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伦热切地握住她的手,自我介绍:“我在帮项先生处理这地区的土地租赁。”
“哦?是吗?项先生。”她故意拉高音调,挑动眉毛向他示威。原来他有中文名字,还姓项呢!
佛伦好似在表扬杰森的丰功伟业,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项先生真是十足十的大善人,他买下二十几栋楼房,以低价租给贫困的人,还设立奖学金,出钱帮我们建设不少公共设施……”
她边听,还意味深长地瞄向一脸不好意思的杰森,本想逗弄他,突然,她发现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孩,充满敌意地瞪着她。
“你好。”她主动示好。
想不到对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转过头直接对杰森语出埋怨地道:“你明明答应我要参加我的毕业典礼,竟然失约,还不准我去找你。”
喔,方胜男这下总算明白女孩对她莫名的敌意,原来她是杰森的爱慕者。
“对不起,我很忙。”他露出歉疚的神情,却没有笑意,很公式化。
他的举动让她很满意,算他知进退。
“你没戴眼镜,看起来比较年轻,我跟爸爸之前认不出来,都不敢叫你,而且你很少来这里,不然我就可以邀你一起来。”她又娇嗔地道。
方胜男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她故作娇羞地道:“我也是这么认为,后来我一直要求他不戴,他就依我了。”说着她还很亲昵地搂住他的臂膀,让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匪浅。
女孩很不客气地问:“你是谁?”
“我啊,我是——”她准备再来天花乱坠一番。
杰森适时地制止她:“你不是问我哪里有银行吗?”他指着对面的街道,“那里有一间,你去办事,我跟佛伦有事要商量。”
好啊!竟敢借故支开她。望着那女孩幸灾乐祸的得意表情,她当场想发作。
不行,她好歹也受过教育,再怎么生气,也不能降低水准,她是有修养的人,不屑跟她一般见识。
她压抑满腔怒火,露出灿烂的笑容:“好吧,那我先去银行,待会儿再回来。”她笑着颔首暂时道别,不过当她一转身,美艳的脸孔骤变为黑面修罗,横眉竖目。
直到抵达银行门口,她还在数落杰森的不是:“臭男人、大色狼,看到年轻一点的妹妹就两眼发直、流口水,竟然还敢赶我离开……”
哼!她气愤地拍打大理石柜台,嘴里念念有词。
柜台的年轻行员一见东方美女,马上殷勤地道:“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意识到自己身在公共场所,她瞬时换回迷人的笑容,娇滴滴地道:“我想捐款。”
“想捐给哪一个单位?”
她递出一张支票:“捐给儿童和妇女救援协会。”
行员接过支票,心中低呼:哗!是一笔不小的款子。他抬起头来对方胜男行注目礼。真是不简单,美丽又有爱心,世间少有。
她报以微笑。
行员马上低头:“我开立收据,请问姓名?”
她为难地沉思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递了过去,办完事后,她轻松地踏出银行门口。
举手之劳做好事,真是会让人心情开朗,不过当她一见到前方的景象,心情又阴暗起来。她皱起美丽的脸,抿紧嘴瞪视前方的杰森跟他的朋友,尤其是黏在他臂膀上的那个不知羞耻的女孩。
真是该死,竟敢觊觎她的猎物,简直不想活了!
她维持表面平静,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他们背后:“嗨!我回来了。”
杰森的态度自若,仿佛一切事情都没发生,事实上也是如此,他不过口头对佛伦陈述一些事。
方胜男却坚持嗅到不贞的气味,气得牙痒痒。
“办完了?”
“是啊,那你呢?”明知道有第三者在场时,用不同语言交谈是很无礼的事,她仍然气不过,用只有她跟杰森熟悉的中文回答,那双晶莹的大眼正焚烧着熊熊怒火。
心思缜密如杰森,自然察觉到女伴的异常。他结束话题,对佛伦交代:“有什么问题,打电话到我公司来。”他又对殷殷盼望的女孩道,“对不起,我没办法接受你的邀请,你可以邀你的男朋友一同庆祝。”
佛伦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自然也猜出老板的女朋友可能不满女儿过于热情的举动。
没办法,女儿就是喜欢项先生,不过项先生对她始终冷淡有礼。
他尴尬地弯腰道别:“那我们先走了。”
“爸,我还想跟杰森说话。”
女儿的痴缠让他不得不板起脸孔:“又不是小孩子,看不出项先生有事要忙吗?”
强硬的态度让女孩不敢不从,只好垮下脸,依依不舍地随父亲离去。
他们走后,方胜男还是不愿对杰森开口,左顾右盼的,就是不肯正眼瞧他一下。
杰森忍不住问道:“你生什么气?”他不知她气从何处来。
“哼!登徒子!”她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他安上罪名,“为了她还支开我,跟她有说有笑,而我呢?”
她实在很想破口大骂,不过,这不就表示她在吃醋?
天啊!她在吃醋耶,而且醋劲之大,自己都控制不住。如果几天前有人跟她说她会如此不理智,打死她她都不相信,还会哈哈大笑。
看看她现在这个蠢样子,她简直要怄死了。
过了好半晌,她总算愿意开口:“为什么叫项先生?”
杰森耸耸肩膀:“项是我妈妈的姓,我跟凯文都有中文名字。”他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我叫项瑞祥,凯文叫项瑞福,很土的名字,是不是?当初为了不想让爷爷知道我对这里还有所依恋,才会私下请佛伦跟一班人帮我打理,‘项先生’就一直沿用至今。”
他语气异常柔和:“你就为这事生气?”
“没有啊?”她摇摇头。
“那么是哪桩事?”
她不正面回答,只是以霸道的口吻道:“以后只能在我面前拿下眼镜,也不能跟别的女人笑得那么开心!”
“啊?”他愣住。
“怎么,你不答应啊?!你想想,要不是我强迫你,你会一直带着那副老气的眼镜,哪会跟女人调笑,而且要不是我带你来,你根本不晓得这地方有多好玩。”她捍卫自己的权力,像是守护地盘的母狮子。
杰森搞清楚她话中之意后,一抹笑从心底升起,爬上俊颜。
他用手遮住半张脸,压住忍不住要往上弯的嘴角:“小姐,你好像忘了,是你强迫我不准戴眼镜,而且我没跟你以外的女人说话,有也是公事,再说,这地方是我童年的回忆之所,好像是我开车带你来的。”
她词拙,撇开了脸,怒气未消。
知道她对他有那么深的占有欲,杰森矛盾地感觉到喜悦和挫败。
有一刻,他有一股冲动,想扯住她的手臂大喊:我们私奔吧!如同我的父母一样,抛弃所有一切!
是理智稳住他坐在原位上,因为横梗在他们之间的是双方的身份。
他深深地叹息,引起方胜男的疑惑。
“你想什么?”
“没什么。”
“骗人,我明明听到你在叹息。”
她美丽的外表和不羁的性格,让他想把她永远地烙印在心头。
“告诉我啊!”她耍赖地扯住他的衣服。
蓦地,天空落下豆大的雨滴,重重地打在泥土地上,扬起灰,雨水渗入桌巾布面和人们身上。
小贩急忙收起货物,游客闪躲不停,大家尖叫着纷纷跑到有遮蔽的地方躲雨。
“快走。”杰森拉起她就要往咖啡厅里躲雨。
方胜男却欣喜若狂地伸出双手,接住点点雨水,露出洁白的牙齿惊叫:“是雨耶!”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她重复强调,大喊:“是雨耶!”
雨声、人声淹去他的声音,他更大声地道:“我们快进去躲雨!”他伸手要拉她。
雨水使她的头发湿贴在面颊,她摇头甩开他的手,快乐地奔进滂沱大雨中,“我最爱下雨了!啊!”说完还兴奋地又叫又跳,享受雨水淋着她的面容。
他着迷地望着她,想着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么疯狂的女子吸引他。
他淋着雨,看着她踢掉脚上的鞋子:“你会感冒的,快进来。”
她摇摇头,嘴里哼着曲调,自顾自地踮起脚尖,像个芭蕾女伶跳起正统的芭蕾舞蹈,优雅地飞跳后又转了无数个圈。
在街道旁躲雨的游客,带笑观赏她的舞姿,整条大街就像是她的舞台,而她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跳完后,她弯身对他站的地方微微鞠躬,杰森身后响起众多的掌声,还有人吹口哨,大叫安可。
她抬起头来,对他调皮地眨眼,吐舌头。
他爱怜地走过去,脱掉自己早已淋湿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我表演得好不好?”
“很好。”他拨去贴在她脸颊的湿发,两眼热切地凝视她。
她笑咪咪地伸长双手,攀住他的颈项。
杰森不再拒绝,他已经彻底地沦陷了,他无法抗拒她的魅力。
“你没法子反抗我的。”狡猾的魔女笑得可甜了。
“是!”他战栗地吻住她。
这一刻,他抛开他的自制力,深深地拥抱他弟弟的妻子,令他沉迷到不可自拔的女子。
第八章
方胜男和杰森两人玩疯了才湿淋淋地回家。
家里的仆人早就对大少爷屡次带方胜男外出产生了怀疑,只是碍于他是主子的身份而没多问,不过这消息却传到安德鲁那边去。
他取消和老朋友的餐会,勃然大怒地赶回家,又听到眼线目睹他们出现在贫民区的跳蚤市场上,状极亲密,还在广场上拥吻。
他坐在客厅等,直到门房报告少爷驱车回来,他走到走廊上。
远远地听到两人的笑声传来,他脸色阴沉得吓坏了一些仆人,他们纷纷走避。
当他们回到家时,发现偌大的家中空无一人,一拐弯就撞见安德鲁气急败坏地等着审问他们。
杰森一怔,面无表情地站着。
倒是方胜男态度依旧照常大方,她先打招呼:“哈啰,爷爷。”
“谁是你爷爷?”
“你啊,你不是凯文的爷爷吗?我是凯文的妻子,当然叫你爷爷啰。”
“我还没承认你们的关系。”
方胜男勾魂的眼往上一瞟,以十分不敬的口吻道:“我还以为美国是很开通的国家,想不到连结婚都要爷爷插手,不过你再怎么反对,我跟凯文也有结婚证书为凭,想反对未免太晚了点。”
安德鲁愤怒地骂道:“你这不要脸的女人,骗凯文也罢了,连杰森也要拖下水,你到底是何居心?”他转向杰森大喝,“你今天一整天都跟她去哪里?”
“出去办事。”
方胜男很不满意他的答案,皱眉瞪他一眼,补充说明:“我们去杰森他小时候住的地方。”
“胜男!”杰森要阻止她开口已经来不及。
安德鲁震惊地责问:“杰森,她说的是真的吗?”
她又抢话:“当然啊,干吗骗你。”她回完话后,转向杰森,不满地道,“还有你,干什么不说实话?我们又没做坏事,你何必怕他?”
“杰森,你真的去那个贫民区吗?”
“你年记大,所以可能听不清楚,我再说一遍好了。”她款摆着身子走至他面前,咬字清晰地道,“我们去以前他爸爸妈妈住的地方。”
听到她的答复,安德鲁愤怒地责骂杰森:“你竟敢去那种低贱的地方!要是让别人看到,不知道会传得多难听,你想污蔑家族的名声是不是?”
方胜男不敢置信地反驳:“爷爷,你的观念很糟糕,什么叫低贱的地方,那个地方或许生活水准不高,不过大家都很拼命在追求梦想,为自己未来的生活而努力,没有人有资格加诸任何评语在他们身上。”
“你懂什么?我不容许任何污点沾染到史密斯家族的名声。”
“名声、名声,那种虚幻的东西有那么重要?等你一死,这些东西并不能帮你上天堂。”
除了凯文,只有她敢这么大逆不道地对他说话,安德鲁怒不可遏地把手杖掷往她的方向:“你这荡妇!”
原本要击中她的手杖被杰森挡了下来。
“你!”杰森的举动大大地惹怒了安德鲁。
方胜男继续往下说:“你真的有问题耶,杰森不过想重温一下儿时的记忆,你为什么要百般阻挠?”
“我养大他、栽培他,就是要隔绝他跟下层社会的接触,关于他母亲的一切都是被禁止的,我不许他去操心那些无聊杂事,浪费时间。”
“这样很不公平,孩子思念母亲是很自然的事,你的养育之恩并不能操纵他的一切,你一味地打压他,只会引起他更大的反弹。你是他亲人,而不是主人,这样跟养只狗有什么差别?”
安德鲁沉下脸来:“就算我养他像养狗,也不需要你管!”
重话一说出口,在场的人全静下来。
杰森身体微微一震,随即压抑住,那张面孔仍旧莫测高深。
方胜男讶异地瞪着安德鲁,悲伤地问:“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地对他?”被比喻为一只狗!这算什么!难道他不知道这样说会伤害杰森的心吗?
安德鲁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口快而歉疚,他理直气壮,盛气凌人地道:“我说的是实话,他们兄弟要是没有我,早流浪到下层社会,也有可能为生活犯罪在坐牢,如今能有这一切,还不感谢我!”
“你是他们的爷爷,本该如此。界限若要分得如此清楚,当初你就不该收留他们,我终于明白凯文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原因根本就是你。”
“哼!当初他们的父亲为那个贱女人,口口声声要自立更生,结果呢?还不是死得那么惨!我的儿子是被那东方女人害死的,她才是罪魁祸首。”他的希望全被那女人破坏,原本听话的儿子也为了她而反抗,他费尽心思也不能挽回儿子的心。
她同情地看着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老人,怜悯地道:“你真的很可怜,你永远也不知道你丧失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不需要你管,只要等凯文回来,我马上扫你出门。”
“你以为我想待在这儿,有很多机会我可以离开,要不是想等凯文回来,你留我我也不可能住下来,只要你仍旧这么……”她很困难地忍耐,才能把要骂出口的话改成比较礼貌的措词,“自以为高人一等,这里永远都不会有笑声。”
不想浪费时间跟她说太多无谓的话,安德鲁把矛头移往身体僵直的杰森。
“杰森,希望你以后不要把心思摆在无意义的玩乐上,还有——”他阴沉地望着方胜男,“也不准你跟她过于靠近。”
这老头有病啊,不像爷爷,倒像个老军阀。夹着小小的恩情,逼迫孙子一定要听命于他,简直心理变态。
看到高头大马的杰森无动于衷地任他骂,即使知道这是家务事,她不应该管,可是他那无用的模样,让她忍无可忍又顶撞安德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