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走了。」她脚步虚浮地栘向门口,草率地告别之後搭著电梯下楼。
下降的电梯使晕眩感更重,她倚著墙壁,努力深呼吸,她可不容许自己在电梯里昏倒。
她得问问平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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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什么事瞒著我?」她对著他高大的背影抛出一个大大的疑问。
转过身,他发现脸色苍白的康佳珞。
「发生什么事了?」
「我问你,你有没有什么事瞒著我?」她执意追问,语气比方才更强烈。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又了解了多少?
「回答我。你有没有什么事瞒著我?」第三次重复相同的问题,她眼中的坚决令人无法忽视。
「有。」他无法说没有,她必定是拆穿了某部分的他,才会不再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注视他。
「告诉我。」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一定会放声尖叫。
「时间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明天我再去找你。」他帮她拦了一部计程车,为她打开车门,半强迫地逼她坐进去。
「也好,我给你时间想想藉口。」她按下车窗,冷冷地抛下一句,然後转向前方,不再回头。
看著计程车渐渐驶远,他只能叹气,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苦笑。
他的确需要时间仔细想想,该如何让她知道自己真正的模样。
第六章
一夜无眠。
康佳珞决定主动出击。她随意套上一件米白色的洋装,不再如往常般注重仪容的修饰;她必须现在就出门、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平远,因为她连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如果不设法解除盘据在脑中的疑惑,她的心就会一直这么骚动不安。
也不拨通电话告知,她按著通讯录上的地址直接找上门去。
计程车在一幢富丽堂皇的豪宅前停下,康佳珞再次确定门牌上的地址无误,便伸手按了门铃。
「请问您是?」前来应门的,是一个穿著得体的中年管家。
「您好,请问平远先生是不是住在这里?」
「抱歉,平先生已经搬走了,现在不住这儿。」管家有礼地回答。
闻言,康佳珞的心蓦地惊跳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平远住在什么地方,因为打从一开始就是他来找她,她也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不曾想过要到他住的地方走动走动。
「请问他住在什么地方?能不能给我地址?我是他同学,有非常紧急的事必须立刻找到他。」她真的急了,也许,她根本不曾真正了解过自己深爱的男人。
「请等一下。」管家把门合上,当他再次出现时,手上多了一张纸条。「这是你要的地址。」
「谢谢您,您帮了我很大的忙。」她感激地说道。「再冒昧请教您一个问题,平先生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大概一个月前吧。」
「一个月前?!」康佳珞惊讶地低喊。如果他是最近才搬的,为什么不告诉她?就算她帮下了什么忙,总也该知会一声吧?
她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隐瞒搬家的事实。
礼貌地告辞之後,她立刻招了计程车,依据纸条上所写的地址去找。她的情绪低落,一个又一个难解的疑惑开始浮上心头。
她真的了解平远吗?
他真的视她为恋人吗?
她对他的感情会不会是一厢情愿?
逐渐涌上的不安重重地压在她胸口上,逼她陷入恐慌的泥沼。车窗外飞逝的街景引不起她的注意,她窝在後车厢的角落里安静得像一座雕像。
「小姐,已经到了,你要找的就是对面那一栋四层楼高的建筑物。」司机把车停妥,用手指向对街的一栋旧公寓。此刻公寓前方停著一部Maybach顶级房车,已经没有其它空位。
「谢谢您。」付了车资,康佳珞恍惚地站在对街张望。她有些不能相信——平远怎么会住在这里?
由建筑物外观及周遭环境的卫生条件来判断,这里应该是中下阶层人民居住的区域。平远好歹也是纺织公司的小开,需要这么委屈自己吗?司机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正当她犹豫著要不要上前求证的时候,驾驶Maybach房车的司机打开後座车门,一个穿著打扮十分贵气的女士姿态优雅地下了车。
她身上穿著Chanel最新一季的高级订制服,与这个贫民区的街景看起来非常不协调,康佳珞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然後,她看见自己想找的那个人从旧公寓里走出来。
平远给了贵气的中年女士一个拥抱,还亲吻了她的脸颊,带著一脸微笑领她进入旧公寓;他没有发现康佳珞就站在对街,好似他的眼中只看得见那名优雅的女士。
疑问又增加一个:他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她快被嫉妒的感觉淹没,却还是勉强自己维持理智,悄悄跟在两人身後潜进旧公寓。
好在他们忘了锁门,她才能顺利跟上。
这栋年久失修的旧公寓采光通风都不理想,每层楼隔出几个小房间,大概都是用来分租给经济拮据的异乡客。
循著交谈的声音来到三楼,那扇薄薄的木门根本挡不住谈话的内容,她把身子蹲低,从旧式的钥匙孔里窥看房内的动静。
她看到了平远,和那个贵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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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好意思,我这里空间很窄,连张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平远抓了抓头,懊恼地在堆满杂物的床铺上挪出一个空间。
「没关系,我随便坐就好。」海伦娜拉著他的手,一点也不在意地微笑著。
「委屈你了,今天特地来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下能来找你吗?」她坐上他的床铺,像在自己家中一样自在。「你搬出去之後就没再回来过,想见你,我只好自己找上门。」
「最近忙著比赛,没什么时间。」
「我知道,听说你已经通过第一关,所以我特地带礼物来帮你庆祝。」海伦娜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并为他打开。
「Cartier白金钻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他连试都不试就把礼物重新塞回她的手提袋。
「平远,这只是个小礼物,别这么见外。就当是让我开心,让我分享你的喜悦。」
「没什么好高兴的。」他颓丧地说道,睑上堆著的微笑全都蒸发了。
「为什么?」
「因为我做了一件卑鄙的事。」他垂头丧气地坐在海伦娜脚边,把头搁在她腿上,像个寻求安慰的孩子。
透过小小的钥匙孔,康佳珞无法看得真切,但是平远和这个女人之间的亲昵感是不容错认的,登时,愤怒和嫉护的感觉涨满了胸臆,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从来不曾在她面前流露脆弱的一面,为什么却可以在这个女人面前表现得这么自然?
「我不相信你会做卑鄙的事。」海伦娜微笑著轻抚他的发,他已经很久没像这样对她撒娇了。
「是真的,我真的做了一件非常过分的事,我……我把她的作品掉包,害她落选了。」
「她是谁?」
「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女孩子。她的设计很具巧思,如果我没做手脚,说不定被挤出名单外的人是我。」
「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因为我不能让她赢过我。」
「为什么?」
「因为我的自尊心不容许我输给她,这场比赛我非赢不可。」
康佳珞倒抽口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样的背叛太难堪了!平远说出口的每一个宇,都像淬了剧毒的箭,尖锐地、毫不留情地直刺向她的胸口,攻她个措手不及。
心好痛,痛到快没办法呼吸了,她想尖叫、想大喊救命,却是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你後侮了吗?」
「非常後悔。她好像已经知道了。」
「你们会分手吗?」
「……也许吧。」平远叹了一口长气,显得无精打采。
「如果你们分手了,你随时可以搬回来,我很想念你。」
听到这里,康佳珞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抡起拳头用力捶打那扇薄薄的木门,胸腔的苦涩浥滥成不可收拾的滔天怒火,她必须向他要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谁?」平远诧异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连串更为急迫的敲门声。
他开了门,完全没想到站在外头的人会是康佳珞。
「你……你么会来?」
「你好卑鄙,你这个无耻的小人!」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泛红的眼里有著他不熟悉的恨意。
「你都听见了?」他的脸色灰败,却平静地接受她的责骂。这样也好,因为他根本没有勇气向她坦承。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如果你真的非赢不可,只要跟我说一声就好,我会为你退出这场比赛,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成全你,对我而言一点都不困难!」再也控制不住伤痛的泪水,她在他面前声嘶力竭地吼道,把自己的尊严践踏得伤痕累累。
「别哭,平远这么做一定有原因,你先冷静下来听听他怎么说。」海伦娜挤到门口来,递了一条手绢给她。
「谁要你假惺惺!」康佳珞愤怒地拍掉那条手绢。
「珞珞,你听我说!」他抓住她的肩膀,试著让她平静下来。她的愤恨、她的泪、她狂乱的神情,无一不教他心疼。
「你又要开始说谎了对不对?你好可怕,平远,你接近我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她拚命挣扎,不愿让他靠自己太近。
「一开始的确有目的,可是後来,我真的爱上你了。」
「笑话!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会对我做这么过分的事,这种爱,我要不起!」她抡起拳头使尽全力猛槌他的胸口,恨不得自己有能力击碎他的心,就像他已经让她的心没一处完整。
平远不闪不避,任由她发泄。如果这么做可以令她好过一些,他绝不会有任何怨言,因为确实是他背叛了她的信任。
「不论如何,咱们先坐下来,平心静气慢慢谈,才能谈出好结果。」在一团失控的混乱中,海伦娜只得出面调停。打在平远胸口上的每一拳,都令海伦娜胆战心惊。
「关你什么事!」康佳珞愤怒地推了海伦娜一把,海伦娜在完全没提防的状态下被推倒在地。
「海伦娜!你还好吧?」平远紧张地询问,小心翼翼地扶她起身。
「我没事。」幸好地上堆了许多布料,没有让她直接撞上冷硬的地板。
「平远,你不但卑鄙无耻,而且下流!你是这个女人养的小白脸,对吧?你真令人作呕,连这么老的女人也吃得下去!」康佳珞口不择言地骂道。
「珞珞,闭嘴!你要怎么侮辱我没关系,但是我不准你用这么难听的话伤害海伦娜,她和我们之间的纷争没有关系。」平远站在她面前严肃地警告。
「我偏要说!真嗯心!她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才让你愿意为她服务?你找上我,是不是因为对她倒胃口,所以想尝点新鲜的?还是说你天生变态,就是喜欢皮肉松垮的老女人?」康佳珞愈说愈难听,嫉妒已经完全蒙蔽了她的理智。
她不再是温和守礼的大家闺秀,多年来养成的优雅全被狰狞取代;她痛恨这样难看的场面,但是她管不住自己。
「你不要太过分!」平远气得甩她一个耳光。「你有什么不满,冲著我来就好,别把不相关的人扯进来!」
康佳珞震惊地瞪著平远,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对待她。
他曾经用温柔灌溉她心中那颗属於爱情的种子,使之发芽、成长为一朵娇艳的玫瑰花。
但是此刻,他的温柔已经变质成残酷的利剪,硬生生剪断花朵与土壤之间的联系,玫瑰花注定凋谢,而她的爱情也注定夭折。
她以充满恨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後头也不回地奔下楼去。
她只愿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他,再也不要看见他。
她一路奔出旧公寓,在人行道上跌跌撞撞地直往前跑,她看不清楚前方的街景、看不见交通号志,也看不见来往的人车……
直到下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攫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狼狈地跌坐在马路中央,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天空突然下起雨来。
她对尖锐的喇叭声充耳不闻,只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液体自体内流出,低头一看,却见白色洋装上染著的血红色,在雨水冲刷下更显沭目惊心。
太好了,她和他之间的缘分从雨天开始,也在雨天结束;而见证这段感情的,竟然是无情的冷雨。
什么都不愿再想,她放任自己倒在柏油路面上,彻底地向黑暗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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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赶快追出去。」海伦娜叹了口气,用力推平远一把。天知道她根本不想提醒他,可是,她承担不起他的遗憾。
登时,平远如大梦初醒般,慌慌张张地追了出去。
他著急地站在公寓门口左张右望,无法确定她的去向,只能像无头苍蝇般在街上拚了命地找、拚了命地喊。
可是,在狂乱的雨势中,哪里还见得著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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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梦。挥之不去:水无止境的恶梦。
她置身在无边无际的刀山剑海,被尖锐的刑具剜刺得鲜血淋漓。反正阻止不了,她乾脆不再移动,只能痛苦地哀号,让身体浸泡在自己流出的血液里。
她究竟犯了什么罪,得受如此重刑?
「康小姐、康小姐,你醒醒啊。」海伦娜轻拍康佳珞的脸,试著唤醒她。
康佳珞浑身一震,突然从梦里醒来。
一看见海伦娜,她连忙别过头去,不愿与她面对面。
疼痛和虚弱的感觉一并涌上,她重重地喘了口气,想起昏迷前发生的那些难堪事,她宁可继续作恶梦也不要醒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
康佳珞继续维持背对海伦娜的姿势,一个字都不说。
海伦娜叹了口气。看来这位小姐根本不打算理会她,既然如此,她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怀孕了,出了一点小车祸,倒在路上差点流产,幸好有人把你送到医院来,孩子现在很平安,可是接下来你要特别特别小心,千万不能再有剧烈的动作。」
对於怀孕一事,康佳珞早有预感,所以并不惊讶,只觉得沉重。在遭遇如此残酷的背叛之後,她还有勇气生下这个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