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皇上提醒。”鬼皇将没好气,真不该对这皇帝心软。
“那么我先走了,鬼爱卿,多保重,等你新婚大日朕再来探望你。”
是想来闹洞房吧!“谢皇上,皇上万金之躯,凡事国事为重,毋需为了卑职而舟车劳顿,惊扰百姓。”
皇上出京可是大事,全朝文武百官出列陪驾,就怕有万一。说不定还要祭天求神问卜,什么时辰出宫安全。
“哈哈,鬼爱卿,你真是朕的好兄弟,太了解朕,你这工作狂别只顾着埋头苦干累死自己,抽个空去看看新娘吧。”皇上朗笑而去。
“谢皇上提醒。”是该抽个空去瞧瞧皇上给他找什么样的未婚妻,免得娶了什么都不知道。
“这里就是尚书府。”伪装成乞丐的鬼皇将喃喃自语,远远的望着龙飞风舞的匾额上写的大字,正犹豫要不要飞身上屋檐偷窥时,大门突然打开,一匹牡马横冲直撞的飞奔出尚书府,朝他而来。
“快闪……啊。”他差点被一个骑马的丫头撞倒,及时闪开因而跌倒。
一个明眸皓齿的红衣女子以马鞭指着他,“臭叫化,你小心一点,要是害我牡马受惊吓受伤,看你怎么赔我。”
鬼皇将佯装被惊吓的坐在地上,睁大眼珠子望着盛气凌人的丫头。扮成乞丐,脸涂泥碳的他本意是来看看将来要和他共度一生的牵手,哪里知会撞到一个脾气骄纵蛮横的丫头。
眼前这个一身红衣劲装的姑娘就是夏如意吧!的确长得不赖,只是那骄蛮的个性就令人难以恭维。
“对不起,小的不是有意,小的……小的只是路经此地,被壮观的府邸吸引不自觉多看一两眼。”他故意浑身哆嗦,露出一脸惊惧的模样。
“哼,尚书府岂是你一个乞丐能逗留的地方,还不快滚。”说着,就要挥起马鞭往他身上落下。
“小姐,夫人交代过不可以用马鞭打人,否则就要把马儿收回去。”轻柔婉转的嗓音令人如沐春风,悠扬的飘出府,音量不大却硬生生拉住如意落下的鞭子,随后一个牵着马的白衣女子娉婷的走了出来。 。
“算你好狗命,还不快滚。”如意收回鞭。
迎春慢条斯理的走到鬼皇将身边,忙不迭的搀起他。“公子,你不要紧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
鬼皇将佯装害怕的挣扎避开迎春的靠近。深邃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这一路上走来行人莫不掩鼻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她,她不怕弄脏了手吗?
“迎春,别理那个臭乞丐,全身脏兮兮的,恶心死了。”骑在马背上的如意嫌恶的脾睨满身污泥烂疮的乞丐。“我们要赶时间。”
“小姐,别急,现在时辰还早。”迎春端详他身上的伤痕及烂疮,深思了片刻,从怀中揣出两只瓷瓶。鬼皇将感觉身体被她轻揉抚触的地方仿佛被火灼烫似,身子不知怎么的像着了火。
“等等,别动,你这里受伤了。”迎春倒出透明如芦荟的稠状物抹上他手背的擦伤,瞬间清凉穿透他的肌肤。
他几乎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淡雅清香,心跳莫名的急促。就算是皇上最美艳的妃子靠近,他也不曾心起波澜,而她只是靠近,他身体就起异样的热,这还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这药给你,每天早晚擦一次,还有那些烂疮用青色瓷瓶药粉和水敷上,早晚各一次,拿着。”迎春浅浅一笑,径自拉过他发颤的手,将两瓶药塞进他污秽的大掌中。鬼皇将压制如雷的心跳,战战兢兢的接过,精锐的眼暗中打量她,秀丽细致的容颜,灿如星子的灵眸,还有如出水芙蓉的甜美笑靥。她举手投足流露出高雅沉静的气质,她不像是人家丫鬟。
“迎春,走啦,你不是答应我要教我做花环,我要做花环给我的牡马戴,再不快去后山,花都被采光了。”如意等不及的跳下马,抢着拉过迎春,不让那臭乞丐分走她。“别管这臭叫化。”
“你叫迎春?”鬼皇将忍不住问。
迎春有礼的点下头,任如意拉着走。
迎春揉了揉她的头,“小姐,别急,现在时辰还早,花儿含苞待放的瞬间才美,现在花还在冬眠呢。”
“花也会冬眠?”
“小姐,会呀。”
随着她们声音渐行渐远,目送她们这对主仆远去,鬼皇将怎么看都不像,感觉像大人带小孩。
视线收回在掌心中的瓷瓶,瓶上仍残留那白衣女子的余温,还有淡淡的馨香弥漫着鼻端。
她叫迎春是吧!
第三章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春暖花开,喜气洋洋。
随着婚期逐渐逼近,尚书的女儿要出阁,对象还是位高权重皇上亲自赐封的鬼皇将,消息早传遍大街小巷,因此祝贺宾客往来川流不息,礼物堆满了三个仓库,还不够地方放。
尚书府内张灯结彩,墙壁、梁柱和门扉都翻新漆上喜气的红色;椅背桌面、花瓶,甚至连老鼠洞都贴上双喜字,杜寒云一人在大厅吆喝着,比嫁女儿还兴奋,一早忙里忙外,就怕嫁的不够风光;而如意也兴奋的凑热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好奇的拆看又是谁送来的贺礼。
迎春眼看没自己的事,也没有能帮的上忙,决定到后花园去拈花惹草。在初春这季节,该种什么呢?石菖蒲,还是柴胡?
相较于尚书府大厅里忙碌喧哗,后花园内,她一身素白埋首在花圃中,置身事外,仿佛要出嫁的人跟她没关系。
“小姐,你怎么躲到这来了?”梳着双髻的夏双儿是杜寒云特地为她买来的丫鬟,准备让她陪嫁去的。
“双儿,是你呀!”迎春抬起头,轻抬起手以袖角拭去额头的淋漓香汗,朝她绽开微笑,“我不是同你说过我跟你一样是丫鬟身份,你叫我迎春就好了,叫我小姐我会不自在。”
“小姐,你说这话分明是要折煞双儿,你是不是嫌弃双儿了?双儿知道双儿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惹了主子心烦,可是你不要把双儿辞退好不好。”双儿小嘴一扁,眼儿一红,眼看就要哭出来。
“我没说要赶你走,你别哭呀。”迎春哭笑不得,真不知道夫人哪找来那么爱哭的小丫鬟,竟然懂得用眼泪来制她。
“娘病重过世,为筹钱替娘风光下葬,双儿卖掉唯一的房舍,蒙夫人好心收留双儿,要是小姐你不要双儿了,双儿真不知该去哪……”双儿哭的双肩颤抖,抽抽噎噎的让人听了鼻酸。
迎春起身,不觉莞尔,“好好,随便你要叫什么。”想到双儿同她无父无母的身世,她就不忍。
猛抽鼻息,泪眼一收,双儿话锋一转,又变成一个超级管家婆,“这大太阳的,锄草翻土的工作自有园丁在做,你别动活,要不就吩咐双儿来做,否则累坏了身子,等会夫人又会念奴婢。”
“双儿,我身子没有那么娇贵柔弱。”迎春不觉莞尔,真佩服双儿眼泪收放自如!“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像我的孩子,以前都是我亲自一手照料,没道理现在要找别人帮忙。”
“还说呢!瞧你衣服都弄脏了,哪有人家小姐像你一样弄得全身都是泥巴。”双儿唠叨的蹲下身替她拍灰尘。
“没关系,衣服弄脏洗干净就好了。”迎春自若的轻拍掉衣服上尘土,整理了下衣裳后,环顾这欣欣向荣的药圃。
她原本打算依花草为伴,无欲无求的伺候小姐在尚书府过完这一生,嫁人是她这辈子从没想过的事。像她这样二十有二应该算是老姑娘了,没想到还会走上嫁人这一遭,不管如何,既然是自己选择代嫁,她就会尽力把代嫁新娘的角色扮演好。
“哎呀,糟了,我差点忘了正事,小姐,夫人叫我找你过去。”双儿霍地站起,敲了下自己头。
迎春不疾不徐的应声,“噢。”大概猜的出夫人要找她做什么,不外乎是定制衣裳,试戴那些珍珠玛瑙首饰,珍珠钻戒项链耳环。
“小姐,别噢了,快点,可不能让夫人久等。”双儿一古脑儿的拉起动作迟缓温吞的迎春。
“什么事那么急?等等,我的铲子还有刀剪没有收……”迎春回望着躺在地上的铲子刀剪,欲回身去拾。
“那个不会有人拿啦。”急性子的双儿使劲拖住她。
“好好,不捡了,双儿,你别拉呀,我会自己走。”迎春温软的道。
“啊,对不起,小姐,双儿冒犯了。”双儿惊叫一声,总算意识到身份尊卑的规矩,慌张的放手。
双儿突然松开,迎春身体失去平衡,脚下一个踉跄,往后跌坐在地,手不小心压到刀剪口,就这么硬生生扎刺进掌心边缘。
迎春感受到剧痛,眉也没皱一下,反倒是双儿吓坏的大叫。“小姐,对不起,你要不要紧?都怪奴婢冒冒失失害小姐跌倒,有没有摔痛?都是奴婢不好。”惊慌的赶紧上前搀扶。
“我没事。”迎春用一只手撑坐起身后微笑安抚她,以袖掩去伤口,不让双儿多操心,却忘了收藏起地上的银剪。
银剪上那刺目的红艳血渍落人双儿眼底,她骇然变色,直觉拉起迎春的手,大叫,“啊——小姐你流血了。”抬起迎春被刀剪刺伤的手掌,掌心虎口处有一个戳伤,殷红的血渍顺着手腕淌下。
她的粗鲁让迎春眉头轻颦了下,旋即舒展,“我知道。”伤口被她这蛮力拉扯恐怕裂痕更开了。
双儿抽气的哽咽,“小姐,你流好多血,都是双儿不好。”眼泪如涌泉流不停,悲凄活像哭丧。
“我还没死,你别哭。”迎春轻抽回手,掏出怀中手绢,嘴咬住手绢一角,用受伤的手抓住另一角,然后轻易的包扎起伤口,“你看,这样就没流血了。”等会再回房里清理上药免得感染脏物。
“小姐,那伤口好深,还是让双儿去请大夫。”双儿哽咽,泪如雨下,望着白绢被血渗透,担忧的眉头始终舒展不开。
迎春用没受伤的手拉住她,“我自己就是大夫,你放心,这点小伤没有什么大碍,你不是说夫人找我,还不快带我去。”
“可是你的伤,呜呜,都是奴婢害的……”双儿自责的哭着,眼泪滚滚滑落脸颊,拼命的用袖抹着。
看着双儿哭得两个眼睛肿成核桃,真不知道她那么多眼泪是哪里来的,从刚刚到现在比梅雨还丰沛。迎春长叹口气。
“相信我,我没事。”要不要她立誓啊?
※ ※ ※ ※
新婚大喜之前见血果真不是好事。
这一小小的伤口被急惊风的双儿渲染变成伤重卧病,连带着婚礼延期至端午,而每天一锅锅的补品像不用钱的送过府。
一个小小的扎伤,她已经被双儿以眼泪攻势闷在房里三日,她若再待下去,没病也会被逼出病。
所以当夫人说懿贵妃举办春宴邀她同行时,她二话不说的欣然同意。一方面也是天天黏着她的如意正对爹送她及笄生日礼物的牡马染上了瘾,难得对她没有紧迫盯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宫。虽说她不太喜欢宫中那些繁文缛节,不过,能出去透气总比被关在房里听双儿一天三餐哭的好。
在八人大轿伺候下,她踏人巍峨的深宫内苑。
高耸的宫门戒备森严,若非有懿贵妃派人来迎,就算是杜寒云也只能望门兴叹,她大概无法进入这遥不可及的皇城。
她们一行被安排到东苑两层楼的春阁休憩。
杜寒云也谙悉迎春不爱热闹的性子。“迎春,你留在这,我去跟宫里那些官夫人打声招呼。”
迎春点了点头,“夫人慢走。”
“还叫夫人,该改口了。”杜寒云促狭的道。
迎春脸微红,无措的低下头,舌头打结,“呃……夫……”那个娘字怎么也跨不出喉咙。
“算了,不用太勉强自己,等你哪天想叫再说,我去去就回。”杜寒云摇摇头,率领丫鬟离去,屋内就剩她和双儿。
迎春推开窗子,深呼吸了口气。
“小姐,危险,这是二楼,别太靠近窗子,万一出了差池,双儿怎么向夫人交代。”双儿严肃的制止的挡在她身前。
迎春哑然,“好好,我站在这边,不靠近窗口就是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最佳写照。
不过,她仍忍不住俯眺四下一片青葱苍郁,传闻禁苑里种了许多稀有珍贵的奇花异草,不乏灵药,有些还是西域进贡的稀有植物,民间不一定有,不趁这机会见识一下太可惜了。
迎春一个大转身,快步的推门出去。
“等等,小姐,你要去哪?”双儿仓皇的追上。
“双儿,我这附近走走,你在这等夫人。”
“可是,夫人交代我一定要跟着你。”
下了台阶底,迎春回眸一笑。“双儿,我不会走远,如果你也跟着我离开,万一夫人回来见不到人岂不担心。”
双儿迟疑的想了下,小姐的话似乎也没错。
“你放心,这里是皇宫禁苑,到处都是御林军和禁卫军,警备森严,我会小心,不会乱跑。”
“小姐,只是去外头逛一下就要回来喔。”双儿眼看无法阻止小姐想往外跑的心,只好叮咛着。
迎春忍不住要叹气。“我知道。”
“小姐,你要快点回来,不可以让双儿等太久。”
“我会的。”
“小姐,你要小心。”
“是。”迎春哭笑不得,总算可以自由呼吸了!
※ ※ ※ ※
甫步出春阁,迎春的目光被禁苑里美不胜收的庭园造景吸引,参天古木高耸人云霄,假山飞瀑栩栩如生,还有大片莲池,甚至还有温泉……
她漫步在辽阔的禁苑里,无意间发现了石林后蒸腾的热气袅袅,她没多想的翻过石林。
蹲在池畔,她轻拨着温热的池水,左顾右盼了下,确定四周没人,她扶着岸边的大石头慢慢坐下。
她小心翼翼脱下绣鞋和白袜,将脚踝浸泡在温泉中,在这初春的凉风里,温暖直沁心肺,她不由自主的闭上眼。
蓦地,背脊寒毛倒竖,她敏锐的睁开眼,脖子上某种尖锐物体摩擦她细致的肌肤,她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嘴就被粗糙的大掌捂住。
“嘘,不准大叫,否则我要你的命!”轻细低哑的男性嗓音冷冷的在她耳边散发危险气息,她忍不住打个寒噤。
迎春怎么也无法相信在皇宫禁苑内如此严密的戒备下,竟然还有人不怕死的敢闯进来,不知是他自恃武功高强还是对皇族有深仇大恨?
“非常好。”见她似乎害怕的不敢反抗,男子缓缓的移开大掌,“你不叫,我就放开你的嘴。”
她点点头。当嘴一得到空气,她深呼吸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垂眉敛自,眼尾余光扫见一只黝黑刚硬的厚掌握着一把银白的剑,锋利的光芒刺人她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