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结论才刚下定,又听到他悄如猫行的脚步声踱进房……她蓦然心喜,感觉心跳更疾。原来,他还没回房去睡觉。
「你又回来了?呵,我只是太久没玩得这麽累了……」闭眼轻笑,她感觉到床头缓缓升高,才刚睁眼,床铺就弹了弹,他又坐回床沿,一只冒著热气的马克杯凑近她的唇。「什麽?」
「热开水。」
「我不觉得渴。」
「喝!」
杯口就著她的嘴,他深沉的黑眸凝望著她,她不喝也不行哪,轻吁,她慢慢的喝了他自始至终捧著的热开水,他闷著脸,难得耐心的盯著她小口小口的喝光那杯热水。
「好点没?」
「嗯。」她只是点点头,微笑。
本来就没什麽大不了的毛病,不过是稍微咳得严重些、喘得频繁了些,且觉得比较累,而这些反应对一个久耒运动的饲料鸡来说,都很正常呀,真的没什麽值得担心的事,她不想太大惊小怪。
可他的举止让她觉得窝心,比那杯热开水还要温暖她的心。
李丞至没再说什麽,指头勾著空杯,另一手顶高她的下颔,就著昏暗的壁灯打量起她的脸色,觉得她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不再是那种让人担心的死白……他挪动手臂,将床头放平一点,神情憔悴的她需要睡眠。
不假思索,她攫住他的手臂,见他朝自己抛来疑惑的一眼,心微愕,赶忙又松开手,放他自由。
而他沉敛的黑眸盯向她,等著她的下一步。
「呃,你……」她欲言又止。
「说呀。」
「再陪我一下?」
「陪?」
「我只是……呃,只是……我也不知道……」嗫嚅著,一抹浅红飞上她的双颊。
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那份贴心的感觉在胸口窝久一点,她喜欢有他陪在身边,有他在,心便有了圆满的安定。虽然,他从不曾说过半句甜言蜜语,也未曾对她做出真正会让她脸红心跳的行径,可是,迷恋本来就是种说不出所以然的感觉呀。
没错,她越来越迷恋他了,她承认!
剑眉挑了挑,李丞罡只是勾唇,没吭气,先将床铺打平,再顺手将马克杯搁在茶几上,躺上床。
她微愕,怔怔的望著他逐渐贴近的脸庞。
「你?」自从上次他跟她躺在床上被全家人看到後,他就不曾再这麽做了!
他一直很气她害他揽上麻烦,她知道这一点。
他的双瞳闪烁著她捉不住的思绪,他的唇绽出一抹鬼魅般似笑非笑的弧型。
「你不是要我陪你?」
「啊?」只要同处一室,甚至不必手握著手,她就很心满意足了,可他竟然打蛇随棍上的躺进被单里,害她……又惊又喜又惶然无措。「呃,其实,你不必这麽……」吞吞吐吐,她没说下去。
本来她想说牺牲这两个字,但想想,又不愿三言两语就将自己贬低,所以,她住了口。
现在,她不允许自己再陷入自惭形秽的子;自怜情绪里。
他没逼她将话说完,只是静静的拥著她,隔了些距离,却又不至拉出太疏离的空间,无声中,只听见她细微轻喘。
「以後别玩得太过份了。」
「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累了,只要再陪我躺一下下就好了。」她不敢奢望能霸占他整晚的陪伴。
「感到寂寞?」
「嗯。」崔本妍低应著。
寂寞?或许吧!但是,也只是纯粹想留住他,如此而已。但,她才不敢跟他挑明地说出自己的私心。
心里偷偷喜欢是一回事,可谁也不知道阴暗不定的他竟然对她安著什麽心,如果她傻到将心事摊开,他却随口一句不过是尽本份照料她,那,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在李家再待下去。
暂时就让这种说不清、理还乱的关系继续暧昧吧,她有耐心,也想等待双腿恢复感觉时,再拨开云雾见分明!
想到上一次回医院时,复健师很高兴的提到,他要开始让她尝试拄著助步器走路,虽然还是得藉助外力,但是,她彷佛看到希望的阳光在眼前绽放。
想也不想,她悄悄的往他温暖的身躯贴近。
「你的手怎麽那麽冰?」随著轻诧,她搁在胸口的手被他拉到胳肢窝暖著。「明天去挂号,知道吗?」
脑门已然混沌的她没听到他的话。
双手贴在又暖又烫的胳臂内侧,她动也不敢动,杏眸微掩,乾巴巴的瞅著他的胸膛,却更加手足无措,呼吸加速。他有穿睡衣,但竟然没扣上扣子……她伸舌润了润突然变得乾涸的唇瓣。
这种灯光,这种场景,还有让人脸红心跳的气氛,好、好、好、好暧昧呀!
可是,她好喜欢!
焦虑的舌尖又轻润了润唇瓣,像是身不由己,她又悄悄的挪动身子靠向他,暗自满足的笑红了脸。
「叹?」
隔了几秒,她才意识到他似乎开口问了她什麽,而且,不止一遍。
「啊?啥?什麽?」
「明天去挂号。」
「挂了呀,明天是我回医院复诊的时间,你忘了?」
「看内科的医生。」
微怔,崔本妍脱口问道:「为什麽?」
「你生病了。」
「我?没有啦。」
「你是医生?」
「我……」
「明天,不准给我故意忘记。」
听他的口气,似乎……
「你明天不陪我去?」
「我有事。」下意识,李丞罡将她逐渐泛暖的双手夹得更紧,连带地将她整个人给圈进胸壑。「明天老五还没有收假,他会陪你去。」
好吧,既然他明天不能陪著她,那,扣掉效复健的时间,她自己找乐子打发时间,这总行吧?
「老四也还休假,我可以约他们去打球吗?」
他表情严肃的说:「不准!」
「你不是嫌我贪懒,都不动?那我现在……」
「不准!」
唉,早就知道他这一关不好过,所以,她没有太意外,但还是抱著一丝希望……
「你还没喘够?」
「我下次会控制自己,不会玩得太过份,我保证。」
但他懒得相信,更懒得吭气,慵懒的黑眸朝她冷瞪著,瞧得她心虚不已。
他不必开口,崔本妍也知道他有点不高兴了,但她想不出该说些什麽来缓和气氛,四目凝视,双方不发一言,相当有默契的各退了一步,不再深究。只是,一旦身侧多了个温暖的热源,她就是不由自主的直朝他磨磨赠蹭的贴得更紧。
他的体温很暖和,味道也好好闻,她控制不住自己努力地想汲取更多那份浓厚男人气息的冲动。
轻吸了口气,他没放松她,却弓指往她额上轻敲一记。
「钦,小鬼,睡就睡,别做小动作。」
「呵呵。」她红嫣的脸庞漾起羞赧,「我没有别的意思。」
李丞罡微勾唇,似笑非笑。
「你……笑得好奇怪。」
「是吗?」
「是呀,贼兮兮又神秘兮兮,很诡异。」一副发生了什麽他知道而她却不知道的模样。
「你怕?」
崔本妍偎在他胸前的小脑袋忙不迭的摇了起来,心里荡漾著喜孜孜的愉悦。
是笑是怒,他就是他,没差,她喜欢的很呢!
···································
笑著扬高眉梢,崔本妍兴致勃勃的盯著,才刚下班回到家的李丞罡卷高衣袖,解下腕表,随手将领带甩到肩後,很有模有样的在做下厨前的准备。
甚至,他自做主张的替她舍弃了方便但不舒适的轮椅,倾身将她抱到厨房通往後院的那张铺了软垫的椅子里安顿好。起身前,他凝望著她半晌,笑得害她心跳乱了谱。
他在想什麽?她很好奇,却不敢开口问,只是脸色微红的征瞧著他,心绪轻颤的期待著他的下一步……
只可惜,李丞罡没让她心想事成,有意无意的以指腹勾抚著她的耳垂,他退开身,慵懒的说道:「今天让你坐享其成。」
「好。」除非他推她到流理台前,否则,纵使她想帮,也无从著手。「你真的会下厨?」
「我说了我会吗?」
「可是,李妈妈说你答应她,今天的晚餐就全看你了?」她不相信自己会听错了李妈妈彷佛话中有话的带笑提醒。
晚餐的成员就只有他们两个,无论是蓄意替她制造机会或是无巧不成书的闹缺席,总之,晚餐就只有他们,她跟他……呵呵呵,这一点比晚餐的菜色更让她暗自心喜。
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耶,如果再点上几根香精腊烛,插瓶鲜花,放点音乐,可不就是顿浪漫的烛光晚餐了?
而且是他亲自洗手做羹汤的烛光晚餐呢!
想著,她感受到自己的心情飞扬,直窜进不知尽头的云端。
「李妈妈说你会赶回家煮晚餐给我吃。」心情好,连提出疑惑也是笑弯了一双水灵灵的眸子。
「会?」左眉挑动,他笑得很诡异。「她听错了。」
「什麽?」轻呼一声,她的笑容微褪色了些。
饿一餐还无所谓,可是,想到美梦成「空」,她就觉得想叹气。
「我说的是我要下厨,不是我会下厨,懂没?」
呼,原来他指的是这个意思!
没差啦,反正是他动手,她动口,而这种气氛只有他们同享、同浴其中……
「你在笑。」
「咦?」微惊,她不自觉的抚向自己的唇。
唇型是向上勾的,没想到她笑得这麽大刺刺的……丢脸。
「你没感觉几颗大门牙少了嘴唇的遮蔽,变得凉飕飕的?」
面对他似笑非笑的调侃,她的笑容变得有点傻呼呼的。
「笑什麽?」
笑什麽?他漫不经心般的询问突然勾出她的羞意,让她微微结巴了起来。
「也没什麽啦……呃,大概是因为快要有饭可以吃了……我饿了……当然高兴喽……」
「哼哼。」他也笑,但笑得很不怀好意。「等你将食物吃下肚,半个小时後没有呜呼哀哉,再来对我感激不尽吧!」
就算吃了他煮的食物会一命呜呼,她也心甘情愿呀。
望著他已经开始检视冰箱储粮的精练身影,她开始起了幻想,却没胆子脱口说出自己的心甘情愿。
现在的气氛那麽好,心事就先暂时搁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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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目标,她努力的鞭策著自己,连复健医生都对她过人的毅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当然,成果也是相当的令人满意。
她可以用两只拐杖移动自己的步伐了!
甚至,平坦的地板已经无法满足她自我要求的门槛,她开始拿楼梯做现成的复健器材,一步一步的攀走上去,再一步一步的龟行下来,慢慢走,很费劲,成效却很不错。
没刻意隐瞒所有的人,但,她也没太招摇自己的进度,因为,她想看看当她靠自己的双腿站起来时,他们脸上的惊喜。
尤其,她好奇他会用什麽神情来看待她的「活蹦乱跳」!
没料到的是,今天,她艰辛万苦的才攀著扶手走下楼梯,便见他走进客厅,心一惊,一脚踩空便摔下楼梯,双膝落地痛得她泪眼汪汪。
该死!
同一句话,李丞罡也脱口而出,只不过,崔本妍是暗咒在心,而他是大声的痛斥出口。
疾冲向她,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完全变脸,利眼上上下下的检视著她的身上有没有带伤。
「你搞什麽鬼?」
「讨厌。」轻咬下唇,她瞪著地板,不想望向他的指责。
真的是该死,她咬牙将双唇缝上拉链,就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结果呢,他一个突然返家,一切计画全都给破坏了。
呜……膝盖好痛噢!
「你到楼上做什麽?」
「你怎麽这个时候回家?」都怪他啦,破坏份子。
「拐杖呢?」
「你是存心想吓我还是想害我?」
「妈呢?」
「人吓人会吓死人,你不知道吗?」
怒瞪著她的鸡同鸭讲,他抱著她坐进舒服的椅子里,扳过她的下颔,有点儿咬牙切齿。
「你的拐杖,拐、杖,你把它们扔到哪里去了?」
「阿罡?」他干麽这麽光火呀?崔本妍不解。
「拐杖呢?」
「在楼上啦。」吸著唇,她忽然嗅到不对劲的地方了。「你怎麽知道我可以用拐杖了?」婆娑泪眼睁望著他,她不自觉的抿紧嘴,吸吸鼻心。
她好想哭,因为,惊喜被破坏了;因为,经过一阵热辣的痛麻後,现在更感觉到这一跤的下场极惨,膝盖好痛好痛!
「你说呢?」她以为每次陪她去医院,他就只是当司机?「还没学好走路就急著爬楼梯,痛死活该。」神色阴骛的他口出讥讽,但已经轻手轻脚的扳直她的腿,修长的指头飞快的检视著她的伤。「这样压有感觉吗?」
崔本妍眉头紧皱,「啧……」
「有吗?」
「有!」
「会痛吗?」
「呃……」
「会吗?」
「废话,肉包著骨头,里头有神经,当然会痛呀。」
「你活该。」
先是跌了一跤,这会儿又遭他冷嘲热讽,颊上垂泪,她无奈苦笑。
唉,前功尽弃了。
「妈呢?」
「她在後园翻土。」崔本妍垂下肩膀,心里有点酸。
眼看著她会走,甚至在不久的将来就能走能跳了,可是,他却彷佛视而不见,像是毫不在意她的进展……
李丞至一脸冷然间:「她不知道你做这种蠢事?」
蠢事?!
「这也算得上是复健的一种呀。」
「谁说的?」
「我!」她的声音很细,很小。
李丞至没理会她气虚的抗辩,将她移坐在另一张柔软的皮椅上,又忿忿地在她後脑勺敲了一记,沉著脸,迳自往後园走去。
见他转身想走,她急忙问:「阿罡,你想干麽?」
「替你找代罪羔羊。」
「什麽意思?」她不懂。
他没说话,笔直的穿越厨房,开了後门走出去,像是寻仇似的,蓦然,一个想法跃上她的脑门。
火冒三丈的他想迁怒李妈妈?不会吧!
难以置信的瞪著眼,她将双臂撑在两侧扶手,牙关紧咬,颤巍巍的站直身子,却没办法凭藉著虚软无力的双腿跨近战区,只能拚命的竖长耳朵,努力的将他们的对话听进去。
看来,他果真是想找人开骂,因为没几秒,就传来他微扬的质问——
「妈,你干麽让她这麽早就丢开拐杖?」
李妈妈的声音很轻,她听不清她说了些什麽,却听到他扬声责念,忍不住咳声叹气起来。
唉,这下子更惨了,她连累无辜的李妈妈遭儿子痛斥!
第七章
重新用双脚撑起身体、高兴踩到哪块地砖就踩哪块地砖的感觉真好!
心满意足的望著自己站得笔直又不摇不颤的脚,崔本妍睑上充满微笑。
但在椅上坐下後,她一抬眼,接触到李丞璟那双打量的眼神,心情就恶劣了起来。
脚好了,到处走动的机会相对增加,得到任何消息管道自然就多。
听说,有个漂亮小姐在倒追阿罡,追得勤快,而阿罡对她的态度挺和善的。
和善呢!
她的心一紧,阿武曾在她面前嘀咕过,他们兄弟几个被女人倒追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但,都没啥下文就是了,而且,从不曾见阿罡对哪个女人和颜悦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