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开她,走到对面一排木柜前,从抽屉里拿出几个罐子,各倒出一颗药丸子。当他走向亚筑时,手上已多了杯水,“吃了这些药,你今晚会好睡一点。”
亚筑更是惊讶了!
他怎么知道她这阵子都睡不好呢?因为只要一睡着就会梦见爹爹和娘,会在悲痛中惊醒,于是她再也不敢睡了。
“快拿去吃啊。”他抿起唇,索性扣住她的牙关,将药丸全数倒入,再将木杯递给她,“喝水。”
亚筑这才发觉不对,含着药丸不敢吞,咕哝地说话,“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会不会害我?”
她说得“口沫横飞”。
忍俊不住,宋昱颦起了双眉,“你说什么?吞下再说。”
“我的意思是,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毒药?”亚筑干脆将药吐在手心,大声地对他吼道。
“毒药?”他眯起了眸,盯着她傻气的脸,“呵,要你的命我不需要用毒,拽住你的脖子一扣,你马上一命呜呼,要吃不吃随你,吃了我保证你的葵水会来得很顺。”
“啊!”
亚筑的小脸蓦然通红,她张着嘴,诧异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他怎么知道……怎么知道她最近那个老不顺呢?
“请问,你这么一直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是药,救不了你啊。”他眉头一锁,“快吃。”
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那么怕他,一听见这两个字,亚筑立刻将药丸塞进嘴里,就连茶水都忘了喝便吞下去。
“呃——呃——”完了,药丸子梗在喉头,她痛苦地抓着喉头闷哼着。
宋昱见状快步走向她,猛地在她背上一点,而后沿着她的脊椎徐徐往下施力,亚筑这才能够抽息,她赶紧深吸了口气,药丸也顺着食道滑了下去。
“你这女人真的很麻烦。”他烦躁地瞪着她,而后不再理会她,径自走向凌亚立,观看他的神情。“你不要以为你会一点点医术就在这儿卖弄,瞧我弟弟被你弄成什么样子?”亚筑委屈不已地走上前,直瞅着这个男人。
见他不说话,她又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把我们当实验品,拿一些怪异的药让我吃,还把我弟弟插成这样,你分明是庸医!”
她直在心底嘀咕。为什么那位高人没遇上,竟遇上了这个奇怪的男人?
如果弟弟让他愈医愈严重,那可怎么办?
“看来他吓得不轻。”说着,他已将凌亚立脸上的几支针给拔了下来,只留一根在人中穴上。
“你说得倒是有模有样的,意思就是你救不了我弟弟了?”亚筑鼓起腮,忍不住抱怨,“早说嘛,何必逞强呢?害我弟弟被你折腾成这副样子,我……”
她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无形中又有一道道强烈的无措直袭她心。
她怕弟弟撑不下去,怕自己找不到那位高人,更怕这男人不会让她走。
宋昱依然不语,只是抬起眉睫凝睬了她一眼,接着走向药柜拿出几味药,“拿这些药去煎,三碗水煎熬成一碗,去吧。”
亚筑拿着那些药材,呆愕地看着眼前这个古怪的男人。
“咦,你怎么还不去?灶房在后面,你该不是不会生柴火吧?”老天,他今天是遇上个什么样的女人了?
“我……我当然会,只是这药……”她死鸭子嘴硬,看着手中的药材,发觉执药的手居然在发抖。
“这药有什么问题?”他挑眉问道。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让我们走了?”亚筑随即深吸了口气,“如……如果你真少一个试药的人,那我来,别找我弟。”
他闻言只是眯起了眸,啥话也不说,因为他知道说了只是会给自己惹气,他脾气不好,就怕将她给摇了!
突然间,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跑了进来,嘴里还大喊着,“师父,您要的药草,徒儿帮您找来了。”
当他一入内,发现向来清冷的石屋多了人时,立刻愣在门口。
“小奇,回来了?”男子笑睨着他。
“是的,师父。”小奇这才快步走进屋里,将手中的竹篮呈出来,“师父,您瞧,是这个药材吗?”
“嗯……没错,你进步 。”
亚筑疑惑地瞧着那男人笑着揉了揉那个叫小奇的脑袋,言谈中流露出一抹不严肃的微笑。
“师父,他们是谁?”小奇这才又瞧见床上那个满脸扎着针的凌亚立,忍不住再看向直瞅着自己的亚筑。
“求医之人。”他简单回答。
“哦,那他们可是找对人 。”小奇笑了笑。
“这女人可不这么想,她一直以为为师是庸医。”男子帅性一哂,那笑容魅惑十足,又一次让亚筑心头微微荡漾。
倘若他不是个老爱拿人试药的庸医,她一定会为他着迷的。
“庸医?”小奇立刻转过脸瞪着她,那眼神就像她是长了角的怪物!
亚筑怯怯地往后一退,“你干吗这么看我,我哪说错了?你看看我弟弟满脸针孔,哪有人这么治病的?”
“你没听说过针灸吗?”小奇皱起眉,看了她弟弟一眼,“我猜师父一定是想唤回他的心智。”
“没错,看来小奇对针灸之术已摸得三分了,为师是该感到骄傲才是。”见小奇年纪轻轻已有这番造诣,他怎不欣慰呢?
见他们师徒二人一搭一唱的,完全不理会她的委屈,原本怯生生的她气不过地冲向他们,“你们快放了我弟弟,他还这么小!”见他们不为所动,她心一横,跪了下来,在他们面前垂首恳求。
“你这是做什么?”
就在亚筑的膝盖尚未着地之前,男子已将手中书卷一射,正中她的膝盖,疼得她跳了起来。
“哇……好疼呀!”她直揉着膝盖,小脸皱成一团,“干什么?我不要留下来了,我现在就要带我弟弟去找那位神医。”
说着,她冲到床边,想要拔掉凌亚立人中的那根针。
小奇见状便说:“你若在这时候拔了它,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乍听此言,亚筑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该怎么办。
老天!难道她凌亚筑就这么命苦,这些倒霉事非得跟着她,驱之不离吗?
“约莫再一个时辰他就会醒了,但只是风寒治好而已,你若觉得够了就拔针吧,不过……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撂下这句话,宋昱不想再理会她,步另一处简陋的内室。
小奇看了看她,不免摇摇头,“别傻了,我师父向来都是挑人医的,他愿意你弟弟是你们好运,了解吗?”说完,小奇快步跟上师父,一块儿到内室休息了。
亚筑闭上眼,无力地一叹,再看向弟弟鼻下的那根针。
针灸!她是听过可是没看过,难道这就是了?
唉……希望弟弟真能如他所说,一个时辰后就会清醒,到时她会将他带得远的,继续去找那位高人。
只是离开后,她将见不着这个怪异男子过分俊魅的容颜,还真有点儿不舍……
如今,她也只好捺着性子等待了……
果然,凌亚立在一个时辰后真的清醒了。
亚筑摸了摸他的额头,发觉他的烧已退,这才松了口气。这么说……是她误会了那个男人,他还真的有两把刷子呢!
不管怎么说,是他救了弟弟,她是该去向人家道谢才是。
于是她牵着弟弟的手,怯生生地朝内室走去,可才到门口却被小奇给挡了下
“你要做什么?”
“我……我是打算向你师父道谢的。”亚筑的眸子直往里头瞟。
“我师父休息了。”小奇抬起一双眼睨着她,“你不是说我师父是庸医吗?那还跟他道什么谢?”“我只是……”
“你别说了,带着你的宝贝弟弟走吧。”小奇不让她进去。
师父可是他心里的神,这个女人居然这么说师父,这叫他怎么咽得下这口
“既然如此,那我走了,但请你转告他,我是真心谢谢他。”她对他点头道谢,但见小奇依然仰着下巴不理她,她也只好带着弟弟默默的离开了。
见她走出石屋,小奇才折返内室对宋昱说:“师父,他们已经离开了。”
宋昱放下杯子,轻抿了下薄唇,“那就好。”
“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小奇搔搔脑门。
“你说。”
“您为何不告诉她,您就是她要找的高人?还让她对您语多不敬。”想到这个,小奇就有许多的不甘心。
“算了,这种事说了她也不见得信,说不定还会说我们是冒牌货呢。”他弯起嘴角望着眼前这个跟了他足足三年的小徒。
“说的也是。”小奇附和的点点头。
“既是如此就别想了,我们去找寻一些野果回来吧。”说着,宋昱便走出石屋,往更深更阴冷的山里去。
这些年来他已茹素成习,山珍海味早已构不成诱惑。
倒是小奇还年轻,对师父这种饮食的习性可是非常痛苦,成夜梦着的都是鸡鸭鱼肉,能拥有它们,生活才幸福呀!
第二章
“吃……吃……”
才刚离开石屋,亚筑又听见凌亚立直喊着。
天呀,为何刚刚不说呢?那她也可以向他们要点儿干粮充饥呀!亚筑在心里挫败地想,如今人是自由了,可下一顿依旧没有着落。
咕噜咕噜……
糟,连她都饿得难受,就不能怪亚立这么叫了。
问题是那位医术精湛的高人在哪儿呢?为什么他是这么难找?
就在她靠在路边大树旁,一筹莫展时,突然瞧见一位樵夫从眼前走过,她心一喜,立刻朝他走了过去,“老伯……老伯请留步。”
“哦,这位姑娘,是你叫老头我呀。”樵夫闻声,便停了下来。
“是的,老伯,我是想问您,您是大茅山的人吗?”亚筑手里牵着弟弟,急切地问道。
“当然了,我在这里住了三十年了。”老樵夫娜了挪肩上的柴。
“真的?!那您可听说过这山里住了位神医?”亚筑好不容易抓住了一点希望的尾巴,眼神中流露出兴奋。
“你是说宋大夫。”老樵夫眉头一扬。
“呃……我也不知他姓什么?可能是吧。”亚筑咧嘴笑了,随即将凌亚立拉到面前,“您瞧,这是我弟弟,他受了惊吓,瞬间竟傻了,所以……”
“这你放心,宋大夫不但人好医术更好,对我们山里的贫户很照顾,虽然他脾气是古怪了点,但我相信他一定会尽力医治你弟弟的。”老樵夫拍着胸脯保证道。
听他这么说,亚筑心底突生一丝不解。为何她在苏州问人,大家都说这位神医见钱眼开,是贪财之人呢?
“那么请问,那位高人住哪儿?”不管了,得先找到人再说。
“姑娘,您是打从这条小路上来的吧?”老樵夫望了望她背后。
“对,没错。”
“那你刚刚肯定错过他住的地方了,你可曾注意到方才经过一间石屋啊,那也是这条路惟一的一间石屋。”老樵夫才刚说完,就见亚筑凝了眼瞧着前方,像是也痴呆了般。
“喂,姑娘,你怎么了?”老樵夫轻喊了声。
“我想知道他……他是位年轻人还是位老者?”她突地拉回思绪,赶紧又问。
“你一定不相信,宋大夫可年轻了,不但俊帅逼人,身材又颇长挺拔,整体而言,可是……可是……小女说那叫做迷人得不得了。”
他此话一出,就见亚筑呆愣的表情比方才还严重!
“姑娘,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老头我带你去给宋大夫瞧瞧?”樵夫见她这副失神样,可紧张了。
“不……不用……”
完了,这下子真的完了!她居然将神医当做庸医,也难怪那个小奇会这么生气。
她怎么那么笨呢?不先问问对方的身份?人家一看就是神医的派头呀。
更可怕的是,他刚刚还说她以后不要再去找他……老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若再去找他,会不会被他给轰出来?
“谢谢你老伯,我这就带我弟弟过去。”回神后,她便对樵夫鞠躬道谢,接着拉着凌亚立走上回头路。
一路上她忘思难安,好不容易到了石屋门口,却喊不出声,不知对方再看见她会用什么言语挖苦。
可一低头瞧见凌亚立那双呆滞的眼神,她畏畏缩缩的勇气又突地抬了头,于是她深吸了口气后,便用力敲着石门上的扣环。
不久石门被推开,她看见的是小奇那张仿似等她已久的嗤笑表情。
“麻烦你……请你跟宋神医说……说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才闹出这出笑话。”她拉下了身段。“我师父不是说了,要你别再回来吗?”小奇勾着嘴角。
“可是我……我不能不回来。”
夜已深,山上寒风飕飕,刚刚弟弟冷得发抖,她便脱下自己的外衫让他披着,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也在颤抖。
“哼,我师父可不是东西,你需要的时候就用用,不要的时候就说他是庸医,我才不依呢!”他头一偏,摆明了报复她。
“对不起、对不起……”她小脑袋愈垂愈低,觉得头晕目眩。
“你走吧。”小奇退开身,正要关上门。
“别这样。”她赶紧用双手抵住门板,“那……那能不能让我们在这里过一宿,我弟弟还这么小,瞧他都累成这样了。”
亚筑指着又坐在门边打盹的凌亚立,心中有满满的不舍。
“可是……”
“小奇,让他们进来。”突然屋里传出了宋昱的声音。
既是师父的命令,小奇也只好将门拉开让他们进来,“进来吧。”
“谢谢……谢谢。”她赶紧抱起圆滚滚的凌亚立,但走没两步就颠簸了好几下。
“小奇,抱他进去睡。”宋昱见状,不禁摇摇头。
“是,师父。”小奇虽然才十四岁,但长年在山里活动,有时还会帮着附近的樵夫搬柴火,力气特别大。
亚筑本不相信他抱得动,可没想到他接过手后,竟轻松的将凌亚立给抱进了里面,这时她才得以松口气,毕竟今晚住宿的地方有了着落。
再抬眼,她就瞧见宋昱坐在那个老位子上,一边品茗、一边以一双半合的眼瞅着她。她赶紧低下头,心像是被他那双灼灿的双目给狠狠螫了下,蓦然一阵疼。
“你还是又回来了,跟我想的一样。”他放下杯子,眼底带着浅浅的笑,那张削瘦有力的脸微微上仰,刻划着属于他的慑人气度。
“我不知道您就是我要找的高人,对不起……”她垂着小脸,因理亏而感到莫名怯懦。
“算了,你会来找我也是为了你弟弟。”他站起,徐缓走近她。
这时候,亚筑才发现他虽一身素衣,可好有气势!为何刚刚她都没发现!或许是她一心提防着他,根本没注意像他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像庸医。
“求求您救救我弟弟。”她猛地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宋昱眉头轻拧,“你这女人怎么老爱下跪?”
“我不是男儿,膝下无黄金,只求能救弟弟,要我对您磕头也行。”亚筑抬起头,很认真地对他说:“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