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摇头,“没事的。”
“是这样吗?”那为何她心头会突然涌起不安的感觉,巨大的阴影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一切有我。”
坚定自信的眼眸、温存至极的笑,以及柔情万缕的承诺,安抚了她惊惶不定的心,正准备向他点头,要他别担心她时,肃穆的教堂内响起小小的私语声,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掀起动乱的门口。
“路香绫?!”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喊,颇感意外。
她来了,她还是来了……
舞蝶一阵轻颤,全身血液似乎在瞬间凝结,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心悸的寒意流贯全身--
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了握她冰凉的小手,似在告诉她:别怕,有我。
路香绫一步步走向他们,泪也一颗颗滑下。“这个婚礼是我期待已久的,曾经,我满是自信地以为,你终究会是我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你的爱最后终会属于我……却没想到,当我真正等到这个婚礼的时候,新娘却不是我。书寰,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呢?我是这么爱你呀,对你,我是全无保留地付出,我用我的生命在深爱着你,为了你,我学习如何当个平凡的好女人,为你学做菜、为你学做家事、为你抛下了千金小姐的身段,将一个女人的矜持和尊严踩在脚底下,试着学当一个值得你爱的好女人……从小到我,我从不懂什么是愁、是苦,却为了你一次又一次地心碎、落泪,尝尽愁苦,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书寰,你怎能这么残忍?你怎么用这种方式将我伤得体无完肤啊?”
“香绫……”他动容,他感慨,但他无法爱她,“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心里十分清楚,蒙你错爱,我无力回报。感情毕竟不是交易,我感动,却无法因此而爱你。说我铁石心肠也好,麻木无情也罢,我和蝶儿已缘定三生,我和你注定无缘。”
“不,不是这样的,是她!是她的出现破坏了一切,她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狠心夺爱?我恨她、我恨她,没有她,你会是我的……”
听出她话中怨毒的恨意,康书寰和舞蝶同时心头一惊,打了个寒颤!
“香绫你--”话声戛然而止!
一把锋锐的利刃凌厉地直逼舞蝶心口。他倒抽了口气,反射性地推开舞蝶,惊心动魄的画面,让原本宁静的教堂掀起了惊涛骇浪。
路香绫早已让仇恨蒙蔽了理智,满满充塞胸口的只有对舞蝶入骨的恨意,她一刀刀毫不留情地往舞蝶身上挥。而一身白纱的舞蝶,根本难以闪避,一个闪神,她被长长的白纱绊倒,惊惧地看着冷芒闪烁的利刃迅速朝她刺来--
康书寰还没采得及回过神,快得令人措手不及的突发状况令他瞪大了眼,呼吸几乎停顿。在这撼人心弦的一刻,他脑海闪过的是千年前那泣血椎心的一幕,他心魂俱散,毫不犹豫地迅速奔向舞蝶,在千钧一发之际,以身子覆上舞蝶,紧紧环抱住她。
路香绫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大惊失色,来不及收势的刀猛然一偏,划过他的肩臂,泉涌的热血迅速渗出,滴落在舞蝶如雪的白纱上。
“不!”舞蝶揪心地尖喊,成串的泪决堤而下,“书寰、书寰,你……”她颤抖着轻唤,芳心欲碎。
“别哭,别哭……我没事的。”他忍着痛,费力地抬手为她拭泪,“乖乖的,别哭喔!”
柔情呵疼的语调,令舞蝶更加心酸,泪儿落得更凶。
一旁的路香绫早已失神,手中染血的刀轻轻落下,怔忡地低喃:“我伤了你……我居然伤了你……怎么会呢?我爱你胜于自己的生命,我怎会伤了你呢……”
“这叫爱?你敢称这个叫爱?路香绫!你不配谈爱我!”康书寰震怒地瞅着她,“你以为把所有的过错冠上一个爱字就都理所当然、冠冕堂皇了吗?如果你真如你所言的爱我,你不会一再地打击我,将我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如果你真如你所言的爱我,明知道我若失去蝶儿,会是如何的痛不欲生,怎会忍心一次又一次地狠心从我手中夺走我重视若生命的至爱?你想到的,只是你自己,在决定这么做的时候,你有顾虑到我的感受吗?我敢打赌,你没有!你的爱,太疯狂、太偏激,也太不理智了,一次的错误,你害得我和蝶儿尝尽苦楚、受尽磨难,而你,却还执迷不误,不愿悔改,这一次,我是真的恨你了!”
路香绫一凛,“不是的,书寰……”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舞蝶心急地大喊,“先到医院,你流了好多血……”
舞蝶费力扶起他,路香绫如梦初醒地趋向前帮忙,康书寰却毫不领情地挥开她,然后反握住舞蝶的手,“别忙,我们的婚礼还……没完。”
“可是……”
“无妨,不痛的。”才怪,他是痛到麻痹了,不停失血已经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你……还是选择她?”路香绫柔肠寸断,哀戚地问。
“不然你以为呢?”他轻哼,“不想我娶蝶儿,除非杀了我。”
“你--”路香绫震惊地望着他,他当真这么爱凌舞蝶?
可悲呀!她竟输得这么彻底。
路香绫凄苦地一笑,神色凄绝地轻喃:“我懂了,我终于懂了……”
她落寞地转过身,绝望而悲楚地转身离去。
“书寰……”舞蝶看着鲜红的血不断淌出,一颗心全
扭绞在一块,忍不住悲泣道,“别管什么婚礼了,我们去医院。”
他轻笑,捧着她的脸蛋,“为了当我的新娘,你已经等了一千年了,前世亏欠你的,我要在今生一一补偿。乖,别哭了,我要你当个快乐的新娘。”
舞蝶咬着唇,满心酸楚地不住点头,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泪水却不听使唤地滚滚滑落。
“继……继续吧!”康书寰用用头,力持清醒。
牧师回过神来,深深为他们的爱情而动容,猛拭着眼角的感动泪水。
跳过好大一大段,他直接接到末尾处,询问道:“康书寰先生,你愿意娶凌舞蝶小姐为妻,并发誓一生一世钟爱她,以自己的生命呵护她,守候着她吗?”
何需问呢?他方才已用行动证明一切了。
“我愿意。”他仍是坚定地道出此生不悔的承诺。
“那么凌舞蝶小姐,你愿意嫁给康书寰先生为妻,并发誓一生一世深爱他、追随他,永远陪伴他吗?”
她泪意盈然,哽咽道:“我愿意。”
当他的唇贴上她时,一串晶莹的泪珠也轻轻滑落,一场高潮迭起的婚礼,在她难美的泪珠和他深情不悔的血红点缀下,显得更加凄美而缠绵。
* * *
“老婆。”
舞蝶一推开病房的门,立即迎接到康书寰愉悦的笑容。
“怎么样,今天好多了吧?”她关怀地问,拉了张椅子正准备坐下时,康书寰摇了摇头,轻拍床铺,她微微一笑,柔顺地坐了上去。
“不好,一点也不好。”他不悦地埋怨,“只要想到我们一生只有一次的新婚之夜,我居然在恍恍惚惚中度过,没能陪你共度春宵,就连想要好好‘爱’自己明媒正娶的老婆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就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
舞蝶脸儿红了红,“你怎么这样啦,受了伤都还不知道安分。”
“安分?要是全世界的男人都这么安分,结婚一个星期还让老婆保持清白之身的话,人类早八百年前就绝种了!”他没好气地道。
“真是色吾色,以及人之色!”舞蝶翻个白眼,感叹地说。
“什么?”
“你自己色欲熏心,就‘推己及人’,希望别人也跟你一样是不是?”
康书寰失笑了,原来这话也能这么解释。“孟子若还在世,会被你气死。”
“我才被你气死咧!”舞蝶也有一肚子苦没处可发,嗔怨地训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恶?受了伤还逞强,害我担心得要命,结果你却只在意你的新……噢,不,我们的新婚之夜!等在手术房外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多恐惧吗?就连医生都责怪我说,伤口这么深,为什么不早点送医,害你流了这么多血……那一天晚上,我守在你身边,可知我望着你一脸的苍白,心是多么的痛吗?你又知道那晚我为你流了多少泪吗?你知道……”
未出口的话,消失在他口中,缓缓深情的吻已说明了一切。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温热的唇,依恋不舍地流连在她的双唇上轻喃。
“答应我,以后不许再这么吓我了。”她轻抚上他由肩膀到手臂那条又深又长的伤口,再度感到一阵心疼。
“我保证。”他低笑,“至于我们的洞房花烛嘛,最慢下个星期,我一定给你合理的交代。”
舞蝶又羞又恼,“你还没忘记呀?!真是‘色性坚强’!”
“不、不、不,应该说你太秀色可餐了,害我神魂不定,要不是路香绫坏我好事,我今天会沦落到连老婆也碰不得的悲惨下场吗?”
说到路香绫,舞蝶明显呆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说:“书寰,你……路香绫……呃……”她有些语无伦次,不知如何开口。
这番不着边际的话,让康书寰感到莫名其妙。“我和路香绫怎样?你这样说我摸不着头绪。”
“我是说,你很恨她吗?”
康书寰有些了解她的意思了,“你是希望我原谅她吗?”
她怯怯地点头,“不要恨她,她--说实在的,是个很悲哀的人,恨一个人也是一种心灵上的负担,我们何不学着释怀?”
康书寰拥她入怀,心折地低叹:“你还是这么善良。”
“答应我,好吗?”舞蝶仰首期盼地望着他。
“我也不想恨她,可是只要想到她曾一再地想伤你,我就……那一刻,如果我没来得及赶到你身边,我真的不敢想象结局会是怎样!难道又要你再沉睡一千年吗?如果她心中真的有恨,可以冲着我来,可是偏偏她针对
的是我视如瑰宝的你,我无法忍受她一再地想致你于死地,就因为这样,我始终无法释怀。”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当我怀着对你的思念,孤孤单单地在冰谷中承受着千年苦楚时,我怨过她。当她伤了你的时候,我更是对她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恨意,我无法容忍她对你的伤害!但是当我心情平静下来之后,我慢慢能体会她的心情,她也很苦,同是深爱你的女人,我知道爱你要具备多大的勇气,她也为你付出了千年的感情,只是我比她幸运,蒙你垂爱,而她,错只错在心太痴,放不开,想不透。你不该恨她的,异地而处,如果今天付出真情,却得不到你一丝一毫依恋的人是我,我也会难以接受……”
“很难想象你发起狠持刀行凶的画面。”他隐隐有丝笑意。
“呃,是有点技术方面的困难。”她腼腆地说。
“虽然她的反应过于激烈,可是我们并没有失去什么,是不是?”他释然一笑。
“你原谅她了?”舞蝶一双明亮的眼,闪着愉悦的光芒。
“老婆大人的命令,岂能不遵从?”他促狭地说道。
她开怀一笑,勾着康书寰的脖子,在他颊上印了一吻。“老公,你真好。”
“这样,我们的洞房之夜;你就会心甘情愿多了?”三两句话,他又将话题绕回到令她浑身发烫的敏感话题。
“康书寰!”她很无奈地叫着,正准备大发雌威时,门口传来敲门声,两人疑惑地望一眼,舞蝶随着起身开门。
“康太太吗?”一名白衣护士站在门口询问。
“我是,有事吗?”舞蝶大惑不解。
“有个人托我把这封信交给康书寰先生。”
信?舞蝶接过护士手中的霄自信封,虽感费解,仍礼貌地道谢。
“怎么啦?”康书寰的声音由后头响起,目送护士离去后,才又折回床边。
“喏!刚才护士小姐拿给我的,有人指名要将这封信交给你。”
“谁呀?”他扬眉问道。
“天知道,八成又是你的某某红粉知己写的情书,你还不快拆开来看看。”
“天地良心!我康某人除了你,可不曾招惹过其他女人,一个路香绫就够我受的了!”不过看这信封上娟秀的字体,倒真像是个女孩子。
“白痴才信你。”舞蝶笑骂道。
“还不信?好,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决定不看这封信。”他作势欲将信丢向垃圾筒,被舞蝶拦了下来。
“好了啦,别闹了,快看看是谁写的。”
“这会儿相信我啦?”他笑得得意,下场是换来舞蝶的白眼。
他打量着犹泛着幽香的信封,喃喃念道:“不晓得是哪个居心不良的,想害我被老婆误会也不能这样嘛,有病啊!人都来到医院了,什么话不直接说,还用写信的,写了也不直接交给我,顺便探个病也好嘛,真没诚意,又不是见不得人……”倏然止口。
见不得人?!
和舞蝶对望一眼,两人心头同时浮现相同的想法--会是她吗?
他迅速抽出信纸阅读:
书寰:
得知你的伤已无大碍,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地,然而对你的愧疚感,却是怎么也卸不下的。渐渐冷静下来以后,我想了很多,也顿然惊觉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我必须向你说声抱歉,虽然这份歉意来得太迟,已挽回不了我曾对你们造成的伤害,也因为大了解自己的行为有多该死,所以不敢祈求你们的原谅。
你说得没错,我是大自私了,总认为自己的付出该有所回报,也因为感情投入太深,所以根本无法接受你根本不属于我的事实。,我嫉妒凌舞蝶,因为她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我挖空心思却求之不得的一切,然而现在,我已经想通了,感情没有绝对的,也不是因为我付出了全然的感情,就理所当然地该拥有你的爱。就在你舍身救凌舞蝶,甘愿代她承受任何危难时,我强烈感受到爱情另一面感性之处--牺牲!我的爱很激烈!充满了占有,却忽略了牺牲,我只想到要用一辈子证明我的爱,却忘了该牺牲、该给你更自在的呼吸空间……
我已经决定出境求学,远离这片曾有过不少爱恨挣扎的土地,惟有离开,才能使心灵得到平静,不可讳言的,至今我依然深爱着你,也许你会说,我如今已没有资格再说爱你。但,我是真的爱你,爱得好深、爱得好痛苦,不过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拿我的爱来困扰你了,我会努力学习遗忘,淡化这段苦涩单恋所带给我的创伤,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有你和凌舞蝶的祝福,祝福我早日走出这条感情的死巷,早日稀释对你浓烈的感情,早日--迎接生命中湛蓝的晴空。最后,殷殷祝福你和凌舞蝶永远快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