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我愿与天相争
不怕空守候 窮此一生只为寻覓遗落在天地间的情缘
不信今生难聚 人说天若不老情难绝
为情宁愿累此生
岁岁年年 今生来世 有你的日子才是人生
爱你今生我无悔 盼你来生我无怨
任凭时空流转 你眼中的柔情是我最深的依恋
任凭容颜非昨 你澄净的灵魂是我不悔的执着
任凭滄海桑田 不忘相约永世的缠绵
这像是数年之后,他再加进去的,由一字一弦律中所流露的绵绵思念可以
肯定。
听着、听着,她再也不能抑止的悲泣出声,哭出了心头的泣血哀慟,哭出
了絞入骨血的酸楚悲然……
恍恍惚惚,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而哭,灵魂深处的震撼是如此揪腸刺
骨,她无法思考,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的泪,不为嫉妒、不为真情成空的悲
哀,单单是一种直接的心灵反应,她心痛,为他的深情心痛,为他所承受
过的悲苦心痛!
深深吸了口气,她感觉到心口也因她的抽气而沉沉地揪疼着,连呼吸都觉
困难,好似她遗落了什么,而这对她非常重要……
不、不!窒痛感令她喘不过气,一阵晕眩感袭来,她按住太阳穴,却仍甩
不开那股恍惚昏沉的感觉,甩动的头顱无意间瞥向一旁的资料夾,她迅速
取过,踉踉蹌蹌的奔出带给她沉重压迫感的房间。
转身的瞬间,墙边日曆高挂的数字清晰的撞进脑海,敲痛了心房。
二月十六日!
可岑姐姐的──忌日。
※ ※ ※
虽然晴空万里,但寂静的墓园中仍显得有几分淒清。
墓前,一束美得令人心悸、美得夺人心魂的白玫瑰静静躺着,更有一个悲
然神伤的男子静佇于前。
不曾移开的目光深情繾綣地与墓碑上的照片紧紧交缠,左下角立碑人的名
字是耿皓耘,碑上所刻的工整字体为「爱妻项可岑之墓」。
十年了,可岑离开他的时日至今已整整十年之久!每一年的这个日子,无
论他人在天涯的哪一角落,都会赶回来陪伴她,对她细述整年来的相思之
情,十年间无一次例外。
也只有在今天,他会容许自己卸去坚强的表相,为失去的挚爱流下悲绝而
软弱的珠泪。
起初的几年间,他会很温柔、很幽淒的喃喃对她诉说着他们过往的种种甜
美回忆,好似怕她遗忘般,往往,本来打算给她甜蜜愉快的聚首的他,最
后仍是不能自己的猛掉泪,纵然含笑对她,笑容却仍是絞人断腸的淒绝;
后来,他改为告诉她一年间他所发生的事,向她招供多少女孩倾心于他,
但又傻气的一再保证他没受影响,心里始终只有她,要她放心;最后,他
能说的只有绵绵刻骨的思念之情……
「岑,我来看你了,想我吗?我好想你,今年,已是第十个年头,你竟是
在十年前的今天离我而去的。你还要我等多久呢?会不会另一个十年过去
了,而我能拥抱的依然只有悲涼?每年看你,我总是期望明年会有所不同,
不再有泪水的点綴,但是一次一次,我总是失望,然后,便再也不敢期待
什么了。
「知道吗?每回想你想得痛苦时,我都冲动的想来看你。但,我没有,因
为我害怕,真的好害怕!怕一见着你,我便会痛哭失声、会绝望、会崩潰、
会……再也没勇气熬下去……若非强自抑住,我早就随你而去了,你知
道吗?所以,我只敢在你的忌日来看你,因为只有在今天,我可以恣意的
发洩一整年来压抑的苦楚,只有在今天,我让自己有软弱的权利,而不必
怕崩潰。
「每年、每年,我总是告诉自己,这一次我一定可以含笑面对你,我绝不
会再掉一滴泪,但是……岑,你一定没看过这么爱哭的男人吧?今年,我
还是落泪了。」
哀淒的泪滑落颊边,他没拭去,任拂面的微风将它风干,好似可岑温柔而
心疼的小手在为他拭泪。
「于是,我终于看清,不论再过几年,失去你的悲慟永远一如最初的椎心,
我永远都无法平静的面对失去你的事实。
「有件事,我必须向你坦承,是关于……洛寒。她身上有太多你的影子、
有太多我所熟悉的情感归属,对她,我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岑,你
会怪我吗?不……别生气,我会尽速揘釐清不该有的悸动,相信我,我绝
不会对不起你,因为我承诺过,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新娘、唯一的执着,谁
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就算小寒也一样。」
缠绵的目光,深深地、痴痴地凝望依旧笑得纯净飘柔的她,她不语,他却
已心满意足,温柔的喃喃对她倾诉刻骨相思。
一如往年,由清晨到夕阳西沉,他除了诉说心事,便是轻轻唱着MY HEART
WILL GO ON及那两首以他的柔情、相思所谱成的曲子给她听,浑然忘了时
光的流逝。
※ ※ ※
掏出鑰匙开门,里头传来的清灵笑语令耿皓耘一怔,走入客厅,他见着了
抱着抱枕窩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得津津有味的洛寒,他反射性地瞥了一眼电
视,然后,电殛般傻住,沙发上那张恬静而开怀的小脸,令他一时有了恍
惚的错觉,好似回到了十年前……
「回来啦!耿大哥。」洛寒没察觉他的异样,随眼瞥了他一下,又将目光
定在电视的萤光幕中。「你要不要一起看?好好笑哦──哇,哈……美朱
怎么这么搞笑啊!」
他神情复杂,狂潮般的撼动教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小寒,你爱看卡通?」他的声音竟飘忽得有些不实在。
洛寒还是没注意到,全副心思都投注在卡通影片中,她漫应道:「对呀!啊
──哈哈……好白痴的表情喔!」她又笑得东倒西歪。「陪人家看啦!不看
是你的損失哦!」她抽了个空档对他说。
他跌坐椅间,闭了闭痠涩的眼,狂湧而来的过往思潮淹没了他悲楚的心。
多久了?整整十年,家中不曾再传出卡通片的声音。
可岑最爱看卡通片了,特别在这个时候,她就像个童心未泯的孩子,总是
撤娇的拉着他陪她一起看。
堂堂一个大男人看卡通片成何体统?但看着心爱的女子那令人怜惜的纯真
娇靨,他却一次又一次甘之如飴的拥着她,让她窩在他的怀抱,舒适的看
着卡通录影带,举凡迪士尼卡通系列,什么钟楼怪人、美女与野兽、睡美
人、仙履奇缘……他家中应有尽有,全是他娇寵她的铁证,甚至是她最钟
爱的「梦幻游戏」,也全成列的摆在櫥中,足见他寵她到什么程度。
而现在洛寒所看的,便是可岑最爱的「梦幻游戏」。
「哇!耿大哥,你看,男主角的眼神好深情、好感人喔!」她又鬼吼鬼叫
了。
他按按脑际,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但是,洛寒的神情及反应……太像当年
的可岑了!
「一个卡通人物,眼睛能深情到什么程度去?」不管当时或现在,他都是
这么回答。
「你少一脸不以为然了,卡通可以净化心灵,懂不懂呀!老人家。」
这……他再也受不了了,闭上眼拒绝思考。
不、不是……她不是可岑,不是他的可岑……
「快啦!快啦!没看是你的損失,到时别懊恼的找我哭诉,我可不理你。」
「小寒!」不,别说了……
终于,影片看到了一个段落,她关上电视,转首正视他,「咦!耿大哥,你
怎么了?不看就算了,我又不会逼你,干嘛一脸要死不活的悲惨样?」
她蹲身在他面前,细细打量他。
「小寒……」他深深地注视着她,似乎……
他究竟想找些什么?又能在洛寒身上找到些什么?这太荒唐了,会是过度思
念可岑的错觉吗?剎那间,他竟……
「不认识我啦?干嘛见鬼似的表情?」洛寒眨眨灵眸,无邪的回望他。「你
是介意我看你的录影带吗?」
不会吧?耿大哥才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今天一整天,她照常上班,准时下班,但自他房中出来后,心头那份沉窒
的闷痛感却是如何都挥之不去,于是她打开櫥柜,想欣赏几卷影片,看能
否使心情稍微愉快些。
一打开柜子,她完全没有犹豫,目光往卡通带那一区梭巡,然后,欢天喜
地的取下了「梦幻游戏」的带子,兴致勃勃的由第一集看下去,时而感动、
时而捧腹,看得不亦乐乎,哪还有一丁点哀愁的影子啊!
这种感觉……很奇怪,并不是很陌生的情绪,就像──重温旧梦!但问题
是,她从前根本不曾看过这些片子啊!
「想到哪去了,当然不是」而耿皓耘也否认了。
「那么,你不介意我明天继续看完它罗?」她期待地问。
「带子本来就是让人看的。」他极自然地轻抚她柔滑的秀发。「你很喜欢看
吗?」
她重重点了一下头,「嗯,好有趣喔!可以让人忘却烦恼耶!你也试试。」
他摇摇头,「我的烦恼,是怎么也无法忘却的」除非……
她若有所悟,「你今天去看可岑姐姐了?」
他一震,而后黯然点头。
「能不能……耿大哥,以后不要独自一人悲伤,让我陪你去好吗?」她幽
幽低问。
「不,我不想让任何人分享属于我和她的一刻。」甜蜜、悲愁,他愿独自
承受。
她落寞地垂下眼脸,「我懂。」
「早点休息,我回房了。」他匆匆起身。
心太乱,他需要独自凝思的空间,釐清千愁万绪。
望着消失在楼梯转角处的頎长身影,她淒然地一叹。在感情方面,他把关
得太过严謹,对可岑姐姐,他能倾注狂炽灼热的情感,但是除此之外,他
将所有的爱密密封锁,涓滴不露,无心到近乎冷酷,任何人窮此一生都无
法走入他心中。
可岑姐姐,你是幸运的,能拥有一个男人如此全心全意的挚爱,死又何憾?
若能选择,我情愿与你交换,你知道吗?我们爱的是同一个男人,想必你
也很清楚,他是一个多么令人心疼的男人,就算用一生的时间来爱他,我
仍觉得不够,你是否也是如此呢?我好想知道,如果现今你仍在世,我们
会不会有着同样的心情?
清冷的夜,依然幽深,无人回答她,只剩淒苦缠繞心房。
※ ※ ※
就有人可以这么大胆、这么不怕死兼厚脸皮!
洛寒已经烦到快要叫救命了,偏偏这个叫什么碗糕的张顺和还不放过她,
一路由企划部缠她缠到十五楼来。
「张先生!」她很无奈地回首叫道。
「顺和。」牛皮糖展开一抹讨人厌的大笑脸更正,害洛寒拚命忍住翻白眼
的冲动。
「好吧!顺和。」她勉为其难的改口,毕竟大家都是同事,她生性又温和
恬静,主张以和为贵,不愿破坏同事情誼,于是一再捺着性子忍受他的纠
缠。
「你没事做吗?」除了纠缠她之外,「我想你们企划部应该还有什么事等着
你去做吧?」
「洛寒,你真是善解人意,不过没关系的,你别太担心我……」自作多情
的男人淘淘不绝的说着,这回她想不翻白眼都不行了。
谁担心他呀!她是不想被烦死!
如果每个人都像他这么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她怀疑耿氏如何生存至今,
还换来商场上屹立不摇的地位!
「可是,我有事!」她真期待他快点滚蛋,「你在这里我无法专心。」
「我让你分心了吗?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存在。」张顺和急切的想握
住她的手,吓得洛寒退了一步,差点倒头栽,还好始作俑者有点良心,懂
得适时伸出援手扶她一把,在站定后,她慌忙推开他,与他保持距离。
「拜托你先回去好不好?有事下班再说,你这样人家会说我们公私不分。」
她几乎要哀求他了。
真的,她发誓,她不只一次的自我反省,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做了容易引人
误会的言行,但就算想破了一颗小脑袋瓜,她仍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么,这个自以为是的牛皮糖又怎么会说这些足以让她吐个三天三夜的噁
心话咧?真伤脑筋!
「你是说,你答应了我下班时的约会?」
去你的狗屎约会!
她无力地笑着,「再说啦!如果你现在离开,还我安静的工作空间,我就考
虑。」
所谓烈女怕缠夫,大概就是这种情形吧!不敷衍他都不行了。
「好、好,我下去!」眉开眼笑的张顺和立刻滚出了她的视线。
唉!三声无奈。她要是会跟这种俗不可耐的人出去,她就不叫岑洛寒。看
来,今天得早点闪人了,没办法,耿大哥今天有事,她要自力救济。
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她拿起桌上成叠的资料,正欲前往耿皓耘的办公室时,
抬眼便见着了倚在门口的耿皓耘。
「耿大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
「你眼里、心里只有某人,哪会注意到其他。」他淡嘲着,察觉自己的话
语太过尖锐,忙住了口。
「耿大哥?」他在说什么呀?她不解地回望他。
「没必要隐瞒,只要你喜欢,耿大哥会支持你。」没由来地,这话却令他
的心口狠狠一抽。
他已在远处观望多时,见洛寒和企划部的张顺和谈笑风生的画面,不知怎
地,竟让他一颗心絞了起来,感到阵阵刺痛,尤其他看到洛寒在张顺和走
后,摇头温柔地笑着……
甩甩头,他拋开不该有的悵惘与落寞,强自笑着。
「耿大哥,你究竟在说什么呀?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什么东西?」无邪纯
真的小脸更是迷糊了。
「张顺和。你不是喜欢他?」
「我?他?」她愣愣地张大了眼,回过神后,是惊天动地的爆笑,「我……
和张顺和……哇,哈哈哈……」
这是什么超世纪烂笑话?!
「小寒?」他说了什么吗?怎么她笑得东倒西歪?
他愈是茫然,她愈是想笑,「哈……算……算了,一个火车头、一个城门楼,
我们不对盘,你别惹我笑,会有皱纹的。喏!这些资料在等你过目,快回
你的窩去吧!」
她一股脑儿将成叠的档案夾往他怀中塞,赶鸭子似的将一头雾水的耿皓耘
轰出去。
木头男人!我喜欢的人是你啦!对着他的背影,她又好气又好笑地在心底
说道。
※ ※ ※
连续几日下来,他真的快受不了了!狂蜂浪蝶一群群湧向洛寒,而心头的
痛楚也愈来愈清晰、愈来愈难忍受。
他想要眼不见为净,但偏偏愈是刻意避开了她与别的男人相谈甚欢的恼人
画面,心中反而愈慌,迳自揣度的情景令他更烦躁、更愁苦。
怎么回事?他对洛寒的在乎及占有欲竟强烈到不可思议,一如当年对可岑
……心头狂猛一震,俊容倏地刷白。
若在从前,他会潇洒的承认自己的感情,反正是甜蜜、是心碎都已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