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红鹤,依然是红鹤。
脸蛋是成熟了,身形也与童年时的五短身材截然不同,但是,粗率又心无城府的真性情却仍是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拨动了他的心境,向以为常的沉稳与持平,因她,一切都已经不再平常了。
就好像……他生来就是为了等待她的撩拨心弦。
如果当年早让他知道,离开叶家后,会彼此音信全无的隔断了这么十多年的空档岁月,就算最后还是得离开她,他绝绝对对不会连一声再见也不说,就这么跟着爸爸离开叶家、离开台湾。
二十年来,小小娃儿迈着一双跑不快的腿,边哭边追着计程车的画面一直萦绕在他的记忆里。
重新拧了条湿毛巾,伴着她的腰身而坐的毕天裘轻轻地为她拭着身上的疲惫。当她脸上那抹不知来由的微笑更大幅度的扯动着小巧却丰腴的唇瓣……情不自禁的,毕天裘低叹着,低俯下身,将灼人的唇印上了她的额际。
然后,移到她停驻着笑容的唇瓣上,一如童年的记忆,装扮成小王子的她,俯头吻住了装扮成睡美人的自己。
似乎是感受到唇上传来的热量与压迫,一声若有似无的呻吟自叶红鹤口中轻轻地溢出,直飘进他敏锐的耳际。
“你感受到我的唇了吗?”轻轻的,毕天裘俯向她耳畔说着。
“唔……唔……”
这若有若无的呼应声揪紧了他的满心相思,情难自抑的,他再度袭上她略带着白的唇瓣。
“呃!”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重量,还是唇上几近令人窒息的攫取,叶红鹤轻闷一声,猛地移动身子,而且手一扬,“滚开!”准确得让人吃惊,她挥向空中的手,刚巧扫过俯下身子的毕天裘那张漂亮的脸上。
沉浸在感动中的毕天裘没料到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微扬着脸,他呆呆地望着浑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抗拒行为,一个侧脸又晕睡过去的人儿,不自禁的,唇边绽开细细的苦笑。
这丫头,似乎还是这么崇尚暴力行为!
尽管是被她这么一掌挥去了不少情欲,但望着又沉入餍眠的娇靥,抑不住心头想望,他轻轻地又再度将唇俯下。
热烫的唇来来回回的巡吻在她乏力回应的唇上,毕天裘任由自己心满意足的双唇一遍又一遍的自她唇中索回这二十年来的失落。
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她呵!
那段日子,他并没有感到椎心刺骨的滋味,但是,却比那更糟。
因为在得知那个社区因为那把无情的火而付之一炬时,他以为自己的心也在那个当儿陪着他们一起葬身火窟了。
他还是照常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云淡风轻地面对在生活中来来去去的每一个人。可是,他从来不曾尝试曝敞自己已经封闭的感觉,这么多年,他以缺了心的形态生存着,而且以为自己就要在这种过程中走完这一生。
只因为那个唯一能撩动他心跳的人儿,已经随着火炬消逝了。
直到无意中看到了那张传真上头的人事资料,叶红鹤的名字赫然刻在眼中,那一刻,许久未曾跳动的心脏竟然不由自主地猛擂狂捶着。
所有的心思全然汇向台湾,那个有着她的土地上!
直到今天……
“我终于找回你了。”轻轻的在叶红鹤额上落下一吻,毕天裘将床头的灯光捻暗,但却仍不舍得离开。
身子斜倚在床头,一只手托住专注的脸庞,另一手,捺不住想思,缓缓地拂过她细致的脸蛋,细细的描绘着。
一笔,又一笔,他凝着激动地描绘着,像是再次将她的影像深深地嵌进脑海中。
第六章
讨厌,他们干么全都以那种神秘又贼兮兮的眼神瞅着她瞧?
不动声色的瞟了坐在斜对面的古晓芸一眼,看着她仓皇却又喜孜孜的将眼神移开,叶红鹤不由得皱起了眉心,嘟嘟哝哝着,将百般无聊又倍感威胁的眼望向在主持会议的大头目。
这张会议桌实在是有够大,大得足够两个壮汉在上头打架都不会掉下来。
但是,隔着这张桌子“遥望”着最前头的那个男人,她都还可以清清楚楚的瞧见那个男人傲人一等的出众长相。
清清楚楚的瞧见?猛烈的摇晃着脑袋,叶红鹤陡然一惊,自己在搞什么鬼?还清清楚楚的瞧见?她的视力几时突然好成这样?
“红鹤,你不赞成?”
“啥?”贸贸然的被毕天裘这么一点名,她一时之间还真是反应不过来。
赞成什么?她可是什么鬼话都没装进脑子里呵!
“还是,你觉得这样不妥当?”
什么事情不妥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啊?真是怪胎一个,整个会议室里的大小主管都听他使唤,他干么专挑她这种可怜的小秘书出招呢?莫名其妙。
“没有啊!”叶红鹤随意的应着。反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照着大头目的话说“是”,就绝对不成问题了。
她的话大概是让毕天裘听得龙心大悦,只见他黑眸中精光蓦闪,唇畔浮起淡淡的喜悦,“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该死,他们刚刚到底提了些什么建议?怎么好像……问题核心绕着她打转的样子?
怪事一桩,她的意见真那么重要?叶红鹤的心里有些忐忑的敲起了不安的钟声。凝着心,她干干的僵着唇角,很无可奈何地点了下头。
“既然红鹤也不反对,这件事就交给她处理了。”毕天裘仿佛和着磁性的嗓音回荡在宽敞的会议室。
啥?什么鬼事情要交给她处理?叶红鹤满头雾水的将目光从简雍跳到古晓芸,再跳到林甄意,然后跳过好几个她叫不出名字来的洋鬼子大主管,再绕回黑眸晶亮得盯着她瞧的大头目脸上。
似乎,他有些揣着心地等着她的反驳。
“好吧!”要叶红鹤开口问是什么事情,她可是打死也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若她一开口,岂不是不打自招地向他们自首,她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听大头目在讲些什么!
这等大罪,说不定是会杀无赦耶,她只有一条命,她可不想这么“青青菜菜”就被浪费在别人的土地上。
“OK,既然红鹤也没有意见,我们就这么决定了。”毕天裘动作优雅地站了起来,环视众人的眼神有着不易察觉的志得意满,“散会。”
简雍丢了个被叶红鹤归类到暧昧那一款的眼神给她,然后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大手自桌上捞起那份他压根就没有翻动的资料夹。
“我们的工作这样就结束了。”叶红鹤凑到他身边小小声的问着。
反正,如果能够一举就闪躲成功,管他大头目刚刚丢了什么苦差事给她,眼前,她只要机灵一点,眼明手快的紧跟着跟前的大魔神溜过关,就“啥米拢无惊”了。
“对呀,我们的工作是告一段落了。”故意停了好几秒,看到叶红鹤果然如他所料的咧开嘴时,简雍这才恶毒地添上一句:“不过,你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什么?”瞪大了眼,叶红鹤的笑容蓦然全垮了。
“你刚刚不是已经答应了人家?”他的脸上摆明了全是幸灾乐祸的快乐。
叶红鹤忿忿地瞪着他,“我答应了人家什么?”就知道台湾黑狗兄身上没有一个善良的细胞,明里、暗里,他就是要坑她。
“奇怪,你刚刚不是亲口答应了总裁,在他的秘书请假期间,暂代职务吗?”简雍笑得奸诈,“而且还是在众人面前无异议的答应哦!”看她一脸的懊恼不信,他的嘴巴更是咧得大大的,“别告诉我,你的脑子刚刚又去神游四海,根本没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本来就是事实嘛!但是,看见大魔神那副“我就说嘛”的奸人相,叶红鹤硬是将郁气给吞进肚子里,而且,她发现大头目的眼神似乎又开始刺着她瞧了。
“怎么会呢?只要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当然是义不容辞。”叶红鹤的笑容甜蜜得可以腻死人了。
远远的,毕天裘就看见他们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动着嘴巴,明明看起来是和和气气地在讨论着什么,可那回荡在两人间的笑容,却怎么看,就怎么觉得有些诡谲。而且,交会在他们之间那种掺着欢喜冤家味道的和谐……让他的胸口有着细微的刺痛。
心中明明灭灭的闪着不安的怔忡,小丫头……应该不是简雍喜欢的类型吧?
毕竟,正如同林甄意一早在他办公室时,不经心中带着关心的提醒着说:“就算他跟她有着不可磨灭的‘童年情缘’,而简雍,可已经有了地利这项最重要的条件哪!红鹤,好像满依赖他的。”
毕天裘本来不以为意的心,在看到两人熟稔又稍嫌亲密的斗着嘴后,渐渐地起了的灰色思雾。
“你们有什么意见?”人未到,他就忽地插进话来。
“没有。”异口同声的,两个人的枪口同时熄了火。
不动声色地瞟了简雍一眼,毕天裘的眼神再回到叶红鹤的脸上,“明天你先暂时用我办公室的那张桌子吧!”为了一偿宿愿,也为了安心,她必须明天就得安顿在他眼前。
“啥?”用大头目的办公桌?人家秘书不都是得避到大老板的门边,当看门狗什么之类的吗?叶红鹤一副不解样。
“天裘,你的桌子给红鹤用了,那你这几天怎么办公呀?要不这样好了,我的办公室先借她使用好了,而且距离你的办公室也满近的,要交代什么事情也挺方便的。”不知何时也踱过来的林甄意,好心好意地插进话来,“反正我这几天暂时用不到那间办公室。”
咦……叶红鹤有些受宠若惊的,将眼光在他们两人脸上来来回回的审视着。
这是什么场面?她叶红鹤何德何能?一个分公司里的小小助理秘书能够像抢到了钱似的,顶着高昂得会让人眼红的出差费来到大家向往的总公司不说,然后,高高在上的大头目跟他最重要的左右手,叙雳集团扬名海内外分公司的漂亮副总裁,全都急欲让出自己气派万千的办公室来安顿她?哇塞!最令人惊骇的一点,他们竟然毫不避嫌,像是个自个儿人般的,开口闭口就叫她红鹤。
红鹤耶!不是像叫晓芸一样,他们至今仍是叫她古小姐!晃头晃脑地思索了几秒,叶红鹤在心里挑起了疑惑,奇怪,自古有言,礼多必有诈,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在哪里办公有差吗?
她又不是十项全能,哪那么厉害到能够立即接手大头目的秘书原先的工作,顶多只是做做有关这次会议的文件档案资料而已,不是吗?
但他们给她的感觉,好像她是个多了不起的女秘书似的。
嘿嘿嘿,看来,她似乎应该移民到美国来才是,这里的风水像是合该她生存的,不出来见见世面,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这么的弥足珍贵。有意无意的,她睇视了眼双手盘胸的简雍。
哼,就让你知道,平时在台湾,你有多欺凌压榨我这个优秀人才!
“好,就这么决定了。”
贸贸然的,不知打哪儿来的皮球,又落到元神才刚在体内就定位的叶红鹤身上。
咦,又是什么鬼东西就这么决定了?最讨厌了,他们总是趁她心神不宁的时候决定事情。眼巴巴的看着大头目,再望了眼犹自在眼底挣扎仇视的漂亮女副总裁……“好啊!”想也不想的,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此刻,她甫聚拢的心思整个放在刚刚被自己一个不小心,被逡巡进眼底的那双仇视眼眸。
仇视?偷偷的再往漂亮女副总裁脸上瞟去,叶红鹤有些怔住了。没有啊!但是,为什么她刚刚像是看到那双漂亮的勾魂眼中,有着痛苦的敌意呢?而且,仿佛敌意的对象是自己耶!
漂亮女副总裁仇视她?不会吧?她招谁惹谁啊?在这个城市里,自己可还是只最稚嫩的菜鸟,根本就来不及干下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人仇视她呢?
就在叶红鹤还存留在可能与不可能的思虑中时,一只饱含着温暖的大手忽地落在她瘦巴巴的肩膀上。
“走吧!”浑厚带着低沉的嗓音比那只手更显温柔。
莫名其妙的瞪了毕天裘一眼,她很不给面子的耸耸肩,甩开他的手。
“去哪里?”这个大头目发什么疯?她可爱的名字白白被他给叫得亲热也就算了,反正不痛不痒,她也不会少块肉,但他连手都想不干净起来了?
有些怅然地看着自己被耸开的手,毕天裘忽地很想笑。这丫头,唉!真的还是那个死样子,不管是谁,半点情面都不随便给。
“到我们的办公室啊!”
“我们的办公室?”他们哪有什么办公室啊?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情?
“你自己刚刚不是也答应了?”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反正我那间办公室够大,可以挤上两张办公桌。”
什么,要跟大头目朝夕共处在一个办公室里!?
惊呼尚未脱口,毕天裘的手重新落在她身上,这回不是肩头,而是背部,不但如此,这次的碰触可是来势汹汹得很,根本就由不得叶红鹤有抗拒的机会,他掌下一个蓄劲而出,她的身子就乖乖地被推到门外去了。
???
“还没做完哪?”
一个黑影闷头就罩上叶红鹤很不爽的脑袋上。
“嗯!”这不是废话嘛,没看见她连手都不敢停下来?
这个家伙真的是太没有良心了,原以为调她进来顶多只是抄抄写写,骗些出差费而已,怎料得到,他还真的是极尽放心之能事的将自己的工作全都推到她桌上来,一副跟她推心置腹的模样。
还好自己的英文底子还不赖,要不,堂堂中华儿女的才能岂不是要让人给看扁了吗?
“要不要停一下?”毕天裘的声音里有着笑意。
光看着她脑袋上头飘散不去的烟硝味,就知道这丫头又拗起小性子来了。
“不要。”嘟着嘴、沉着脸,叶红鹤没让自己的手停个一秒。
哼,就让她在这里累垮、累瘫算了!不过,晚上回到饭店时,得记得先拨通电话回台湾给老爸他们,要他们千千万万记得,在她暴毙在洛杉矶的消息传回台湾后,要上门讨因公殉职的赔偿费用。
呜,自己怎么那么命苦呢!
像古晓芸,她好好命哦,不但顺利地告假成功,而且身边还有个亲密爱人相伴,到处游山玩水去了。而自己呢,这一个星期来,连新鲜的空气也没什么机会多吸上几口,每天一睁开眼,就被那个歹心肠的台湾黑狗兄给押解到这幢“高”贵的摩天大楼,名为办公,实为监牢的办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