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拧了一下她粉嫩的脸蛋,“你总有本事搞得我啼笑皆非,不知该拿你怎么办。”
“又怪我?”是她的错吗?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惹到他了。
“你有意见?”
这回她乖乖的,不敢吭声。
“少一脸委屈了,我可没欺压你。”
你就有!可是落云不敢这么说,因为他的表情就是一副“你敢说有试试看”的样子。
裴慕凡看着她一脸的无邪天真,不禁长叹一声。
在她心中,他到底被定位于何处?她太真,心思太纯,不能理解他的感情,而她,也从不曾让他感受到她的“在乎”,于她,他的意义就好象只是理所当然的存在……噢!还有,是一个爱以恶势力欺压她的大坏蛋。
他愈想愈沮丧,忍不住想仰天兴叹。
只是他不知道,落云岂是一个能任人又吼又凶的女人?她不去欺侮人家就已经很不错了,连她爹都极少这么凶她,若不是非常在乎他,她怎么会被他凶得服服贴贴的?她可从没这么听话过她!
怯怯地打量他的表情,阴阴沉沉的,恐怕不怎么乐观,俊挺的容颜不说话时显得好冷漠疏离。
小手不安地扯扯它的衣袖,“你到底怎么了嘛?”
“欲火太旺,无处发泄。”他没好气地说,存心要看她脸红的样子。
可惜的是,裴慕凡错估了。
“这样啊!”她双眼亮了起来,雀跃地说:“我也很想见识男人所谓的销魂乡ㄝ!这样好了,待会儿我见着段大哥时,再帮你问问这附近哪间勾栏院较负盛名,你再忍耐一会儿吧!这半个月来也真委屈你了……”
“你给我闭嘴!”他没吐血,不过——也快被气疯了!
吸气,再吸气,他努力忍住想捏死她的冲动。
这女人居然鼓励他去寻花问柳……可恶!她就不能小小的吃点醋来安慰、安慰他屡受重创的心灵吗?
她又不对了?看来他“火”气真的很旺,而且有些不可理喻。落云很识相的乖乖闭上嘴巴,决定体谅他,不和他计较。
裴慕凡默默生着闷气,不再搭理她,而她也很识时务的没再开口惹祸,两人沉默的来到了卧龙堡的大门口。
落云这才开口对门前的守卫说:“请问你们少主段飞星在吗?”
“有什么事吗?”
问的真蠢!“问他在不在,当然是想找他。”
“你是?”
“殷落云,你们少夫人的亲妹妹,换言之,段飞星是我姊夫,够清楚了吗?”
被裴慕凡吼得莫名其妙,她将不满发泄在可怜的卫兵身上,谁叫他这么啰唆!
“哦,是!我马上去禀明,请跟我人厅稍候。”那名守卫不敢再多问,忙带领他们进门。
在等候的空档,她撑着下巴,两眼直揪着裴慕凡,见他不言不语,她试着开口:“修——”
一记凶光射来,所有的话顿时全卡在喉间,她当场差点跌下椅子,不想说的话也全忘得一干二净。
“你最好别说话,免得我想掐死你。”还有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被她给活活气死。
又不是她的错。落云自认很无辜的望着他,裴慕凡则别开脸,无动于衷。
没多久,段飞星出现在前厅,身后跟着急切的殷纤云。
“我的天,落云,真的是你!”织云喜上眉梢,讶异地低喊。
“大姊!”睽违数月,落云迎上前去,搂着织云又笑又跳,兴奋得有些忘形。
“轻点、轻点,别虐待我家娘子。”段飞星不舍地拉过织云,护在怀中。
“心疼啦?”落云打趣地说。
“当然,你老是那么粗鲁。”段飞星毫不隐藏对妻子的怜爱与疼惜,那不加掩饰的浓情爱意可羡熬了一旁的裴慕凡,深遂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移向落云,不禁感叹地想,这个没脑袋的小蠢蛋,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呢?
“段郎,让人看笑话了。”织云娇羞地推推他,注意到一旁的裴慕凡。
段飞星收敛了些,“不介绍一下吗?落云。”
“哦,他叫裴修文。”然后,她有些迟疑地望着裴慕凡,欲言又止。
裴慕凡挑挑眉,迟迟等不到她开口,不禁道:“说呀!很难以启齿吗?”
“是你要人家别跟你说话的嘛!”她说得好委屈。
这个小蠢蛋!裴慕凡白眼一翻。“当我没说行不行。”
“早说嘛!”她又展开笑靥,“我大姊殷纤云,很美吧!还有我姊夫段飞星,是不是俊得没话说?真是金童玉女,愈看愈完美。”
段飞星和纤云对望一眼,摇头失笑。
“幸会。”双方微微领首。
“对了,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来?爹娘好吗?行云、盼云呢?”
“渴死了,先让我喝口茶再说。”落云拿起佣人奉的茶大大喝了几口,顺顺气后才说:“我是偷溜出来的。”
“溜?”段氏夫妇再度面面相觑。
“对呀!所以你不能不显手足之情向爹通风报信。”
“换言之,爹和娘根本不知道你来这里?”见她点头,织云又问:“为什么?”
“和你当初一样,被裴慕凡害惨了。”
好象有点了解了。纤云转而望向神色不太自然的裴修文,若有所思。
随着纤云的目光望去,落云按着补充:“他是姓裴,不过,他和裴慕凡没有关系。”
“哦?”
研究又似探索的目光,让裴慕凡有些不自在,随手端起一旁的茶水轻啜着,以掩饰心虚。
“对了!”说到裴修文,落云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段大哥,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嗯?”段飞星扬眉轻问。
“是关于——的这里你比较熟嘛!那你知不知道这附近哪儿有勾栏院?”落云直言不讳,脸不红,气也不喘的问。
“啊?”
“噗!”一口茶自裴慕凡口中喷出,他被抢得猛咳,模样又狼狈又可笑。
不同的反应,三人却同样震惊,而落云还无视自己制造出的乱象,天真又无辜的眨眨眼,道:“不懂吗?我指的是青楼,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俗称妓院。”
纤云脸都红了,而段飞星则尴尬地问:“我可不可以请问你为什么想知道?”
她不暇思索地回答:“修文需要嘛!”
“殷、落、云!”裴慕凡神色大变,沉着一张脸死瞪着她。
他发誓,这一刻,他真的很后悔刚才没掐死她!
“又错啦?”落云好无辜地望着他。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他气恼地说不下去。
落云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健忘的“老人家”,“就刚才……”
“你再说一个字试试看!”他两眼几乎要喷火了。
她竟是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将他推到成群的莺莺燕燕中,而且还当着别人的面……他还要不要做人啊!
而一旁的段飞星和织云则是兴味盎然的观赏着这一幕,不时交换会心的一笑,织云更是惊讶的发现落云乖得像个小媳妇似的,她记得落云向来不吃这套的,别人吼她,她会不甘示弱的吼回去,而且会吼得比对方更大声,可这会儿……真是奇迹呵!
纤云下了个定论:这男人有一套,她佩服他。
“修文——”落云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每回他生气时,她就会习惯性的轻扯他衣袖。
他无力地撑着额头,气得说不上话。
“你到底气什么嘛?”这男人真是不可理喻,要是依她以往的作风,她才不甩他哩!头一扭,马上走人,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不想见他生气的样子,尤其不喜欢他板起脸来对待她,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也许,他在她心目中已经变得很重要了,重要到……
看她小可怜似的表情,裴慕凡又于心不忍,缓了缓神色,语调也柔和许多,“你一定要惹我生气吗?”
虽然她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但有时他真的怀疑她是故意的。
“是你自己脾气不好,老爱发火。”落云为自己喊冤。
他脾气不好?他为之扼腕,他想吐血!
自从认识落云后,他就什么都不对劲,先是莫名其妙的爱上她,然后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那个小女人许许多多足以让圣人发狂的言行……他的沉稳内敛不再,那足以令自己自豪的绝佳修养也被破坏殆尽,而她居然反过头来指责他脾气不好?
他从没有一刻觉得这么呕过!
“算了,就当我欠你的吧!不和你计较了。”反正他早认命了,爱上这样的女人,本来就是自找罪受。
“是我欠你吧?这些天被你凶得三魂吓掉七魄的人可是我ㄝ!”可耻的男人,叫然还敢摆出“我有多吃亏”、“我有多命苦”的表情,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要和我辩。”他一脸严肃。
“好嘛!”
摆平了,没戏看了。那对隔岸观火的夫妇虽然看得叹为观止,意犹未尽,仍没忘记自己是主人,很尽职的适时出面道:“你们讨论好了吗?是不是可以随我一同进屋去——如果你们确定要在这儿住上一阵子的话。”
“哦,好。”
当一行人正欲移驾内苑时,落云又突然开口:“修文——”
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光射向她,她困难地咽口口水,为了她的小命着想,她转而拉拉段飞星的手,在他的耳边低语几句,然后拉着织云一溜烟的落跑了。
但见段飞星一脸的要笑不笑的表情,熠亮深遂的黑眸中闪烁着异样的趣意,更有无尽的同情意味。
铁定没什么好话。裴慕凡早有了心理准备,自我解嘲地苦笑道:“说吧!那丫头到底又说了什么令人吐血的话?”
第五章
不知是谁提议,午膳过后一同品茗、赏花兼闲谈,结果四人一致通过。
入秋的午后已有微凉气息,阳光温温和和的,并不猛烈,徐徐清风吃得人怡然自适。
落云在亭子里和段飞星东南西北的扯了一堆,而纤云则邀斐慕凡一同出了亭子游赏繁花。
“自家的园子,不急着赏玩,你明白我的用意吗?”纤云忽然突兀的如是说。
裴慕凡微一错愕,但反应得很快,“你想单独和我谈,而且不适合有落云在场。”是肯定句,毫无疑问。
对于他的领悟能力,她没多少讶异。“没错。”
“想谈什么?”
“你……姓裴。”她沉吟道。
裴慕凡感到有些好笑,“这似乎是再明显不过的事。”
“不,我的意思是——”
“你怀疑我的姓?”他试着推测她的想法。
“不,不是的,而是……很熟悉,我隐约记得……”记忆有些模糊,不过,裴修文这个名字她不陌生。
裴慕凡挑起俊挺的眉,很有耐心的等待着下文。
她想了想,大胆猜测:“你是裴慕凡?”
乍闻此言,他有短暂的错愕,但很快就恢复一贯的平静,不发一语,以深沉的望着纤云。
“不要这样看着我,那会让我以为你想杀人灭口。”她慧黠的道。
裴慕凡低笑道:“你真幽默。”
“这表示我猜对了吗?”
他不置可否。
“为什么不让落云知道你的真实身分?”
“因为我还要命。”
织云莞尔,了解他的意思。“这几天,落云已经把你们相识的过程以及离家到此的来龙去脉都钜细靡遗的告诉我了,我想我可以理解你的隐瞒,只是,那座小火山性子很直,她是容不得欺骗的,事情总有东窗事发的时候,你——”
明白织云只是站在关心的立场,他也不刻意隐瞒。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走一步是一步了,你想,她当初连裴慕凡这个人都还没见着,就预先有了这么深的成见,要说服她接受我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颇感苦恼。
接受?
织云轻易的挑出了话中的敏感之处,“你爱上了落云?”真是想不开!
她不似少根筋的傻落云,在她倾听落云的描述之时,便感觉出来了,没有一个男人会这么无聊,从洛阳一路守护着她来到这儿,而且是冒着被气死的危险,有哪个男人会这么笨啊?
他没否认,“所以注定了我悲惨的一生。”
有时候他真的在想,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他?
好可怜。纤云对他寄予无限同情,“我想你需要更多的祝福。”
他一脸惨兮兮的笑容,“我早有了这个认知,爱上她本来就是跟自己过不去,那个女人有本事把一个死人由坟墓里气得跳出来,更有能耐将一个活人气得想往坟墓里跳,而我,”连笑容都有些无力了,“正巧是属于想往坟墓跳的那一类。”
“完全同意。”纤云明白他的处境,爱上落云绝对是恶耗,是不幸!她那个妹妹,不仅感觉神经比别人迟钝,还加上不解风情,人家爱她在心口难开,她居然还在一旁热心的鼓舞人家上勾栏院,真当他是色欲熏心似的,也难怪裴慕凡会气得想仰天吶喊。
“其实你不用这么悲观。”她试着安慰。
“嗯?”
“落云感觉迟钝,这点想必你领教过——”
“刻骨铭心,没齿难忘。”他面无表情的补充。
织云轻笑,“所以,就算她喜欢你,可能自己也迷迷糊糊的,不晓得自己的心意,你用不着太过沮丧。”
他的表情仍没有太大的变化,“多谢安慰。”
“我是说真的。”织云加重语气,“我们落云可不是人人都能凶她的,她向来吃软不吃硬,性子也挺倔的,她会吃你那套,真的让我感到十分意外,你在她的心中是特别的,若非有一定的分量,她早一脚把你踹到万里长城去了,哪还容得了你三不五时就大声吼她。”
徼天之幸,上苍还不算太亏待他。
“所以我该感到十分欣慰?”他微微一笑。
她一耸肩,“其实我也不知道,落云的态度让人难以捉摸,我也无法论断她是否对你有情,总之,自求多福了。”
“我接受你的祝福。”
“对了,”她突然想起,自袖口掏出一封信,“你和落云之间的问题,有一部分是来自于我,我想我该勇于负责,当有一天落云得知你的身分,而你又摆不平的时候,将这封信交给她。”
裴慕凡接过信,心头犹有疑问,“你呢?据落云所言,我差点间接拆散了你和段飞星,你为何不怨我?”
“误会一场啦!这是我和飞星之间的心结,完全不关你的事,很抱歉害你成了代罪羔羊。”
两人慢慢往回走,裴慕凡道:“无所谓,只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就没有遗憾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向落云坦白?”纤云仰头间。
“视情形而定。”他含糊地回道。
“我能说什么?期待你成为我的妹夫?或者,多保重?”
他自我解嘲地笑笑,没有回答。
前方,亭中的两人显然等了他们好些时候,远远的望见他们,段飞星温柔地朝织云展开双臂,织云立刻轻快的奔向前头的丈夫。
“我的老天!”段飞星惊呼,紧张的快步迎向飞奔而来的娇妻,“你想吓死我是不是?万一跌倒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