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事情耽搁了你?”这是他之所以停下脚步的原因。
他很好奇是什么令她在短时间之内转移了注意力。
“这个呀。”原梓挥了挥手中的提袋。里头只有一本摄影书籍,但却厚重到足以轻易地砸破一个大男人的脑袋,“我好早好早以前就很想买了,但是阴错阳差,直到现在才总算买到了。”
前两次看到时,正巧她的钱包扁得不像样,只得作罢,这回,趁着存款簿的金额总数还够,一咬牙,她忍着心痛将它买到手。
“噢。”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司马决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人了。
原梓瞪着他的背影,有些傻了眼。
她急急唤住他,“等一等!”他不是专程为了等她出来吗?
“有什么事?”
“呃……”他不爱搭理她,她跟踪得乐在其中,如今他郑重其事的转身面向她,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我……嗯……一块去吃饭好吗?”
“吃饭?”
“对,吃饭。”原梓直率地摸摸肚子,呵呵笑着,“我肚子饿了,你不饿呀?”现在吃饭时间呢,不吃饭要做什么?钱包已经扁了,在可能的范围里,她不想太虐待可怜的肚子。
透过始终不离鼻梁的墨黑镜片,司马决端详她半晌,这才沉声答道:“是饿了。”
“那太好了,我们都饿了,可以一块儿去吃个饭呀。”他的回答不像是首肯,却也没拒人于千里远的漠视,难得他似乎有心维持亲和力,她笑得脸都红了。
“我请你好不好?”
他想拒绝,可是却不由自主的应了一声,“嗯。”
“真的?”又是另一项奇迹,吸了吸气,原梓眨了眨起雾气的叟眸,语带祈求的附上一句,“可是,我只能请你吃鲁肉饭噢。”钱都花在书上了,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得缩衣节食才行。
但无论如何拮据,请他吃饭的钱绝对不能省,即使只是毫不起眼的鲁肉饭。
“鲁肉饭?”司马决忽然拧起眉峰。
她说她要请他吃鲁肉饭?!
鲁肉饭这种市井小民吃的食粮,什么时候竟入了她这类娇娇女的胃?
见他面露疑惑地重复着她的话,原梓微挑起眉,忙不迭又再加了另一项诱惑。
“可是,我们还可以多点个热汤,我知道这附近有家饭馆的鲁肉饭不错,他们的鱿鱼羹味道更是一流,不盖你唷。”
鲁肉饭?鱿鱼羹?
司马决的胸口除了疑云密布,还是疑云密布。
“哎呀,你现在可以怀疑,可是,待会儿你就会相信我了啦。”凑近一步,忽见他悬挂着黝黑墨镜的神情晃出了丝闪躲的企图,她讷讷的停住动作。
“我只不过是想拉着你过马路。”
她不是存心要对他动手动脚的,再怎么不拘小节,这男女有别的界限她一直挺谨守的,刚刚真的就只是下意识想拖着他快快趁着绿灯跑过斑马线,可他的防备动作教她……有点颓丧。
“你会不会太心急了些?”
“啥?”她瞟着灯志的眼移到他脸上,“你说什么?”
“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不会毁诺。”
万般没料到她真这么凯,才隔了一天就答应了他的条件,他无奈,却也只能硬挺着上阵了。谁除了走马上任去保护她之外还能怎么办?
“我相信。”
司马决咳了一声,“那你别浪费时间再跟着我了。”
“没关系、没关系。”呵,就知道她这三脚猫的跟监伎俩,他早该察觉了才是。“反正我这会儿也没事做。”原梓昧着良心笑道。
才怪哩,她忙死了。
因为执意要参加野外求生营的摄影,所以,她在台湾的工作费尽心思与陪尽笑脸,好不容易才终于将时间挪前,而她拚了命地日夜赶工,为的就是想将所有的空档都花在他身上。
虽然这也代表她差点被自己的一相情愿给累垮,可是……她就是想多利用点时间跟他在一块儿嘛。
???
“小舅舅,你跟阿梓明天就要出发了噢?”趴在椅背上,李竟窻神情不舍的斜睨着坐在椅子上看文件的司马决。还以为藉着阿梓的不幸遇难,她可以赖在台湾享受一段时间的温馨亲情,结果……唉,真讨厌,死阿梓的生命韧性真可谓是坚忍不拔,那毅力几可媲美打不死的臭蟑螂。
“怎么,你也想跟去?”
“这……”偷瞥了瞿北皇一眼,她暗自叹气。“没有呀。”
她是有在想,可是,一方面怕会红颜薄命地客死异乡,另一方面,恐怕瞿大爷也绝不肯放行。
“如果你想,我不反对多个伴。”见瞿北皇脸色有点变了,司马决恶念一起,存心试捋虎须。
“真的?”她眼一亮。
清清楚楚的将她的渴慕看在眼里,黑瞳一瞪,瞿北皇提高嗓门怒咳几声。
当下,李竟窻立即会意。
“唉,算啦,你们去就好了。”况且,她若跟着去,恐怕阿梓也会有点失望吧。
“别舍不得了,反正只有半个月。”司马决不禁勾起唇畔,暗自窃笑。
“就算是一天也是时间呀,你们明天早上就要比翼双飞到澳洲去了,而我们明天晚上也要孤孤单单地回波士顿了,半个月后,这里就是你的天下了。”这一别,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每回小舅舅露脸的时间都只有短短的一天、半天,这次他会在台湾停留这么久已属难能可贵了。谁也不知道经过一眨眼的工夫,他是不是又要飘荡到哪个世界角落里去玩躲猫猫的游戏呀。
“这么凄凉呀?小纭不是要陪你一块儿去波士顿?”比翼双飞?他丢了个她们又在搞什么鬼的询问眼神给瞿北皇。
但瞿北皇没有理会司马决的眼神,因为他正顾着生闷气。
孤孤单单?这蠢女人真有脸说,她有没有用错形容词?有他陪在她身边,她还觉得孤孤单单!狗屎!
李竟窻完全没有悟到瞿北皇暗自捶胸顿足,仍径自搅和在新的思绪里。
“噢,对唷。”不过才几天的时间,她几乎已经习惯生命中又重新渗入姊妹相伴的感觉,“话是没错,但,她是她、你是你呀,人家也希望你跟阿梓能够一块儿,比较热闹嘛。”经他一提醒,她眼中的雾气散去了一些些。
没错,有姊妹相伴的事实多少可以稍稍平复她依恋不舍的离别情绪。
“过些日子我会去找你的。”她的哀伤逗乐了司马决,尤其是瞿北皇那副快爆血管的表情让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什么时候?”
“你不是要结婚了?”
“噢,对呀,你还答应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呵呵,李竟窻猛地笑了起来。“我竟忘了耶。”讨厌,平白浪费了好几十颗多愁着感的细胞。
不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小纭才会被她说动,愿意先和她一块儿飞到波士顿。
“你唷。”司马决促狭的视线紧锁在瞿北皇脸上,唇角勾扬的弧度更高了。
瞿北皇黑沉着脸一副吃瘪模样,罪年难得一见。
“对了,小舅舅,阿梓将钱汇给你了?”
“嗯。”
李竟窻一惊。“什么时候?”
“昨天就入帐了。”坦白说,他也很吃惊。
“喝,这么快?!”怎么可能?阿梓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筹到了钱?这钱,她是打哪儿弄来的?
是十万美金,不是十块钱美金耶!李竟窻惊诧的瞪大了眼。
“嗯。”
“小舅舅,你知道吗?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搁在心里,总想找个机会跟你说说。”她无法怪罪小舅舅的无心之过,不知者无罪嘛,可她真的很舍不得阿梓接下来得拚死拚活多久去偿还那笔债务呀!
“小窻!”勉强按捺下满腔的坏情绪,瞿北皇黑臭着脸,出声喝住她的掏心之举。
“呃?”
“你当真是吃饱了太闲,鸡婆成性了。”回到波士顿后,他不管管她哪行呀。
她会意,但仍不放弃替原梓申冤的机会。“可是……”“叫你惦惦就惦惦,口水太多了?”黑瞳一瞪,瞿北皇朝她挥挥拳头,以示警告。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是个现实的社会,无所谓谁较狠、谁较可怜,既然是交易,那两造达成协议,谁都不能有所埋怨,即使阿梓是他自小就看着长大,几乎视如亲妹的女人。
更何况,事实上……这笔钱最后会落进谁的口袋,还说不准,未来的事,谁敢大言不惭地妄加断论呀。
对这事,他另有预测,嘿嘿!
第五章
澳洲卑诗省
比赛队伍前一天才刚乘筏自湍急的艾拉霍河向前推进下一段赛程,一群人都已呈现疲态。
自出发日起,骑马、涉河、翻山越岭,这一路来的艰辛,连司马决这惯常耗费体力的人都叹为观止,更遑论这些生活在城市的都会人,不到三天的工夫,几乎已有三分之一的队伍宣告弃权。
“好热唷。”在他耳边丢了这么一句轻怨,嘴里嫌弃着热浪迫人的原梓又蹦蹦跳跳的径自取她理想中的景致去了。的确是热!
比赛行程尽是忽山忽海,才刚教翻越山巅的辛苦逼出热汗,却又立即让沁寒袭人的河水给浸出了一身湿濡的凉意,而这些才只是前段赛途,可想而知,能坚持到被视为是赛程里程碑的巴托费尔山的参赛队伍一定更少了。
仿佛是鬼斧神工的巴托费尔山高度足足有五千尺高,连他都忍不住咋舌,不过……连想都不必想,当愈来愈少的参赛队伍一程一程的往前推跋时,随行在侧的摄影队成员绝少不了原梓那匹韧性十足的小野马。
“啧,你曾不曾见过这么美的山峰?”原梓像阵风似的旋过他身边,又兴匆匆的呼啸而去。“我好怕待会儿底片会不够噢。”
这山峰真有那么美吗?
将滑落寸许的墨镜推回鼻梁,司马决坐在一根斜画过草丛上空的粗树干上,一脚悬空垂晃,他将身子撑靠在弓起的脚胫上,隔着黑漆漆的镜片,没依着她的赞叹去欣赏大自然的杰出之作,打量的视线几乎是锁在活力无限的原梓身上。她教人意外的事一桩接一桩,让他似乎随时都处在惊诧中。
瞪着原梓热心得过份的身影在其中一组比赛队伍周遭窜前窜后,很偶尔地,跑得远了些的她会记起他的存在而对他兴奋地扬着小手,开心得眸子都笑眯了,恍若两轮弯月,并不时地将镜头举起,拍摄眼前一幕接着一幕的绝佳画面……她拍最多的,八成是那些屹立不摇只顾随风摆摇的山川景色吧,他揣测着。因为大自然跑不了,无法回避她过于旺盛的情绪。
“喂,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她第N次扯着嗓门热情的邀约他共赏奇景。“有棵树的树干竟然弯得像根拐杖呢。”司马决只朝她挥挥手。
“老天!这里有颗长得像骷髅的大石头耶。”
几不可感的一声轻喟,他还是慵懒的挥手。长得像骷髅头?呵,真亏她有这么突出的想像力。
原梓朗声笑着,“哈哈,我看见有只小青蛙在打哈欠!”还拍照留念了哩,太棒了。
老天,她连这种小事都给瞧进眼里了?先是骷髅石,再来是打哈欠的青蛙,然后呢?幽浮登陆吗?悄悄自唇缝中逸出叹气声,他差点想开口提醒她,她的拍摄重心应该是放在选手们的比赛过程吧!
这种日子才过三天,他就觉得无聊了。
虽然是挺悠哉的,什么都不必做,只要“随侍”在她附近,简直比度假还要像度假,但他觉得自己堕落了,竟连个怨气也没放就当起个大孩子的保母,还有更教人不敢相信的是,他竟没打算要落跑。
而这与他的承诺及信誓一点都无关。
“司马决,你再继续坐在那棵树上,小心它变成吃人的树精姥姥将你给生吞活剥了,还不快过来。”跟着队伍愈行愈远,回头瞧见他仍动也不动,原梓将手放在嘴边圈成小喇叭,喊得惊天骇地。
她的口气还真像是在叫唤小喽啰,司马决冷哼一声。
若没记错,她今年应该已经二十五岁了,又是出生在富豪之家,怎么会坐视不管自己那张沾满尘灰与风霜的脸蛋?更别提扯开嗓门有损形象地四下惊呼着随时有的新发现……摄影真有那么重要?啧,连他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再怎么说,还是干干净净的她比较讨人喜欢……喝,他在想什么?!
“司马决?!”她的声音又嚷了起来。
极力的摇晃着脑袋,司马决意图晃散方才窜过脑海中的那抹惊吓。
许久没涉足澳洲大陆了,记得以前这儿的太阳热度还不至于将人给晒得神智不清,难不成臭氧层的破坏力已早一步燃烧了这儿的太阳?
“司马决!”两人相距遥远,原梓干脆停下脚步,专心地挥手要他归队,“你在等我们派车去接你过来吗?”
不,他只是在等自己的脑子能够清明一些!
司马决呀司马决,你是疯了,还是中暑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再胡思乱想了。他在心中不断告诫着自己。
“怎么了?”瞧他老杵在那根树干上,像坐化了似的……忽地,原梓拔腿就往回跑,“你还好吧?”
没等她冲过来,司马决自树干上一跃而下,步伐沉健地迎向她。
一则是因为责任,另一方面是因为……反正也没别的重要事情可做。他的工作就是顾着她,不是吗?
接下来的几天,他会好好的顾着这个标准乐在工作中的狂热份子。
但仅止于此。
???
仅止于此?!
墨镜后的黑瞳倏然圆睁,司马决将原梓从头到脚浏览一遍,轻屏住气,忍不住又仔细地打量着她,然后再慢慢地将沉淀在胸口的气悄然倾吐。
原梓穿了件宽大的衬衫,没扣扣子,只简单地用衣角绑了个结,行动中隐约露出只堪堪能裹住胸部的小可爱,模样很俏丽,打扮很年轻,周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甜甜的微笑在唇畔绽放,却在有意无意间随着言行举止散放着一股挑逗的意味。
没错,他的眼瞳没瞎,脑子没烧掉,她的行为就是挑逗。
这女人又在玩火了不成?
难不成她捺不住性子,开始对他发动攻势了吗?
司马决看得眼冒凶火,直想冲过去亲手将她的衣裳剥得一干二净,再亲手替她身体裹上一层密密麻麻的布料……不不不,这样做太便宜她了,在将她裹得像颗蚕茧之前,他会先修理她一顿。
不只是他看得喷火,一旁有个叫道格的外国佬也看得鼻血差点就淌了下来。
“唷,原梓,你今天怎么穿得那么辣呀?”啧了啧舌,他迫不及待的移动脚步接近她。
打活动一开始,他就将目光锁定在原梓身上了,若不是她那面无表情的跟屁虫始终不离她三尺远,她早已是他的囊中物。想来,她今天这么穿是故意的,嘿嘿,他看得出来她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