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来呀你。”他最后一次叮咛。
“哼。”虔素葆依旧是不领情。
她连着几天来的冷嘲热讽已经够教他不爽,尤其教他气闷的是,一出手,她的左手就狠狠的赏他一记直拳,拳势之狠辣,硬就是逼得他退两步,差点下意识的跃身回手。
“阿葆!”他怒斥着她的不识好歹。
可她不吭气、不理会,不待彼此的脚步站稳,只脚为柱,又是一记骇人的狠踢,凌利的脚风堪堪的扫过他的肚腹。
“阿葆!”他心里真有点动气。
“再来吗?”
还再来?!
“你玩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不是说要过招吗?”她迭声怒笑,不由分说地又是一阵狠攻。“来呀,你甭客气。”
这……干么,她是存心挑衅呀?
她的确是!
对仗几招后,田沐山就完全了解到这一点。
拳来脚往,招招毫不留情,而且她的眼神一接触到他的眼,就显露凶光,甚至在他一让再让的弱势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拳脚全都横冲直撞的攻向他;叫他最为光火的是,她挥拳绝不心软,踢腿也毫不松软,专攻、不守,尤其让他气急败坏的是,打上火的她将自己的防守弱点完全暴露在对手,也就是他的眼前。
他是存心在让,一让再让呀;若他不是他,而她也不是她,两方交战,她呀,死定了!
“够了!”伸臂挡过她的猛拳,田沐山怒吼一声。
“早得很呢!”鼻梢嗤着气,她也不甘示弱的回他一拳。
他怒着心,就在眨眼间却着了她的道。原以为她自左边挥来的拳头竟然临时收手,冷不防地,她的一记重拳精准的落在他的肚子,气得他差点将翻滚在喉头的一口血吐向她的脸。
够了,真的是够了!
黑着脸,田沐山瞪紧她的动作,就在她再度飞身跃起之际,他偷步上前,疾揽住她的腰,极力地将她的动作锁住。
“你放手!”
“够了,你别再发泼。”他真的要生气。
“要你管!”恨声嘟哝,虔素葆趁他不备,狠跺脚,直接用脚跟跺中他的脚背,又将身子跃离。
她的口气已经够辣够泼,可她的动作更是教他傻眼。
“阿葆!”口气上扬,他想翻脸,如果她再这么胡闹的话……
可虔素葆当真是不顾一切的卯上劲力的惹火他。
他的怒气、他的忍让、他的一再讨好,她全都看在眼里;问题是,她想借题发挥、她想泄愤、她想彻彻底底的跟他——一——刀——两——断!
明明,是她差点被侵犯,她想恨他,想恨死他,可是她气,真的是气呀,气她必须在脑子里将那天晚上的情景一而再的重播,才可以持续着对他的怒气、对他的恨,还有,斩草除根的断绝对他的心动。
为情所伤,一次就够她受的,再来一次……尤其,他给她的感受是吴铭方所远不能及的,若真再来一次……真再来一次的话,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承受的空间。
“你究竟闹够了没?”一手拨开她的飞毛腿,他厉声怒斥。
“没!”
啐,他就知道她会这么嘴硬!
弓起臂膀,田沐山将她的身子挡向右侧,见她跌步向后,心里笃定她起码得再两步才能止住跌势,凛着气,他顺势抬脚往前方直踹。
一方面,心中的笃定甚深,料她没这么快又再度发难,另一方面,他的心情实在是郁卒得无处可发,憋这么久,极欲借着拳脚动作泄愤,将连日来所有的不满都由这记回旋踢给释尽。
怎知她的身手硬是了得,不但立即拉大双腿的距离以止住跌势,甚至还能借力使力地又再扑向他,意图再接再厉的迎上他难得的回击。
就这样,他来、她去,时间算得不能再巧,她跃向他的身子正中目标,被他又长又猛的腿扫一记,直接被踢出道场外。
“阿葆?!”
“God!”
“天哪!”
几声不敢置信的惊呼,学员们纷纷围上来,急呼呼地将她给扶起。
“阿葆,你还好吧?”在她身边蹲下,黛碧的脸都给吓白了。
方才他们一伙人全都是凝着气看他们拳来脚往,没有人敢冒死进场当准死无疑的箭靶子。
明眼人都知道阿葆一心一意想惹火阿山,可明眼人也都瞧出来,阿山是咬着牙根一忍再忍,满腔怒火全都握在拳头里,却死都不肯出手还击,直到那阴错阳差的一记回旋踢……阴错阳差,当真是阴错阳差呀。
倏凝气,虔素葆的脸白得泛青。
还好吧?不好,她痛得快死了,那混球的一脚将她肚子里的肠子都给绞成一团,色君子见多了,她没见过这么狠的色君子!
“阿葆?”轻拍着她的脸颊,黛碧担心的喊着失神的她。
忍气提劲,虔素葆勉强一笑,“没事啦,回去擦点铁打药膏就行了。”
“真的?!”听懂她敷衍话意的人全都不信。
瞧她的脸只在刹那工夫就白成这样,而且……啧,瞧瞧,开始冒冷汗呢,会没事?鬼才相信。
一干人见她干声笑着,抚住肚腹不再吭气,闷哼几秒,不约而同的全将矛头指向害她咬牙切齿好几天的罪魁祸首。
“人家阿葆是女孩子,你为什么不再让让?”
“是呀!她哪会是你的对手!”
“阿山,你也太狠了吧!”
他狠?田沐山顿时教一股火焰熏青脸。
去他妈的!这群人以为他是存心故意的吗?有没有搞错?她被踢中一脚,伤了身体,可他伤的是心呀!
更遑论那个赏她一脚、害她受伤的混蛋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闭嘴。”咆哮怒斥,田沐山弯下腰,不由分说的抱起虔素葆就想往外走。“我送你到医院。”见她直冒汗,他的冷汗也从毛细孔纷纷渗出。
“不要!”
不要?
“你别再这么执拗。”他气急败坏的将她的身子紧搂在怀中。“看,你的脸白得像个鬼一样。”
“那还不都是被你气白的。”硬扯着他的手臂,虔素葆强自他紧揽的臂弯中直起身。“我真的没事,干么这么紧张?才一脚,死不了人的啦。”她赌气说道。
“没事?看你的脸色,不死也半条命。”他想再度抱起她,忍不住抱怨,“都什么节骨眼,还发这种牛脾气!”
赫,有没有搞错?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踢得她死去活来的那一脚是长在他身上的耶,可她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他竟还怪她不识抬举?
“不要啦。”一咬牙,她重重的挥开他的手,即使只是这么个不经心的动作也叫她冷汗直冒,可她强忍下来。
“你要上哪儿?”田沐山拉住她的手不放,被她气死却也无可奈何。
“去换衣服回家,要不,我还能上哪儿。”
她讲这是什么话?
“你不打算去医院?”他又开始光火。
“还在考虑中。”砰一声,她抱着肚子,用力的将更衣室的门给踢上。
去医院?哼,她真正的生起他的气,才不屑领他的情!
第五章
门一关,一伙人面面相觑,原本暂停的嘀咕声又扬起。
“她真的将你惹得这么毛呀?”先是有个不怕死的家伙直言不讳。
接着,更多隐约含着指责的问号出现。
“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阿葆她似乎是挺气你呢!”
“不管如何,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你该让下去……”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除了仍在轻责他不慎的那一脚,也都在叨念他的粗心大意与忍无可忍,横眉竖目,田沐山气不过地扯着喉咙怒斥,“是她分心、是她反应太好,你们为什么全都像是我存心杀她似的怪我?”
没错,对阿葆,他能一忍再忍,可是他们又不是她,他没必要好声好气的解释,既然觉得受委屈,他直接将话骂出来。
“但是,你们的实力本来就悬殊,眼睛没瞎的人都可以看出来她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仗着对他的认识,知他只是口头凶狠,对女性,好不好都会留情三分,黛碧忍不住说出更深一层的指控。
依她同为女性、当然偏护虔素葆的心态,就算他惨遭阿葆打得半死,也得无怨无悔的鼻青脸肿才说得过去。
“什么话嘛。”黛碧点出他与阿葆之间的实力差距,他可以接受,但她言下之意似乎是说阿葆的实力并不怎么行……他不同意,凭心而论,阿葆的底子已经练得教人十分满意,只不过,她踢错馆,“你别小看她,纵使她远不敌我,可是,她的身手不错,体能状况一级棒,简直像是钢铁铸造。”
“你还敢说!”
“本来就是实话呀。”他是心疼她受伤,也恼怒着自己的野蛮,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无视于黛碧无心抹减她先前的一切努力呀。
两个人鸡同鸭讲,根本就会错对方的话意。但,更衣室的门挺薄的,田沐山的嗓门又超大,虽然虔素葆不是故意窃听,但还是将他的话听进耳。
刺耳的话传进她的耳朵里,虽然强抑着肚腹的纠痛大步跨出更衣室,她依旧神情漠然的青着脸,但,已被戳个洞的心口在隐隐渗着血丝。
“你给我站住。”田沐山眼尖,瞧见虔素葆耗子般偷偷摸摸的移向大门。
“干么?”斜眼睨视,她不死心的盯着道馆的大门不放。
想到他毫不留情的批评,她就不想理他。
“我送你到医院。”
“不必客气,我自己去就行。”既然被发现,她干脆努力的直起腰,正大光明的走出去。
该死呀他,说不定肠子真的被踢成两截,好痛,痛死人!
“就叫你等一下。”他像个喷火龙似的走向她,想将她留住。
他敢拿这家道馆打赌,若他不押着她,她绝不会主动踏进医院半步。
“我说了,不必客气。”倏地扭身,她闪躲着他紧迫盯人的手。
“你……”
“田先生!”办公室里,才刚走马上任没几天的助理,蹲在地上整理橱柜半天,她根本没留意到外头出事,直接探头出来喊人。
“闭嘴!”
“赫。”愣了几秒,助理这才注意到道馆里的气氛不怎么对劲,可是……“你的电话。”下意识里,声音连降好几阶。
“我没空!”
“可是,是大卫打来的。”她不肯放弃。
才刚上班几天,顶头上司就飞到旧金山处理公务,至今未归;而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挺急躁,也不知道出什么事,就如此刻办公室外的情况,真相不明。虽然光一、两眼,她很难弄清楚这些人干么全部神情紧绷,但,田先生可以先冲进办公室听个电话,然后再继续出去紧绷下去,应也无妨吧。
毕竟,公事要紧呀,不是吗?
“就说了我没空……”
“大卫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重耶。”为了达到目的,助理刻意强调这通电话的急迫与严重性。
“你!”狠狠的瞪了眼不识相的助理,再以威胁的目光锁着虔素葆不欲妥协的丹凤眼。“你不准给我先溜。”说罢,田沐山马力十足的冲向办公室。
虔素葆朝着他的背影扮个鬼脸,想也不想地学着他的模样,马力十足的冲出道馆大门。
哼,他说不准就不准?那她呢?她算什么?
没心没性的木偶人?
一心一意离开战区的虔素葆将田沐山的怒吼当耳边风,也没看见他透过玻璃窗见她当真敢逃,一气之下将正听着的电话线扯断,间接的摔破话机,然后乒乒乓乓的撞倒大皮椅追出来。
即使他腿再长,经过一番障碍物的折腾后,奔到街上,也只堪堪摸到被她强力阖上的车门,又一次,他气急败坏的对着疾驰而去的计程车干瞪眼。
杵了半天,老天罚他拦不到半辆计程车,冲回办公室拿钥匙,再驾车追去,又是半天的时间过去。
来到目的地,使劲的按门铃,田沐山耐着心等,等,等,等呀等,等不到人来开门。
他知道她已经回到家,因为四楼公寓的灯是亮着的,只是,倔着脾气卯起来气他的她死都不肯应声。
“阿葆?”仰起脸,他的吼声直划破天际。
四楼静悄悄的,倒是二、三楼有人探出脑袋来瞧个分明,嗤声笑着、咒着、看着好戏般的瞪他好几眼;但无所谓,就算是丢脸,他也丢得理直气壮,因为,他得亲眼看看她是否无恙才能安心。
“阿葆,开门。”
这回,虔素葆总算有动静。
一盆水直接从四台的窗户泼下来,田沐山措手不及,淋了一身湿,虽然心中起了浅浅的呕气,可是,他全都咬牙忍下。
“你泼个正着,现在,你可以开门让我上去了吧?”他又大喊。
休想,你继续做你的大头梦吧!
捂着肚子躺在床上,虔素葆恶意盈心的嘀咕着,拭去不知为何流不止的泪水,她闭上眼,强忍着想对楼下的他咒骂一顿的冲动,紧闭着唇,抗拒体内始终汹涌的抽搐与忽强忽弱的绞痛。
呜……肚子愈来愈痛!
“阿葆!”他的声音添进浓浓的不耐及不满。
再等她两分钟,若她还不开门让他进去,他就要……好,他决定破门而入。
“田沐山?!”
“少来烦我!”连瞧也没瞧来人是谁,田沐山劈头就是几句咒骂,却在眨眼间拉回神智,猛然回头,“琼安,太好了,我还在想为什么连你也不吭声应我呢?”像找到救兵,他高兴的一把捉住她的手直喊。“快开门吧,我要上去。”
琼安是阿葆的同学,也是她的室友,巴着琼安,他绝对能直捣黄龙见到阿葆。
“你……”瞧他焦急的模样,她脑海中灵光一闪,“你们又吵架了?不会吧,先前的误会不是还没解开?”
“唉。”一声叹,解释一切尽在不言中。
“怎么回事?她还没原谅你?”她不禁同情他。
除了没将阿葆绑到深山里去面对面的说清楚,田沐山似乎什么方法都用尽,只求能力挽狂澜,还以为他这么努力,应该三两下就解决心性善良的阿葆。
“要她原谅我,大概得等下辈子。”叹归叹,可他并不打算放弃登门拜访的意图。“她不肯放行,你……”
“她不肯呀?”不假思索,琼安抱歉地对他摇摇头,“对不起,那我也没办法让你上去。”
“琼安!”这不是他要的答案。
“别逼我嘛,谁教她是我的二房东,屋子分我一半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人不自私天诛地灭,她虽然同情田沐山的处境,可也不想今儿个晚上开始就得凄惨的露宿街头。
“如果你真被赶出来,我的房子可以借你住。”他想也不想地便一口许下承诺。
“呵,那可不行呀。”虽然她是很想跟他达成协议,因为听说他住的是栋独门独院的漂亮别墅,可问题在于他跟阿葆是对欢喜冤家,她再怎么欣赏他,还是得避避嫌哪。“你还是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