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形下,叫晓兰该怎么说呢?人家愿意无条件付出,说什么她也要懂得感恩嘛!那就……说声谢谢,然后……继续维持友好关系吧。
转眼过了三年,沈裕霖心中仍祝她为女友——吃饭时间到了就送上便当;天气凉了就送上外套;下雨了就送上雨伞;夜深了就——
“我送你回去。”
快十一点啦?!
对晓兰而言,“十一点”是很重要的时间。
她匆匆地收拾桌上杂物,再对小淳说声拜拜后,便与沈格霖踏入夜色中。
即使晓兰的宿舍与工作室只隔三条巷子,沈裕霖仍陪她走到门口,看着宿舍灯光亮起,再待个几分钟,确定她安全无事后才离去。
果然是个既体贴专情的好男人。
只可惜,晓兰的心思全在那位“7-ELEVEN先生”身上。
***三个月前……
早上七点起床,那头俏丽短发就乱得跟鸟窝一样。晓兰边刷牙边走向后阳台,伸手摸摸前天洗的牛仔裤。
“都这么久了还没干?真是的……”咕哝完毕又继续刷牙,可一转眼,右手的动作却渐渐停了下来,同时目光锁住对面后阳台。
昨天那里仍是空的,怎么今天却多了台冷气机、洗衣机……咦?咦?还多了个男人?他拿件衣服,转个身便消失于门后。不一会儿,他又走出来检查瓦斯,当再次转身时——
晓兰竟然忘记自己身处何地了!
哇靠!他长得真是有够——赏心悦目的!光凭那使美的五官就教人迷恋不已了,更别提那媲美国际名模的标准身材。还有,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淡淡书卷味,更教人一眼就认定他是属于修养极佳的斯文人。然而,最让晓兰无法移开视线的原因,并非他那温文儒雅的气质,也不是他那俊逸出众的外表,而是那双柔和中带点忧郁的瞳眸。
人家说,眼神呈现一个人的内心世界,那么他的心中是否埋藏着什么伤痛?或是他目前正遭受着什么困扰?在此一刻,晓兰好想发挥一下天生所俱有的“母爱”,真的“她好想倾听他的心事、好想抹去他的郁闷。好想看到他的笑容、好想……
嗯?耶?那个……微笑好吸引人哦……
咦?笑?笑?啊……他真的在笑耶!
晓兰顿时眨眨大眼,再仔细一瞧,哎哟!他怎么愈笑愈奇怪呀?
突然间,他伸手指指胸部,晓兰楞了一下下,接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哇哩咧!牙膏泡沫正顺着嘴角滑落至胸前,更糗的是,连口水也滴下来了……
是透明的口水咧!
天哪!这副情景、这副模样,不就证明了她是花痴嘛!
哦哦……好丢脸哦。
晓兰赶紧拿起身旁的抹布,擦擦嘴角,再擦擦脖子,再擦擦胸前……擦擦擦,不断地擦擦擦……刹那间,小脑袋终于想起,她正在刷牙;紧接着又想起,她嘴里不止充满了白泡,还含着一根牙刷哩……
这、这……接下来该怎么做,才不会失去“淑女形象”呢?
呃……就当作没发生什么事好了,于是,晓兰很正经的丢开抹布,转眼,很正经的跟那位帅哥挥手道再见,最后,很正经的边刷牙边走回盟洗室。
而伫立原地的他想着:这个女孩子好特别……
当天晚间十一点——
晓兰一边处理几件刚洗干净的湿衣服,一边想着日常琐事——浴室的水龙头会漏水、冰箱里的食物快没了。卫生纸快用完了。还有电脑坏了请谁维修最省钱……很不经意的,目光瞟向对面后阳台,晒衣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从事什么行业?嗯……若以他的气质来看,应该是位学者吧,说不定是个文学家呢……对了!听说欧洲有几位着名的文学思想家,像是奥地利的茨威格、德国的尼采也有忧郁的眼神,可是,到最后不是精神崩溃,不然就是抑郁而亡,他该不会也……
不知过了多久,晓兰蓦地眨一下眼,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啊?接下来,又傻愣愣地与他对望好几十秒后,才自觉“淑女”不该这样子盯着人家看。
晓兰尴尬地扬起嘴角,“呢……唉,你好。”
“你好。”他礼貌地回应。
说真的,与晓兰接触过的帅哥算算也不少,但只有这个男人令她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我以前没见过你耶,你是最近才搬来的吗?”晓兰态度大方地。
“是的。
“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邻居喽。我叫范晓兰,访问贵姓?”晓兰将手中的湿衣服扭出几滴水,“哦?你娃顾啊?我目前只有三位姓顾的朋友,再加上你就有四位……”说着不忘甩甩衣服,再高举一摊开……嘎?!竟然是她的——白色小裤裤!
哦噢!让她死了吧!早上对那个帅哥“口吐白沫”,晚上又对那个帅哥展示小裤裤!更糗的是,小裤裤上面还印着可爱的“多啦A梦”咧!
连半秒都不到的时间,晓兰满脸胀成猪肝色,体温亦狂飙到最高点。
她发誓,今天一定是她的带衰日。
而且衰、衰、衰到极点了!
“呃……这个……”她干咽了口口水,紧接着,若无其事地收起小裤裤,再若无其事地道声:“晚安。”转个身便消失于门后了。
须臾,他离开之际,又望一下对面后阳台。
隔天大早,再次碰面的情形有点奇怪。
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先打招呼,两人就这样各有所思地凝望着对方;半晌后,晓兰突然冲动的想问他:“老兄,你有什么心事吗?可否说来听听。”往常都是别人“主动”找晓兰诉说心事、谈谈苦闷,就只有他,对!就只有他令晓兰共起了询问念头。
“你”
刹那间,她的电话响了,晓兰的反应是--立即冲回房间。到了晚上,晓兰又想问早上那个问题时,电话又响了,疑问只好又搁下……
接着,很奇怪的,连续四天都是这种情形。到了第五天,晓兰突然不想问了,因为此时她更想知道,那位斯文帅哥除了会礼貌性打个招呼外,还会主动提起任何话题吗?
于是,之后每次遇见他,晓兰最多说只声早安、晚安。
于是,“早安”、“晚安”变成他们之间唯一交集。
于是,到目前为止,晓兰只知道他姓顾,至于他的相关背景就莫宰羊噗。
但话说回来,不愿与晓兰多谈的人大概只有他吧,因此晓兰不由自主地观察起他来了……
许久后发现,他整天不在家,而且早上七点整、晚间十一点整都会出现于后阳台,因此便为他取个绰号“7-ELECEN先生”。在此同时,她已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个习惯——每当到了“7-ELEVEN”时间,她都会抛开所有杂事到后阳台逛一圈,即使工作室有未完成事项,她也会赶在十一点以前回宿舍。
第二章
她出现了!
那个要晓兰家给她儿子的老妇人!即使她那天的行为令晓兰哭笑不得,甚至觉得她脑袋有点阿达,不过晓兰仍以欢迎的心情接待。
礼貌性寒喧后,晓兰拿出会员资料夹和一张表格。
“瞧,光这本资料夹,”晓兰快速翻了一下,“就有三百五十名未婚女性名单哦,如果都不喜欢的话,”她指指后头,“档案柜里还有三本呢。”她将表格递给老妇人,“来,先填写你儿子的基本资料吧,这样,我才能尽快筛选适合的对象。”
当初既然答应帮她儿子介绍女朋友,如今说什么也得实践这个承诺。晓兰就是这么个守信用的人。
“这……”老妇人来回扫望表格和资料夹,“我忘了带老花眼镜。”
“没关系,我帮你写。”晓兰左手收回表格,右手拿起原子笔,“他叫什么名字?”她边写边说这:“顾逸凡,唉……听起来满斯文的,顾妈妈好会取名字哦。”
晓兰的嘴巴可真甜哩,顾妈妈不禁咧嘴笑了。
“身高?一百八十三公分;年龄?三十岁;职业?医生。”太好了!医生与律师都算抢手货,晓兰暗自给他爽了一下下,再问:“住所?”
“你是问我住的地方,还是他住的地方?”
原来顾妈妈没有和儿子住在一起,晓兰想了想:“都告诉我好了。”
“我住在台北东区大华路八号;他住在……我知道地方,至于确切地址嘛……”顾妈妈蹙紧眉头想着:“听他说过好几次了,我仍然记不住。”摇头叹息:“唉,老人家就是记性不好。”
“顾妈妈别急,慢慢想没关系。”晓兰给她个安慰笑容。
又等了好一会儿,顾妈妈仍然想不起来,晓兰便再提一个疑问——
“那间房子是他自己买的吗?”
“是啊,买了快五年了,知道三个多月前,他才搬进去住。”顾妈妈哂然一笑,“里头整理的很不错哦,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参观一下啊。”她高举手臂,指指外头,“从你们这儿出去,先右转再直走五十公尺,到了便利商店再左转,然后走右手边的岔路就到了。”
咦?
“那栋建筑物的外观是什么颜色?”
“红咖啡色。”
晓兰倏地瞪大眼睛!
“你说的……可是……小家园社区?”
“没错,就是那个社区!”顾妈妈突地双手一拍!“我记起来了!我儿子住在A栋五十五号六楼。”
A栋?五十五号?六楼?不就是……她宿舍对面!
该不会是他吧……
晓兰呆愣了好几秒,猛然抬起头来,“有带他的照片吗?”
“有啊。”顾妈妈翻翻皮包,接着递上照片。
果然是他!
照片里的人,好死不死的,正是那个“7-ELEVEN”先生!
在此一刻,晓兰不敢相信事情真有这么巧,眼前的老妇人竟然就是他妈妈?更不敢相信,像他这么温文儒雅的帅哥,还需要妈妈推销吗?而且是急着推销……
渐渐地,她脑袋里升起了大把疑问——
“你,他——”晓兰抿抿唇瓣,“我想,我们先把表格填完,再好好的聊聊,对,得好好聊聊。咳,接下来……”她不由自主瞟一眼照片里的人,“他的优点是?”
提到这,顾妈妈双眼瞪亮!“这可多了,他很孝顺、很善良、很爱家、很明理、有恒心、有毅力、有责任感、有……”
老天,别又来了!
“等等,我知道了。”晓兰擦擦额头的汗水,又问:“他的缺点是?”
“整体而言,他没什么缺点啦,可是他……他……有个毛病……呃……是……”顾妈妈很不自在的瞟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偷听后,才放低声调说了句:“不举。”
不举?
双手无法举重是吧?
这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啊,瞧顾妈妈还一副很尴尬的模样,真是的……晓兰漫不经心地在表格填上“不”,写到一半时,她的脑筋突然转过来了!
没错,她终于想同“不举”的意思了!紧接着,她抬起头来对顾妈妈投以确认的眼神。
“嗯。”顾妈妈轻轻地点了个头。
还真的咧?!
晓兰顿时傻住了。
听说男人总是把性功能与自尊相提并论,那么他会不会为自己感到悲哀啊?搞不好他每夜都躲在棉被里哭泣哩。呜呜,好可怜哦……晓兰不觉地蹙起眉头,蓦地有舒展开来……不过没关系,阳萎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据医学报道,它的治愈率颇高呢;再说,他的病因属于——
“是生理问题,或是心理问题?”晓兰小心翼翼地询问。
“心理问题。”
那就更好医治了,只要克服心理障碍便可以恢复正常了。
但瞧顾妈妈忧伤地垂下眼帘,晓兰得脸色也缓缓地沉了下来。此时,她好想知道顾逸凡受过什么创伤,真的好想知道、好想知道……
未等晓兰询问,顾妈妈便说起顾逸凡的故事——
“逸凡从小就是个文静的小孩,而且脑袋又超级复杂的,要是他针对某事钻牛角尖的话,很简单的状况,也会被他想成世界末日来临的征兆。”
讲的是否有点夸张啊?晓兰暗忖。
“唉,记得他二十四岁那年,当被深爱的女友刘若华背叛时,他还差点罹患忧郁症!那阵子,他简直瘦得不成样,我真的好怕失去他,于是——”
晓兰打岔:“那个刘若华怎么被判他的?”
“详细情形他不说,所以我也不知道。”
晓兰理解地点点头。
顾妈妈又道:“于是我接受了姑姑的建议,再为他找个新女友。那时我没有适合的人选,因此姑姑就推荐她朋友的侄女艾妮,我看那女孩满乖巧听话的,隔天,我便把艾妮接到我家里住。不久后,姑姑来说媒,当下我点头答应了。而逸凡向来尊重我的意见,在我劝说几次后……也许他觉得失去刘若华后娶谁都一样吧……所以也同意了。”
晓兰不予置评地撇撇嘴。
“刚开始时,他们的婚姻生活过得……嗯,算是不错啦,至少没有吵过架。可是到了第七个月,艾妮竟然临盆了。”顾妈妈倏地瞪眼,同时抬高音调:“这不是早产,生下的是足月的女婴!而且是重达三千公克的女婴哦。更了不得的是,那女婴一看就知道不是逸凡的种。”
生产时间不对,有可能是先上车后补票嘛,至于谁的种……
“很多小孩都长得不像爸爸,最好先做DNA鉴定,再下定论比较妥当吧。”晓兰说道。
“哪需要什么鉴定!那女婴是个美国小黑人。”
黑人也上?!
这个艾妮肯定隶属于“外交部”女郎。
“当时我简直快气疯了,可是逸凡并不像追究,他仍将宝宝当成自己的小孩疼爱着。待宝宝满月时,艾妮终于恢复了浪荡女本色!她,哼,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根本不管宝宝的死活,有回,还将她那群狗朋友带回胡闹哩。”
顾妈妈苦笑。
“你儿子没有对她采取任何行动吗?像是……说些重话什么的?”晓兰蹙着眉头。
顾妈妈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