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是个长命百岁的小祸害。”她的不识好歹勾出他的恼羞成怒,“可是,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你不能!”
“我就是能。”冷笑噙在唇畔,寒契笑得颇具奸邪相,“随随便便说跑就跑,你以为现下还是太盛世呀?”
撇开完全不相信她那几招三脚猫的功夫足以保护自己的抗辩不说,还有别的事情烦着他。就算她回到固若金汤的村子里养伤,可他没忘了,那笔贼胚子的动向教人不得不谨慎哪。
最近,听说他们又开始不安分了呢,除非他死,否则,他哪放心让她一人孤身上路。
“我没有以为什么,可是,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我绝对可以保护自己的性命。”单十汾再次强调,打不赢,她不会逃开呀。
那次是因为处在敌我不分的混战里,刀剑杂晃,厮杀声响震天,让人相当不易识清状况,再加上才刚让他的话给刺激得有些神智失控,否则,她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他们给逼离主战场。
然而,她牢牢记得那天之所以会离群的主因,可寒契却是紧紧巴住她此举之悲惨收尾不放。
“像那天一样?”寒契冷声讥讽,“人家只要多几把刀,就可以收了你,怎么,你当真不怕被他们给吃了?”
“坦白说,我是怕,而且是骇怕极了,可即使被奸、被杀、被千刀万刮,受辱的也会是我,干你什么事。”单十汾就是气死了他的直言不讳。
“妈……的!”唇齿张张合合,他顿时气结得吭不出声来。
对呀,这呆妞怎么变聪明了?严格说来,就算她里被那帮贼胚子奸了、杀了、被剥光扒净、自骨子里透到皮肤外头都给伤得没一寸完好,折损的也是她的闺名,她那条小命,关他寒契屁事呀。
她该死的说得没错。
妈的!
“笨阿契,我不是跟你耳提面命了好几次,叫你少对着人家姑娘开口闭口都是字字成脏吗?”伴着数落声,涂佑笙不表赞同的脸蛋自身边的草丛里探了出来,“猪呀你,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旁边,苗杏果的两道柳眉也朝他颦得死紧。
“你!”寒契先狠狠的瞪了涂佑笙一记白眼,再转瞪向虽然气愤但显得一脸无辜的苗杏果,“你们这两个……你们该死的躲在这儿做什么?”
朝他扮了个鬼脸,吐吐舌头,涂佑笙不忙着理会他分明是恼羞成怒的叫嚣。
“十汾哪,你别气闷在心里啦,寒契这家伙就是不受教,说起话来都是有口无心,明明是担心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得透彻,偏就是爱火上加油,别理他,他这死性子就是讨人厌得很。”
“嗯,阿笙姐姐说的是。”苗杏果在一旁当和声。
“慢着,你们在搞什么鬼?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不必你们鸡婆。”寒契迭迭咒骂,忽地想到……“妈的,你们这两个小鬼给我偷听?”
“别讲得这么难听行吗?偷听?哈,这是你寒契的房间吗?拜托你张开眼睛将四周围看一看,这是屋子的外头。”撇撇嘴角,涂佑笙一脸不屑,“而这也代表,住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权利打这儿来来去去的,对不对,小杏果?”
“对,阿笙姐姐说的极对。”猛点着头,苗杏果笑眯了一双逗人的圆眼。
“所以,你少在那儿对者我们吹胡子瞪眼睛,告诉你,不管用的。”话锋一转,涂佑笙的语调柔得酥人心扉,“十汾哪,你就别急着回家,多住个几天,等庆典给束后再起程回家也不嫌迟呀。”
“我赞成阿笙姐姐的建议。”苗杏果再次附和。
他也赞成!
寒契的嘴角动了动,却忍下来了。涂佑笙这女人够嚣张的,他才不让她有机会更加嚣张。
“再住几天啦,十汾姐妹。”苗杏果略带沙哑的童稚嗓音加入了诱劝的行列,“就算要走,也等过了庆典再走嘛,听说是三年才举办一次,很热闹的唷。”
“是呀,看情形应该是挺不赖的。”涂佑笙笑着说。她也未曾恭逢盛会,但瞧大伙儿期待的喜悦情绪,盛况应是可想而知了。
“挺不赖的?”这是什么意思?偷偷地,单十汾睨了眼神情黯沉的寒契,“呃,好吧,等庆典结束,我再动身回家。”
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不过是单纯的一声拒绝,却是万般的难以脱口而出呀!
第八章
“没想到她倒还挺能融入这儿的嘛!”趴在窗台上,空地上女人家们忙碌的景致让寒契瞧得目不转睛。
晚上就是庆典的高潮了,一只被掏尽肚脏、全身上下洗得清洁溜溜的牛犊早已经在炭火上烤了一整夜,微焦的肉团香味四溢,勾得肚皮里的馋虫唉唉乱叫,火堆边架起了几张桌子,上头陆陆续续地摆起各种美味食粮,一群女人吱吱喳喳的,意见百出,忙得起劲又热闹非凡。
他还以为像呆妞这样冷清的性子,即使留下来也只是冷眼旁观等待庆典到来、结束,然后离去,如此罢了,倒没想到……等等,那是什么?
隔了段距离,一个面容憔悴但神情相当愉悦的孕妇手棒着个木盆子横越稍嫌雍塞的院子。
寒契忍不住出声,“喂,你可不可以叫玉英那个大肚婆别顶着颗圆球到处乱走?”他看不下去了。
有没有搞错呀?玉英这白痴还以为她这会儿仍是一个人?为着庆典的事而成天忙得团团转,这也就罢了,可她竟然还将那盆重死人的腌酱瓜端上端下的,怎么,她以为胸脯下的那颗圆肚子是什么?
能承受重物挤压的无敌桌面?
“哈?”听到声音,涂佑笙的脑袋转来转去,“阿契?”是他的声音没错,但,怎么没瞧见半个人影跳进视线里呢?
“在这里啦,笨蛋。”顺手自窗边剥了片土块,寒契精准的丢向她的后脑勺,志得意满的听到她哎呀痛哀一声,“叫玉英那大肚婆给我乖乖坐下。”
细拧着眉峰,涂佑笙朝他跨近两步。
“怎么,玉英是哪里碍着你的眼?”朝他掀掀唇瓣,她带点不屑的哼着气。“况且,你是哑巴呀,她就在那儿,你自己不会开口?”
大肚婆、大肚婆,这男人真有够不尊重孕妇咧,也不想想,当年他也是妈妈肚子里的一块肉,然后慢慢长大成人的。但,算寒妈妈歹命,辛辛苦苦地怀胎十月,竟然生下寒契这么个让人嫌弃的浪荡子!
“玉英!”寒契也懒得麻烦她了,扯着嗓门大吼。
刹那间,别说是玉英了,只见院子里的人全都停下手边的动作,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望向他。
“呃,契爷?”贸贸然地被点到名,玉英瞪大了眼,等候差遣。
对这略带尴尬及无措的场面,寒契早习以为常了,啐,又不是不曾让众人齐目盯视,涂佑笙当他是什么?没见过大场面的二愣子?
叫就叫,她以为他不敢哪。
“你是活腻了不成?给我坐下,不准再走来走去碍我的眼,这些粗重的事情自然有别人做,不必你拼死拼活。啐,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干么还硬就是死捧着那盆鬼东西不放?也不怕被东西撂倒,干么,你是想让儿子快点出来见见世面哪?”
闻言,涂佑笙双手往腰间一擦,想数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不嘀咕他几句,闷气像是全都堵在胸口,沉甸甸的。搞了半天,原来是体贴人家玉英怀了身孕,不忍心看她使劲过度,可是……有必要说得这么恐怖吗?啧,这男人唷,口拙得教人吐血,如果是在她以前生活的二十世纪,早被乱枪打死了。
“摇什么头?我说错了什么话?”寒契清楚的瞧见了涂估笙眼中的不以为然。
“没,你是没说错话,只不过是话说得难听了点。”
“就你最会嫌了,难听就别听哪,又没人不准你用手捂住耳朵,去,罗哩巴唆一堆。”说着,他干脆一侧身,动作矫健地自趴了半晌的窗口跃出来,在一群女人赞叹的轻呼下,大刺刺地加入三姑六婆的圈圈里,“呆妞,回房去找件衣裳披着,待会儿入了夜准冷死你。”
“阿契大哥,这会儿才近晚呢!”闻言,苗杏果犹带童稚的圆眸朝天际张望。“喏,那太阳都还杵在山头上哩。”
“你这小鬼知道什么,我说她待会儿会冷就是会冷,谁要你这么多话的!”
“唉,小杏果,看到没?这你以后得多学着点,有时候呀,尽在口头上关心人家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实际行动来得有效些。”涂佑笙咳声叹气,话中有话的对着单十汾挤眉弄眼,“对不对,十汾?”
“是吗?”苗杏果的脑袋瓜上覆了一团重重疑雾。
阿笙姐姐不是在跟她说话吗?怎么眼珠子老在十汾姐姐及阿契哥哥身上瞟呀瞟的?疑惑的视线左瞧右瞧,过了一会儿,她耸耸肩,忽地跑开了。
大人的事,其的让人很难搞懂。
身为大人之一的寒契也是满头雾水。
见那呆妞先是动也不动,却在听了涂估笙的揶揄后愣了一下,神态略带无措的轻咬起下唇,显露在外的白皙颈项及脸宠蓦地攀上了红彩,粉嫩粉嫩的,极度诱惑着他不自觉浮起的痴迷眼神,真他妈的怪异透了,没想到女人家红起脸项的模样竟是这般美丽!
怔茫的心境冥想着,他眼角不经心的瞥见玉英总算就近找了颗石头坐下,却还是闲不下来的将木盆拉到脚边,手里忙着,还跟附近的女人们有一句、没一句的穷聊着话,浑圆的肚子微微晃动……眨眨眼,他忽地傻傻喃道:“如果你大着肚子,不知会是怎样?”
“我?”漾着甜甜的贼笑,涂佑笙迅速地接过话题讲。
“谁说你来着。”寒契没好气的轻哼连连。
啐,就算要评论涂佑笙大起肚子的丑模丑样,会赞、该嫌的正主儿也该是拓跋那家伙,关他什么事呀,又不是他经手的祸端。
“嘻嘻,我想也是。”涂佑笙眼珠子转了转。
至此,寒契这浪荡子的心情走向应该已真相大白了。
嘿嘿嘿,前几天讥笑她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不知道是谁唷,这会儿风水轮流转,有人掉到爱情海里翻腾了。唉,这会儿也的确该换他说些呕心兮兮的奉承话来讨人欢喜了吧!
“你的笑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横眼睨视着涂佑笙,寒契啧了啧舌,忍住与她唇枪舌战的冲动,“呆妞,不知道你成了大肚婆是怎般的景象哦!”
“呃?!”单十汾愣住了。
“你呢?你觉得会变得怎样?”涂佑笙对这个话题相当感兴趣,孩子气的笑脸直冲着单十汾笑,笑得她羞意更添,“问她本人,她哪说得出评论呀。”
想也不想、寒契劈头就脱口说出浮在心里的话,“要我说呢,一定比别的大肚婆都漂亮十分!”
噗哧一声,涂佑笙笑出了心亭的得意。“阿契,我看你这辈子说得最捧、最行、最得体的,就是这一句了。”真妙,拥有十汾、更胜十分,啧啧,不仅是拍到了马屁,还拍得相当高杆。
看吧,她料得没错,真的是有人掉进爱情海里喽,只是不知,这女主角共浴的意愿有多高呀?
寒契扬起一道眉,“阿笙,你这话是褒还是贬?”
“我也不知道。”涂佑笙话锋一转,直朝女主角射去,“十汾,你说呢?”
“你……呃……我……是寒契太抬爱了。”单十汾说得十分羞怯。
“狗屎抬爱,我说的是实话。”一时之间没听出人家姑娘的腼腆,寒契理直气壮的强调自己的感觉。
“对呀、对呀,我们阿契从来不说违心之论的唷。”涂佑笙笑得更开怀了。
单十汾的脸更是红得可以燃亮逐渐暗沉的天空。
顿时,环伺在四周的空气暧昧中带有淡淡的情愫荡漾……
直到热力十足,活像个小火烛似的苗杏果去而复返,怪异的情色气氛才逐渐淡去;她左手端着陶碗,右手有些艰辛的紧拎着一条色彩鲜艳的毛毯,顾左思右,如临大敌般的神情挺引人发噱。
“阿契哥哥,这碗水是诸葛笨猪叫我端过来给你喝的,他说你一定开始觉得渴了。”至于那只猪究竟是由哪一点瞧出些许端倪来着,她不予置评。
一转身,她笑眯眯的将那件暖呼呼的小毯子递给单十汾,“十汾姐姐,给你,这样你待会儿就不必再浪费时间跑回房里去拿了。”
她忘了这个季节的天空黑得极快,方才瞧见已经有人预备动手切割那只烤得香喷喷的牛犊,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要开饭了。
啧,还是阿契哥哥观天象的功力较高,这天什么时候要暗下来他一目了然。
单十汾不好意思的说:“我……我自己回房去拿。”
“可是,要开饭了耶!”苗杏果有些委屈的试图阻止她的撤退。
为什么要回房去拿?不会是十汾姐姐看不上这件她才刚学织完成的小毯子吧?
“我……”单十汾那完全被羞怯盈满的似水秋眸柔柔的瞥了寒契一眼,“没关系,这毯子你待会儿可以自己披着。”
“可是,我自己已经有多加一件衣服了呀。”
“呃,我、我还是回房去拿好了。”说毕,她起身碎步逃离现场。
这种教人心跳加速的紧张场面教她……不知所措!
“她干么突然之间跑得那么快?”她的退场让寒契瞧得一愣一愣的。
涂佑笙语调顿时提高,“你不清楚?”
“不!”
“这倒也是。”她不怪他的迟钝。因为,依他的智商而言,没人提醒恐怕很难顿时领悟,“这种滋味很难受噢!”
一个是落荒而逃,一个是眼神缠绵的追寻而去,这一幕落在满脑子浪漫思想的涂佑笙眼中,窃笑连连。哇塞,原来是郎有情、妹有意,只要她这毛遂自荐的媒人婆手段拿捏得当,落花流水共谱婵娟的时刻指日可待了。
呵,看来再过不久,日子平静的村子又要开始热闹起来喽。
“难受?我只是觉得她莫名其妙……喂,你这话什么意思?”寒契忽感怪怪的。
“意思就是,如果你希望能在不久的将来抱得美人归,最好现在就给我从实招来。”懒得移动自己的脚步,她朝他勾勾手指,“过来点,革命尚未成功前,我们最好别太张扬。”
“革命?”寒契是听得一头雾水。
“哎呀,你别管我用什么形容词,说吧,给我坦白招来。”
他更疑惑了,“说什么说?”
“笨哪你,真是朽木难雕。”涂佑笙摇摇头,叹了又叹,“好吧,你先从对她的感觉说起好了。”一步一步,总会让她摸清楚他的感情步调走到哪一个段落了。
“什么感觉?”她不耐,他更觉得她聒噪,无聊透顶,“你他妈的怎么愈来愈婆婆妈妈了?有话就直接说,干么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