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
“唉!”对赫森的劝说,她只能叹气。
难道他没看出来,她不是犹豫,她是压根就不愿意呀,她真的没兴趣认识撒冷·伯里斯考——楚安口中的危险份子呀。
她宁愿回房间躺在床上数绵羊。
“来啦,有我在,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他将你的头咬下来,OK?”她赴死般的惨状又让他笑呵呵了,他继续劝着,“况且,同住一个屋檐下,说不定还要好一段时间呢,你总不能时时避着他吧?”
“怎会不能?这个宅子那么大,玩躲猫猫藏上了两年都铁定找不到人呢。”她不自觉地又犯起嘀咕。“大不了我以后都早出晚归,回到这儿就尽量贴着墙角走路,不入他的眼,这总行了吧!”
“只要有心,天涯海角都可能发生不期而遇的巧合。”
“唉!”干巴巴的脸哭丧的更厉害了。“干么那么勉强自己呀?如果真的窝不下去,我就回台湾,下次有机会再来看看楚安,玩一玩……”祝上虞喃声哄着自己,见他瞅着她,闷闷的又加了句,“还有你这个新朋友。”
“你真那么怕他?”
“看,我连手都在抖了,你说我怕不怕他?”
“他不是坏人。”
“是呀。”瞪着他状似绅土,实际上却像是钳制的搀扶,白眼一翻,她认了,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被拖着勇赴战场。“没错,他不是坏人,他只是个唯我独尊的危险份子而已。”
赫森被她的自哀自怨且自怜的神情逗得更开心了。
“瞧你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没那么惨啦,我保证。”
“不错嘛,没想到你还知道如丧考妣这句成语,失敬、失敬。”嘴里加减消遣着他,就在跨进大门的最后一秒,她视线不由自主地又往那扇已空无一人的窗台瞧去,又是一阵叹气。
现在,只巴望在酒过三巡后,她能全身而退。
阿弥陀佛呀!
第四章
没庆典,没活动,爱丁堡的夜晚好静、好静。
“像在台南的故乡,除了虫鸣鸟叫,还是虫鸣鸟叫!”翻个身,颊际贴着软绵绵的枕头,祝上虞朝着窗外眨眨眼,眼眶泛湿。
有那么一点点……想念台湾了!
没有台北恍若无时无刻不存在的车辆喧嚣声,没有偶尔爆发刺耳吵杂的卡拉OK声,也没有救护车或消防车不时在深夜里划破空气,忙碌的赶去救人一命的咿噢咿噢声,有的,就只有无垠夜里的微风轻拂。
而眼前,除了天上闪烁的星斗,陪着她的就是寂寞和失眠。
也不知道为什么,连着几天,她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觉!
“大概是楚安不在,没个熟人可以聊天,觉得怪怪的吧。”咳声叹气,她慵懒的自床上坐起,弓着膝,将下颔赖在膝盖上,怔怔的瞪着窗外的夜星。“如果能换个心情,爱丁堡的夜晚倒是挺适合观星的。”
今晚,不知怎地,就是觉得整座大宅份外的安静!
那天晚上,她被赫森硬拉去参加男士们的两人单身派对,当场她笑得表情干涩,无奈的瞪着眼,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杯中的葡萄酒,心中忐忑难消;而撒冷呢,他的表情也没比她爽快多少。
说也奇怪,既然看她不顺眼,见她露了面,就该大手一挥,请她出门,可他什么话都没说,甚至连那天她有眼无珠的事也不见他拿出来发飙,只偶尔拿眼睨瞪她,再配上一大口牛饮。
惟一的笑脸就只有那个不知为何乐在其中的赫森了。
说到赫森那家伙……
“真奇怪,他那天的心情似乎好得不像话!”祝上虞拧眉嘟哝,啧啧舌,又是一阵寂寞的无聊透上胸口,坐在房里,连星星也无法数得尽兴,“干脆出去走走,更彻底的仰望星空算了。”她喟道。
虽然夜好深好沉,又悄然静寂,有点儿阴风阵阵、鬼影幢幢的森郁,可是,这是座私人宅邸,辽阔宏伟的庭园有几处围墙霸起隐私,应该很安全吧!
脑子里还思忖不断,她已经起而行了,像怕吵到人似的,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借着柔和的月光,直接光着脚丫子走出廊道,踱上中庭,脚底触及沁湿草地的那一片冷凛及清绿,心情豁然开朗。
走着走着,她不自觉地就往那座室内游泳池走去。
“这辈子,还不曾试过在月光下游泳,更别提裸泳,说不定这次可以尝一尝何谓彻底解放的滋味了。”心念甫起,她想到身子光裸在月光下的情景,不由得就打脚底泛起了轻颤。
好像,挺刺激的哩!
她的想法倒是挺完美的,也并非不可行;偏修果夫妇走得匆忙,虽然也充分的利用时间将伯里斯考大宅的概略说了个七八成,可千算万算,就是忘了提醒祝上虞,纵使没有明文规定,但习惯上,这栋大宅的西侧是他们夫妇的活动范围,而另一侧,就是撒冷的地盘。
而那座室内游泳池正巧就在撒冷的地盘里。
于是乎,就在她一脚踩进阶梯的最顶端,轻松恣意的往里一瞧,月光悄悄,而室内留有一盏晕黄的烛灯,隐约看到泳池里水波荡漾,就在清亮的池波中,一个健硕的身影徜徉其中,悠然自在。
赫!
她猛地抽起气来。
“老天爷……”拜托,瞧瞧她看到了什么,“有人抢先了。”
就在眼前,一个男人不畏夜的清冷泡在见了就打心里泛凉的池水里,似乎是赤裸裸的体魄引人在目,这还不打紧,更恐怖的是,待视线瞧个仔细才赫然发现那个男人不是别人,偏就是她避之惟恐不及的撒冷。
警觉性极高的撒冷游完一圈,眼角瞥见门口忽然杵了个人影,凛利又显烦躁的紫眸一瞟,见到竟然是她,微怔,他攀在池畔的手一撑,身手矫健的划破碧倾池波,魁梧的身躯在池畔跃定,顶天立地的昂然轩立在她怔仲的视线里。
瞠目结舌,祝上虞的下巴差点挂在胸前。
该死,他真的是赤裸裸的!
再抽起气,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尽快走人,以策安全。
可她连脚都来不及移,撒冷已然开口,“你来做什么?”
噢喔,现在就算她想不动声色的走人,当没这回事,也来不及了。
祝上虞懊恼地差点想一头撞进池子里,淹死算了。
走了几步,撒冷随手拿起搁在椅背的浴巾拭着湿漉的身躯,没听到她应声,一扬眉,回首就捉到她的视线分寸不移的瞪着他的裸身。
“喂,你看什么?”
“赫……呃……”喉中咕噜,偏她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瞧她像是被吓傻了似的只顾瞪着大眼,啥屁话都吭不出来,他冷笑一声,眼角陵瞪她的呆若木鸡,径自擦着沁肤的水渍,半晌,见她依旧是动也不动,胸口不禁起了莫名的笑意。
“怎么,你没见过男人吗?”他不放过的对她嘲讽一声。
她的脑子怔然,却也清晰的听进他的讥笑,忍不住在心里驳斥。
男人,她每天都见得到,可是,这么……呃,这么……吊儿郎当……这么雄壮威武的男人,她是生平仅见呀!
脑海中才浮起这几句惊叹,刹那间,她完全回过神来,瘦削的脸蛋在瞬间红得透底,连吞了几口口水,这才发出声音。
“你……你这个……你不会拿什么东西遮一下吗?”
“遮?”
“对呀。”几乎,她是用吼的了。“随便什么都好,拿来遮一下,呃,你手上有一条浴巾呀,快点遮住。”说到最后,连唇都起了颤意。
我的天哪,就算她有十个胆也不够他吓,三更半夜见到他,已经够教她紧张兮兮了,他竟然连条丁字裤都没穿?!
她要晕了!
完了,她要长针眼了!
撒冷也极酷,将微湿的浴巾往肩头一披,毫不在意的正面向她,笑得像个夜里的魔鬼现世。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在你眼前赤裸?”
“对啦!”
“我为何不?”
“你……为何不?”这是什么答案?她又抽了口气。“难道,你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羞耻?”
“可不是吗?你竟然在一个陌生的女人面前赤身裸体。”
“陌生的女人?”勾唇讥笑,他慢条斯理的走向她,不仅如此,像是故意挑衅似的,手肘一弯,拿起肩头的浴巾做着扩胸运动,移来动去,就是不往腰间缠去。“你说的女人可是你自己?”
“当然!”
“我们前几天,不,更早之前,不是已经见过面了?”
被他先抢了先机,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况且,你刚刚在看什么?”
“我?”
“口口声声说我不知羞耻,那你说,你的眼睛都在看哪里?”
“我只不过是……呃……”一慌,祝上虞差点被口水梗到了。
骗谁呀?她刚刚的确是在看他、看他……那里!
猪八戒,说来说去这全都得怪她自己的眼睛犯贱,难怪他理直气壮,难怪她处于下风,难怪她找不到话来驳斥!
他也瞧出她眼底的懊恼及自怨,不禁打心坎里笑出得意。
“所以,我不遮,平白便宜了你,不好吗?”
“谁希罕哪!”她的脸更红了。
不是羞红,是被他不可理喻的论调给气红的。
“既然不希罕,你干么还杵在这里那么久?”在她身前站定,撒冷俯望着她,紫眸中有着深沉难懂的挣扎。“下回,你想看我,或是想看我的裸身,直接挑明说,不必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巴在门口偷窥。”
“我偷偷摸摸?”我呸。祝上虞忍不住气恼,“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偷窥你?鬼才会相信,况且,我是站门边,又不是巴在门口,请你搞清楚这一点。”
“无论你站在哪里,都已经将我看得精光了呀。”
“是你自己不肯遮住……呃……重要部位的,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你不听,能怨谁呀?”她指控的视线闪闪躲躲,既要避开他引人注目的体魄,又要坚持意念的让他知道她的抗议,好辛苦。
所以,明明可以理直气壮的驳回他的讥讽,可偏她的脸皮没人家薄,说起话来硬是将气势减了大半。
“原来,是我的错?”他的语气忽然转了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点心怀不轨的减了霸气。
气恼于胸的祝上虞没有察觉他眼底的算计,双手叉腰,杏眸斜瞟的跟他就事论事,争执原议。
“那当然,我可没有要求你脱得光溜溜的给我瞧呀。”
“你说的很对。”
“咦?”他怎么突然转性了?
祝上虞狐疑的眼微眯,唇瓣微启,这才惊觉他何时站得这么近来着?她正意识到该后退几步时,他已经有了动作。
“既然这样,那,为了公平起见,你也来吧?”
来?去哪里?她眼中的疑惑逐渐加深。
不待她启齿询问,就见他迅速的将手中的浴巾往她脖子一套,只手一揽,牢牢的攫住她的腰,让她紧贴着他的身,一双长腿几个起落,就带着她往冷咻咻的池子里跳。
“撒冷!”
只来得及脱口喊出这么一句惊声尖叫,扑通一声,两人就已经置身池里了。
☆ ☆ ☆
笑着谢过前来请她去吃晚餐的女仆,祝上虞离开房间往餐厅移动,蛾眉轻颦,心情很复杂。
接连几次的不欢而散,想来,她应该不会再见到他吧。
就算她不避他,依他嚣张的气焰,八成也不想再看到她才是啦。她在心里起了琢磨。
因为,她一不拍他大爷的马屁,二不对他卑躬屈节,三嘛,常常跟他的权威硬碰硬,强杠上了。
尤其是那天在游泳池畔发生的事情,他说不定已经将她恨之入骨了。
那天实在是气死了,他竟然闷声不吭地便拖着她跳水,没给她时间多喘一口气,害她差点溺毙,一待被他拎出水面,顺过气来,她连考虑都没有,直接弓起十指往他脸上一抓,十道红痕立即浮现。
然后,她趁他震惊且难以置信的闪神之际,像条泥鳅似的扭身,溜了。
她知道自己再怎么气恼也不该动手动脚,尤其不该在人家的地盘上放肆,毕竟古有明训,强龙不压地头蛇才是聪明之举,是她失了风度,先动手伤人;可是,谁教他真的太过份了。
若角色易位,她成了他,既然赶不走眼中钉,绝对会干脆就来个眼不见为净,少理对方,免得气死了没人偿命。
脑子里这么数落着他的小人行径,而几天下来,她真的没再见过他,大概也是因为她极力的做到早出晚归,成天在外头观光、游览、压马路,躲在宅子里玩捉迷藏的时间自然也少了。
虽说是松了口气,但是,心里却奇异的有份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撒冷不像是那种都已经被人踩到头顶上了还轻易放过人家的男人呀!
“嗤,祝上虞呀祝上虞,你这是怎么了?人家不来惹你,你反倒怀念起他来,又不是有自虐倾向,一两天没被人大呼小叫就浑身不对劲!”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她没瞧见走在前端的女仆递来的探索视线,兀自责难起自己的不争气。
却不知,一踏进偌大的餐厅,漫不经心的眼瞧到老神在在坐在长桌前的人后,她整个人顿时傻住了。
原以为是独自进餐,谁知道撒冷早已经“盘踞”在餐厅里了。
她,该退还是继续前进呀?
“小姐?”见她愣着,先走了几步的女仆回身叫她,示意她跟着她走。
“呃?噢,好。”又来不及退了,她只好乖乖跟着走。
几秒后,她认命的坐进他对面的位子。
八成是撒冷的报复,嘱咐仆人带的座位就在他正前方,可能存心要她对着他仍带有浅浅抓痕的脸,食不下咽!
何必呢?他只要一出现,她就开始神经紧张,白眼微翻,她苦叹在心。
“下巴托一下,快掉下来了。”
“啥?”没料到他突然开口说话,祝上虞吓了一跳,不禁抬眼瞧向他,有点怔忡。
见她目瞪口呆,没能立即回神的模样,撒冷难得好心,不再为难她,慢条斯理的端起杯子啜了几口红酒,谁料到几秒后她仍旧目瞪口呆的瞪着他,他不禁稍稍掀起一阵不耐。
“你的下巴,托一托!”
“喔。”
她一坐下来,一旁的仆佣倒也勤快,刀叉盘碟全都在即刻间送了上来,连来到爱丁堡后吃上了瘾的起司浓汤也热腾腾的捧上了桌。
“谢谢。”喃声对略有年纪的女佣言谢,她举起汤瓢,探索的视线悄悄的锁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见他不耐的瞪来责备白眼,便改锁为瞟,有一下没一下的趁机偷瞄起他来了。
要死了,他没事干么跑回家吃晚饭?存心凑热闹不成?该死,他知不知道心情向来坦荡的她开始有烦恼了啦!
在那天晚上之前,她因为安静而失眠,因为寂寞而失眠,因为身处异乡而失眠;而在那天晚上在瞧过了他的……呃,裸体后,她的失眠更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