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堇,她存心要将他给忘得彻底,不留一点痕迹吗?
惊诧着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骆保强瞪了他良久,忽然幽幽的吁了声。
“知道吗,你的笑声实在是很骇人。”他的笑,有一种掺进了黑幕的阴悚,让人抑不住的打心底发毛。
满心的无奈,骆保强不发一言的走出去,体贴的将整个空间留给陆榷。
***
当陆榷出现在眼前时,才刚踏出车门的王佑华有些意外。气愤难当,他不想理这男人的,可是胸口那股难散的郁气让他不由自主地开了口。
“你终于出现了。”
“小堇呢?”陆榷也不啰唆,直截了当的开口寻人。
“你找她干么?”重重的哼了声,王佑华的口气里满满的嘲讽,“穷极无聊,想再寻她秽气?”
“她究竟在哪里?”他没心情跟他做口舌之争,现下,小堇的行踪攫住了他所有的精力。
“我不知道。”
一口气猛地窒在喉咙里,脱口就是句三字经,陆榷一个跨步上前,伸手就往王佑华的颈子勒去,眼底有着疯狂的神情。
“小堇在哪里?”他是自己最后一个希望了,连他都不知道小堇的去向,那……“说!”
王佑华的脸色在几秒钟之内涨成了番茄红,若非骆保强使尽了力气掰开陆榷的箝制,再几秒,他铁定翘辫子了。
“陆榷!”骆保强被他的一时冲动给恼火了,“你给我冷静下来。”
“我很冷静、我很冷静、我很冷静,我没有一见面就将他给宰了,这样还不够冷静吗?”忿忿地摔开骆保强的手,那双睨视王佑华的森冷黑眸仍有残留的暴力,“我只想知道,小堇究竟他妈的被你给藏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又躲到哪里去了。”看清了陆榷的心焦如焚,王佑华的情绪反而稳定的迅速,“我找到她的那个晚上,她连夜搬走了。”每一想起她的逃避,他的心就痛,“她连我的援手都不肯接受。”
怅然若失的盯着王佑华,直到确定他说的是实话,陆榷轻喟着,黯然的垂下肩头,移开步伐。
“等等,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为什么要找她?”一个快步抢到他身前,平视着他眼中的哀戚,王佑华顿住气数秒,轻声问出心底的疑问,“因为孩子?”陆榷该不会意图跟小堇争夺孩子吧?看得出来,小堇相当的在乎她肚子里的小宝贝哩。
孩子?小堇怀孕了?!
狂袭上脑子的晕眩让陆榷的身子晃了晃,紧闭着眼,半晌,缓缓睁开的眼眶染上了红意。
“她怀孕了?”嘶哑的声音里有着酸涩的水意。
“你不知道?”
这个是问句也是回答的话让陆榷再度紧闭起眼,待再睁开时,长翘的睫毛上已然沾上了微湿。
“阿强,我们走吧。”
静静的让开路,王佑华没再多说什么,多感的情绪尚在陆榷蓦然出现的惊讶中起伏不定。
“你为什么要套小堇的话?”临走前,陆榷忽然忆起了这场纷争的开端。
虽然王佑华的介入不是主因,但若不是这个导火线,他也不会被小堇的背叛所伤,胸口那股盲目的怒火更不会一发不可收拾的猛烈。
“什么话?”这风马牛不相关的话让王佑华愣了一下,“我跟小堇套什么话?”
“汐止那块山坡地的工程底标。”他恨眼前的男人!
若不是因为这件事,他绝不可能会对小堇产生怀疑,进而气愤的离她而去,以致她孤身一人……老天,想到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陆榷满心的狂怒重燃,而且几乎要破膛而出。
“汐止的山坡地?”纳闷的在眉心打了个结,王佑华一脸的茫然,“什么山坡地?我跟小堇不曾谈过什么买卖房地产的事。”
“什么?!”再没有什么回答更令他意外了,猛旋身,重新揪起他的衣襟,陆榷一张倏然苍白的脸直逼到他眼前,“你没套问小堇关于那项工程的底标?”
“什么工程?”王佑华有些了解了,“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我向来都不管公司的事,而且,我也不懂。”
“小堇不曾跟你提及公事?”天,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想了想,王佑华直视着他,眼底一片清朗,“除了曾提及你的家人可能近期会来台湾一趟外,她很少跟我提到别的事。”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闲谈学校的课程与进度,只要稍微沾上点感情的话题,小堇都闪得相当迅速。
叹了口气,他补上几句,“她一察觉自己说溜嘴时,还再三嘱咐我不可以向别人提及,因为——你——不——喜——欢——她——到——处——去——三——姑——六——婆——一——些——有——的——没——的。”讲到最后,王佑华的火气又差点扬了起来。
自从他出现后,为了他的喜欢与否,小堇变得谨言慎行多了。结果呢,她得到的待遇竟是如此不堪!王佑华真替她感到不值。
天哪!天哪!天哪!天哪!
椎心刺骨的痛让陆榷直不起身。
当着骆保强跟王佑华的面,陆榷猛的弯下腰,慢慢的跌跪在地上,懊悔与纠结在胸口的心悸迅速的拢上了他逐渐泛着寒颤的身子。
老天爷究竟对他跟小堇开了怎样的一个玩笑呀?
***
“这次可以跟上回一样,你们先在姓陆的车里动手脚,一切都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李仁耀眼中闪着得意与仇恨的光芒。
李仁韦夫妇不就是这样给解决的,警察还不是查不出什么来,随便批了个交通意外的死因便结了案。这回重施故技,相信也绝不会有人往别的方向查来。
他要陆榷死得很难看!
没有人能够那样对他李仁耀说话,没有人。
一直以来,他就已经对老摆张骄傲嘴脸的陆榷相当的怀恨在心了,可是陆榷势力仍属强厚,目前他还扳不倒对手,但细水长流,他总有一天会让姓陆的家伙瞧瞧得罪了他李仁耀的下场是如何。
谁知道姓陆的家伙也不知何时回台湾的,今天一早竟然大剌剌的寻上门来挑衅,蛮横凶狠的态度让他活像个龟孙似的杵在那里,左一声禽兽、右一句无耻,喊得他颜面尽失。
家人的不解神情、邻居的幸灾乐祸……妈的,这口子冤气教他怎么吞下去!
“我要那个姓陆的家伙死的很难看。”咬牙切齿的吐着话,阴森森的冷凝浮进李仁耀眼底。
“可以,只要你先将上次的钱给清。”带头的大哥吐掉口中的槟榔渣,面无表情的逼进他。
“急什么,你们这次只要仍做得漂亮,钱,还怕没有吗?”李仁耀哼了声,“老子现在有的是钱。”
“既然有钱,就拿出来呀。”
“干么,怕老子不给钱哪?我以人格保证,待这件事办妥后,有你们的好处。”李仁耀说的相当的豪气。
“你还有人格吗?”可带头大哥的语气鄙夷极了。
这老家伙上回只付了订金,遇到他们催尾款时就在那装孙子,差点没被乱拳给扁毙,仍死抱着那包在他屋子里搜出来的钞票不放,看了就让人觉得孬透了。
跟这种人谈交情最不值了,钱没赚到反而惹来一肚子火气。
大概没料到带头大哥的话这么刺耳,李仁耀纠起眉峰,“喂,你要搞清楚,我现在是有生意要关照你,少在我面前襥上了天,老子不吃这一套。”钱是胆子,钱是枪。虽然有瞧出带头大哥有些不爽了,但自诩已今非昔比的李仁耀压根就不打算将自己的口气放软。
反正他有钱嘛。金钱是万能的,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金钱所摆不平的?
“是吗?”带头大哥冷冷的笑了几声,“那试试我这一套怎样。”
“你想干么?”李仁耀终于开始正视摆在眼前的危机。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脸一别,带头大哥向身后的几个大汉示意,“捉住他!”
一声令下,几个人全都涌上前。
李仁耀早机警的钻回车里,迅速将中控锁按下,一脸气愤难当的阴沉,“你们给我记得。”他在车里大吼,隔着密闭的车窗,话仍清晰的飘进在外头的几个踢着车身的壮汉耳朵里。
“我他妈的立刻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给我记得,你们将他给我拖出来。”带头大哥的话相当具震撼力,当下,几个大汉的行动更是积极了。
眼见几人已经拿出了棍棒,李仁耀哪还有心思去回嘴,也顾不得车头有人没有,拼了老命的将油门踩到底,嚣张的扬长而去。
逃的心惊胆战的李仁耀没注意到当真有个倒霉蛋正微倾在车头,而且还被他逃势汹汹的车子给撞个正着,后轮从那人倒下的身上压过。
“阿海!”带头大哥暴吼的声音里有着激动的哽咽,“妈的,全都给我上车追,我要他死,我要他给阿海偿命!”
这下子,李仁耀更休想脱身了。
任他油门踩得再死、任他方向盘转得再紧、任他汗涔涔、心慌慌,怎么也甩不开在后头盯死他的几辆车。
惊险万分的画面一幕一幕的在路人眼中上演,李仁耀憋着气,拼了命的逃窜,边腾出一手拭去额头的冷汗,边不安的回身望着后头的追兵……
无端端的,寻不出莫名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心慌气躁吧,李仁耀手中掌控的方向盘忽地一转,车子直驶才修复好没多久的安全岛,上头新近栽上的鲜绿嫩树被车轮给连根卷起。
连尖叫个几声都没时间,李仁耀当场毙命!
而在几个月前,就在同一处出事地点,也有一对夫妇因闪避不及而冲过安全岛驶进对方车道,也是当场毙命。
男的叫李仁韦,而女的……叫丁元玫!
***
他已经当雕像快半个小时了。
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陆榷,骆保强暗忖片刻,这才示意跟在身侧的助理传唤珠宝店的经理进来。
当甫飞回台湾的陆榷知道小堇的饰物全都被出清时,便要人循线将那些东西全都给追回来。但是,钻饰珠宝追索容易,而那个小女人……唉!
小堇、小堇,你究竟是躲到哪儿去了?
“骆先生。”
迎握对方的手,骆保强客套的笑了笑,“林经理,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我们也希望好的珠宝能被有缘人珍惜收藏。”虽然这种要他们按着破产清单上收购饰物的Case很少见,进行的过程也有些困难,可是,值得的。因为买家对“赎金”相当的大方,无形中就提升了收购的成效,而付的佣金也令人满意的高。
“陆董,这是名单上的最后一批饰物了。”满脸的如释重负,林经理将安放饰物的手提箱递放在陆榷身前的桌上。
皱着浓眉,陆榷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听进来人的话,下意识的点点头,并没有抬眼望着对方,他的注意力专注在那个手提箱上。
从林经理手上已经收回了大部分的珠宝,数量多得令人咋舌,他才赫然发觉,辛讯亏损的金额不是普通的庞大。而那些传了好几代的珠宝……小堇将它们变卖时,心情是如何的沉痛呵!
李仁耀真是死有余辜。
林经理也相当的识大体,微欠了欠身,就追随在骆保强的身后出去了,将整个清冷的空间留给陆榷。
轻喟了声,他伸手按开手提箱的扣钮,当前后两声开锁的“卡”声传进耳里时,身子不自觉地震了震,里头是自小堇手中流出去的最后一批饰物了,而她最钟爱的那套钻饰……他看到它们了。
痴傻的望着环绕在指掌间的钻链,陆榷不由自主地又回想起小堇谈起它时的雀跃,依偎在他怀里笑得恍如春风般娇媚的说着她要戴着妈咪送的钻饰快快乐乐嫁给他时,亮熠的光芒闪耀在那双眨动流转的星眸里。抑不住的刺痛沉沉的掠上胸,回忆越深,心伤越剧。
骇怕那份茫然、沧凉……那种寂寞孤单的感觉……
小堇的话又在脑海中回荡,他还记得自己信誓旦旦的对她承诺着——以后,你不会再感受到寂寞了——
掌中紧紧的握着那晶莹闪烁的钻链,壮硕的身子滑跪在地上,止不住颤意的身子慢慢的弓成一团,烫人心窝的液体自发热的眼眶中涌出。
陆榷哭了。
他真行,真厉害,一句话,彻彻底底的断了她所有的后路。怀着孩子,已然一无所有的小公主自云端陡落在谷底,不知去向!
老天爷,他对她做了什么?
***
房门被人“砰!”一声的推开,骆保强的身影随即闪了进来,几个大步就跨到了无生趣的陆榷身前。
“别太激动喽!”他不满的看着散落在陆榷脚边的烟屁股。
什么意思……黑冷的眸子忽地燃上炙热的激荡,陆榷自地上一跃而起,“阿强,你有她的消息了?”
痛死人了!
拧着眉,骆保强狠瞪了他一眼,将他过于用力的手指一根根的扳开,推隔有一臂之遥,这才点点头。
“找到小堇了。”
“你怎么找到她的?”这个消息重燃起陆榷的活力。奕奕蓬勃的精神又在他眼底萌生。
就知道这个好消息铁定能让陆榷起死回生。欣慰的呼了口气,骆保强谨慎的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办法,他看起来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再捉人的冲动。
“还多亏王佑华细心,他在供奉小堇她父母亲灵位的塔寺布线,嘱人只要一发现有年轻女人去祭拜就跟踪她,查出她落脚的地方。”我本来想自己去盯梢的,可惜,小堇并没有初一、十五准时去,唉。王佑华说这话时,还满脸的怅然呢!
“地址呢?”
“走呀。”骆保强晃了晃勾在指头上的钥匙,“专车接送。”他满意的看到陆榷的嘴角勾了起来。
总算,阳光初透了!
***
“小堇,拜托你别端好不好?别待会儿又被热汤给烫手了。”忙碌的看了眼滚在锅里的面条,靳玟忙不迭的发出警告,“给我乖乖的去洗碗。”真是说不听的女人,叫她别去碰那些刚煮好的面,她就是不听。
八成,小堇这辈子是跟热水犯冲。店里所有伙计烫到手的次数加起来,还比不上她一个人的多。
其实,所有人就只有小堇跟她两个女人而已。但,嘿嘿嘿,她可是将自己的皮肤保护得完完善善的哩,不像小堇那双手臂,啧啧,点点红渍,历尽沧桑的可怜样。
才刚将客人点的卤味送上桌,趁着靳玟一个没有留神,李淑堇小心谨慎的捧起炉上刚完成的汤面,走向另一桌的客人。
“小堇,你是没听到我的话!”她口气凶了起来,“欠人扁哪你?”
这家简陋的面馆,噢,基本上,它根本就构不上面馆的条件,简简单单的小摊子,两个挖空的炉面,一桶瓦斯,几张桌子,两个女人就此开始了合伙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