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的造化了。”
***
阳光修长的触角辗转伸进了窗内,隔着窗幔可隐约看见一袭身影坐在室内的一端,尽心照顾着躺在床上的女孩儿。
达尔用了超乎一般人所及的耐力与爱心,只愿纤纤能早日清醒康复。
纤纤眼皮动了下,只知道似乎有一双很温柔的手不停抚触着她的面颊,在她耳际说着她无法听懂的话(喔,不是她听不懂,而是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整个脑子嗡嗡作响,好像刚被万马踩过一般,混乱得可以。
她细细思考着,极力想集中注意力,并不断在混沌的脑海中,寻求一些事实,渐渐地,她想起了达尔,也想起了他的狠心,想起了好多好多,全是他的恶言恶语,她的心再次受伤了。
是谁在帮她擦着额际的汗水,那动作好柔好柔,但不小心碰触到她肌肤的时候又感到他的粗糙,是谁呢?到底是谁?
她原本不想醒来的,只知道躺在这好安全,不会有烦恼,不用面对她难以忘怀的男人,可是是谁一直吵她呢?
达尔吗?不会的,他是那么的讨厌她,而她只不过是他一个甩不掉的责任,过了期限后,他就会像个中了大奖的小孩,快乐的放着鞭炮以示庆贺吧!
期限!
今天是第几天了,她躺了多久了,一个小时?一天?十天?
完了,他会不会已经走了,不要她了?
“不要,你不要走!”
纤纤霍然从床上跳坐了起来,也撞翻了达尔手中的药汁,溅得他一身都是。
“你醒了!”达尔脸上有的只是诧然和欣喜,之搴不是说她至少还得躺上一个星期才有可能转醒吗?如今才过了两天呀!
“真的是你吗?”纤纤颤抖的问:“真的是你一直在这儿陪我的吗?”
“没错,两天来都是我在这儿陪你。”他扶她躺下。
两天!这么说能和他在一块儿的日子已所剩无几罗!纤纤悲伤的想。
“谢谢你,沈大哥。”她无法再若无其事般的喊他达尔了,在他这么决绝地拒绝她之后,她还能这么厚颜吗?
听她这么喊他,达尔足足难过了有五分钟之久,这代表什么,结束了吗?
真可笑,他竟会感到难过,这不是他一直希望的吗?
沈达尔,你真是个比女人还矛盾的动物。
“不是一直都喊我达尔吗?为什么改口了呢?”搞不懂自己,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你已不是我心目中的达尔了,我认为叫你沈大哥或许好些。”
达尔望进纤纤的眼里,她原来热情温柔的眸子如今已像一潭无底深渊,使他不由自主的往下沉,彷然有种几乎快要灭顶的错觉紧紧袭向他。
“我还是达尔,你还是可以叫我达尔。”他喜欢她唤他的名字,否则“沈大哥”三个字会撕裂他的心。
纤纤抬起头捕捉他的眼神,那神情又回复其灼热痴迷,“你愿意做我的达尔吗?仅属于我一个人的达尔。”
达尔倒抽一口气,猛地一惊,一脸不胜负荷地连忙转移视线,“我们不要再在这种问题上打转了好吗?”
“你又在逃避了。”纤纤凄楚一笑,愁思满目。
“我……纤纤——”
“你没种!”
她目光如炬地死盯着他,双手抓住他宽广的肩膀不让他再逃避。
“从没人敢说我没种,你胆子真大。”他亦反箝住她的细肩,力道之大可从纤纤痛苦欲哭的表情看出。
但她终究没有哭出来,强忍着泪继续挑衅道:“你有种吗?爱一个人却不敢爱,这是你们北海的人该会有的孬种行为吗?”
“别再说了!”他愤而放开她,害她倒回了床上。
“你根本就是感情的逃兵,没种没种没种……”她不停敲着床面,想将心中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无辜的棉被上。
“你太可恶了,再说再说啊!”他火速地跳到床上,双手各扶住一边的床沿,将纤纤娇小的身子整个禁锢在他的身躯之下,两眼冒火般地逼视着她企图闪避的眼。
纤纤虽然慑于他火爆、粗鲁的气势,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瞧他那生气的模样,她肯定自己已成功一半了,她绝不能在这紧要关头半途而废,无论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她依然不会后悔。
“你不承认自己没种是吗?那么吻我啊!”她尽量稳住自己的声调,不让它露出了马脚。
见他半天没有动静,纤纤几近万念俱灰的道:“不敢了是吧?你不仅没种,而且不是个男人——”
冷不防地,达尔赫然吻住了她滔滔不绝的愤慨之语,双手更是出人意表地按住她高翘的山峰,拚命挤压着,一脸浪荡、玩世不恭的笑容想彻底粉碎他在她心目中的完美的印象……
“这就是你想要的是不是?好,我可以给你,免得你像弃妇般的直数落着我的不是,这样你满意了吧!我可以让你更进一步体会到何谓欲死欲仙。”
达尔被她激得快七窍生烟了,她以为他一直都能这么君子吗?不吓吓她,她简直单纯得不知道勾引男人后果的可怕。
但是事情似乎已偏离了他所假设的一切,这个傻纤纤非但不害怕,反而硬将双臂攀伸到他脑后,更要命的是,她还带着满是红晕的面容,配上那会让人销魂的声调说着,“我信赖你,你想要,我可以给……给你。”
天,扯着她钮扣的手指顿时产生一阵麻痹,一股排山倒海的情欲霎时退了潮。他醒了,完完全全的醒了,他在干嘛?她只不过是个不解世事的小女孩儿,他怎能这么做!
老天,他沈达尔几时变得那么可怕了?
他猛然跳下床,仿若她是个会吃人的鬼魅般的躲着她,“你刚醒,好好休息吧!”说着,他已像只狼狈的狮子,快速冲向门口。
“达尔——”
他停了下脚步,须臾,头也没回的说:“你还是叫我沈大哥吧!”
“砰!”的一声关门声,将纤纤拉回了现实,她在做什么呀!或许他真的不爱她,所以才能对她的付出完全无动于衷。
对,一定是这样,他那么优秀,无论外表或是内在,都是令一般男人望尘莫及,这样的新好男人怎会没有红颜知己呢?
而她更是傻,为了当初他中枪时的一句没有根据的话,让自己那不该有的情愫漫无止境的滋长,而今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是她错了吗?难道在他心里她真的一点份量都没有?
达尔!沈大哥!你以为换一个称谓就能把我付出的感情收回吗?
你更是错了!
***
狼狈逃出纤纤闺房的达尔,一拳击在楼梯的扶手上,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当初他根本没料到的后果,他竟会爱上一个小她七八岁的小女孩儿!
萧墨榕呀!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基于道义我是不会抢你的女人,但是你就真的那么信得过我,将她丢给我后就这么不闻不问的消失了半个月!
达尔心弦猛地一振,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不对劲,按照常理来说,依萧墨榕对纤纤的感情,他不可能就此一去完全没有任何消息,最起码也得拨个电话来问问她的近况,可是在他的印象中,萧墨榕只在到达帛琉的第一天来过音讯,之后即像个断了线的风筝完全不知去向,难道……他倏地冲下楼,拿起茶几上的电话,匆匆按了几个按键,心中不断祷告着:电鳗,你非得在不可啊!
直到电话铃声响到第十二声,达尔几欲绝望的同时,话筒中突然传出一阵慵懒低沉的男音,“谁呀!那么有耐性,吵死我了!”
“电——鳗!”
达尔拉长语调,试着唤回电话那头的那个臭家伙清醒的神智。
果然达到效果了,电鳗停顿了半晌,终于以较正常的嗓音问道:“是变色龙吗?”
也难怪他会猜对,因为北海中除了鲸鱼与变色龙外,没人认得他,更没人知道他的电话,而且这不是鲨鱼那电脑合成的声音,很显然的对方非变色龙莫属。
“好耳力,今天独自在家爬枕头山呀!真难得。”达尔报以一笑,他突然好羡慕起电鳗这种悠哉逍遥的生活。
“我忙到凌晨五点才回住处,少吃味了。”
电鳗趁讲话空档打了个大呵欠,状似悲惨。
“在温柔乡忙到凌晨五点,也难怪会那么累了。”达尔故意促狭道。
“去你的,我是办鲨鱼交代下来的正事,哪像你那么幸福,天天有美女做陪。”看来远在迈阿密的电鳗,对变色龙目前的近况蛮了解的嘛!
“你闲来无事打听我?”达尔惊愕地抬高双眉。
“少臭美了,是鲨鱼无意间谈起的。大清早你绝不会打这通长途电话来慰问我吧!有何贵干快说吧!”
电鳗硬撑着眼皮说话,一心想赶紧回到他温暖的被窝继续作他的美梦,老天知道他为了这次的工作已经五天没合过眼了。
“麻烦你帮我打探一个人的消息。”达尔开门见山的说了。
“谁?”
“既然你知道我的近况,应该知道萧墨榕这个人吧!”
这句话够有威力的,马上扫掉电鳗不少的瞌睡虫,当然他也清醒了不少,“你打听他干嘛?他不是去查访他父亲的行踪吗?难不成他也失踪了?”
“有可能,否则他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再说他与我约定的期限再过一两天就到了,届时他若不出现,我走得开身吗?”
因为他怕纤纤,更怕自己,在纤纤的柔情攻势下,他简直快招架不住了。
“这问题倒是挺棘手的,到时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托付人没现身,表示你责任未卸,总不能丢下那美女一走了之啊!”
电鳗裴唛杉并不了解达尔与纤纤之间那段不为人知的情愫,因此乃以一种较客观的立场说道。
“所以罗!能不能麻烦你代我跑一趟帛琉?”
紧张与不安之感回荡在达尔心中,就担心裴唛杉一口回绝了他。
“拜托,我三个小时前才卸下任务耶,连个最起码的觉都还未补足,你未免太残忍了吧!”电鳗又在他耳前打了个大呵欠,明明白白表现出他的累与困。
“这么说你是答应罗!好,我不吵你了,你继续睡吧!记住,无论你什么时候醒来,都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呀!”
喀!半睡半醒的裴唛衫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的,达尔就已挂上了电话。
哇,高招啊!
“喂,喂,变色龙,真他妈的,竟趁我意识不清的时候耍我;唉!算了,睡觉去了!一切等醒来再说罗!”
拖着无力的步伐,电鳗闭上眼,迷迷糊糊晃回了他温暖的床上。
第六章
“大牛,叫纤纤把她的一些必备的东西先准备一下,咱们今天得转移阵地,这里不太安全。”
三天了,纤纤总是躲着他,要不就视而不见,两人已完全形同陌路,无庸置疑地她恨他,达尔心里是明白得很。
他不怪她,因为自始至终都是他欠她的,然而最令他困扰的是,他无法忘了她以往对他那痴缠、娇嗔的天使笑容。
人,原来就这么贱吧!拥有时你认为是种负担,失去时又是一股深深的落寞簇拥着你!
“转移阵地,我们要去哪儿?”待大牛走后,小子二人才齐声问道。
“‘磕茶’,那是我的地方,这些日子之搴已将那儿部署得差不多了,我们今天就可搬过去了。”
他眉宇深锁,仿佛心里有着极大的困惑;如何才能劝说纤纤离开这儿,心甘情愿地随他去“磕茶”,是他心中最大的问题所在。
“我们也得去吗?”蓝波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我希望你们能去,如果你们愿意。”达尔坦诚的说,毕竟有他们在,对他来说不无帮助。再说半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四人早已成为无所不谈的好友,少了他们三人,他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我认为我们还是留在这里好了,但有关纤纤小姐的安全,我们仍然会竭尽一切保护着她。”他们三人必然是有所顾虑,当初聘请他们的是萧墨榕,如果擅自离开“纤墨园”似乎不合情理。
达尔点点头,当然能够体会他们的心境,“那我就不勉强你们了,希望你们不会怪我硬要把纤纤带走。”
“我知道你是为小姐好,只是我们不便离开。”小子豁然开朗的笑说。
“谢谢你们,时间不早了,我去看看她准备得怎么样了。”达尔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颈部,叹口气后直往纤纤房间的方向走去。
才刚走到门口,纤纤的门却霍然敞了开来,她纤细柔美的身影伫立在门扉旁,三天没见着她了,她依然是那么楚楚可人、温柔婉约,只是那双眼有股令人费解的哀凄。
“真准时,九点二十分整,要走了是不?”她面无表情的说。
“九点二十分!你说些什么东西?”他满是疑惑地看着她,原本不安的心情在看见她那么可爱的表情之后,顿时消逝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倒是些有趣的念头,想看看这女孩的小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两个星期前的这个时候你来到这儿,按照约定今天即是合约期满的日子,你若想走,没有人会留你的。”
纤纤噘着小嘴,虽没说出任何的不满,但心中的不悦从她愤慨的表情中已能探知一二。
“原来你说的是真的,想不到你不仅记性一流,算数更是无人能及,不错,今天正是期满的日子,但是不是九点二十分,这我可就不得而知了。”他不请自进地兀自走入她的房间,这下才发觉她房里一如当初,根本没有动过的迹象。
“怎么,大牛没叫你整理些行李吗?”
“为什么要我整理行李?要走的人是你耶,难道你还想鸠占鹊巢?”纤纤所讲的话未经大脑过滤,就猛然冲出口。
达尔闻言,登时哭笑不已,“纤纤小姐,你的想像力也未免太丰富了吧!什么鸠占鹊巢,你何不说我是想霸地为主呢?”
“那你为什么要我整理行李,三天对我不闻不问,一见面就要赶我出运河,有这种道理吗?你讨厌我、不喜欢我,也不能这么对我呀!”蓦地,一股酸楚莫名的泪溢满她整个眼眶。
“拜托,你想想看行吗?这三天来是谁对谁视若无睹的,是谁不理谁的,这下子怎么罪过全都在我身上了。”达尔抚头长叹,最令他没辄的是属于女人的反覆无常。
“你——我不理你,不和你讲话,那是在强迫自己适应没有你的日子啊!”她抽咽地抹一抹眼角的泪,语气悲怆的说,“可是你可以找我说话呀!但是你没有,你没有!”
达尔露出一抹苦笑,继而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却以为你还在恨我,不去打扰你,是想让你冷静一下,你是不能体会我心里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