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疯狂的,但是她无法制止。她先前的敌意,是否为了想抵御他对她的影响?
浣纱隐约的知道,因为他的出现,她的生命将会变得不同了。
她闻到他口中的烟味,正在纠缠着她的舌,将烟草的味道探入她的嘴里。他身上的男性气息,混和在某种古龙水的气味中,充斥着她的所有感官,在她心中烙下深深的痕迹。
烟草的气味,缭绕了她的身躯,无形的烟雾宛如某种掌握,随着他的出现,深深的探入她的生命。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这个吻绵长得不可思议。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凤傲磊露出微笑,满意的哼着小曲,慢慢的走下楼去。他开始在脑子里思索着,当浣纱出阁时,他必须办多少的嫁妆,或是摆多少桌的酒席。
※ ※ ※
凤傲磊的眼光没有出错,浣纱与柯焰之间的感情进展得很快,他们不断的争吵,却也发现无法离开对方。
柯焰不同于其它男人,浣纱的美貌与骄傲迷住了他,让他迷恋,但是他不允许她的任性,更不会让她为所欲为,两人之间的相处不像是情人,倒有几分像是敌人。他接下凤傲磊的工作,给予浣纱最彻底的宠爱,但是他绝不允许她的无礼。
在这段时间里,浣纱所受到的指责比过去二十年来的总和还要多,有时候她会好气好气他,愤怒得想要砸碎眼前所能看到的东西,唯一能够阻止她的,是她明白,要是柯焰知道她的行为,绝对会给予她处罚。想到他的处罚,往往是以热吻做结,她的脸颊不禁烫红着。
平静的情绪早就消失无踪,自从遇见他,她就饱尝了狂喜与狂怒。唯一无法否认的,是她深深的爱上他。
他们在争吵与热恋中,按照凤傲磊的期望,进了礼堂。优秀的柯焰是商界里受人瞩目的菁英,他成为凤氏的驸马爷,夺得凤浣纱的芳心,是商界里的大事,他们的婚礼被众人传诵了许久。
男人羡慕着柯焰的好运气,同时得到美女以及终生享用不尽的财富;女人则是嫉妒浣纱,能够嫁给优秀而俊美的柯焰。
在浣纱成婚之后,凤傲磊彷佛松懈了多年来加压在肩上的重担,他的身子陡然转坏,健康一天不如一天,理所当然的将凤氏的经营交给了柯焰。浣纱虽然念过几年企业管理,但是从小就被娇养惯了,没有能力背起经营凤氏的工作。他当初会选择柯焰,其实也是为了女儿着想。
他太疼浣纱,舍不得她过一天苦日子,他的年纪已大,总会担心着女儿的将来。而将她交给柯焰后,他很放心。他看得出来,柯焰有着旁人莫及的优秀,更可贵的是两个年轻人深爱着对方,柯焰的冷静可以包容浣纱的任性,如果没有意外,浣纱将终生受到无微不至的疼爱。他与柯焰,连手为浣纱建筑了一座安适的象牙塔,将她保护在其中,挡去了外界的风雨,不让她接触到外界的人情冷暖。
象牙塔如果没有颓倾,那么她的一生就是如此了,有着最宠她的父亲,以及一个疼爱她的丈夫。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将平稳的度过一生。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如果。
※ ※ ※
座落在郊区的富丽堂皇的宅邸,是他们的新居。夜幕低垂,银色的跑车宛如暗夜中的流星,以高速驶入门庭,在雕花门前停住。浣纱拿下墨镜,顺手抱起驾驶座旁的几个袋子,将车门踢上,修长的身影愉快的走入宅邸里。
“柯焰。”她愉快的喊着,环顾大厅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先生人在书房里。”女仆连忙迎上前来说道,在围裙上擦拭着双手。“先生已经用过饭了,在书房里看一些文件。小姐想要用餐吗?我再去把菜热一热。”
“不用了。”浣纱随意说道,脚步没有停,笔直的往书房走去。
她顺着阶梯走上二楼,没有敲门就直接推开书房厚重的大门。“柯焰?”她呼唤着,看见坐在皮椅上看文件的丈夫时,灿烂的笑容点亮了她的脸庞。
她原本以为会厌恶婚姻带来的束缚,但是很神奇的,她竟然享受起婚姻生活。或许是因为柯焰并不像一般的丈夫,会限制她的行动,他必须忙于凤氏的工作,而她还是能够享受着自由。
柯焰的确是最好的丈夫,他接过父亲的担子,骄宠着她。自由的白昼,以及热情的夜晚,这就是她的婚姻生活,她只觉得甜蜜,不觉得被束缚。
她仍旧过着与婚前没有什么差别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疼她、宠她的人,现在除了父亲,又如了一个柯焰。
房间里充斥着烟雾,还有烟草气味,柯焰在阅读文件时有抽烟的习惯。他修长的指间夹着点燃的烟,缓慢的从文件上移开视线,看着走入书房的浣纱。
“整天都没有看见你,上哪里去了?”他淡淡的询问,瞧见她手中数包袋子,顺手将烟按熄。
浣纱给他一个甜美的微笑,将袋子放在木桌上,开始拆开那些包装精美的袋子。
“我去买了些东西。看看我替你买了什么,有衬衫、外套,还有一些毛衣,我们不是准备冬天时到欧洲去玩一趟吗?毛衣正好给你保暖御寒用。”她拿出一件件衣裳,绕过办公桌,靠近柯焰,想在他的身上比试。
只是才走上前没几步,他就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中一带,她惊呼一声,娇小的身子别无选择的跌入他的怀抱里。
柯焰捏着她的下颚,热烈的吻上她的唇,饥渴的需索她口中的甜蜜,黝黑的掌探入她的发以及衣衫内,探索着已经十分熟悉的娇躯。直到她喘息不已,他才缓慢的松开两人胶合的唇。
“我推开一切应酬,急着赶回来见你,而你倒比我还忙,直到天色都黑了才回家。你这个妻子也做得太不尽责了。”他轻咬着她的唇,作为轻微的惩罚,男性的大掌在她衣衫下游走着,窃取她的轻喘。
“我是替你去买东西啊!”她轻笑几声,按住他的手,抓着衣裳连忙逃离他的怀抱,知道要是与他纠缠下去,大概就会在皮椅上缠绵。新婚期间,他的热情是激烈的,她不用询问,就能猜出他白昼匆忙返家的原因。
那些激情的记忆,令浣纱不由自主的脸红,她连忙清清喉咙,抖开手中的毛衣,想要找些安全话题来聊。要是再被仆人发现,柯焰跟她在书房里缠绵,纵然他满不在乎,但她的脸面要在哪里摆?
“看,这件毛衣的料子不错,可以搭配先前买给你的大衣,还有这件背心……”她拿出今天采买的成果,成功的转移柯焰的注意力。
看见她抱起那些堆得像小山似的衣服,他的浓眉紧皱着,“衣柜里已经堆满了不曾穿过的衣服,你不要用自己买衣服的习惯来替我选购。你该学着节省些,节省不必要的开支。”他莫可奈何的看着小妻子。
他的成长环境只是小康,习惯了平实的生活方式,看见浣纱这种挥霍无度的购买行为,他有些难以理解,购买行为像是能够带给她快乐。
只要是女人,似乎都有着购物狂,而浣纱的家境富裕,从小就是刷卡不手软,往往买进了许多不必要的物品。
浣纱有些不悦的蹙着眉头,“我费心替你挑选衣裳,你不喜欢吗?”她走向他,重新依偎入他怀里,并将声调放软的说:“我花了好多时间,在店里寻找着适合你的衣裳,走得脚都酸了,以为你会很高兴的。”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垂下长长的睫毛掩饰眼中的笑意。
跟他结婚,成为他的妻子后,她逐渐学乖了,知道跟他硬碰硬是没有用的,她开始懂得何谓以柔克刚,知道绕着圈子,收敛起一些坏脾气,还是能够得到她所想要的。他无法拒绝她的温柔。
“浣纱。”柯焰叹息着,用手轻抚着她的脸庞,“我不是指责你,只是要你注意些,买了我不穿的衣裳,只是浪费。”
“嗯。”她发出模糊的鼻音,算是响应。“我只想要帮你打点服装,凤家可是做衣料生意的,我不帮你打点好服装,外头的人还以为我亏待了你。”
浣纱纤细的指探入他的衣衫,在内里的口袋中拿出烟盒,熟练的打开烟盒,挑出特制的香烟,用水葱儿般的指夹着,放进他的薄唇间,然后在桌上摸索到打火机,替他点烟。
柯焰吸着烟,缓慢的吐出烟雾,拥抱着心爱的妻子。
她则是依靠着他的胸膛,呼吸着他身上的男性气息,混合了烟草味后的特殊气味。
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从初见面起,这个气味就缭绕着她。她最喜欢这样,在他看文件时赖在他身边,替他点根烟,靠在他的胸膛上,闻着他的气味,静静的不说半句话。
被烟雾包裹的感觉,就像是他的拥抱,给予她平静的安全感。
浣纱缓慢的展开手里的背心,如所有妻子般,尽职的为丈夫量身,拿起新衣在他身上比试着。他高大的身躯生来就是衣架子,不论穿什么都有着摄人的气势。
身为他的妻子,她有着严重的虚荣,知道其它的女人在垂涎着他,而他的眼里却只有她。这样的认知总会让她窃喜许久。
突然,她看见背心的口袋有些破损,细致的缝线有些脱落时,她不禁蹙起弯弯的眉。
“这件衣服坏了。”她不悦的说,将背心拋掷在地上。纤细的指按下电话,她命令道:“这里有一件背心坏了,安排个人去换件完好的。记住,我要同样的尺码跟颜色,不能有半点不同。”她交代着,重新靠回他胸膛上,听着他稳定的心跳。
“只是缝线脱落,重新缝上就行了。”柯焰放下手中的文件,低头看向那件被她随意拋弃的背心。她拋下背心的模样,彷佛那是件没有价值的破布,而非贵得吓人的名牌服饰。
“不,”浣纱抬起头来,迎视着他的眼睛,双手捧着他的脸庞。她的唇上带着笑容,但表情却是无比的坚决。“那是瑕疵品,我不会要一个瑕疵品,我无法忍受。我只要最好、最棒,最完整无缺的。”她坚定的说。
毫无理由的,一阵寒冷徒然窜过柯焰的血液,他缓慢的瞇起眼睛,知道该指责她的任性,但是在此刻他竟无法开口。在拥抱她的瞬间,他似乎感受到某种来自未来的威胁,他的脑海里不停回荡着她所说的话。
这句话像是一个宣告,或是一项太过清晰的警告,他听了只觉得意外的刺耳。
就算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只要稍微有了瑕疵,她就会无情的丢弃。是的,浣纱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聪明而富有,早已经习惯了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的,她无法忍受瑕疵品。
或者应该说,瑕疵品根本无法与她匹配。
柯焰突然感到深深的不安,只能更加用力的拥抱着她。
是不是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隐约的感受到,命运即将降临的无情捉弄?否则怎么能够解释,他会对她的那句话,记得那么深刻,深刻得与血脉难分,在离开她的那些岁月里,不停的用那句话来自我伤害。
浣纱并没有发觉到丈夫的情绪有异,她只是拥抱着他,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以及那浓烈的烟草味。她感到如此的平静,几乎要以为能够依靠在他怀里过一辈子。
烟雾缭绕着,那气味瀰漫了整间书房,包裹了拥抱中的两人。
第三章
如今想来,凤傲磊的死去,只是整件事情的开端。在他死后,浣纱的象牙塔崩塌了一角,外界的风雨袭击着她自以为平静的世界。
在她结婚后几个月,凤傲磊住进了医院,或许是看见女儿有柯焰守护后,他长年的重担徒然松懈,原本只是因为些微不适而入院观察,谁知身体的毛病却突然变得严重,连医生都检查不出病因。经过两个月的折腾,他没有再走出医院。
凤傲磊的过世是商界的大事,丧礼办得备极哀荣,浣纱穿著黑衣,精致的脸庞是苍白的,她没有哭泣,挺着细瘦的肩撑过冗长的丧礼。在漫长的丧礼过程中,她站在灵堂上,静默的给予每个前来吊唁的人们回礼。
丧礼的种种是繁忙的,柯焰打理好一切,然后疲倦的回到住处。天色已经转暗,夕阳在绚烂后变为深深的琉璃色,因为众人都到丧礼上帮忙,整座宅邸是沉静的,连灯都尚未点亮。
他揉揉酸疼的颈项,视线投向楼上。他不担心丧礼上的种种,有了事前的安排,以及李韬步在场坐镇,丧礼不至于会出什么差错。他比较担心的是浣纱。
自从凤傲磊去世后,浣纱不曾流过半滴泪水,她只是沉默着,像是个毫无生气的玻璃娃娃,细瘦的身子像是一阵风来就会将她吹走,原先的傲气全然消失,连那双美丽的眼睛都是黯淡的。除非是他逼着她进餐,否则她根本滴水不沾,他十分担忧她是否撑得住。他知道浣纱父女间的感情极深,凤傲磊的去世一定让她伤心至极。
在丧礼上他终于看不下去,要她先回家休息。她没有抗议,安静的点头后,服从的回家。
浣纱的模样让他担忧得心如火焚,服从这个字眼从来跟她扯不上关系,看见她静默的遵从他的命令,他反而担心她是否在心中藏着过多悲伤。如果她疯狂的哭泣,或许他会比较放心些,她如此克制,其实更濒临于崩溃的边缘。
“浣纱。”他呼唤着,伸手到墙上试着打开电灯。但是试了几次,屋子还是一片黑暗,所有的电灯都毫无动静。黑暗像是一片网,笼罩了整间宅子。
柯焰猜想是停电了,他迅速奔上三楼,在角落处拿起备用的手电筒,打开主卧室的房门。
“浣纱,你在哪里?回答我。”他的视线依循着手电筒的光束,掠过卧室中央的床铺,却不见她的身影。
他皱起浓眉,正想到其它房间寻找,床旁某个娇小的黑影有了细微的动作,引起他的注意。他举步走入黑暗的卧室,手电筒的光束是夜里唯一的光亮,他把光束朝床旁照去。
浣纱坐在地毯上,手里紧握着从床上拖拉下地的薄毯,脸色苍白如纸,甚至连唇都是没有血色的。她的眼里盛满了恐惧,当光束直射她的脸庞时,她没有丝毫反应,宛如一座毫无知觉的雕像。
“浣纱!”柯焰急忙冲上前去,急切的触碰她,他的手试着拉开薄毯,而她却死命的拉住,怎么也不愿意放开,用力到连指关节都泛白,像是溺水的人紧握着唯一的浮木。
她静默的坐在地毯上,睁大的眼眸视而不见的瞪视着前方。雪白的肌肤衬托着她身上的黑色丧服,看来十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