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表情却让涂祐瑄有些恼火,“你少给我装出那种口气,我说是工作就是工作,我可是警告你,别想歪了,还有,把你脸上的那副鬼表情给我收回去。”将手中的水果刀往鱼静芬眼前挥了挥,她一脸凶神恶煞的神色,“我看你八成是活腻了。”
“奇怪,怎么他才出现不到两天的工夫,你就变得那么暴力了?”突然闪过眼前的利刃亮光让鱼静芬乖乖的停住了这个话题,“工作上是出了什么事?你不是飞来飞去过得挺快乐又逍遥的吗?”
“唉!”削了片苹果,涂祐瑄将它往自己嘴巴里塞。
“你别再咳声叹气了好不好,这样一点都不像你了,到底是怎么了?”
“我想辞职。”
言简意赅的四个宇,倒让鱼静芬愣住了。
“辞职?瑄,你不是在工作上挺胜任愉快的吗?为什么无端端的就不想干了?”先前可是从没听瑄瑄提过这回事,她还以为好友乐在工作中呢!
“工作是很愉快啦,可是,常常这样东奔西跑的,我已经觉得累了。”
“累了?瑄瑄,你才飞一年的时间耶!”
“我知道我工作多久了。”颦起了眉,涂祐瑄的神情有些沮丧,“可是,我开始厌倦这种经年累月在不同的城市里停驻的滋味了,小鱼儿,你也知道,我虽然一向就很爱到处走走瞧瞧,可是工作毕竟是不比玩耍,再加上飞来飞去的,光是适应时差这件事,就很让我头痛。”
鱼静芬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其实既然觉得累了,早些停下来休息一阵子也好,免得继续坚持下去的话,你的工作情绪也一定会开始低落;你跟涂妈妈他们提过这件事了没?”没细看还不觉得,这会儿听这瑄这么一讲,鱼静芬倒是才留意到她脸上隐约显露的倦容。
涂祐瑄摇了摇头道:“还没,不过我爸他们明天会下来一趟。”
“明天会下来?他们是不是要回东势老家?”
“对呀,我会跟他们一起回去住个一、两天,问问看他们的意见。”她又咬了一口苹果,“如果没什么太大的变动的话,我这次休假回去后,就可以递辞呈了。”
“说不飞就不飞?那你的班呢?找人代?”
“对呀,看看有谁能代我飞下个星期的那趟,如果找不到人,就只好自己扛下来做喽!”涂祐瑄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我的合约也快到期了。”
鱼静芬不置可否的盯着她半晌,“那,这,你辞职后打算做什么?
“我呀,我预备开个店。”
“开店?”鱼静芬惊讶的瞪大了眼,“你要卖什么?”
“巧克力。”
“巧克力?”
“是呀,我想要开一家专门卖巧克力的店,有各种样式,还有不一样的口味,走精致造型包装的路线;自己设计包装盒、包装纸、名片,还有小卡片。”说着、说着,涂祐瑄的情绪又好了一大半。
“看你说得那么起劲,是不是心里已经有腹案了?真神秘,怎么以前都没听你说过?还有,你预备要在哪里找店面?”
“其实这件事我已经考虑了快半年了,前几次回来时,我还特地在市区附近绕了几次,评估市场环境,我想,我应该会在三民路那儿租个店面。”
“为什么要选在三民路?”鱼静芬讶异的瞪大了眼瞧她,“你不考虑在台北开店哪?”
“笨哪你,台北的店面都贵得吓死人,我哪租得起。台中其实也不错呀,像三民路上开了那么多家婚纱摄影礼服公司,在那儿找家小一点的店面,去沾沾喜气也好呀!三段那儿还有两家百货公司跟学校,店面如果选在那儿,商机也应该不错,况且,你们全都在这里,我一个人在台北会很无聊的。”其实,最后这一点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笑望着她边描绘边比手画脚,鱼静芬佩服的直晃着脑袋,“老天爷,又一个女强人诞生了。”
“女强人?我可不敢当哪,而且,我可是早早就已经想通了,光卖巧克力这玩意儿若真巴望它能够赚大钱,除非老天爷大发善心。”
“那你还想开这种店?”鱼静芬有些不以为然。
“兴趣嘛,而且,谁教我自己那么爱吃巧克力。”想了想,涂祐瑄自己先嗤声笑了起来,“起码,卖不出去的巧克力还可以自己吃到肚子里去,一点都不会浪费。”
“小心一点,别吃成了大胖妹,到时候看还有没有人会崇拜你。”
“我自己都不烦心了,你替我担心这么多。”笑咪咪的顶了回去,涂祐瑄可是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说也奇怪,不管她再怎么会吃,而且吃的又全是高卡路里的零嘴,她永远还是这副窈窕的身材。
“是呀,我替你担心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你的真命天子已经出现了,人家他都不嫌了,我替他担心个什么劲呀!”
“什么真命天子,什么他呀他的。”本来已经轻快飞扬的心情,一提到海鸣那个家伙,涂祐瑄就无由来得又心浮气躁了起来,“一定是鹰仔那张大嘴巴又不知道传了些什么八卦消息,小鱼儿,我可是警告你呀,少把我跟他扯在一起。”
“瑄,你真那么讨厌他?”虽然没见过海鸣,但自鹰仔口中听来的讯息,他应该是个条件相当不错的男人哪!但怎么话题一触及他,瑄瑄就情绪不佳?
毫不自觉地,涂祐瑄又叹气了,而且是好长好长的一口气。
“又叹气,这个问题让你很难启齿说出答案?”鱼静芬眼神专注的盯着她。
摇了摇头,涂祐瑄犹豫了几秒,终于作下决定,或许,跟小鱼儿诚实的说出自己心中的感觉,她起伏不定的情绪会好一些。
“坦白说,我也不能说是讨厌他还是怎样,因为他毕竟也没有惹到我,但是,几次接触下来,总觉得两人之间相处的气氛都会不知不觉的充满了张力。小鱼儿,你相信吗?只要见到他,不知怎么搞的,我的情绪就会绷得紧紧的,有些时候甚至会有些紧张耶!”
“哇塞,真难得,你会被一个男人搞得心绪不宁。”鱼静芬不忧反笑的张大了眼,“老实说,你觉得那个海鸣怎么样?”以她对涂祐瑄的了解,那个海鸣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要不,见识不算短浅的瑄瑄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被影响情绪?
“什么怎么样,还不就是个男人,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男人。”没什么好气的嗤声说着,她丢了个“你很不够义气”的大白眼给鱼静芬。
人家在跟她说那么感性的心灵触觉,她竟然只关心那家伙的琐事,唉,真是白交了这个朋友,枉费自己还对她掏心掏肺呢,很不是滋味的,涂祐瑄恨恨的又切了一大片的苹果,一口一口的往嘴巴里塞。
接收到好朋友抗拒再聊的暗示,鱼静芬淡然一笑的收回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再进逼,但是,眼看着一颗大苹果渐渐的失去了原有的体积,而她这个躺在病床上的正主儿却是一口都没有尝到,她开始感觉受到轻忽了。
“喂,涂小姐,有没有搞错,那么一大颗苹果都被你吃了一大半,那我吃什么?你不觉得该分我一小片吃吗?”有些不满的看着她,鱼静芬忍不住嘀咕着,“你要搞清楚,我才是病人耶!”
眼眉一抬,涂祐瑄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我知道你是病人,但是谁规定我一定得分一些给你吃?”她顺手拿起一个苹果扔到鱼静芬的大腿上,“要吃自己不会削呀!”
教她这个病人自己削水果吃?鱼静芬瞪着她的眼神里有着挫败与埋怨。
唉,看来要长相秀敏但脑筋却极度粗线条的瑄瑄将“细心”这个名词融会贯通,是件不怎么轻松的大工程。
☆ ☆ ☆ ☆ ☆ ☆ ☆
“是啦、是啦,表哥昨天就已经出院了,他好得很呢,等你们到台中后,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涂祐瑄静静的听着电话那头的反应,然后嘟起了嘴,“我哪有乱跑,人家小鱼儿都还躺在医院里,我去医院陪陪她嘛……拜托,妈咪,这个问题你可不可以等明天再亲自问她本人,不过,我想他们的进展应该没那么快……老天,你问我,我问谁去呀?我又不是小鱼儿,我哪知道皓子表哥有没有跟她求婚了……”
没有敲门,海鸣直接就用鹰仔给他的钥匙开了门进去。
涂祐瑄斜躺在沙发上,脖子歪向一旁的夹住话筒,双手交叉盘在胸前,一双眼睛直直的瞪着墙壁瞧,叽叽咕咕的对着话筒咕哝着,一副被打败的神情。
瑄瑄有个疼她,却也是像只老母鸡护着小稚鸡般深切的妈妈,当然还有她的爸爸、爷爷、奶奶、姑姑、阿姨、舅舅、舅妈……纵使是还有两个仍在念书的弟弟,但她是个从小到大就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漂亮妹妹。
这点,海鸣知道得很清楚。
但是他可是一点都不怕面对这些“未来的亲戚”,而且他也不怎么担心他们会为难他,有皓子跟鹰仔这两大护卫帮忙撮合与背书,他的信心可是十足得很哪!
而他最大的敌人,是涂祐瑄这个小迟钝分子。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我会到车站去接你们的,拜拜,晚安,替我亲亲爸比晚安。”如迅雷般的快速,涂祐瑄终于能松了一口气的搁回话筒。
“家里的电话?”
涂祐瑄吓了好大一跳,躺在沙发上的身体一跃而起,继而一个旋身,她撞翻了自己顺手搁在身边的提包,包包里的东西全都散了出来,但她没有立刻弯下腰去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双眼睛直盯着双手撑在沙发椅背上望着她的海鸣。
“又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向她晃动着手中的钥匙串,而且还很好心的将两位屋主的下落交代清楚,“鹰仔给我的,他今天晚上要留在办公室加班,皓子先到医院转一下,他们怕你一个人在家会无聊。”
听进他的话,涂祐瑄迭声的连哼三声,怕她无聊骗三岁小孩呀?!
以前就不怕她自己一个人会无聊,这会儿就怕她会无聊?哼,真是司马昭之心,明显又幼稚得教人不屑。
“我一点都不会觉得无聊,所以,不敢耽搁您大爷的时间,你可以起驾回府了。”她一点都不给面子的赶客。
海鸣根本就不甩她的态度,迳自选了个与她比邻的沙发椅坐了下来。
“你抽烟?”他的眼角瞄向掉落在地上的一包烟,那是刚刚自她的提包里跌出来的。
涂祐瑄本来想摇头的直觉反应,在看到他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后,突然变成了点头。
“这不是你的烟。”他又说了,口气很笃定。
圆睁的眼珠子有些惊异的转了转,涂祐瑄有些吃惊。这包烟的确不是她的,这烟是他临下班时遇见了安安,而安安因为急着要上洗手间,所以匆匆忙忙的就顺手将一整包烟给塞进了她的提包里头,她走时又忘了将它还给安安。
但,他怎么知道呢?
“谁说这不是我的烟?”倔着性子反唇相稽,她快速的抢回他捡起来的烟,还自里头抽了一根出来,大咧咧的叼在嘴巴上。
“你不抽烟的。”海鸣神情变得不耐又有些不悦。
“是吗?你这么确定?”眼角睨了他一眼,涂祐瑄从鼻梢发出一声轻嗤,还摆出一副神态自若的架式,接着迅速的自桌上攫起不知是谁搁在那儿的打火机,点燃含在唇上的烟头。
室内迅速的飘出细缕烟丝的烧灼味道。
两个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根烟上,因为虽然是点着了烟头,但涂祐瑄却只是抿着唇瓣含着烟头,不去吸气。
“你不会,就别逞强了。”毫不客气的大笑一声,海鸣伸手想取过她口中燃着的香烟。
涂祐瑄身子一闪,“谁说我不会抽烟。”用牙齿轻轻的咬着香烟,讲的话也含含糊糊的,涂祐瑄嘟着嘴,一脸的倔强。
“别耍嘴皮子了,你会不会抽烟我又不是不知道。”
骗鬼,我抽不抽烟,你怎么会知道?
但是听他说得笃定且把握十足,涂祐瑄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悦,当下二话不说,就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头稳住烟身,然后长长的吸了口气。
呛人的烟味直冲进鼻腔里,迅速的布满了整个肺部。
“嗯……咳、咳、咳。”她咳得满脸通红,眼角都渗上了泪水。这烟,味道真不好受。
“你还真将烟给抽进肺里去,你是呆子不成?”拼命的摇头、拼命的皱眉、拼命的大声诅咒,海鸣一手快速的抽走她唇边的烟,另一只大手毫不怜香惜玉的拍打着她的背。
“你……”涂祐瑄的手挥在脸侧,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要性子也不是这样子耍。”他的愤怒未消。
“你……”拼命的抽着气,她怎么躲都躲不过那只大巴掌。
“看吧,看你下次还敢拗着性子耍脾气?这烟味不好受噢!”拍打的动作没断半秒,但刺耳的话,他一句也没少讲。
红着脸,好不容易一口气顺过来,涂祐瑄终于自他手中脱身,一脸的痛苦。
“喂,你打够了没有?”竖起了秀眉,一双漾着水意的星眸狠狠的瞪着他,涂祐瑄动作有些艰辛的耸动着肩膀,“打得那么用力,你是存心想打死我是不是?”该死的,她的背说不定已经变成了青紫色。
“你有没有搞错?我是在帮你耶。”她竟然敢吼他!
“帮我?也不看你自己的巴掌有多大,光一掌就已经够我受了,你还一掌接一掌的打,干么,你是打上瘾了不成?”
“真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看见你呛着了,我好心好意的想帮你,结果……”炯利的眼神回视着他,黑黝黝的神色写满了被冤枉的愤慨。
“算啦,以后你离我远一点就是在帮我了。”一与他的眼神对峙,涂祐瑄发现自己竟然敌不过他逼视的利眸,“你也知道什么叫作狗咬吕洞宾哪!”讪讪的咕哝着,她想调开自己的视线,但又不甘心先败下阵来。
喉咙里憋着气,海鸣咬牙切齿的盯着她,数秒后他才自齿缝中挤出两个字,“好说!”
哼,这个时候,就算活活的打死他,他也绝对不会说出出国后之所以一直不丢掉中文,全都是因为她。
结果……老天,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作善解人意呀?
“喂,你干么一直瞪着我看,不曾看过美女呀?”老实说,涂祐瑄被他看得有一些慌意。
海鸣冷冷的嗤笑一声,“是呀,自己夸自己是美女,我倒是从来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霉女’。”
“哈!”他的话正中她的下怀,管他讥讽的口气吻说的是那个“霉”!“既然那么不乐意看我这种霉女,干么还往这儿跑?门在那里,不送了。”他早走早好,免得她的心跳愈来愈不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