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只一只扳开她的手指,落云却又不放弃的再度“缠”上他,他只好放弃,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又不让我去看,难道要我就这样和你大眼瞪小眼直到天亮?”
落云闻言稍稍松开他,裴慕凡才起身探查。
外头什么也没有,静谧得毫无异样,他反身进房,顺手带上了房门,坐回床边。“外面什么都没有啊!你怎么会吓成这样?”
没有?大概开溜了吧!
她闷闷地说:“那是当然的啰!人家可不希望除了胡子外,身上再少其它东西。”
裴慕凡立刻醒悟,“是他!”
“真是死性不改,不乖乖在家哀悼他的胡子,半夜跑出来胡作非为。”
“结果不也把你吓得花容失色?”他调笑道。
“你还说!刚才没有你在身边……我真的好怕……”她垂下脸,可怜兮兮的低诉,若不是没有动不动就落泪的习惯,她此刻大概已泪眼汪汪。
察觉自己玩笑开得过火,他有些无措地抬起手想安抚她,却又有所顾忌,怕冒犯了人家姑娘,没想到他正迟疑,落云已主动投入他的怀抱,将脸埋进他温暖的胸膛。
裴慕凡明显一怔!
我的天,这女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吗?三更半夜跑到一个大男人的房中,跳上他的床,如今又投怀送抱……
然而,他的双臂还是不自觉的环上了她。“落云……”
“你让我有安全感。”模糊的声音自他胸前传来,“有你在,我很安心……”
然后她又说了什么,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一件事——她不能留在这里,而他也确实这么说了,“你应该回房。”
“不要。”
“不要?”他一愕,“何谓不要?”
“睡觉。你好吵……安静……陪人家……不怕了……”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当裴慕凡低首望去时,小佳人已安安稳稳的在他怀中睡着了。
他忽然有股想大笑、又想大哭的冲动,是不是他太没威胁了?这个小蠢蛋竟敢呼呼大睡,而且还睡得这么安心!
他有了结论:这女人如果不是白痴,就是不把他当男人!
凝视她甜芙的睡颜,想叫醒她又万般不忍,他轻轻喟叹一声,认了。
动作轻柔的安置好她后,他本欲起身到桌前打盹,都还没来得及抽出他的手,落云整个人偎向他,玉臂缠上他的腰,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寻找最舒适的位置。
天啊!
裴慕凡摇头叹息,“你当我是木头吗?”
沉睡中的她,有意无意的露出一抹轻柔的微笑。
认命吧!他别无选择的搂着她,看她睡得这么香甜,裴慕凡讶异于她对他的信任。
真是酷刑啊!软玉温香在怀,他却得费力约束自己必须心无邪念,什么都不能想,否则就太辜负落云这番信任。
闭上眼,他由三字经背到楚辞、汉赋,最后连四书五经都搬了出来:“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不过是谁说的?‘食色性也’!哎呀!我怎么可以乱想?还是孟子比较可靠。”他又喃喃念着:“孟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这不是在说我吗?我现在也正在接受要命的‘磨练’ㄝ!坐怀不乱?骗鬼!柳下惠是个大骗子!”
啧,他居然开始有些神志不清了。
想想,真的有些好笑,他竟被一个小女人搞得神思不宁,他甩甩头,侧过头凝睇着落云熟睡的容颜,指尖忍不住轻划过她白里透红的脸蛋,一时心魂荡漾。
“要做到色即是空,不去注意你的存在真的好难哦!”他微微一笑,轻语:“你知道吗?我为你心动了,小傻蛋!”
多奇妙呵!这个精灵般的阳光天使竟牵动了他的心弦。
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他再度闭上眼,拥着落云度过了这个既甜蜜温馨,又饱受折磨的一晚。
第四章
清晨一丝曙光洒进房内,裴慕凡甫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令他一阵错愕。
“呃?”他眨眨眼,不解的回望趴在他胸前的落云。
有什么不对吗?他直觉想冲口而出,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么问实在太蠢了!当然不对啦!试问谁会觉得孤男寡女相拥而眠是正常的?她没尖叫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不过,也不该是这么直勾勾的瞅着他瞧吧?难道她就没有比较符合常理的反应吗?诸如脸红、羞赧、无措、惊慌,甚或哭着要他负责?
还是她已经吓傻了?
他觉得自己实在有必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而就在他准备打破沉默时,落云兴奋的开口了:“喂,我发现你真的很秀色可餐ㄝ!跟段大哥有得比。”
“啊?”听得他一愣一愣地。
这是啥情形?搞不清状况的裴慕凡有些不确定神志不清的人是自己还是落云了,她简直开心得不象话!
“你怎么了?受不了刺激吗?别担心啦!我没有占你便宜。”落云自以为是的安慰裴慕凡。
裴慕凡欲哭无泪,这是哪来的笨女人啊?
“你以为我在哀悼自己的贞节?”他的神情有着无比的悲惨。
难道不是?落云见他一脸颓丧,忙加重语气保证,“真的,我保证你还是清白的。”
天啊!让我死了吧!再不,让这个女人消失也行。
“殷、落、云!”他大叫。
看来他受的打击可不小。落云无限同情地拍拍他的脸,“你就节哀顺变吧!反正事情都发生了,你要看开一点……”
“你闭嘴!”他受不了的大吼,差点震破了落云的耳膜。
她反射性捂起耳朵,离他远远的,又甩甩头,直到耳鸣的情况消失为止。
他在瞪她!落云只得乖乖的闭上嘴,可怜兮兮又万般无辜的望着他。
裴慕凡见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要这样看着我,”重重地、无力地,他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还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还忍受得了。”
从来没人敢这么吼她,而落云也难得这么听话。
“你……如果我肯负责,你会不会比较不生气?”她怯怯地开口。
裴慕凡一窒。
这是什么话?怕他生气,所以她愿意委曲求全,负起责任?
噢!他裴慕凡居然会沦落到以恶势力逼婚的下场……他觉得自己好可悲。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想要负责?”
“你要我负起责任吗?”
“这以后再说。”他放柔语调,朝她伸出手。
她贬眨眼,确定他好象“比较”不生气了,才敢慢吞吞的靠近他——没办法,她太怕死了,搞不好他一怒之下就……她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ㄝ!
不过,落云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一如以往,眼底有着怜爱,温柔的轻拍她的粉颊,淡笑道:“小傻蛋,你总是这么与众不同,就不能偶尔一次你的反应合乎常理一点吗?”
“我以为这已经是最正常的了。”很合情合理,不是吗?她回望他,有些不确定。
他发现眼前的女人此殷盼云还无药可救。“姊妹之所以是姊妹,一定有其异曲同工之妙,你和殷盼云还真像。”
“你侮辱我。”她不满的指控,“我才不像那个小白痴。”
裴慕凡再度轻叹,决定不与她辩驳,免得气死自己划不来。
“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直盯着我看,在想什么?”
“我是突然发现你长得很俊ㄝ!眉毛就是眉毛,眼睛就是眼睛,鼻子就是鼻子,嘴巴就……”落云努力发表她的观察结果。
废话!他终于肯定一件事这女人是白痴。
“殷落云——”他拉长了尾音,打断她的话。“请问有谁的眉毛不像眉毛,眼睛不像眼睛,鼻……哎哟,我怎么也跟着你不正常了。”他甩甩头苦笑。
“不是啦!我是说你很出色,不骗你哦!所以,我就未雨绸缪的想,万一你要我负责的话,我至少不会太委屈,每天早上醒来便有美色可欣赏,心情会比较愉快。”
她的思考逻辑永远和常人不同。
“是哦!我该感谢你这么抬爱我。”他没好气地说。
“不用客气啦!”
他能说什么?只能猛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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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多变的,裴慕凡从未发现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多特质,可以是顽皮又整人的淘气小精灵,也可以是慧黠可人的纯真小女孩,更可以是拥有一颗柔软心肠的善良小天使……
出了洛阳城,走在绿草如茵的郊外,落云好象发现了一窝显然是自树上坠落的小鸟巢,万分怜悯的轻抚着巢中的小小鸟儿。“鸟妈妈找不着它的孩子,一定会很着急。”
裴慕凡静静凝望着洛云温柔的神态,为她的善良而心折。
谁说她不懂温柔?此刻的落云在他眼中,比起任何风情万种的女人都还要美上千百倍。
她抬起头,朝他柔柔地一笑。“修文,你帮我把小鸟放回树上去好不好?我希望鸟妈妈能和它的孩子团圆。”
“那有什么问题。”他接过鸟巢,纵身一跃,轻而易举的将鸟窝安置于较牢固的枝叶中,转眼间,又再度回到落云面前。
“嘻。”她娇憨地一笑,挽着裴慕凡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这趟离家,你这只淘气的小鸟儿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和你的鸟妈妈团聚?”
“怎么,你想家了?”拜托,一个大男人才出来几天就想回家了,比她这个小女人还没志气。
“不是啦!我是怕你家那个鸟妈妈担心你。”他不会告诉落云,他通常离家,没有一年半载是不会回去的,因此,裴苡谦才会急着想为他讨房才貌兼备的佳人,看能否让他收收心,好定下来。
“不会的,到了卧龙堡,我会写封家书报平安,”她吐吐舌,“只希望爹不要太震怒才好。”
“懂得担心了?”
“才不。”又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
他摇头,“殷落云,你会不会太低估你爹的智商了?他有可能没想到你会去找你大姊吗?尤其你们成天老念着想念大姊。”
落云愣了愣。“对喔!”
真是头脑简单,骂她小傻蛋还真没冤枉她。
“就算你爹没料到,你大姊不会和你爹暗通声息吗?”
“不会,她绝对不会。”这点落云倒很肯定。
“因为你们姊妹情深?”
“没错,而且大姊也曾深受其害,她明白我的心情,要怪,只能怪那个阴魂不散的裴慕凡,我和大姊会亡命天涯,还不都是他害的。”
“你们不公平。”裴慕凡决定为自己喊冤,“人家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却一个劲儿的给他乱扣罪名,我相信这种情形也不是他乐见的。”
“你这么激动干嘛?又不是说你。”落云要笑不笑的睨着他。
“我——”他张开口,却说不下去。
“算了,不讨论那个讨厌鬼,我告诉你一件我们姊妹小时候的趣闻。”
“嗯?”裴慕凡扬扬眉,落云会闹笑话其实不值得太惊奇,他意外的是聪颖冰心的行云能搞出什么趣事。
“从小,我们四姊妹性子就不同,大姊比较沉静典雅,一整天闷在房里也不值得稀奇,她不爱拋头露面,所以啦,她会因为裴慕凡而离家数月,真是破天荒,大大出人意料。”
“讲重点。”他又发现她另一项特质了,说话不着边际,很难让人捉得住重点。
“哦,对,重点。”发现自己离题了——其实根本没进入过正题——她赶紧绕回原来打算说的话题。“所以啦,每当我爹受邀去为亲友成亲、大寿之类的事祝贺,大姊一定不去,也就没什么好玩的。只是有一回,我爹很不英明的带我前去喝喜酒,宴会上,我总听人敬酒时都说‘先干为敬’,当时我年纪小,比较不懂事,就似懂非懂的跟着他们说‘同归于尽’……”
裴慕凡爆笑出声。
“你应该想象得出当时那些人面面相觑的表情有多好笑。”她眼底有着慧黠的笑意。
“然后呢?”
“我爹就再也不敢带我出门啦!之后是行云,那个小才女更绝,她看到燃烧中的龙凤双烛,竟然在新人拜堂时,有感而发的当场念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当场,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全呆住了。当然,我和行云都被骂惨了,巧的是,听说那两对新人后来都处得不是很好,人间又平添了两对怨偶,想来真是有些抱歉。”她吐吐舌,模样可爱极了。“最后是盼云,出门前,我爹三令五申,要她千万别像我和行云一样,结果——”
“她说了什么?”裴慕凡忍着满腹的笑意,兴致高昂的追问。
“她从头到尾都很安静,什么也不敢多说,直到快结束,众人都吁了口气的时候,她出人意表地开口说:‘我什么都没说哦!出了事可完全与我无关。’当场,人仰马翻,人人欲哭无泪。”
他闻之绝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天啊,你们……真绝!”
“有鉴于前,今后若有亲朋好友邀请我爹,总会很婉转的请求他别带‘令千金’前往。”
“真服了你们。”他哭笑不得地频频摇头。
说说笑笑中,他也在落云的言谈中感受到了她们姊妹密不可分的情谊,也因为如此,他能体会落云何以会如此排斥自己,若织云真是因为他而情路多舛,难怪落云会为了姊姊忿忿不平,继而对素未谋面的自己如此反感。
现在想想,有朝一日,她明白自己便是她口口声声喊着“势不两立”的裴慕凡,她会有什么反应?愤怒是预料中的事,但愤怒完了呢?
他从未想过要欺骗她,不过,以现在的情况看来,言明真实身分实在不是个好主意,还是见机行事吧!如果她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他,那么,就算以后她为他的欺瞒气得跳脚,也还不至于乱刀砍死他才对。
望着身旁笑容甜美的落云,他不由得在心底无声的轻叹。
★ ★ ★
半个月来的玩玩走走,卧龙堡已然在望,他们独处的时光也将划上句点,虽然心头有些不舍,但裴慕凡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尤其是那个没良心的小女人,真是开心得令人痛恨。
“你不高兴吗?”少根筋的笨女人终于发现他的委屈了。
“没有。”他闷声回答。
“明明有。”她十分坚持。
“要你管!”他跟她在一起久了,连说话也有些孩子气。
“说嘛!”她拉拉裴慕凡的衣袖,“这样好不好?给你一颗糖,你告诉我实话。”
他翻了个白眼,咕侬道:“我又不是你。”还吃糖哩!
“不然两颗。”她不死心的又说。
受不了了!他瞪了她一眼,“闭嘴!”
“又凶我。”落云老大不高兴的噘起嘴,“裴修文是大坏蛋!不说就算了嘛!干嘛凶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