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这么一张画而已,却强烈的散发出他浓烈的深情,他才察觉,原来他的爱是这么的深、这么的浓,狂切到连他都无法肯定他是否承载得起。
他失魂地睇视画中的挚爱,情不自禁的在一旁挥洒两行字……
弱水三千单堆一瓢饮
沧海万顷唯系一江潮
是的,这是他的心声。沧海纵有万顷,心之所系,唯有最初的一江潮水,任凭岁月流转,看尽千山万水,埋藏心中最美的梦,永不褪色。
她,是他一世的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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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深沉的夜。
余沛湘由睡梦中醒来,下楼喝点水,经过余沧海的书房,见里头流泄出光亮,她低头看了下表。都三点多了,大哥怎么还没睡?
她试着将门推开,余沧海正端坐桌前,眼前摆了成叠的卷宗,想也知道他又是想借由处理公事来将不该存在的事物强逼出脑海,这段日子以来,他总是这样做。
本以为强迫他正视自己的感情,他就会想通,抛开不必要的顾忌,没想到……唉!
实在看不惯他的自虐,她迳自走上前,伸手合上他正阅读的资料。“有必要这么卖命吗?这些日子以来,你做的等于是半年工作的分量了,你当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是不是?想累死自己也用不着这样!”
余沧海不以为意,“别管我,睡你的觉去。”
说着,他又要将资料摊开,余沛湘看出他的意图,索性夺了过来。
“你找麻烦是不是?!”他沉下了脸,显然已有些微动怒。
“如果找麻烦能让你心里头好过些,别用让我心疼的方式折磨自己!”
他神色一僵。“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的,你比谁都要清楚我在说什么。”她深深望住他,“哥,你最让我心疼的,是什么事都往心里藏,永远只会咬牙默默承受,有泪不肯流,有悲不肯说,只懂得积压在心里,苦了自已,也不管那是不是你能扛得起的。从来都是这样,对我,对她,对任何事!”
深刻的痛楚掠过眼底,好一会儿,他艰涩地道:“你不了解
她能体会他的心境吗?体会他必须用工作麻痹自己、时时将脑中填得满满,满到没有一丁点空间容纳若潮的苦吗?她可知他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强迫自己不能想若潮、不去想若潮?!
他甚至不敢合眼,深怕一旦人睡,若潮便会侵入梦中,无法管住自己的思绪,便会放纵的将她爱个够。他只好每天让自己见到连作梦的力气都没有,他是那么努力的想忘了她呀!
就怕他的渴望过于强烈,会连他都控制不了自己,再一次任性的走入她的生命中,而这下场,万劫不复的就不只是他了!
“对,我是不了解!我不懂你为何执意不肯接受她,她是这么的爱你,而你重视她胜于一切,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再怎么样,都好过两地相思,彼此折磨呀!”
“小湘!”他悲苦而无奈的抬起头,“你明知道为什么,何必还要明知故问。”
“又是因为你见鬼的自惭形秽!”她气恼地骂出声来,“哥,你真的好傻!也许她并不介意呀!你什么都不说,单凭你自以为是的想法就决定了一段感情命运,这对若潮是不公平的!”
“不然我问你,我还能怎么办!”他痛苦地叫道,“我早就失去追逐爱情的权利了,若潮是那样的美好,我配得上她吗?”
“就带着你的疑问去找解答呀!让她知道你也同样深爱着她,让她明了你的昔处,明了你并非无动于衷,而是用心良苦,以着她所不知道的方式爱她、珍惜她,别什么事都打落门牙和血吞!就算她明了真相后拒绝了你,那也正好让她彻底死心,不再为你是悬念念,不是吗?”
余沧海震退了一步,双手紧握成拳,“我……我……”
不!他说不出口,他没有这样的勇气面对她!
如此难堪的事,叫他如何启齿!不、不、不!他宁死也办不到!
他一步步往后退,满怀沉痛地一拳捶向墙壁,“小湘,你别逼我……”
“为什么要这么悲观?你以为一个女人一生中所追求的是什么?你太小看我们女人了,身为女人,终其一生,寻寻觅觅的也不过是个温暖的依靠,一个真心疼惜自己的男人,一个自已倾心去爱的男人!你全具备了这样的条件,那么还犹豫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今天我是若潮,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嫁给你!
“你想不想知道这段日子她是怎么过的?如果你看到了,我相信那股心痛绝对不是你能承受的!她成天像游魂似的,过得茫茫然,她有呼吸,有心跳,但却好像只是公式化的运行,我甚至怀疑她感受得到它的存在!
“她的心、她的灵魂全遗落在你身上,你要她怎么活下去?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你到底是在爱她、保护她,还是在害她,逼死她?!”最后一句,彻底击垮了余沧海!
他是爱她,还是害她?他是在保护她,还是逼死她?
“若潮……真有这么糟吗?先前你为什么不说?”他一直以为她除了日子过得麻木些外,一切平静,至少比他好,可是……
“我该怎么说?你已经够苦了,我何忍雪上加霜!”凝视他盈满痛楚的容颜,她低声地道:“哥,告诉她真相好不好?她要的也只是你的一颗真心罢了,只要你给得起,便没有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了,她不会在意的。”他浑身一震,俊容倏地刷白了,“不!不可以!”他猛摇着头,痛苦万般地挣扎道:“我不能让她被一时的激情埋没理智,这样的苦果,是要用一生来尝的,将来她若有一丝一毫的后悔……不行!我不能毁了她!”
该死!这头固执的死骡子真让人生气!她都说成这样了,他居然还不开窍。
她火气也上来了,气咻咻的冲上楼去,取来数本厚重的原文书往他书桌上丢。“拿去!你用你自以为是的方法继续守护她好了,要是她这学期能混得过去,我崇拜你!最后,再提醒你一句,她们经济学这门科目的高教授对她很感冒,我看你怎么帮下去!”
她自认修养还不到家,为免破口大骂,她丢下这些话后便甩头离去。
她真的是败给他了,明明心里头殷殷悬念着若潮,却死也不肯去看她一眼,只“就地取材”的利用她了解若潮的近况,搞得她得时时往商科大楼跑,也因此,若潮的情形她再清楚不过了。
说实在的,她们这校花近来的成绩直可用高潮迭起来形容,期中考时一举便跃上了全系第一名的宝座,再来呢!连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对她都还算仁慈了,再这样下去,别说这学期,就算给她十年,毕不毕得了业她都怀疑!
她知道这一切是为了谁,难道爱情真有这般魔力,让人痴狂若此?看若潮对大哥这般情痴,连她都为之心折,她就不信他如何安之若素!
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这才将这情况告诉大哥。
当时,他愈听脸色愈沉重,然后皱眉成了他的习惯。”她在搞什么鬼!难道她想死当吗?”
“更正确的说法是,她不在乎会如何。”她一针见血的回他,并且没有意外的看到他凝聚愁苦的眼眸。
短暂沉默过后,他突然开口:“小湘,你有没有认识企管科的朋友?想办法借几本书来——我是说若潮最不乐观的科目。”
当下,她便懂他的意思了。
叹了口气,她倚靠门边回首望着聚精会神,全心投入的边翻动书本、边在纸上振笔疾书的他,忍不住逸出了幽长的叹息。
若潮痴,大哥更痴!
是命运残忍,还是上苍捉弄!为什么两颗最真的心,却无法聚首?
是谁错了呢!怨偶都能成双,两个至情至性的人,若无法结合,这还有何天理?
此刻,连她都要怨起上天了!
③③③
隔天,余沧海将书本还她,连同十来张整理得有条不紊的重点分析托她转交给若潮,掩不住倦色的面容,看得出一夜无眠。
“我相信以你的口才及智慧,该清楚什么该说,什么又该三缄其口。”育下之意,就是别背着他说些明知不可言而言之的话!
什么嘛!居然警告她!有求于人也不晓得客气些,吃定她了是不是?
余沛湘接过后,忍不住回了句,“如果她不读,你还不是白费心思。”
“若真是如此,”他沉吟了许久,“不得已时,告诉她,若当真心里有我,就别让我背负误了她的罪名。”
“哟!这回又晓得将人家的感情搬出来善加利用了?你不是死不肯面对吗?”她不禁嘲弄了几句。
“注意你的措词。”余沧海瞪了她一眼,连早餐也没吃就匆匆出门。
又逃避了,唉!
他难道不觉得他很矛盾吗?说不再想她,偏偏又管不住深系着她的心;说要忘了她,却又在背地里为她做尽一切。说不再介人她的生活,手中的铁证却揭露了他的情不自禁……他连自己都欺骗不了了,还想指望她在若潮面前瞒天过海?
要她安安分分是吧?门儿都没有!她要是会乖乖听他的,她就不是古灵精怪的余沛湘了!
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这是她动歪脑筋的前兆。
啊哈,有了!
她兴奋的跳起来往楼上冲,不费吹灰之力便在书房找到她要的东西。
呵呵,最佳红娘,换她作作看!
她暗暗在心底里说道:“对不起啦!老哥,我不是有意出卖你,一切都是为了你未来的幸福着想,请体谅我的用心良苦,别怪我哟!”
只但愿,她这般费尽苦心,能盼到这段感情拨云见日。
“若潮学姊、若潮学姊……”
正欲踏出校门时,若潮终于隐隐接收到身后传来的呼唤。
她怔怔地回过头。近来,她日子过得茫茫然,恍恍惚惚,周遭的事物早已离她太远、太远,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失魂落魄,但她就是没办法,无形之中,她已对沧海投注太深的眷恋.她的生命是为他而跳动,灵魂是为他而散发光彩,她好想他,真的好想……
余沛湘好不容易赶上她,轻吁了口气,挥去红通通的俏颜上沁出的薄汗。
“你——”若潮眯起眼?怔然回望她。
“若潮学姊,你不记得我啦?”除她这模样,余沛湘好难过。
她几乎要将整个世界遗忘了,脑中只记得一个余沧海。
大哥要是见着她如此,怕不知道会有多么的心痛。
“我是沛湘,‘余’沛湘。”她加重余宇,因为她知道,也只有一个名字,才能激起若期的知觉,而她确实也发出它了,“余沧海的妹妹,几个月前,我们见过面的。”
余沧海三个字,令她一阵轻颤,薄薄泪雾浮上眼眶。
多久了!她以为这个名字将永远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如今乍然由他人口中听闻这带给她太多悲喜的人,酸楚的感受再一次冲击心扉。
“你——怪他吗?”余沛湘细细审视她的表情问道。
“怪?”她幽戚地自问。一开始,对于他的狠心、他的绝然,她怨过,但,终究敌不过一日比一日更为镂骨深切的思念,她的爱,远胜过小小的怨怼。
“他一向就是个很理智的人,感情的纠缠不是他要的,所以他快刀斩乱麻,及时中止一切,他做得很彻底,我能怪他什么?”
“不,他做得并不彻底。”余沛湘冲动的脱口而出。由若潮心灰意冷的口吻,不难听出她是真的相信大哥的无心,可事实上,他付出的似海深情,并不比她少呀!只不过,他的苦楚只能默默往肚里吞,委屈了自己。
在若潮微讶的眼中,她将余沧海要她转交的东西递出。若潮先是不解,在目光触及熟悉的俊雅字迹后,她似电殛般怔住。
“这……”
“我想,纵使有心瞒你也不可能瞒得住。就算找人誊写,不看字迹,光是其中、精湛出色的字字珠玑,你也一定猜得出来,他居然还天真的想粉饰太平。”
“他有交代……不要提起他?!”他就这么想和她撇清关系吗?那么他何必还多此一举的挖空心思为她做重点分析及归纳?
“也许,是不想扰乱你平静的心湖吧!”不忍她再误解大哥,余沛湘出言代兄辩解。
她的心,早就让他扰乱,难以平静了!若潮凄恻地想。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如果你心里有他,就不要让他背负误你的罪名,日日为你挂怀。”悄悄打量她凄迷的容颜,又遭:“你的近况,我告诉他了。他很关心你,不要辜负他的一番好意,好吗?”
难怪他会有此举动。若潮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再也忍不住伤怀,将它贴近了心口,泪水一颗颗往下掉。
他为什么要这么温柔?明明对她无意,却还要待她这么好,让她……明知不能爱,却又深深陷入,难以自拔!
“他对你若是无心,就不会牵牵念念,时时放不下你了,你懂吗?”
她摇着头,泪花纷坠。“不……这只是他生性中的温柔敦厚,再有,也只是基于……一份对我的愧疚……”他都说了,不想背负误她的罪名,不是吗?
“这你就太不了解他了!”余沛湘突地严肃起来,正色道:“没错,他是仁厚善良,但是在认清该与不该的分界点之后,他果决起来,也是比谁都还要无情的,而你就是界于不该的地段,你以为是什么原因让他变得优柔寡断?
“我告诉你,他不是不想放下你,这些日子,他也一直强迫自己办到对你不闻不问,但是我随便说句:‘她很糟!’他费尽全力的武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毁了,光是这三个字,就足够他失眠上一个星期!你还敢说他对你只是愧疚!我也希望只是愧疚,至少,他不用过得这么痛苦!”
一字一句,重重敲上心扉,若潮听得满怀心酸,泪落得更凶了,“他真的……”
如果他真的这么在乎她,那么,为什么要故作冷淡?在伤她的同时,也伤着自己?
余沛湘见她泪眼迷茫,久久不语,也急了,“你到底清不清楚你在他心中的分量,以及他不由自主的心、他身不由己所做的一切,背后那份真挚的感情?!”
没让她再有机会痴呆下去,她将手中另一样东西塞进她手里,“看清楚,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态在对你!”
若潮愕然的抬眼,手中是一张卷成轴状的画纸,摊开后,映人眼帘的景象撞人心头,不争气的泪再一次夺眶而出,她便咽地难以成声,“他……这是他画的?”
“嗯!你大概不晓得,我大哥满腹的才华中,也包括了绘画天分吧!”今天纵然不是从商,他仍可扬名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