的作品?”
刘陵深吸一口气。“除非是有人全面收购周洹宇的画作,又不让画作出现在市场上。”
厉焰点头,脸色一样凝重。
“很奇怪吧!全面购买又不让画作出现在市场上,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那个人不希望让人知道那些画作是周洹字的,甚至不惜为这个理由杀人。”
有什么东西在刘陵脑中一闪,他皱着眉,努力思考。
厉焰拿出两幅国画。其中一幅刘陵曾在璃儿家中看过,是琼儿的作品,也是这次画展欲展出的作品之一。至于另外一幅,风格和琼儿的作品极为相似,画法却更纯熟,一看便知是上乘之作。
“比较一下这两幅画,你便能看到许多相似的地方,而且多到会令人起疑。”厉焰冷冷一笑。“比较色的这一张是市场上的抢手货,仔细想一想吧!你看过这幅画的。”
刘陵苦苦思索,脸色幕然一变。
“赢煌。”他僵硬地吐出这两个宇。
厉焰放下手上的国画,双眼明亮得一如寻到猎物的狼。
“有没有人曾经好奇过,为什么赢煌近几年来一直没有画作发表?他上一次办画展的时间是八年前,画风、笔法完全异于从前,也是因为那次画展,赢煌才成为画坛名家。而同样的画风却出现在周琼儿这种小女孩笔下,虽说她父亲与赢煌有师生关系,但按她的年龄来推算也说不过去啊!唯一的可能是,周琼儿是从她父亲的身上学习到这种画风的。”
刘陵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全身冰冷。老天爷啊!可能吗?如果历焰所说的就是事情的真相,这将是画坛上惊天动地的大丑闻啊!
“老师窃取学生的画作公开展示,然后再杀人灭口。”厉焰缓缓说道。“这要是公布出来,赢惶不但声名全毁,还要吃上谋杀罪的官司,像他这种能为利杀人的伪君子,天良早已丧尽,为了维护现有的一切,赢煌自然想致琼儿于死地啊!”
像是突然被某人在肚子上狠狠一踢,刘陵感觉胃部一阵纠结,苦涩的胆汁涌上喉咙。
“该死!”他暴喝一声,指关节因为过度紧握而泛白。“赢煌现在人在相思园里啊!凶手就在璃儿身边。天啊!赢煌若是选择现在对璃儿下手……”刘陵猛烈的摇头,不敢去想象后果。宴会那日莲花池旁的斑斑血迹还记忆犹新,他数年来头一次体验到恐惧的心情。
头也不回的,刘陵飞奔而出,以最快的速度驾车离开。他要赶回相思园,该死!要是赢煌真敢碰璃儿一根寒毛,他非把赢煌碎尸万段不可。
厉焰几乎在同时间扑向电话,焦急的想通知相思园里的人,但如他所预料的,电话线被剪断了,美还在相思园里休养啊!厉焰为妻子的安危捏了一把冷汗,把随身的枪袋往肩上一挂,在联络完人马后亦迅速地赶往相思园。
赢煌这次是难逃一死了。
璃儿在莲花池畔找到妹妹。琼儿手中擎着一朵半开的芙蓉,手指轻柔地抚着淡粉色的花瓣,出神的望着前方一片花海。璃儿将外衣被在她纤瘦的肩上。
“怎么大早就在这儿发呆?天气这么凉,也不晓得多穿几件衣服再出来,小心感冒喔!”她操揉妹妹的头发,爱怜地说。
琼儿怔怔地拉一下肩上的衣服。“小苹今天没出现他!”
“或许多晚一点,阳光不这么刺眼时,她就来陪你啦!”璃儿安抚道,一面推着妹妹的轮椅缓缓走回石屋。
“等等!我还不想回去。”今天石屋里的气氛很不对劲,所以她才会一大早就溜出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接近了,在四周伺机而动,琼儿感觉自己在微微颤抖。
“不想回去?好吧!那我们到林子里逛逛?”
琼儿依旧摇摇头。不知怎么的,今早的相思林看起来好阴森。顺手指向莲花池旁已完成的温室,她对璃儿说道:“我们去那里看看吧!我挺好奇的。这不是昨晚才建盖完成的吗?我还听见昨晚工人把盆栽往里面搬的声音,走吧!去探险一番。”
璃儿暗笑。原来妹妹还不知道这个温室是刘家众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啊!推着轮椅,姊妹两人朝温室走去。
推开强化玻璃制的大门,琼儿惊叹一声。
阳光透过玻璃映照在青翠的植物上,上百盆知名的、不知名的植物在阳光下舒展枝叶。整座八角型的温室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绿色水晶,剔透而美丽。
可能是因为昨晚才赶工完成,许多剩余的建材还堆放在角落。
璃儿和妹妹一样,端起一盆不知名的植物端详着。
葛然,门口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琼儿手中的花盆几乎在同时摔落地面,精致的盆栽霎时四分五裂。
璃儿连忙跑过来收拾残局。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她弯腰拾起瓦片,却觉得温室中的气氛无端变得极紧张,轮椅上的琼地紧握着把手,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赢煌微微笑着,直直的盯着琼儿苍白的脸。他的眼光太奇特,隐含着兴奋与残酷,令璃儿联想到想扑杀猎物的土狼。
“怎么了,吓了一跳吗?”他走近琼儿,像是要摸她的脸,琼儿连忙转过头去。“自从宴会之后,我们就不曾再见面了,刘陵把你们保护得太好,再加上有历焰这号难缠的人物在,只有绝少数的人能进出相思园。”
璃儿全身起了一阵寒颤,怎么回事?天气太冷吗?还是赢煌的眼光让她感觉恐怖?她干涩地清清喉咙,努力想挥去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
“刘陵是为了众人的安全着想,才把相思园保护得如此严密。”
赢煌又上前一步,阴影投射在他脸上,璃儿不自觉地退后数步。
“百密总有一疏。刘陵现在不是离开相思园了吗?”赢煌嘴角挂着一抹淡淡地笑。
“因为厉焰已经搞到凶手,相思园自然不会再受到袭击啊!璃儿微弱的出声。她不喜欢他的眼光,太邪恶了。”
“是吗?”赢煌盯着琼儿。“凶手?你认为那个人真的是凶手吗?”
琼儿咬着下唇,一句话也不说。
“赢爷爷,琼儿没看过凶手啊!她怎么会知道?璃儿不解地问道。
“她看过的,宴会那天看过,八年前也看过。”赢煌仍是一脸笑意,一步步的朝两人逼近。“虽然她拒绝那些记忆,但总有一天她会想起来的,到时候一切就完了。””
猛然的,他一手攫住琼儿的下巴,长年握画笔的手指显得格外有力。
“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会是个麻烦。那双眼睛太聪明,和你父亲也太像了,你会毁了一切,毁了我手中的一切。”手指又用力了几分,琼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中充满着狂乱与茫然。“你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在八年前死掉就算了,还要在我拥有一切后出现?逼得我不得不再次下手?”
什么?璃儿霎时间动弹不得。赢煌在说什么?难道凶手并不是刘陵所说的画商,而是眼前这个白发长相、人称画坛大师的赢煌?怎么会呢?赢煌不是爸爸的老师吗?
“想起来了吗?嗯,八年前你也在场啊!原以为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肯定活不成了,谁知道你命大得很,不但活到现在,还成为刘家的人。或许是你们这种下层人种的命特别硬吧!宴会那晚也没能要了你的命,不过现在一切都没差别了。”
赢煌抬脚一踢,轻易地踢翻轮椅,琼儿摔跌在地上,却仍怔怔的瞪着前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璃儿扑到妹妹身边,全身因恐惧与愤怒而颤抖。
赢煌是凶手,杀了父母、伤了琼儿与美娟的凶手,她早该看出琼儿对赢煌异常的恐惧,都怪她一直将赢煌当成父亲的老师,以为他是慈祥的老者,所以看不出这只披着羊皮的饿狼。
“为什么?你该死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璃儿恨恨地吼道,热泪盈眶。就是这个人毁了她的一切,现在竟敢再度伤害她们。她保护性的把妹妹抱紧,感觉到琼地全身冰冷。
老天!她好怕琼地受不了这些刺激,因而精神崩溃。
“是你们逼我的。要是你们在八年前全死光了,那我又何必还要再劳动一次,让你们这些下层人种的血污了我的手?”赢煌从长袍中取出一把手枪,指着姊妹两人。“快!给我起来,刘陵那小子八成已经知道实情了,我们要先离开相思园,去取出那几幅画。”赢煌冷笑一声。“你们竟然还想办画展?哼!太天真了,那些书是我的,听到没?”
他疯了,双眼因兴奋而充满血丝。璃儿看向门口,却绝望地想到所有的人都在石屋中,厉焰又将保全人员全数撤走,根本没有人会发现赢煌疯狂的行径。“好,我跟你走,但是琼儿不能行走,她留下。”璃儿迎向赢煌的视线,强忍住颤抖地和他谈条件。她要冷静,一定要冷静,是生是死就全看她的表现了。
赢煌点头。
“可以,反正我原本就不打算带她离开。”
璃儿看向他手上的枪,不肯相信他。
赢煌朝她一笑,像是在哄小孩子。
曾经,他的笑容隐藏了内心的邪恶,这一次璃儿却看清他笑容下可怕的一切。
这个人是恶魔,内心充满着黑暗,只有纯然的邪恶,难怪连刘苹都不敢在他面前现身。
“放心吧!我不会把子弹浪费在琼儿身上,这些是用来对付刘陵和厉焰的。废话够了,给我过来。”赢煌冷冷地看着璃儿。“乖乖的,如果你还希望琼儿活着,就别给我要花招。”
璃儿走到赢煌身边,感觉到枪管抵着她的腰。
刘陵,你能赶回来吗?她确定赢煌到最后一定会杀了她,但是,她好想见他一面,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刘陵对她而言有多重要,她与他的事还没弄清楚,她与他的情愫还没有诉说,她不想死啊!
赢煌把一个玻璃罐摔破在角落的建材上,流出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味道。璃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赢煌已引了火信往建材上扔,蓦然火焰四窜。
老天!那是汽油,赢煌打算烧死琼儿。
“很棒吧!刘家送给这小丫头的礼物成了她的棺材。”他笑着,漓儿气得全身发抖,奋力想挣脱赢煌的挟持。琼儿不良于行,现在又处于神智不清的状态,她不能任由火焰吞噬妹妹。
赢煌丝毫不松懈,强握住璃儿的腰。
“急什么?你妹妹只是先走一步,等会儿你就会去陪她了,姊妹两人有伴儿,黄泉路上不怕寂寞啦!”
他拖着挣扎不休的璃儿来到温室门外,从外面上锁,满意地看着温室中黑烟密布。
“给我安静些,不然我在这里就把你杀了。”他拿起枪托狠狠朝璃儿的后脑砸去,璃儿顿时眼冒金星,差点昏过去。
她不再挣扎,不是因为赢煌的威胁,而是她听见一阵玉步摇的清脆声响。
刘苹!
她怎么把刘苹忘了?刘苹会救出琼儿啊!当务之急是先把赢煌引开,争取时间救琼儿。
默默地,琼儿忍着痛,强迫自己随赢煌离开。
她的生死全交给刘陵了。若是他晚些来救她,就准备为她安个灵位吧!
琼儿被困在噩梦之中。
火焰的温度、浓烟的味道……记忆像洪水般涌来,撕裂她的神智——
“老师,这次展出的作品全是我的啊!为什么却对外宣布是您的画作?”
“你的?你有证据吗?别人是会相信毫无名气的你,还是相信我?你好好想一想。”
“这是欺世盗名啊!”
“劝你收了钱就闭嘴吧!没有人会相信那是你的作口”
“不,我要向外界公开一切。”
“不知好歹!”
尘封的对话在她脑中回响,那是八年前父亲与赢煌的交谈内容,激烈争执之后,琼儿和父母亲在返家的路上便发生严重的交通事故,父母在她面前被烧焦炭。
是赢煌,一切都是赢煌!
父母亲的尖叫声仿佛还在耳际,琼儿承受不住啊!她不能思考,神智一片混乱,仿佛间好像有人在呼唤她。
“琼儿!是谁?妈妈吗?是妈妈在叫她吗?”
刘苹在温室外急得跳脚,赢煌邪恶的气息还留在锁上,她绝木能去碰锁,偏偏琼儿又神智不清。天啊!四处不见刘陵的人影,漓儿又被挟持走,对苹急得团团转。
“琼儿,快起来啊!你还要去通知刘陵,不然璃儿那条小命就没了。快啊!别再发呆了。”刘苹在温室外吼道,努力地想唤醒琼儿。
她曾试过用石头敲击温室外部的强化玻璃,奈何坚硬的玻璃只是把石头弹开,丝毫没有受损,刘苹急得快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