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不会认输,没亲自见严东窘一面,他不会就此放弃。
「官爷,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江洋大盗!孟某没听说过。」宁风俊眉一蹙,事到如今只好矢口否认,看这些吃公家饭的能奈他如何。
「你嘴巴倒挺硬的,让你做个明白鬼吧!咱们严大人已收到东北巡官邢大人的手谕,指明你在黑龙江一带干尽了烧杀掳掠、欺凌妇女之恶毒行径,沿路追杀你至这儿,看不出来你还挺会逃的嘛!」
那人眼神突然瞟向箬雨,「这姑娘就是你一路挟持的人质吗?放了她。」
「不……」
箬雨想澄清什么,却被宁风紧紧把住手腕,暗示她别说话。其实他是在给箬雨安排条后路,倘若他当真被抓,她还可以以被害人的名义逃脱!
这还得感谢邢戎椁捏造的事实,想必那姓邢的家伙是担心被严大人指控办事不力,所以才以有人质在他手中为藉口,这么一来他就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为自己的无能开脱,说不定还可博得一个「爱民如子」的美誉。哼!
「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孟宁风,但绝不是江洋大盗。」
他冷冷的嗓音重复道,写着暴风的俊脸上隐隐起了波澜,就只差一阵强风,即可排山倒海。
「哈……少来了,哪一个杀人的会承认自己犯罪?放下手中的剑跟我走吧!咱们严大人是会秉公处理的,有冤到时候再说吧!」
「跟你走?那我这次不就白来了?」他狠狠的奚落那人。
「你的意思?」
「跟你回去,我还能活命吗?」他锐不可当的怒火骤然喷出,炙烈的漆眸闪着逼人的光束;这种突来的转变,令严府手下倒抽了口气。
「你……你的命值钱,当初你杀人劫舍,又可曾想过别人想不想活命?」他一味的断定宁风的罪行。
真是个死脑筋,可见严东窘的脑袋也不怎么灵光,分明是铁铸的。
「宁风,咱们别跟他说了,这人脑子生锈、冥顽不灵。」箬雨气愤难抑的冲口而出。
「姑娘,这就是你不对了!我想救你脱离魔掌,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那人看了看箬雨又望了眼宁风,「哦,我懂了。姑娘,你是不是被他那抹俊样给迷惑了?提醒你,美男子全不是好东西,哪一个不是拿自己能魅惑人的外表诱骗少女的心,甚至是身体。」
「住口!你这满口淫秽的家伙!」原先所表现的冷漠全消失了,原来那套表情是他们伪装的。见鬼了!
「你们累不累?老装着一副死寂面孔。不过挺成功的,全天下人几乎都相信严东窘身边的人都是块冷硬的木头。」宁风半带嘲弄、半带轻蔑道。
「孟宁风!你不要命了,敢直呼咱们大人名讳?」
被人抽丝剥茧的感觉已经够糟了,眼前这气质危险的男人还敢冒大不讳的罪名,挑衅他们。
「严东窘既能养你们这些饭桶,我倒是怀疑他的智慧够不够格让我喊他一声大人。」宁风冷言讽语的道出,冷栗的眸子依然深沉。
看情况,他是不能再和他们周旋下去了,既然这些官场人找得到他,那不就说明了他与箬雨的形迹早就掌控在邢戎椁手中!
也是,愈近陇,方桥的人脉据点也就愈疏离,这就难怪他们会在进陇前一刻的节骨眼被盯上了!
宁风不着痕迹地加重紧握箬雨的手心力道,一手紧紧勾住腰间剑柄;有默契地,箬雨能探知他的心事,暗自对他眨眨眼。
「孟宁风,可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来者约有七人,一声喝令下,他们分散成七个面,将箬雨及宁风狠狠的封锁在这剑阵当中。
宁风早有心理准备,他蓄气一提,带着箬雨如飞鸿般疾速滑过众人眼前,其中一人猛然惊觉,朝他俩射出长剑,让宁风以内力逼退,形成一幕望尘莫及的画面!
第九章
驰骋约五里外,宁风这才收气降下飘浮的身形,亦将搂在怀中的箬雨轻轻放下地面。
方才在疾风中飞舞,那风驰电掣的速度,简直吓坏了箬雨,倘若不是追兵于后,她一定会要求他放她下来,那种惧高的感觉说来心惊!
好不容易甩脱了那些人了,宁风的脸色却显得沉重。
「怎么了?不是摆脱了他们?」箬雨关切的问道;可想而知他是为了后面的路而烦忧不已。
「我想我还是送你回方桥那儿吧!」沉吟一阵子,他陡地开口说。
他心烦气躁,怀疑起自己当初的自信为何而来,如今突发的变故使他心情为之沉重,他可以死,但必须先保住箬雨的性命。
「那你呢?」箬雨怎会猜不透他脑子里正在打什么主意。撇下地,重赴陇西,这可是生死一线间的决定呀!
成者,可得严东窘的信任,将邢戎椁一干人绳之以法;败者,他将一辈子冠上江洋大盗的罪名通缉在案,甚至于锒铛入狱、身首异处。
「我要去见严东窘,没到绝望的时刻我是不会放弃的。」果然如此,正如箬雨猜测一般。
「不,我不答应!」她激烈反对,此行胜败各半,她不要宁风下这种可怕的赌注,她要的是百分之百的全胜。
「这由不得我们!抱歉,是我低估了邢戎椁,他比我想像的还要奸诈狡狯许多,再者即是严东窘,毕竟他隐世多年,不问世事的他实难去判断谁好谁恶,只能将我先逮回去再说。」他冷笑了两声,「但我不能束手就擒,这一松手,进入了他们的大牢,也许就永远出不来了。」
「严东窘既是无能,那我们就别找他改找别人。」
宁风摇首,「没时间另觅他人,我想严东窘只是一时迷惑,我必须让他清醒过来。」
「那你准备怎么做?」箬雨的一颗心高高的提在喉间,惊惶的等着他的结论,就怕他会……
他一扫眉心间的心灰意冷,硬是覆上一层傲气,「我会潜入严府找他详谈,我想他会接受的。」
「不——」她不能接受这种答案!箬雨强忍住干涩的喉头,呐呐的喊出。
「我必须赌这一把。」他佯装坚强,不让人偷窥到他心底的慌乱。
「赌注太大,我不同意!」
箬雨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愈加寒冽,好不容易寻获的爱情她不愿就此终结,更不愿她爱的人走上人生绝路。
「你不用陪注,等我先送你回去,再进行我的工作。」宁风脸庞掠过一丝抽搐,看着箬雨那张被泪水浸淫的小脸,那模样颠覆得他不知如何开口慰藉她。是的,他还未学会怎么安慰人,但那抹忧心整得他好惨!
「我不回去!之前你不让我走,让我不由自主的黏上你,如今难分难解了,你却要撇下我,难道你不知这种撕裂的痛楚有多疼吗?到时候我俩都会变得体无完肤,两败俱伤,又如何去面对敌人,铲除邪恶?」
她紧紧想握住这得来不易的幸福,否则稍纵即逝,她不能没有他!
箬雨呀!箬雨!你是我揣在心中的疼,我又怎舍得离你而去!宁风心碎的思付着。
她不胜幽怨的眼神惹得宁风心神不宁,无一刻不揪疼着他的感官。他想拿出以往的火烈脾气来面对她,让她知难而退的远离他,为何却怎么也使不出来?
不行,他不能再这样了!
猛一抽气,他冷着聋道:「你只会牵绊我的行动,懂吗?」
箬雨的盈盈秋水眨了眨,磨人耐性般的端睨了他良久,似乎读出了他的意图,最后扯出一记耐人寻味的微笑,「我懂。」
「既然懂就让我送你离开。」他坚持道。
箬雨摇摇头,「我不走,那只是你的藉口。」
「你这个顽劣的女人!」他终于忍不住暗自啐骂。
「你这个暴躁的男人!」她噙着笑,学着他的语气照本宣科。
他卷起风暴的脸写着无可奈何,须臾,他英朗的剑眉轻轻挑起,朗声笑开:「服了你了!」
「既是服了我,那就一块儿走吧!他们决计猜不着咱们会往虎穴里跳。」她走向他,递给他一个有自信且灿如夜星的微笑。
宁风首肯,他并非是个不解风情之徒,箬雨的好与体贴他全感受在心底;抚上她如玉瓷股滑嫩的面容,指尖托起她的下颚,热烈地锁任她柔软又性感的玫瑰红唇,在细碎的舔噬之下转为一场火辣的辗吻,波波激狂的浪潮拍岸而来,他明白她永远是他的,就在两情相悦、生死与共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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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陇西果真是个人口、资源的集散地。踏上这地方反倒不紧张了,先前的局促不安已渐渐清逸,或许这就是心态上最典型物极必反的呈现吧!
一道寒风由窄巷中流窜而出,袭上了箬雨的脸,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宁风虽未透露只字片语,但箬雨心店有谱,严府就在眼前了!
「到了吗?」她试探的问道。
「前面那幢大宅就是了,看来戒备果然森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去的确不容易。」宁风拧眉道,眼神锐利地迅速往那幢大宅扫视了一遍。
「那怎么办?」箬雨眼瞳突然一亮,一弹指道:「不如由我来引开他们,你就可以进去了。」
「傻瓜!」他深沉难测的表情文风不动,只是嘴角上扬,显现出一抹自信。
「你骂我傻瓜?那你有办法吗?」箬雨气呼呼的噘起小嘴,无奈他老将她视为小孩儿般看待。
但不可讳言的,经过这一路的风风雨雨,原本性情浮躁的他,已洗去许多的轻慢气焰,气势更显洗练沉着了许多。
「办法是自己想的,我想我们可以天黑再行动。箬雨,我要借助你施放暗器的功夫。」
箬雨的暗器一流,可运用她这项优点达到他要的目的。
「真的,真的有用到我的地方?」她好兴奋,她不是个累赘了!再者,说到暗器,她还真有些手痒呢!
「就今夜二更行动,偏劳你了。」
又是一道冷风吹袭,弄乱了他的发,一绺不听话的发丝落在额前,他轻轻挥过,发下的脸有着放肆的神态,炯厉的眸更是慑人心脾,光芒直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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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鼓刚敲过,一阵狗吠声长长呼啸。
两道黑影在微晕的月光下窜上严府的屋顶,细碎的瓦砾声并未惊动底下数个留守的护卫兵。箬雨依附在宁风身后,由他背负着,一方面是她惧高,一方面则是她不懂轻功内力,深怕自己一个不留心就坏了大事。
「底下总共有几个人你看见了吧!」他附耳小声道。
「我看清楚了,总共是九个。」箬雨眯起眼,依着微弱的光线仔细地看着。
「那好。注意了,别伤了人,只消给他们几根麻针。」
他小心嘱咐着,倘若闹出了人命,他「江洋大盗」的恶名是再也洗刷不了了。
「放心,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箬雨慧黠地对他眨眨眼,负于身后的双手已开始蠢蠢欲动了,难得他开口有求于她,她非得办到不可。
「小心了。」
宁风立于箬雨身前捍卫着她,他得预防若不幸失手时的后果。箬雨眼明手快,不再延宕时间,倏然出手——
一簇簇金光像流星般闪烁辉煌,目不暇给的往底下那群人的方向疾驶流窜!严东窘的手下果真不是简单的对手,除了四位身中银针昏厥外,剩下的五人均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开银针,反以凌厉的攻势向箬雨与宁风的方向出招反击。
宁风倏然为她挡下数招,「箬雨,再试一次,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原本受惊也灰心的箬雨,在得到宁风再一次的鼓励后,点点头,再次出手!
蓦地,那蓄满攻势的五个人猛然往后仰,纷纷坠落于屋檐下。
「有刺客!有刺客!」
意想不到,在这宁静的夜,在必然的打斗声外,竟还会有如此尖锐的声响。宁风攀住箬雨的肩飘然降身,他不逃亦不躲,既知自己已身为囊中物,再躲有用吗?
再说已进了严府,也暴露了形迹,何不闹他一闹,将严东窘引出来不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果不期然,一道黑影闪过,严东窘壮硕的身影伫立在宁风面前。宁风的出现不啻是给他另一种打击,因为这让他想起两年前的灭门血案,一样的夜,一样的刺客,所以他一颗愤懑的心已将他该有的正义给取代了。
「你是谁?敢在我严东窘的地方胡闹!」
「在下孟宁风。」宁风的眼光锁定了严东窘逼视的瞳眸,是那么的坦然不畏、器宇不凡!
有那么一瞬间,严东窘茫然了,他竟有点儿撼于宁风这样的气势。
「启禀大人,他就是由东北闯到这儿,闹得满城风雨的江洋大盗孟宁风呀!」严东窘身旁一位文官开口道,想必他该是严东窘的夫子了。
「江洋大盗!」严东窘的表情掠过一抹不可思议,极难想像眼前这位伟岸男子即是邢戎椁上告的江洋大盗。
「我不是!倘若我真是你们口中的江洋大盗,就不会找上你了。」宁风目光冷冽,极力控制住想对严东窘身旁那位文官挥拳的冲动。
「你找我?该不是想杀我吧!」他一直认为两年前杀害他妻女的凶手必会再找上门。
「对对对,说不定他正是两年前杀害夫人与两位小姐的凶手,今天又再度来犯的。」夫子李诠极尽破坏之能事,他就是不希望孟宁风的计策得逞。
「你这个人满口胡言。」宁风怒火瞬间勃发,再也无法纵容此人积非成是的污蔑之词。
「你这大胆抢匪,敢对本夫子这么说话!」李诠恼火的僵住脸,吊高嗓门怒骂不休。
「夫子,请问你贵为几品?我为何要对你必恭必敬?」宁风冷嘲暗讽,试图杀杀他的锐气。
「本节度使身为三品正命官,你可有异议。」严东窘抢先一步说话。
做主子的为家里的狗出头了!
「严大人,我今天不是来与你们起冲突,只是来洗清我的冤屈,顺便揭发邢戎椁不轨的阴谋。」宁风凛然不畏道,五官分明的俊脸写明了他正义不屈的神态。
「大胆狂徒,你居然敢喊出邢大人的名讳?」
李诠闻言,非常愤慨,在出口怒骂的同时猛然撞向宁风,宁风不知他会出其不意来这一招,被他撞退了一步,「你想跟我动粗?」
严东窘却将李诠怪异行为视为正义使然,于是出口喝止,「李夫子别激动,他在我手上是逃不掉的。」
「是。」李诠退下,暗自掂了掂手上的东西,不错,这该是邢大人要他夺回的证物吧!他暗自冷笑,这下他准又有油水可拿了。
李诠自幼贫困无依,跟着唯一的哥哥流浪天涯,别的没学会,就学会扒骗术。幸而十五岁那年他被一名善人收留,供他吃喝,更将其唯一的掌上明珠嫁予他为妻,李诠为感恩,立志苦学,并于二十二岁那年考上了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