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了。」她答得理所当然,「不然大家怎么会是朋友?」
尽管早已知道她是什么样的货色,但杜飞麟仍为她的亲口承认和丝毫不以为耻而气得浑身发抖。
她根本不理他,迳自喜孜孜扯开喉咙朝外喊:「护士,快来帮忙,把这套衣服挂到对面墙上,虽然我现在还不能穿,但每天看著它就会有赶快好起来的动力。」
衣服挂好,她一边欣赏,一边赞不绝口。「瞧这质料的质感多好,还有这腰身掐得多美,穿在我身上一定比那蕾丝边好看不只十倍!未婚夫,你说是不是?」
杜飞麟靠在窗前,睨她一眼,没说话。
她也不理他,兴致勃勃续道:「如果再搭配一双同款的靴子和一套高贵的紫水晶首饰,那就再完美不过了!未婚夫,你听到没有?」
贪得无厌的女人!杜飞麟厌恶地把头撇向窗外。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叮当不满地嚷著,「我是你的未婚妻耶,我穿得漂亮还不是为了让你有面子?」
他懒得再瞧她一眼,闷闷地摸出一根菸来点,吸了一大口徐徐吐出,彷佛吐出的是那一份本来就不该存在的莫名其妙的悸动,让它随烟而去。
「先生,请不要在病房吸菸。」身後传来温柔的嗓音。
他一惊,回头看,是个漂亮的护士正微笑地望著他。
「对不起。」他颔首回以微笑,把菸捻熄。
叮当一拐一拐走过来,对护士不悦地嚷著:「我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什么?」她又把头转向杜飞麟,「继续,顺便也给我来一根。」
他冷下脸,「别忘了你还受著伤,就算没受伤,女人也不应该抽菸。」
她不屑道:「抽菸有什么了不起?我还吸过毒呢!」
「吸毒?」他又惊又怒,伸手抓住她的肩。「你竟然给我吸毒?什么时候?有没有戒掉?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放手,你捏痛我了!」她扭动身子想要挣开他的手,然而他却抓得死紧,力道之大几乎把她的肩膀捏碎。
「我最恨女人做两件事,一是吸毒、二是卖淫,而你居然两件事都有!」他恨恨说完,推开她往外走去。
叮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站住!杜飞麟,别以为你有几个钱就可以在我面前装清高,你们这些混黑社会的还不就是靠杀人放火、走私贩毒、卖女人发财的吗?别告诉我你什么坏事也没做过。」
杜飞麟走到门口停住,再回头时,神情已平静。「明天我会派一名手下来让你差遣,这间病房我不会再踏进一步。」说完便扬长而去。
第八章
回到神风堂,杜飞麟见到陈墨琦第一句话就是——
「我要她最详细的资料,详细到每一天的行程,认识的每一个人。」
陈墨琦愕然,「老大,你该不会对那个女人认真了吧?不但三天两头往医院跑,还要她的资料,啧啧,有问题喔!」
「做你该做的事,尤其一定要查到她在什么时候吸毒,是什么人卖给她?」
「是,我立刻去办。」
叮当这种小人物的资料实在很难收集,以陈墨琦人脉之广、效率之高也足足花了一个星期。
此刻,他正捧著资料夹向杜飞麟报告:「她吸毒的时间是在七年以前,三个月後,供货给她的混混被警察逮捕入狱;同一时间整个贩毒集团都被破获,总共有十个人被起诉。叮当小姐失去毒品来源,有一次当街发作,被警察送进勒戒所。在所里,她的戒毒时间最短而且最有成效,王今都没有再复发过。据医生说要做到她这种程度,除了有健康的体魄外,还要有超乎寻常的意志力。杜飞麟,这位叮当小姐实在是不简单啊!
五年前,在偶然的机会下她认识建筑富商孙若权,并被他包养。有一次两个人出去玩,在经过一条湍急的河流时,看到一个小女孩落水;当时岸边的目击者有数十人,但只有叮当小姐一个人奋不顾身地跳下水里救人,人是救上来了,然而她却被河水冲撞到石头上,断了脊椎骨,几乎丧命,後来在医院足足躺了三个月。也因为这件事,孙若权对她动了真心,一心要跟老婆离婚好娶她。」
杜飞麟插嘴道:「这姓孙的不是因为贿赂官员坐牢了吗?」
「对,就是因为离婚的事,他老婆大吵大闹,扬言要告发他。孙若权衡量之後,决定息事宁人;但他老婆的言词已经引起检调单位的注意,结果还是东窗事发。」
杜飞麟冷著脸点点头。
陈墨琦又道:「还有一件事。」
「别告诉我又是她跟哪个男人的丑事。」
「是有一个男人,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这男人是个老头,凫山公墓的守墓人,叫李云生,他用毕生的时间植树造林,把凫山由五十年前的秃头山变成现在的绿树成荫。根据调查,叮当小姐在每年的四月三日都会买一车树苗送上山,次日才回家。」
「四月三日是什么日子?」
「李云生女儿的祭日,他的女儿是一个女疯子。十年前她只有十六岁时,因为精神病发,当街行凶,被送进精神病院,不久後自杀。叮当小姐就是逮住这女孩的人,当时她进入警校,成绩优异,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学生,但就在这件案子过後,突然间性情大变,几乎成了另一个人,可能是那女孩的死给了她很大的打击。」
杜飞麟点点头,「不错,你做得很好。」
「我觉得……」陈墨琦合上资料夹,顿了一下才说:「你应该对她好一点。」
杜飞麟侧头,冷若冰霜的目光缓缓落到他脸上。「你有什么想法?」
「不敢。」陈墨琦赶紧声明,「叮当小姐是老大的女人,我怎么敢有任何想法?」
「你最好记住这一点。」他用严厉的眼神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烟雾缭绕中,杜飞麟陷入沉思。
他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请人陪著她,满足她所有的要求,珠宝首饰、名牌服装、银行金卡……她人还没出院就拥有别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只除了他不再去看她。
但她要的不就是那些东西吗?难道她还会需要他的关心?
电话响了,是那名听候叮当差遣的手下打来的:(大哥,叮当小姐昨晚看了一部好莱坞电影,今天一早就吵著要您给她买……)
「买什么?」
(买……)手下实在是很难说出口,(买一架隐形战斗机。)
杜飞麟愣了三秒,然後果断地下令:「你回来,不用再理那个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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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飞麟再次见到叮当是在一个月後。
许久未曾联系的暴牙突然从警局打个电话来。
(杜飞麟,有一个名叫叮当的女人自称是你的夫人,在饭店骗吃骗喝并且大打出手,被送到我们这里,如果你有空请过来确认一下她跟你的关系。)
被送进警局的不只叮当一人,还有一群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原因是甫出院的叮当呼朋引伴在最高级的饭店狂吃狂喝,然後大手一挥。「记在杜飞麟帐上。」
饭店当然不肯,其中一名保全人员还讽刺地说:「如果你是杜飞麟的未婚妻,那我就是玛丹娜的老公!」
这句话惹恼了脾气火爆的叮当,结果就打了起来。
一见到杜飞麟来,叮当立即得意洋洋地对一旁的保全人员说:「你给我睁大眼看清楚,杜飞麟不是来了吗?你有种的话就把玛丹娜叫来给我看看。」
这件事的结果是无辜的杜飞麟付了一大笔赔偿金和保释金,包括那群花花绿绿的男女的保释金,这才领回了叮当。
暴牙还在後头冷嘲热讽:「杜飞麟,你可真是艳福不浅,这么美丽又温柔的女人,怎么偏偏被你遇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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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警局,杜飞麟就冷下脸厉声质问:「为什么这么做?」
「你不是答应要娶我吗?现在呢?要不是我这一闹,只怕连你的鬼影子也见不著,哼!」叮当的脾气比他还大,左颊上留下的月牙形疤痕红得异常醒目。
「放心,答应你的事我当然不会食言。」他瞟她一眼,带她上车。
凯迪拉克穿过市区,停在法院门外。「下车!」
「干嘛?」
「公证结婚。」
「什么?」叮当尖叫,气你这样就想打发我?作梦!我要全世界最豪华的婚礼,让每个女人都嫉妒死我。」
杜飞麟冷冷地道:「你只有两个选择,一、现在跟我下车结婚;二、马上从我面前消失,我非但永远不会娶你,连一毛钱也不会给你。」
「你这个无赖、混帐、王八蛋,你去死!」叮当气得口不择言,但衡量得失之後,还是乖乖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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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宅一如十年前一样,因为里面有太多回忆无法割舍,杜飞麟进神风堂第三年就买回来,还包括父母的车,刘妈、刘叔也从乡下被请回来。
广大的花园草坪,绿树掩映中矗立著一栋宏伟的白色房子。
叮当一见之下便忘了失去豪华婚礼的郁闷,兴奋地给予最直接的赞美:「哇,这就是你家啊?如果换成钞票会不会把我压死?」
最好现在就把你压死!杜飞麟想。真是三句话离不开钱字,俗气到极点!
首先迎出门的是一只黑猫,它摇著肥肥胖胖的身子,喵呜喵呜的叫,绕过杜飞麟的裤管,就往叮当的脚边蹭。
「咦?你居然会养猫?抓老鼠吗?」她弯腰抱起猫,「它叫什么名字?」
「丁铃。」杜飞麟略感诧异,丁铃向来怕生又冷漠,可可数次带鱼乾来讨好它,它连理都不理,然而与叮当第一次见面就如此亲热,还撒娇地直往她怀里钻,仿佛她才是它的主人,真奇怪。
「丁铃?怎么会有猫叫这么奇怪的名字?你取的吗?」
「不是。」他皱眉,心底有些茫然,因为早已忘了是谁取这个可笑的名字。
「咦?丁铃……」叮当忽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兴奋地嚷嚷:「喂,你有没有发现,丁铃的名字是我们两个名字的综合?叮当的叮,杜飞麟的麟,合起来不就是丁铃吗?我们两个真是有缘啊,怪不得我谁的车不好撞,偏偏撞上你的车,原来是上天早就注定我要当总裁夫人,哈哈……」
在她得意的笑声中,他的心恍被闪电击中般狂跳起来。
叮当的叮,杜飞麟的麟,合起来不就是丁铃吗?
是否曾有人说过同样的话?为何会有一道奇妙的暖流从心底流过?
这时刘妈、刘叔也闻声出来,看见叮当,都是笑容满面。「少爷,这就是叮当小姐吗?哎呀,应该叫少夫人才对,模样真是讨人喜欢呀!」
杜飞麟更觉诧异。叮当此刻正穿著那套紧身皮装,脸上画著浓妆,头发则染得跟火鸡似的,怎么看都不像能讨老人家欢心的样子。而刘妈、刘叔也从来不是虚伪客套的人,看两张老脸笑成怒放的菊花,似乎真心喜欢她,著实让人费解,
晚上,他安排叮当睡客房,尽管挂著夫妻的名分,但两个人仍是陌生人;而且,在谜团尚未解开前,他还不想与这个俗气的女人同床共枕。
站在阳台上吞云吐雾,夜风送来隔壁房间的鼾声,正是她——他的新婚妻子。
杜飞麟无奈地摇头。娶她究竟是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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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祸!第二天杜飞麟就明白了。
下班回家时,他老远就看到几辆消防车陆续离开,不好的预感迅速充斥心头。
果然,回家一看,人眼一片乌黑,院子整个报销,房子虽未受到严重波及,却也被熏得看不出本来面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气得暴跳如雷。
刘妈向他报告:「是这样的,少夫人今天心情不错,就把这条街上所有小孩都叫到咱们院子里来烤肉……」
杜飞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疯子!你为什么不制止她?」
刘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他们玩得高兴,所以就……」
「你是不是太过宠她了?」
无奈之下,杜飞麟只得把叮当这个祸害带在身边上班,亲自盯住她免得危害人间。偏偏叮当又坐不住,总是趁杜飞麟不注意便咻的一声溜得飞快。
杜飞麟想,反正公司人多不至於让她闹出大乱子,也就由得她去,只吩咐楼下警卫无论如何不要放她出门就好了。
谁知道这女人根本就是恶魔的化身。
坐电梯时,她对电梯的功能十分好奇,就在按键上乱按,然後好好的电梯就突然坏掉,卡在两层之间不上不下;等工作人员撬开门把叫得声嘶力竭的叮当救出来时,电梯突然又好了。
还有一次,她在三十五楼工程部闲逛时内急上厕所,出来时撞到正要进门的年轻男职员,两人互指对方是色狼,整层楼的人都跑来围观,叮当这才发现自己进错了洗手间。
最可怕的是,有一次她在三十楼财务部参观时,看到一部无人的电脑正开著,立刻过去上网浏览各种情色网站,结果不知中了什么毒,把跟那部电脑连在一起的所有电脑资料都吃得乾乾净净。
可怜的杜飞麟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当晚叮当接受了有史以来最严厉的惩罚——关禁闭,她被关进一间没电、没床、没洗手间的房间里整整一夜。
第二天门一开,她就火速冲进洗手间,出来後便嚎啕大哭,哭得惊天地泣鬼神。结果杜飞麟便在刘妈、刘叔的训斥下,带著哭得几乎虚脱的叮当去法国餐厅吃饭,向她道歉。
叮当的吃相也很难看,嘴里狼吞虎咽不说,还把刀叉弄得砰砰乱响,在其他人的侧目中,杜飞麟连头都不敢抬。
奸不容易等到酒足饭饱,她把盘子一推,站起身。「我要上厕所。」
「快去快去!」他挥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待她远去才终於抬起头长吁一口气。
洗手间里,叮当推开一扇门进去,刚刚坐下,隔壁就响起叩叩的敲门声,一道礼貌的声音传来:「对不起,我这间的卫生纸没了,可以借我一点吗?」
叮当把手中拿著的餐巾纸从隔板下的缝隙递过去,然後冲水,出去。
过一会儿隔壁的门打开,一名中年妇女走出来,到洗手台边洗手,镜中出现的脸竟是黄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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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妈、刘叔的压力只是藉口,杜飞麟怀疑自己才是最纵容叮当的那一个,她闯下这么大的祸,他居然还让叮当大摇大摆地跟著自己到神风堂上班,引人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