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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古男人  第5页    作者:刘芝妏

  “要,当然要,可是我还有……呃……”拧紧沉敛着浓浓忧烦愁虑的浓眉,他瞪着自己手上不知何时被喝空的杯子,浑然忘却不过是几秒钟前,他才挥着手中的空杯子朝酒保讨酒喝,“咦,我的酒呢?”刚刚,明明就还有大半杯的澄色液体在杯子里的呀?

  奇怪,谁这么没格地偷喝他的酒?

  “呵呵,没想到你真的醉了。”远远瞧见他时,见他那略显呆滞的温文动作,还以为他只是微醺哩!

  “醉?谁醉了?”

  “你呀。唉,给他来杯解酒的饮料。”见酒保在另一头忙,来人眼明手快地拦下一个经过身边的侍者,才回头,不自觉地笑叹一声,对着开始摇头晃脑的醉酒分子嘟哝了几句。见何悠作竟不死心地伸过手想抢他的酒,他轻笑一声,长臂一展,敏捷地救回了自己的酒,“别贪杯,这杯是我的,你的待会儿就来了。”

  “是吗?”漫不经心的应着,何悠作不死心的茫眼仍盯着桌上那一杯黄澄澄的沁凉啤酒。

  “何悠作!”

  半天,没人应声。

  弓着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来人微颦着眉,眼中带着探索的神情打量他数秒,忽地开了口,语气带着同情。

  “看来你又失败了?”

  “失败?”即使是神智带着空茫茫的晕眩,何悠作仍一愣,“什么失败?”

  “说服秦纭妹离职。”

  “纭妹……”一提到她,怎么醉酒醺心,他也可以立即恢复个七八成神魂,“你是什么鬼?呃,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才刚来没多久。”啧,他向来同情失意人,所以他原谅何悠作方才的失态,善良的没借题发挥,见何悠作表情怔忡地盯着酒保刚推到身前的饮料,他有些失笑,“喝吧,我帮你叫的。”

  “我不能再喝了。”心知肚明,他今天是喝得过量了。

  也该打住借酒浇愁的念头了,今晚幸好是让纭妹的上司撞见而已,若这消息传进纭妹耳朵里,她铁定又开始自责了。

  “解酒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队长语带感叹,“你跟秦纭妹是怎么了?为什么搞得这么凄凄惨惨的?”

  “啐!她呀,她有个会让人气死了的牛脑袋!”低喃嘀咕,何悠作干声笑着。

  凄凄惨惨?呵,他还真会形容。只不过,啧,自己这会儿的神态模样真有这么不堪入眼。

  “女人不都是这样?平常都是温柔得跟只波斯猫似的,但其实却暗藏着颗固执得跟龟壳一样的硬脑袋,继续多用点心就是了。”队长替何悠作打着气。

  “多用点心?!”他叹得比队长还艰涩。

  还不算用心吗?老天,他的心都快用光、用尽了,若心神耗损过剧时,他不怕伤到自己,只担心哪天会对纭妹脱口说出会伤了她的只字片语。

  “其实,她的胆识算是很不错了。”平心而论,她能撑到现在没崩溃,他都觉得颇教人佩服。

  “我知道。”

  “可是,坦白说,她的确不怎么适合这项工作。”

  没有半丝迟疑,何悠作深表赞同地猛点着头。

  队长所说的至理名言他举双手附议,惨得是,纭妹那颗善感又执拗的脑袋……

  如果有谁能敲醒她的理智,他愿意为那人做牛做马呀!

  “连你也没法子……”

  “没法子?”何悠作晕茫的脑子捕捉到这三个字。

  “原本还以为不出三个月,她就会放弃了,就算不是自动的,也会被你给劝服了,可没想到……”睇睨了他怔茫瞧来的眼,说话向来直接的队长耸了耸肩,“我还以为她爱你。”

  “她是爱我呀!”怔忡的眼盯上了杯沿沁着细细水珠的冰啤酒,何悠作近乎自言自语着,“可是,她对工作的执着教人无可奈何。”

  “也对。”

  “该死的女人!”

  “对、对、对,你说得没错,她们的思想逻辑的确让人伤透了脑筋。”队长心有戚戚的啧啧舌,“既然这样……”他忽然举高手中的杯子,“为我们这些任重而道远的男人干杯吧!”

  “干杯!”

  两只杯子互碰了下杯中有酒,声响稍沉,两人不约而同地互观了眼,他们又叹起了气。

  第四章

  好难过!

  抚着冰凉的额头,秦纭妹艰辛地睁开眼睑,未眨眼,就感受到一股灼热烈阳洒进屋内的干燥感觉。

  天亮了吗?

  心情沉甸甸的,像阴天。她下意识地聚合着酸疲中带着刺痛的眼眸,想逃开逐渐在全身漫开的痛楚,却不料此举更令她感受到阵阵劈着闪电的雷雨闪烁在心坎、在肝肺、在四肢百骸……心潮低落,连讨人厌的病菌也赶来凑热闹,一口细气甫叹出唇际,整个胸腔倏地浮起一股热气烧灼着,抬手欲抚住纷乱难忍的胸口,这才赫然发觉手抬不起来、脚使不上力,连思绪都晕眩得几乎转不过来了。

  生病了,她生病了,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吗?惩罚她明知不可为、不该为,却偏还要固执下去了。

  电话铃声响起,她的心里颤起了轻悸。

  是悠作吗?

  忽然,好想听听他的声音,想见见他的人,想偎进他怀里汲取向来支撑她所有动力的力量来源……不知不觉,单只想到他,眼眶就泛着酸意。

  这两天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悠作的余怒未褪,虽然他依旧是一天一通电话,可两天却没时间可以见个面、吃顿饭什么的,教她还能怎么想呢。

  悠作一定还在生她的气!

  “早呀。”队长的声音爽朗得像股暖流,在她心力尽瘁的胸口缓缓漾散,“你睡过头了?”

  “队长?!”她轻喃,气若游丝的。

  不是悠作。扁扁嘴,她勉强地将哽咽吞回肚里,不想瞒骗自己,但,真的是有些失望,心绪在刹那之间更是低落了。

  “还能听出我的声音,这代表你应该没睡傻了。”他哈哈笑了两声,“怎样,看天气好,想跷班哪?”

  没想到向来忠于工作的秦纭妹竟然迟到了,还迟到了整整一个钟头。一早上都没见到她那瘦伶伶的身影也没接到她请假的电话,这实在是不太像她平时的行径。他身为她的上司,关心一下是必要且理所当然的。

  毕竟,人家小俩口前两天才出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别真是闹出了什么事情来才好。

  “我……”她先叹了叹,“对不起。”

  “干么一开口就跟我说对……咦?秦纭妹你怎么了?”心思虽然不算细敏,但好歹也听得出睡意惺忪的语调与要死不活的语调有所差异。

  “我……呃……”胃在翻滚,她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忍下那股体内的骚动,“我今天想请假。”

  “你生病了?”

  “嗯。”

  生病了?“怎么会这样呢,看医生没?”

  “还没。”

  “是不是自己没办法去医院?”不愧是遇事沉稳又训练有素的队长,才三言两语,就立即捉到了重点,“可以忍吗?我找个人接你去医院。”听声音似乎不怎么乐观,还是,干脆直接叫救护车算了。

  “不必了。”先细喘几声,她强提着气,“我自己可以处理。”

  “真的没问题吗?”啧,这么倔强不求人的性子,不知道是何悠作的幸?抑或是他的不幸哪!

  “谢谢你,真的没什么大碍,或许,再躺一下就好多了。”虽然难受,也知道自己还是该去看医生较妥当,但身为消防队员之一,她相当清楚,若没事发生,大伙都还可以窝在队上处理、准备些器材,但只要一有火灾,常是一整队的人都出动了还不见得够人手。

  她不想平白浪费队上的人力资源。

  “真的没问题?”队长听出了她的坚决与强忍的气弱。

  “嗯。”她好想哭。

  怎么会没问题呢?她现在连哭都没什么力气了。

  “那好吧,你再躺一会儿,有什么事情立刻联络我们。”这执拗的女人,真拿她没辙。

  “好……”

  一搁下话筒,连气都来不及喘,强忍着全身肌肉的严重不适,她拼了命地冲进洗手间,没几分钟,竟就在厕所里拉肚子拉得整个人虚脱得站不直身。怔坐在马桶上,待神智稍清醒,她才勉强拖着冷汗潸潸的身子倒回床上。

  真的不行了,她该上医院去的。再躺一下、只要再躺一下下,等到持续不断在翻搅的肚子稍微舒服一些,就换套干爽的衣服,叫辆计程车去医院……呃,脸一白,她微缩着身,想止住胃部的不适。

  该死,肚子就已经很不舒服了,偏难过得在收缩的胃又赶这时机来参一脚,翻翻滚滚地扯着她的难受。很努力的,她鼓尽余力努力的往喉咙里吞着口水,一口接一口……呃,完了!

  同样的惨状再度发生,她捂着嘴,急急忙忙地冲回洗手间,来不及将垃圾桶扯到身前,俯趴在马桶上,嘴才张开,一大堆秽物就倾泻而出,差点没将她整个胸腔的器官给吐进一堆秽水里。

  这一番上吐下泻整得她两眼慌茫,连扯面纸拭嘴的力气都挤不出来,低抽着气,她无力地滑坐在光洁的地砖上,全身虚脱地靠向墙,哀哀戚戚的泪水不请自来,惹得她更是伤心。

  不行了,真的是难过透顶了,除了身体、还有心,呜……悠作,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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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睁眼,就已经感受到自手中传来的温暖,有人握住她的手,似乎,握得有好一时间了。因为手背发暖、手心发烫、源源不绝的恍若身处天堂,教她舍不得将眼睑张开。

  “别贪睡了,快醒过来。”低沉微哑的嗓音浅浅的、柔柔的,一如声音的主人般让人心醉神迷。

  轻吁着,秦纭妹细细的感受着被何悠作照拂的感觉,久久、久久都不愿美梦被轻易惊醒。

  “纭妹?”忧伤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与催促。

  噢喔,被发现了。

  “我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呵,果真是悠作在守着她。

  “你也知道这一点哪!”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他嘲弄着,“现在身体觉得怎么样?”

  “我是怎么了?”还以为她这会儿准是躺在医院里,没想到睁眼所见到的,是悠作房里的摆设。

  “重感冒、肠炎,还有严重的压力过大。”后头那句是他以她男朋友的身份所加上去的诊断。

  “这么惨哪?”她的心情却难得的好。

  未睁开眼,就感觉到悠作的力量与温暖自交缠紧握的双手传递进心坎,一睁开眼就看见面露忧忡的悠作紧张地望着自己,感觉上,席卷了全身的病痛已经好了一大半。

  心爱的悠作,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的悠作,她不知自己究竟是哪辈子修来的好缘,但真的很庆幸这些年来身旁始终有他这个无微不至的守护神。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何悠作的口气可不怎么好。

  至今,紧绷的情绪仍满满地充斥在他的周身,挥不去、散不开,折腾着他不安的心。

  接到队长电话,他已经够吃惊了。在赶到纭妹住处时,一颗心上上下下惶得他以为心脏准备要罢工了,然后一进屋就看见她倒在洗手间,已经晕了过去,老天,她以为,他的心脏像她一样好?

  “你还在生我的气?”

  “对,我在生气。”没好气地嘟哝着,见她脸一垮,他在瞬间便弃械投降了,“我是气你完全不懂得照顾自己,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实在是心疼她已经瘦得像只被一层皮肤包裹的骨架子,弱不禁风的教人时时刻刻都替她捏把冷汗。

  “大概是昨天吃了些不对劲的食物。”

  “你明知道我不是指这件事。”

  他气没消。至少,还没有完全消褪,怯懦地瞅着他,半晌,见他凝然沉重的神情仍持续着,虽然瞪着她的视线里已经没什么火气了,忽然,她将两人环握的手拉到胸前,紧紧地压在跳跃着忐忑与不安的心口上。

  “纭妹?”

  “我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可是,悠作的怨嗔,无论是沉默或是措词强烈,都一样教她难过不已。

  “我是说真的,你不想那么早结婚,可以,但,最起码别让我成天为你的安危忧烦。”

  “我知道我让你担心了。”

  “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不做些可以叫我放心的决定呢?”他的神色与词言都挺沉重的。

  “别这样!”

  “不然该怎样?白痴都可以看得出来你并不适合这份工作,为什么你还要死撑着?辞掉工作并不会让你陷入不忠、不义的地步;嫁给我也不会如何的水深火热吧?为什么每次一触及这两个话题,你就一副我正在逼你上吊的为难样?”

  “我……悠作……你……我并不愿意……其实……”嘴一抿,原本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绝不哭出来的泪水完全不听使唤,才一吸气,就纷纷滚下青白色的脸颊,“再给我一段时间考虑好吗?”

  “婚姻还是工作?”他尽逼着她允诺。

  “悠作!”

  泪水自她眼眶中涌出,却仿佛滴滴流入了他哀声叹气的心窝里,利眸一柔,他情不自禁地带过她的手,轻轻地在手背上吻了吻。

  “算啦,是我不好,别哭了,或许,我真地逼你逼得太紧了。”最近,一大堆事情都压在一块儿冒出来,扰得他的心绪特别容易起毛躁。

  “不,你没有,我知道你全都是为我好,你是对的。”

  “那你为什么不……你的病还没好,别想这些事情惹烦忧了。”要想,也得待她的身体好多了再说。

  反正,他有得是时间与耐心。

  “即使我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克服自己的心绪?”

  “你会吗?”

  “我……不会吧?”她的话带着明显的不确定与迟疑。

  不会吧?!

  何悠作突然好心酸,但见着感情内敛的她怯怯懦懦地睇视着自己,长时间累积下来的信心与勇气又冒了出来。

  “你知道我对自己的什么地方最骄傲?”

  “是什么?”

  “百折不挠的意志力。”含泪的水眸盯着他,瞧得他不由自主地将唇盖上她惹人心怜的眼睑上,“这几天先住在这儿吧。”

  “啊?”

  见她迷惑地望自己,他喟然一笑,“你的身体那么差,不趁这次机会狠狠的补一补怎么行呢?”再任她这么瘦下去,别说是刮台风,就是随随便便一个喷嚏也能轻而易举地就将她给吹跑了。

  若能利用纭妹住在这里的时间做足了心理诱劝,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她不但会辞了他想到就微恼的工作,还会让她咧了嘴地点头嫁他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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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纭妹?”

  没听到预料中的清脆嗓音,何悠作动作轻缓地带上大门,才旋身,正预备再喊一声,那阵淅沥哗啦的水流声就传进了他耳里。

  早该知道这丫头准还在浴室蘑菇哩!

  将钥匙放在门边的几上,捏了捏因忙了一整天而显得僵硬的脖子,瞟了眼墙上的钟,本想再喊一、两声,但走进卧房见到秦纭妹随手搁在床上的衣服,他顿起迟疑,缓缓的,唇畔绽出若有所思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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