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样就算啦!三姊,你还没──”盼云不满地叹起嘴,“娘,她不理我!”
算了,反正他们知道的也够多了。于是三人悄悄离开,还给行云安静的休息空间。
???
“换药时间到罗!”行云一开门便朝床中的向楚天走去。
“我手恢快好了,可以自己来。”
“我检查。”行云伸出手,不用她拉,向楚天已乖乖将手交到她一双纤纤柔荑中。
其实地用不着检查,他身上每一道伤口都是她上药的,复元的情形她比向楚天还要清楚。
不知道如何演变,改成了向楚天握住她的手,在深幽而眷恋的凝视中,谁也不忍移开目光。
好一会儿,他轻声唱叹,轻揽她入怀。“这样拥着你,介意吗?”
行云微微挣扎,身子不安地挪动着,他感觉出来了,迅速放开她。
“抱歉。”她不愿意……向楚天垂下眼睑,覆去眼中那抹落寞与怅然。
因为没有看她,所以不曾察觉行云的欲言又止。
想解释,但最后终究没有开口。她的不安,是怕压痛了他的伤口。
“你的伤……快好了。”她有些言不及义。
“嗯。”他无意识地轻应着,犹未自惆怅中恢复。
“你……会离开吗?”想到有一天他终会离去,行云心中就有看好强烈的揪痛感,她希望能留住他,因为──因为什么呢?她说不出来。
但,向楚天误会了。
她是巴不得他早些离去,别再为她带来麻烦吗?
思及此,他毫不犹豫地回道:“会。”这样,她该可以放心了吧?他不会再困扰她了。
殊不知,这让行云的值绪更为低落凄迷。
“楚天──”她冲动地想开口留他,但是话到了口中,又硬生生地咽回。
这算什么呢?她有什么资格、凭什么困住他,不让他展翅道游,快意飞翔?这对他是不公平的,况且,她就算是说了,也未必留得住他。
“你想说什么?”向楚天蹙眉望着她那莫名的伤怀神色,显然他的承诺离去不但没令她宽心,反而造成了反效果。
“我想说──”行云咬着唇,苦不堪言的心境,使她看清了一项她一直迷惆的事实──盼云说中了,她是喜欢他,她是爱他,对他深切的依恋和难以割舍的凄楚情绪便是最好的证明。
“云儿?”他轻唤询问着。
“如果,”她鼓起勇气,决定为自己的感情做点努力,“我希望你留下,你会吗?”
向楚天大感意料,“给我一个留下的理由。”
她深吸了一口气,毅然道:“若是──为我,你肯吗?”
他心头陡然一震,惊诧地瞪大眼,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那双盈满柔情的眼眸却是如此真实,激荡的心湖涌起强烈的情绪,那是──狂喜!
老天,他在等待吗?是否不知不觉中,他便潜意识的在等待此刻的到来?不曾为谁而震动的灵魂,却在见着行云时──噢!不,在她以唇待药时,便已深深为她而撼动,更注定了他将为这个柔情似水的小女人情牵一生。
“你肯吗?”她再度启口问道。嗅,她真是个厚颜的女人,她快羞得没脸见人了。
“不肯。”答的简单俐落。
心一沉,她落寞地问:“就算是为我,你仍不愿留下?”或者,他正是因为她才坚持离去?
“我会走。”
够清楚了,不是吗?
行云心灰意冷,神情凄楚地轻点着头,“我懂了,我明白。”盈盈泪光在刚底闪动,她忍着满心酸楚,近乎仓促地转身欲走。
才踏出一步,却被他从背后猛然抱住,耳畔响起了低柔的嗓音:“我当然会走,但,一定会带着你一起走。”
“你──”她愕然回身,犹闪着水光的眸子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你还不懂吗?我和你──早就分不开了。”他深深的凝睬她柔美丽脆弱的容颜,温柔地承诺着。
行云破啼为笑,又嗔又怨地捶向他的胸膛,“你讨厌!吓死我了──”
“晤──”他闷哼一声,“下手轻一点,会痛。”
“你活该!”她一把推开他,岂料,向楚天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往身后的床铺跌,而跌下后,犹不安分地一把拉下本欲搀扶他的行云。
“噢!”行云正巧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当然,这表示压痛了他未愈的伤口。
“自作自受,痛死活该。”行云一点也不表示同情。
“我甘之如饴。”他双臂一缩,扣住了想起身的行云,他轻易地翻身,以极亲昵的姿态将行云整个人牢牢锁在身下。
“你──干嘛?”她嫣额微晕,一脸娇羞。
“你说呢?”在这种情况下,行云问这话好像有明知故问的嫌疑。“救命大恩可不能等闲视之,你说,我该如何报答我的救命恩人呢?”
“我──你想──”完全结巴了,在他灼热的目光凝视下,行云几乎失去说话的能力。
“你说,以身相许可好?”他一脸坏坏的笑容,眼中闪动的光芒近乎邪恶,却依然不减其俊美,反而更为出色炫目。
行云瞪大了眼,“喂,你别乱来,我爹会剥了你的皮!”
“太迟了。”脸庞缓缓欺近她,悄然覆上她欲语还休的娇嫩唇瓣……
第六章
行云居。
幽幽袅袅的乐音在风中飘扬,如丝如缕,引来惜乐、更深恋弹曲之人的有心人。
向楚天在不惊动行云的情况下,悄悄上了阁楼,动作轻巧的在她身后坐了下来,柔情的双臂悄悄环住她的腰,下颚靠看她的纤肩,沉醉地闭上眼。
行云不曾停止弹筝的十指,她知道他在听,更知道他爱听。
向楚天的伤势已大致痊愈,他们也在殷年尧的默许下,尽情倘佯于两情相悦,分享着彼此浓烈的深情。
他受伤调养的那段期间,皆是行云挂心他,天天到他房中探视他、为他换药,他伤好后,情形整个扭转,改成向楚天日日上行云居,就像现在这样听着行云为他轻弹古筝,这习惯是从何时开始的,他们没去注意,不知不觉中,这已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一种不需言传的情感交流方式。
行云眷恋着地深情双臂的环抱,这种无需刻意营造,却总是使她苦心痴醉的浪漫缱绻,美好得令她不愿停止,宁可就这么相依至地老天荒。
有时,这个温柔的男人也会有点使坏的吓吓她,例如,口中老嚷着要“以身相许”,结果顶多只是吻吻她的唇罢了,最缠绵火热的一次,也只有“不小心”扯开了她的衣襟,露出无限春光,而他则是慌乱的别过脸去,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平息体内的冲动,坦白说,他的谨守分寸还真让她有点失望--会不会太厚颜无耻了?
难怪有人会说“爱情使人盲目”。
她渴望感受他的一切,在他面前,世俗的道德礼教似乎变得不是很重要,显然的,她爱得很痴狂。
一曲弹毕,行云主动地贴近他的面颊,眼看轻轻闭上了眼。有好一会,他们都没开口打破这份静温中的甜蜜。
“你知道吗?我好爱这样抱看你,听你为我轻弹幽美的弦律,感受着你属于我的旖旎滋昧。”向楚天由衷低叹,更加拥紧了她,这份幸福,美好得令人揪心。
“我愿为你弹尽天下间所有的曲子,只要你永远别放开抱我的手。”她无限柔情地回道。自己又何尝不爱被人拥看爱怜的感受呢?他是她一辈子的知音,只要当她弹着每一首曲子时,身旁有他的共鸣,夫复何求?
“总有一天,我会为你造一座行云阁,一座真正属于我们的行云阁,在里头放一座古筝,天天听你为我轻弹浅唱,楼阁中有我对你深深的爱恋,再用一辈子的时间,将我俩甜蜜的回忆堆积其中。那将会是我爱你最有力的铁证,最不渝的承诺……”
“我等着那天的到来。”行云柔情万千地低语。他的承诺,她会万分珍爱的典藏在心底,这将会是永不褪色的缠绵情话。
接着,又是一段冗长的沉默。
“你有话告诉我?”行云回过身,目光定定地瞅着地,聪颖冰心地开口轻问。
他反问:“为什么你总不主动问我的过去,就连我当初为何身受重伤,你部不曾追问?”
“因为我知道你会说。”还有另一个情形,他不愿说,那么,她又何必问。
“是的,我会说,因为──”他困难地止了口,陷入沉默。
行云垂下头,怅然低语:“因为你要离去。”
向楚天先是诧异地瞪大眼,而后颓然叹息,“没错。你总是这么地灵巧聪慧。”
“我知道面对我你很难开口,不如就由我代你说了吧!”她幽幽然道,垂下的眼睫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你有你自身该解决的问题,你要去了结过往的种种纠葛,将过去的事做一个交代,如此你才能安心的与我一生相依,是也不是?”
对于行云的聪明,他实在不该有太大的讶异,她大概是早看穿了他心中的纠葛与为难了吧!
“是的,完全正确。”陷入沉思后的他,目光深远迷离,幽然开口:“那是一桩理不清的爱恨交缠,纠结的错爱,注定了每个人终将背负一生的感情包袱……”
那深沉的负疚呵,如何偿清?
???
临安城的生活模式是热闹繁华的,然而向楚天却无心游赏,母亲临终前的殷殷叮咛一直在耳畔回荡,他满心迷悯凄惶,怀疑着──这值得吗?
母亲已付出了自己的一生,他难道也该拿自己的一生来守护他们?毕竟他们母子并不欠他们什么呀!
楚天、楚天,他见鬼的干嘛要此心向楚天哪!
然而母命难违,这是母亲这一生唯一的执著,他再不愿,也办不到漠视母亲的心愿,他莫可奈何的来到了临安,适巧他的生死至交毕绍裘也正定居临安,于是他先行探望好友,在他府中暂居下来。
逛了一个上午,心头的烦闷依旧不曾舒展开来,他知道自己就算散步散到两条腿都断了,心情也不见得会好转,于是他踏着来时路回转毕府。
因为一个上午都不在,因此,他并不晓得毕府来了一位娇客,而且还是毕绍裘视如瑰宝的娇俏可人儿。
经过花园时,秋千架上传来的银铃笑语吸引了他的注意,不经意地转首一望,他见到的是一名清丽娇美、阳光下无忧欢笑的女孩,但他并无多加伫足,举步欲走。
“喂!”
才刚踏出的步伐再度停顿,他循声望去,秋千架上的女孩正盯着他瞧。
他微扬起眉,“你是在叫我吗?”
“是啊!”女孩毫不吝啬的给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他移步走近她,“有事?”
“陪我聊聊好不好?绍裘出门去了,都没人陪我,好无聊幄!”
向楚天有些讶异,“你有叫陌生人陪你聊天的习惯吗?”这女孩的笑容带给他暖意,他决定教教她,“这不是个好习惯,尤其如果你没忘的话,我们并不认识,记得吗?在不知道对方是好人坏人的情况下,你容易遭到危险和伤害。”
这男人真把她当孩子在训诫了,虽然他说得没错,但她自有一套她的论调,“我才不会有危险,这儿是毕府的内苑,闲杂人等才不可能进到此地,你一定是绍裘可以信任的人,那如果是绍裘可以信任的人,我又何尝不能信任?而且,你不像坏人。”
向楚天白眼一翻,“如果坏人长得像坏人,那么这个坏人就坏得太失败了。”
女孩不解地眨眨眼,“你在绕口令啊?”
“算了。”他放弃和她讲理,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陪陪她也好,这女孩让他有好感。
“你叫什么名字?”她总不能一直叫他“喂”吧!
“向楚天。”
女孩眼睛亮了起来,显然有些许雀跃。向楚天有些不解她的反应,他的名字值得她这么大惊小怪?
“你知道吗?”她终于开口了,一脸的兴奋,“我告诉你喔!我们的名字中,有两个字巧合得相叠耶!”
他的笑容敛去了,“哪两个字?”不会吧?难道当真这么巧……
“楚天。”她回道,“我叫楚天霜。”
楚天……那她是──
“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爹姓楚,单名一个刚字?”
“对呀,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他答的飞快,神色僵硬,反而引起了楚天霜的疑惑。
“你怎么了?表情好奇怪。”
“没有。”他迅速掩饰,“看你这么无忧快乐,大概生活十分幸福惬意吧?”
是她多心了吗?为何她总觉得他的口吻有些许讥讽意味?
但,天生纯真无邪的她,仍是坦率地答道:“对呀!爹和娘对我关爱有加,大哥也很疼爱我,连绍裘哥都对我万般呵护,我拥有的这么多,连我自己都觉得没什么遗憾了。”
瞧,人家多么幸福,他那个傻娘亲居然还为他们系系念念了二十多年,不值啊!
“你生气啦?”楚天霜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眼中那抹苦涩,猜不远地的心思。
“没有。”
“可是你的表情明明说明了你不高兴。”她指出事实。
他微微不悦地提高音量,“我说没有!”
楚天霜垂下头,委屈地咬着下唇,有些不明白自己是哪儿惹怒了他。
他是不是太凶了?刚才的声量好像大了点,他自我检讨着,有些歉疚,毕竟又不是楚天霜的错,而且就关系上来说,他们还是……
甩甩头,他放柔了语调,“抱歉,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楚天霜再度展开笑 ,抬首朝他甜甜笑着,“没关系,你心情不好嘛!我不会怪你的。”
向楚天摇头轻笑。这女孩其实很惹人怜爱,母亲所叮嘱的事,在如今已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至少他可以试看关怀楚天霜。
“如果我没猜错,你便是绍裘未过门的妻子,是吧?”毕绍裘老和他谈起楚天霜,由好友眼中自然流露的呵疼与爱怜,他可以感受到毕绍裘对楚天霜的深情,只是毕绍裘老是小霜、小霜的叫,以至于他当时压根儿也没料到毕绍裘的未婚妻便是楚天霜,是……
“嗯。”她平静地阐述道:“我和他是青梅竹马,他对我一直很疼惜怜爱,所以爹娘就做主定了我们的亲事,就等我满十八时,绍裘便娶我过门;我是没什么意见啦!只不过是由这个家换到另一个家,换个环境,也换个人照顾我,大家都相信组裘会真心疼我一辈子,所以我也就同意了爹娘的安排。”
向楚天蹙起眉头,这桩婚事由她口中说来,好像轻描淡写了点,她自始至终都没提到自己的感情问题,她爱毕绍裘吗?对毕绍裘,她到底是青梅竹马情多些,还是男女之爱多些?他不禁有些忧心。
“不过,我大哥楚天磊似乎不以为然,他曾劝我多考虑,但是我想,一个女孩所求的不过就是个安定而已,绍裘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伴侣,我真不明白大哥的担忧是什么意思,他根本不必担心绍裘会对我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