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天爷,你比我所能想像的还要蠢哪,你忘啦,坐马车有多难过?整天都给关在那车笼子里,脚都没办法好好的伸长长的……”
驮在马背上也不行哪!关红暗自反驳的想着。
“而且,整个身体也会僵硬了……”冷苍岳仍自顾自的说着,“更不用提一路上缩在里头,你就一点新鲜的空气都无法自由的享受到啦……”
驮在马背上,光荡就足以荡走了她所有的感觉,更是一点所谓的新鲜空气也甭想体会了,关红继续不认同的暗忖道。
“也不知道要拖慢多少的行程、浪费多久时间……”
哼,说来说去,还不是嫌她是个累赘、是个拖油瓶!
“唉,如果夫子在就好了。”想也不想的,关红竟无心的将心里浮上的感叹脱口低喃出来。
冷苍岳却是倏然脸门一紧,神色倏地陷沉。
“你在想着夫子?!”声音里有股诡异的浮动与抑制的怒气。
“夫子他本来就比你体贴又细心嘛。”虽然有些觉得他不太对劲,但关红还是理直气壮的赞着龙毅夫。
本来就是嘛,夫子他又细心又体贴,出门在外有他跟在身边,他都会替她设想及打好一切,这本来就是他的优点嘛,她又没说错。
可冷苍岳却是愈听心头愈毛、愈光火。
她竟在自己面前夸赞另一个男人?固然那是自个儿拜把的好兄弟,而且也确实是他的优点之一,可这口气,怎么也难咽哪。
“上去!”不再好言好语的哄劝着她,冷苍岳难看的脸色死瞪着她。
关红往后退了一步,“我不要啦。”
她身子穿的还是繁复又麻烦的洋装耶,而且这匹马那么高、那么壮,看起来性子又那么的像大个儿,火爆有余、耐性不足……
吓死人了,她才不要骑到它的背上去。
口气之下(冷苍岳也顾不得先将她托上马背,身形飞快的腾跃上马背,一个弯腰,粗鲁的将她一把给扯上马背,横趴在他的大腿上。
刹那间,关红的裙子胡乱飞扬在眼前,还露出里头的纯棉衬裙,甚至还掀露出白皙细柔的小腿。她的双腿用力狂猛的往半空中蹭啊蹭的,裙摆愈蹭就愈是显露出更多的“内在美”来了。
“该死的大个儿,你在干什么?快点放我下去,快点。”这地怎么好像离她好远哪,脸蛋蓦然青中泛白的僵板着,关红快被他的举动吓死了。
“你给我乖乖的,不准动。”高踞在马上,冷苍岳忿忿地伸手压住她的腿。
“你快放开我的腿……我好难过……”她的声音有些凝滞不平。
“你又在咕哝什么?”
“阿岳,快……放……我……下去。”关红的呻吟声这才软软的传递到冷苍岳浑沌的大脑里。
阿岳?小红几乎从不这么叫他,她都叫他该死的大个儿——
倏地揪了下心,一双大手环住她的腰,冷苍岳将她提正身子在他大腿上坐好,两个人面对面的互视着。
“你怎么啦?”瞧着她铁青的脸蛋,他真是有些急了,“怎么啦?”
“我……”急促的吸着气,关红没什么力气再对他拳打脚踢。
“别我、我、我的尽蘑菇着,你是怎么啦?说啊!”
使尽全身的力气丢了个白眼给他,关红捧着自己虚软翻滚的胃部。
“小红,你倒是说话啊,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冷苍岳不知死活的攫住她的肩,心焦如焚的摇晃着她。
“我……”实在是虚软至极的挣不开他的箝制,她努力的吞了好几口口水,
“我好想……”
“想?你想做什么?”深邃的黑眸倏沉,冷苍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强迫自己有耐心的等着,“想什么?”
只来得及瞅了他一眼,“吐。”乏力至极的脱口说出这个字,关红早已经自动自发的斜倚进他怀中,惨白的俏脸上一阵令人心怜的猛烈抽搐,秽物不请自来的全都往前面吐了出来。
就吐在来不及避开,也不敢回避,怕自己一闪身就会让怀中美人顿失支撑跌下马的冷苍岳身上,花花彩彩又带着让人恶心透顶的秽物,就这么毫不客气的淋搭在他一身干净的衣裳。
而冷苍岳呢?眼底溢起的心疼,望着她娇弱又苍白的神情,但双手却努力的将她撑得远远的,怕一个不小心就让他沾上了她身上的秽物。
可随之泛起的厌恶与气愤,则是毫不掩饰的瞪着自己身上的那身碍眼的东西。
真他奶奶的熊!
第七章
三三五五走去走来的路人,每张脸上的神采是那么的与世无争,少了关红在上海或天津时常见的紧张,有的只是优闲的踱步与互道招呼的熟稔。
“这里就是畹町哪?”
坐在冷苍岳身前,关红精神奕奕的东张西望,这里虽然不是荒凉到令人吃惊,可也不怎么热闹啊。
这儿的人不止行径上与热闹的都会城市大不相同,连他们的衣着也是有着挺大的差异,不同族群的风情文化是这么活生生又是这么自然自在的展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他们,真是无忧无虑的一群享受生活的人哪。
虽然在物质生活的享受不属精致,但在精神生活上,他们实在是太富有了,发生十里洋场内外的纷攘战事,似乎一点都不曾影响到它的优闲半分。
“这里的确是比不上上海那几个大都市,你可别太失望了。”像是看出她眼底的不甚满意,冷苍岳带笑的说着,“哪,前头就是黑山门了,从这儿,就是通往缅甸的门户了。”
笑笑的点着头,这么悠哉清闲的气氛,加上那份被心上人所宠爱的照料,关红真是再无所求了。不由得又将身子往后头偎靠着,她舒服的依恋着那服在心窝里缠绕不去的万斛深情。
呵,大个儿,他这几天对她可真是好。
自那天吐在他身上后,他不但重话都没再对她吭上半句,连举止也变得同夫子般的善解人意与体贴。
知道她害怕马儿,不敢骑马,一向脾气暴躁又性急的他,竟然能捺住性子陪她熟悉马儿的性情,进而小心翼翼的哄着她跨上了高高的马背,然后一跃而上,自她身后牢牢的将她给带进他怀里,双臂稳固得像座城堡似的护着她不安的身躯,贴在她耳畔的唇片不时的低声喃诉着抚慰的轻声细语。
她真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让甜蜜永远伴随着此时的两人。
“想不想再近一些瞧瞧?”
“嗯。”忽地,关红想起了一个人,“也好啊,或许我们还会碰巧遇见典韦自缅甸回来呢。”算算时间,他也应该在这几天往回程走了吧!
但是,环在她胸下的臂膀一紧,她只觉得耳边的呼吸声浓重了起来。
“我们还是往回去吧。”一拉鞑,冷苍岳迅速的掉转了马儿的行进方向,“早点赶到瑞丽去算了。”她还想着那个姓典的家伙?
“赶到瑞丽?大个儿,你不是说……”
“我已经改变主意了。”心里实在是觉得不爽,冷苍岳又开始板起了脸。
真是哪壶不开就净提哪壶,明明知道他心里厌恶透了那个姓典的家伙,偏还在他面前提到那家伙,还提得那么开心,怎么,小红真那么巴望遇见那个姓典的家伙?
“可是……”突然少了根筋的关红还是一头雾水,一点也记不起来自己刚刚是哪儿又做错了。
“抓好,我要让马儿跑了。”闷闷的叮咛着,猛一扬扯手上握着的鞍,冷苍岳让马儿快速的驰骋而去,就这么离开了原先的日的地——畹町。
让连地都没沾上半丝的关红,只能惋惜的逡视着这儿的每分怡人的景物,唉,怎么好端端的,又风云变色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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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防的一泼冰凉的水,兜头淋得她不禁的颤了一下。
“大个儿?”瞪着始作俑者,关红双手在腰上。
早在“晕马”的第二天起,她终于换上了寻常小姐穿的轻便衣衫,不再守着那束着衣体的洋玩意儿,这样坐在马背上的确是方便了许多,也舒服许多。
虽然挺不甘心的,但还是得承认,只要习惯了胯下的动物习性,骑马真的比困坐在马车上来得舒服自在,薰风袭心、阳光斜洒、一片绿野垂风的大自然景致,瞧得人整个都舒坦起来。
更何况,身后……有一堵令她觉得安心的人肉椅背。
自在瑞丽火速的浏览一番后,他们就离开那儿了,速度快得只比在畹町时多耽搁了几秒钟,而那多停留的几秒是因为,关红必须要上茅厕。
也不知道大个儿到底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原本她以为既然畹町没有逛到,那瑞丽应该可以让她一眼福吧。可他的动作飞快的驱驰着胯下马儿疾驰而过,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明明说好要带她逛这两个地方的,但真到了那儿,却只是嘀嘀咕咕的低喃着什么太近啦、如果不小心撞见那家伙啦……之类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马不停蹄的驱着马儿离开。
若不是她实在是忍不住的想找个地方解决生理问题,她恐怕也没这机会踩到瑞丽的土地上,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啦?
但打道回府的这一路上,关红玩得很快乐、很高兴,真的,这辈子从没有什么时候比这几天的日子过得更好的了,虽然是餐风露宿、虽然是粗淡干粮,但她却是笑声不断、喜悦频频。
冷苍岳似乎也很高兴她的愉悦心情,常常也是笑脸迎人的逗弄着她,不过分,但偶尔会有着令她蓦然心悸的温柔混杂在他促狭的神色中。彼此都很有默契的不谈那些会戳破和谐的话题,尽情的享受着这一路来的悠哉与轻闲游兴。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的快乐只因为身边的他。
在关红陷入温馨的冥想时,一束冷凉的清水又洒在她身上、脸上。
“大个儿!”关红加重声调。
“有事吗?”冷苍岳一脸的无辜,一捧溪水还聚在他并拢的手窝里。
“有事,哼事情可大了。”竟然敢向她泼水,真的是活腻了不成。
“真的?我最喜欢大事情了。”
捧着那窝水,冷苍岳眼底有着坏坏的光芒闪啊闪的,但唇边的笑容又是爽朗得令人无法怀疑他的坏心眼,就像个玩兴大增的孩子般,他缓缓的踱向她几步。
“我警告你哟,别太靠近我。”关红捕捉到了他眼底的诡异光芒。
“怎么,这条溪流是你家的啊,你管我爱走到哪里。”他已经接近她的范围二尺近了。
关红机敏的退了一步,警戒又漾着笑意的眸子直盯视着他掌中的那窝水。
“离我远一点。”
“哟,我偏就喜欢跟你靠得很近、很近,你又能怎么样?”冷苍岳真的又贴近过来了,而且近得关红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眼中的意图。
这个时候的大个儿是她很少见过的一面,挂着满溢的笑容使他看来年轻不少,神色轻松又潇洒拓朗得像邻家大男孩,连唇畔那股促狭的意味都少了往日的讥讽,丝下纯粹的单纯捉弄。
在她的不知不觉中,冷苍岳终于成功的将身子凑了上来,而且是紧倚在她身边,手窝里的水直直的朝她兜头洒下。
冷得有些失神的关红尖叫一声,想也不想的伸手就是一推,硬就是将足足比她壮上许多的冷苍岳搞得措手不及的往后仰跌下去,一屁股的坐在冰凉湍急的溪流中,身上的衣裳也被急促的坐势所溅上来的水花给浸湿了,那模样,活像只狼狈又凄惨的落汤鸡。
关红好想笑,而她也确实毫不客气的笑弯了腰,还得很勉强的才能撑起自己的腰上来。
“你好卑鄙,怎么可以偷袭呢?”坐在溪流里的大鸡仔也不急着起身,只是用眼光控诉着她。
“这叫反击动作,又不是我故意的。”轻笑着反驳回去,她没有将手伸向他,反而灵巧的又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还不打算起来?继续坐下去的话可是会着凉的哟。”
“你不来拉我一把?”
“少来了,我又不是呆瓜。”关红坦言道,这个时候若去拉他一把的话,铁定会被他恩将仇报的。
哈、哈、哈,他肚子里的蛔虫,她太多都认得,所以,他休想唬骗她。
“你这没良心的女人,还亏我这些天都辛辛苦苦的去捉那些野味来填饱你那贪心的肚皮,眼下连这点小忙你都不愿意帮。”
“啥,你少来这一套了,自己贪嘴爱吃就说一句嘛,还敢说烤那些野味是要给我吃的,哼,也不知道每次都是谁吃得最多。”见吹出的牛皮被戳破了,冷苍岳的脸上却仍没有一丝羞愧,关红忍不住的朝他扮了个鬼脸,“大个儿,你知道吗,你八成是饿死鬼投胎的。”
“真的?你上辈子认识我吗?”冷苍岳又朝她画了一道水花儿泼去。
关红敏捷的闪过身,“不会吧,我才没那么不幸哪。”她用脚踢了一道水花儿回敬他。
“将我看得这么扁,今天晚上我就不烤野味给你吃了,这荒郊野岭的,看你上哪儿张罗吃的。”
“没关系呀,反正野味吃多了也会腻,我今天本来就打算不吃野味了。”关红一脸的胸有成竹。
反而是冷苍岳愣了一下,“不吃野味?”那她吃什么?不会是想绝食吧?
“是呀,所以今天的野味你自个儿留着慢慢的享用吧。”
“你预备饿着肚子?”冷苍岳有些不悦了。
好端端的,闹什么绝食,他刚刚也只不过是随口唬唬她而已,怎么可能真饿着她呢?
“才不呢。”得意的扬起眉梢,关红晃头晃脑的在卖着关子。
脑中灵光一闪,冷苍岳想到了先前在市集时;她向他讨了一个大洋,一转身就溜得不见人影。
“你自己买私粮藏起来?!”他很笃定的说着,暗笑自己怎么会忘记了关红的习惯,只要可能的范围内,一定会让自己身边窝藏些零嘴什么的。
“什么私粮,讲得那么难听。”
“你究竟买了什么?”
“哈、哈、哈,我才不告诉你这个贪吃鬼哪,被你知道了,待会又跟我抢了。”谁教关红回回都抢不赢他,所以,她这次得好好的捍卫好这宝贵的食物,别一个不小心的,又被他给抢了过去。
“到底是什么嘛?”冷苍岳很配合的想挖出答案。
“不告诉你。”
瞧她那异常兴奋又一脸神秘兮兮的俏模样,冷苍岳整个人静了下来。
简朴的装束、淡扫蛾眉却更有风情,丰腴朱唇,眸中流盼着荧荧的星光,肌肤如雪、银妆素裹的婷立在他眼前;衬着如煦的柔缓和风拂景,再有着娇笑连连、慵懒中带着掩不住的抚媚,没了以往那像洋娃娃似的高不可攀,却是有着更浓郁的情韵万缕,他瞧着、瞧着,竟痴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