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守娴哩,啐,我岳父八成知道他这女儿缺少的就是温柔娴雅,所以,才会给她取了这么个不切实际的名字。”
两张目睹一切的贼脸飞快的又换了个视线,忍住笑,不敢多话。
而手里抱着一堆东西的孙守娴气红了脸。
“敢问司空大爷,我的名字又哪儿碍到你了?”
她清脆的嗓音像防空警报,一下子,轰得司空邵得脑门一凛,浑身倏僵。
“咦?”
“你说呀,我的名字是怎么惹到你了?”
“呃……”怒火中烧的怨怼像在瞬间被北极熊一屁股坐熄,连火卷儿都没。“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就在你嫌弃我缺少温柔娴雅的时候。”她的眼眶泛红,抱在怀里的被单差点没被她扯破。
早知道就别那么好心肝的拿被单过来,像这种老公,让他睡光秃秃的硬床板还算是便宜他了,她若真那么心狠手辣,早就该打得他满地找牙,往医院的病床送去了。
而被她的出现慑住了,好半天,司空邵得除了结巴,还是结巴。
“你不满意我?这问题容易解决得很。”孙守娴将一堆被单往他身上砸去。“我一定让你如愿。”
他脑勺倏麻。
“你又想干么?”
“我想干么?”阴侧恻的杏眸扫过满脸内疚又警戒的他,再打量着闷声不吭的狐群狗党,她愤愤不满的扬长而去。
他等着看就是了!
***
轰!
空气随着大门的晃动而震撼不断,几分钟,没人有动静,所有的注意力都锁在司空邵得身上。
连司空邵得自己也不例外。
等着,等着,等等等……等待的时间很难捱,也过得很慢…
蓦然间,他像被电到了,僵了几秒,然后苦笑。
唉!
一旁的吴承安瞄见、听见他的苦叹,捺不住,心急的凑上前去打探消息。
“震动了?”
司空邵得无奈长叹。
不待他揭晓答案,挂在他腰际的手机已经扬起圆舞曲,替无话可说的他作答。
明知不该,可是,适逢其会的两个闲杂人等连暗示都不必,不约而同的举手呼喊……
万岁!
司空邵得瞪着他们,咬牙切齿。
“你们在爽什么?”
“我们觉得呀,因为你,我们越来越了解小娴的反应了。”自然,较多话的吴承安代表发言。
“小心乐极生悲呀。”
“那倒也是。”
音乐继续悠扬,可司空邵得却动也不动。
手机在催着他接通,两个损友的目光亮晶晶的招他心烦,他的情绪已乱成一团。
他不想接电话,很不想!
吴承安他们也了然于心,不敢太苛责或嘲弄太甚,眼睑微掩,陪他听着音乐。
低咒着,司空邵得将手按在手机套上,仍在挣扎。
吴承安看不过去了。
“不想接就别接了啦,干么这么痛苦万分呀?反正,还不就是那句你都已经倒背如流的话。”
“咱们律师楼见,对不对?”
“答对了!”
“真惨。”
忍了忍,吴承安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的椰榆。
“是惨了点,可是,谁叫阿得先口无遮拦去惹小娴呢,骂到没得骂,连她的名字都嫌进去了。”
虽然他不该在阿得的伤口上洒盐,可是,就算他嘴贱吧,不乘机修理修理阿得,那他平时蒙受的那口冤枉气怎么消退呀?何况,这对欢喜冤家闹惯了,若一、两个月没斗这么一回,他反倒有些不能适应哩。
“承安说得极是。”江闳思接话,似笑非笑的睨视着快变脸的司空邵得。“别怪我落井下石,你这么一句话,就伤害了两个人。”
“两个人?”吴承安抢着问。
“是呀。
“除了小娴还有谁?”
“孙爸爸呀,你别忘了,小娴的名字是谁取的!”
“对唷。”
闻言,司空邵得的脸色垮了下来,警告的眼神瞪着吴承安,无声的下着威胁。
如果,你胆敢将这事透露给你老婆明秀知道的话,我绝不跟你善罢甘休!
吴承安会意,忙举高双手以示屈服。
而事不关己的江闳恩继续替孙爸爸伸冤。
“难怪小娴会成天想休了你,讲话这么尖酸刻薄,她当然忍不下去喽。”
“你又知道了?说不定,阿得是故意要惹得她跳脚,以早早恢复自由之身,当只快乐的小小鸟呀!”
在他们的一搭一唱中,音乐停了,而司空邵得的心情更紊乱复杂了;像是逃过一劫,他想松口气,但一想到小娴铁定会更加光火,他的心情又恶劣到了极点,然后,又得听这两个家伙的风凉话,他忍无可忍了。
“你们别太过份了!”都气得想吐血了,他们还拿他开心?
见他要开炮了,两个幸灾乐祸的闲杂人等总算浮起大祸临头的危机意识。
“收到,你别开炮了。”偏偏,嘴还是犯贱。“可是,谁叫小娴那么有规律。”
“她规律?”
“是呀,你想想,有谁的老婆像她那么神呀?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可她呢,要结就结,要离就离,时辰拿捏之准确,恐怕连算命的都没她算得准呢。”
这一点,江闳恩就没搭腔了。
虽然说是欢喜冤家,但是,闹多了……他忍不住替他们担心,担心哪一天,弄巧成拙,两人真成了各走各路的冤家!
“以前,我们阿得先生在情场多呼风唤雨呀,可谁料得到,一踏进爱情的坟墓才多久,竟然就有段可歌可泣的被休史!”
“说真的,结婚才三年,一年最少离个三、四次婚,再怎么有钱,也不是这种挥霍法呀。”
“你替他担什么心?每次证人都是我们这群倒霉的亲朋好友上阵,他连证人费都省了,还需要花什么钱呀?”
“至少,律师费没得省吧?!”
“这倒也是。”猛地弓肘撞了撞江闳恩。“唉,早知道,你那年该转去念法律才对。”
“为何?”
“喏。”他朝黑着脸的司空邵得努努嘴。“现成的一个死忠客户在这里,你不必苦哈哈的去街上拉生意,气定神闲的坐在办公室里,跷腿等钱进来,多好呀!”
“他的钱难赚哪。”
“会吗?”
“不会吗?”同情的瞧着魂不守舍却更显阴鸷的司空邵得,江闳恩叹道:“要你,你敢赚呀?”
吴承安苦笑的耸耸肩,又开了一罐海尼根。
赚这种钱,没啥大不了,作生意嘛,就是得要心狠手辣一点;可是,当这种人的朋友才惨呢,情绪像是陪着洗三温暖,而且,上冲下洗左搓右揉,一刻都不得闲啦!
第八章
司空那得没接电话,孙守娴其实并没有更生气,只是心情更挣扎、更苦闷了。
“我这是在干么呀?演连续剧也没这么高潮迭起!”她骂着,从客厅这头踱到另一头。“干么呀?我犯得着这么犹豫不决吗?只要开口问一句话,只要一句话呀……”她不走了,怔怔的将愁眉不展的额心贴向雕花的玻璃屏风,眼底悄悄的漾起泪水。
一句话,注定她的下半辈子。
行,那就皆大欢喜。
不行,那就……看着办了!
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孙守娴决定豁出去了,她双拳紧握,冲去敲隔壁的门。
来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司空邵得。
瞧见是她,他的眉一挑,像是惊愕,又像蓦然松释,神情复杂得让她差点就改变主意退缩了。
可是……不准逃,就这么一次,给自己也给这个婚姻最后一次机会,不准选!
若再逃,她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你犯什么嘀咕?”
“过来。”朝他瞪着眼,她喉头猛然窒住,干声丢出第一个窜进脑子里的想法。
她还不想将心事闹得人尽皆知,起码在还没跟他谈开之前,她不想张扬。
才刚被一堆酸话夹攻的司空邵得已经积满一肚子无处可发的呕气,虽然高兴孙守娴楔而不舍地又跑来关切他、甚至愿意召他回家,但是一时之间,他却气不过她极具命令的气焰。
当下,他的口气比她更狂妄、更骄恣。
“你这是什么口气?”
气他的不肯配合,也气自己的紧张兮兮,她努力稳住,一口长长的气息自胸口吐尽,“我有话要说。”讲完重点,也不理他的反应,她掉头冲回半掩的大门。
有话要说?
司空邵得猛然一震,忘了仍窝在屋内等着他扯八卦的盟友,拔腿跟在她身后。
孙守娴没有回眸瞧他有没有跟上来,笔直的穿越客厅,走进主卧房,下意识的朝挂在墙上的巨幅结婚绣帘瞥去,暗叹一声,慢慢的在床沿坐下。
而司空邵得状似悠闲的倚墙而杵,凝望着她。
她有什么话要说?
他的心忘了跳,在等待!
等了几秒,又过了几秒,见孙守娴只顾愁眉苦脸,却闷声不吭,他急躁的粗声催促。
“说呀!”
“呃,我想说……”又停下来了。
明明心里头急得很,偏又得捺着脾气等她愿意说,咬着牙,司空邵得的语气更显得狂暴蛮横了。
“什么话那么难开口?”
因为关系到一辈子的幸福,即使下定决心,她仍是有口难言的挣扎着,直到那双霸气的黑眸不由分说的闯入她茫然不安的视线,逼着她揭晓……
“我们真的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
话一脱口,四目凝望的眼神窜进了苦涩的笑意。
如果不是气氛沉重僵凝得冻人,听她贸然低诉着这句开场白,他铁定笑场。
但,他没那心情,反倒是气势磅礴的恨声嘲笑,“你还知道这一点呀?”
没料到他开口就是这么句反嘲,她张口,半天还犯着结巴,好不容易才顺下怒讥回去的冲动。
“你……”
“知道不行再这样下去,就代表你知道反省,有进步了。”
孙守娴猛地坐直身,银牙狂咬。
猪八戒,他再这么不知好歹的处处讽刺,她就忍无可忍了,她就……算了,就再给他一个机会!
忍一时之气,换一辈子的幸福快乐,这口气,她愿意咽下。
“我们的生活真的缺少了那么点什么。”他并不笨,这么明显的一再暗示,他该懂才是。
偏偏,司空邵得是只呆头鹅。
他是悟到那么一点点,只不过,思绪的方向跟她不走同一路,走偏了。
“你别是嫌我们之间的火药味不够,成天跟我斗气、闹别扭,我已经受够你的无端挑衅了。”
孙守娴濒临失控。
“司空邵得,你是拼了命的想破坏我的心情不成?”
唷,连名带姓叫他了?他也不服输。
“我?孙守娴,现在是谁在无理取闹?!”
“我已经很努力在跟你讲道理,你可不可以闭上嘴?只要听我说就是了。”
“我为何要?”
“你……”她气得一口白牙几乎咬碎。“随便,如果你非得要跟我争个输赢,那你最好还是走吧。”
“你就只想说?”
“没错!”
这么说,小娴她就是执拗的想主导一切,只要他闭上嘴,守份的当她的乖“孙”子?!
脸色变了变,司空邵得站直身,朝她逼近一步。
“你这是在找我沟通?还是又想找我吵?”
“司空邵得!”孙守娴气恼的脸色从红变黑,再转换成灰沉的死白。“你是存心不让我好过?”
是谁让谁不好过呀?
他无奈又气愤的耸肩叹气,又烦又怒的心要他转身就走,别歪得任她揉捏,但深爱她的情愫却……让再度双手盘胸,留在原地。
“你就只会推诿责任啦,好,你想说,我就听你说个够,说呀,说呀!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精神沉重得快撑不下去了,或许,她会立刻翻脸,不由分说地再将他赶出门,然后,过几天在江律师的办公室又一堆狗屁倒灶的争执,签字后一拍两散,隔几天,再败在他的软硬兼施里,重回他怀抱。
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规律的模式了,而她,已经不想周而复始的搞这种毫无建树的休夫轮回了。
不行,这次非得将问题彻底解决不可!
“说呀你,支吾什么?”
“我……”
“吞吞吐吐的,你怕什么?”见她迟疑,他烦了,忍不住出言相激。“你都已经敢对我颐指气使了,怕?笑话,还有什么是你不敢说、不敢做的?”
又是叫她抓狂的“敢不敢”!
她恨这个字眼。
牙床磨得摇摇欲崩裂,她的手张张合合的想冲过去撕碎他的狂脸,可是,她忍住了。
“或许,你听我说,我们……或许、我们可以……呃……咳咳……你会再考虑……我是说……或许……我们该试着、考虑小孩的事情?”说得零零落落,总算将埋了许久的心事掏出嘴,她惊得全身冒汗,全神贯注在他的反应。
现在,就看他怎么说了。
只不过,他的反应却让她揪紧的心陡然滑落万丈深的谷底,血淋淋的痛着。
她这番话将司空邵得的惊骇撩拨到最高点。
成天绞尽脑汁思索小娴的心事究竟为何,却怎么也没料到竟就是这码子回锅旧事,害他像是听到外星人已经占领了地球,惊得合不拢嘴,骇得眼都凸了。
“养小孩?你是不是在发神经?!”
孙守娴痛到全身无力,只能傻瞪着他,木然的张口结舌,连气都无法喘。
他不想!
阿得还是不想要有个孩子!
“这就是你想说的?”见她似乎受挫过剧,他勉强压住惊愕与炽焰般的反弹,企图以理性的分析来拉回她显而易见流失过多的理智。“小孩?一个小鬼?”
孙守娴沉默的微点头,等着,换他说给她听。
她知道他会说,他一定会的!
“为什么?你是哪根筋不对劲了?”没听她气愤的扬声抗议,他以为她又软化了。“无缘无故,我们干么要生个不受欢迎的鼻涕虫来累死自己?你想过这一点没?”
她可以原谅他用鼻涕虫来嫌弃连影子都还没半丝的孩子,可是,不受欢迎?
新的怒火迅速席卷全身,她不假思索地揪起臀边的枕头,将它朝猝不及防的他扔去,正中目标;然后,她又丢了另一个,再一个,连抱枕也没放过。
不受欢迎?他竟敢这么憎厌他们原本可能会有的孩子?!
泛泪的眼眶又红又狰厉,孙守娴将手边能拿得到的武器全都砸向司空邵得在瞬间又火冒三丈的怒脸。
“出去。”
“孙守娴,你别又来了!”
“滚!”
“你……该死!”
“我该死?”怒气腾腾的红眸早已漾满热泪。“对,我的确是活该,这种事情也值得挂心成这样,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了。’”
她完全不掩的排斥与驱离,又将他恼得鸡猫子鬼叫。
“一下子要我回来,一下子又赶我出去,你他妈的真当我是你生、你养的歪种呀?像在叫狗一样。”气愤不平的司空邵得恨恨地在心里补上一句,连狗,恐怕都比他活得要有尊严。
在她面前,他早就将所有的狗屁自尊都给抛进太平洋了!
“没错,我就当你是狗在使唤。”孙守娴也气得口不择言。
“你……”
“而现在,我要你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