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蝶定鸯盟,这算定情信物?”他眼中笑意隐现。
“不要啊?那算了。”她作势欲收回,但向楚天动作比她快,迅速将耳坠往空中一抛,然后准备无误的接住它,稳稳握在手中。
“要!谁说不要?”他明白她的用意,于是道:“蝶儿该是比翼成双的,云儿,当我看着形单影只的彩蝶时,定会想着远方有个女孩正痴痴盼看我。云儿,请我相信,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回来带你走,让这对蝶儿再度成双,共效于飞……今生,我和你纠缠定了!”
“我相信,我相信!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她深情承诺着,“让我最后再为你弹一首曲子,就当送别,好吗?”
向边天轻点一下头,让她转过身,却没放开她,依然自身后拥着她,听她轻轻拨弄离别的琴弦,也拨痛了他紧揪着发疼的心弦。
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高歌且莫翻新阙,一曲能教肠寸结。
直须看尽洛阳花,始共束风容易别……
酸楚的泪雾模糊了她的视线,一曲玉楼春,她唱得柔肠寸断、凄凄切切,数度哽咽地几乎唱不下去。
乐音初歇,向楚天猛然扳过她的身躯,带着撼人心痛的激情,狂吻住她的唇,那无言宣泄着的,是悲,是苦,是许许许多多难以成言的痛怜与深情!
行云毫不保留,渴切而炽烈的回应着他,仿佛要将满心的悲楚哀威全然倾尽。
“云──云儿,别这样,你这样──我走不开!”他痛苦地响总营,却无力拉开她。
“我要你心底时时刻刻都有我──”她低低柔柔地说着,抛开了矜持,主动吻上他衣衫凌乱、前襟开敞的胸膛,一路往下滑……
向楚天心跳狂乱,薄弱的意志抵挡不住蔓延如狂涛的爱火,然而当两人都意乱情迷的当口,向楚天却及时抓住一丝理智,慌乱的道:“不可以,云儿,我们不能──”
行云看出他在拚命压抑自己,她明白这是他对她的爱与尊重,于是听从的欲离身,他却双臂一缩,将她紧锁在怀中。
“这就够了,只要紧紧抱着你,你的情影就一生一世永远留在我心中了。”
谁也没再开口,静静享受这最后的温情,无声的缠绵已胜过千言万语。
第七章
悠悠晃晃,岁月在望眼欲穿的执著守候中跳过了半载。
行云凭围仰望南方一望无涯的天际,无奈的叹息幽幽选出。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却归来,不道春将募!
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
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飞来,陌上相逢否?
燎乱春秋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处。
都半年了,这半年中,毫无向楚天的音讯,她只能日日仰望苍苍楚天,遥念看不知身在何方的向楚天。
“楚天哪楚天,当你望着天空中长伴行云的楚天时,可会想起我这个在远方苦苦痴盼,失去楚天的无依行云?”
会吧!他说她已烙在他心间,他会一生一世系念着她的。
犹记他离去前,紧紧拥着她,缠绵而炽热的吻看她,并不断诉说看满腔的深情,承诺看比翼双飞的誓言……
半年……往返不需一月的路程,何以半年了仍不见他的踪影呢?到底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和毕绍裘之间,究竟是怎么个结局呢?盼云及父母频频劝她要想开点,但她不为所动,因为她相信向楚天不会忘了她,他们之间的浓情,别人不懂;凡向楚天说过的每一句承诺,她皆深深印入心间,她相信终有一天,他会向她兑现所有许下过的深情诺言。
这其间,她曾心怀忐忑的为向楚天卜了个卦,所得的结论今她胆战心惊,神思不宁。
山穷水已尽,此去无多路;心系尘世缘,柳暗花又明。
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否当局者迷?行云首度迷悯,看不进其中的玄机。
前头的两句,令行云心惊肉跳,这分明显示了向楚天此去凶多吉少,在劫难逃,令她心慌意乱,只能以最后一句“柳暗花又明”猛安慰自己,虽然她明白这根本是自欺欺人。
“楚天,求求你,一定要安然回来,别忘了我在等你……”她威然朝着辽阔的湛蓝楚天哨响低语。
她的心思全被向楚天占领了,直到向楚天离去,而她也逐渐调适好自己的心情,才猛然想起自己曾对秋月的承诺,她将此事告禀父亲,希望般年尧能派个人去揽月楼替汪秋月赎身,没想到却晚了一步,据说她已被有钱人家买去。
她心怀歉疚,只能不断安慰自己秋月如今或许过得十分幸福,期望那个为她赎身的人能真心的疼惜她。
“三姊、三姊!”气喘吁吁的盼云形色匆匆地奔上阁楼,订断了她的凝思。
“怎么回事?”行云看着横冲直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妹妹,虽然她平时就蹦蹦跳跳,可这回的神色有些匆忙,和以前不大相同。
“有──有个人──”她还在喘。
“慢点,别慌,先喝口茶,坐下来慢慢说。”行云苦笑着倒了杯茶递给她。
“慢不得!”她知道行云等这消息等太久了,“有个人打临安来,说……哎呀,爹要我来知会你一声!”
狂喜瞬间燃起,又迅速逸去,“是不是楚天?”她知道不是,不然盼云不会说“有个人”,而不直喊“向楚天”。
“不是,可他打临安来,说不定──”
“有楚天的消息,或者是楚天托他转达什么?”可能性很高,于是她道:“盼云,你让他进来,我在前头的小亭子见他。”
???
该怎么说呢?第一眼见着这男子时,行云并无陌生的感觉,那张出色绝伦的面容似曾相识,尤其眉宇间那抹熟悉的撼动,在对视良久后的此刻依然冲击着着心扉。
那名男子也正放肆的打量着她,目光一点也不晓得要收敛。
行云微蹙起眉,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她是不排斥他的,甚至有些好感,如果他别表现的这么征傲的话。
“如果阁下不介意,是否该说说来意了?”她可不打算和他一直这样大眼瞪小眼。
“是的。”他收回目光,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敞姓楚,楚天磊。”虽然用“敝”这个有礼的词句,他的模样可一点也不谦恭!
“楚──天磊?”她微愕,好熟悉的名字,倏地,模糊的记忆闪过,她惊叫:“你是楚天霜的大哥!”也就是说──他是向楚天同父异母的兄弟!
“你知道?”他扬起眉,虽然眼底没有多少惊讶。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来的目的。”既是向楚天的亲人,她正打算对他和善些,然而下一刻,她便将这个念头全数收回。
“娶你。”
行云震惊地瞪大眼,见鬼似地盯看他平静自若的淡然脸孔。“你是说──娶我?你?”
“没错。”真是该死的冷静!
呆怔了一下,行云淡淡的笑了,“阁下真幽默。”
“不,我是说真的。”
行云回以同样轻缓无波的淡然,“何以如此自信我会嫁你?”
“向楚天。”他挺惜字如金的。
行云变了脸色,“什么意思?”
“你思之念之的情人是死是活,就看你点头摇头。”
那是说──向楚天在他手上?山穷水已尽,此去无多路……几个可怕的字句无端跃入脑海,她浑身掠过一阵寒栗。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拚命说服自己,“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要我剁他几根手指给你看,你才会相信吗?”他森冷无情地说。
行云霎时惨白了一张脸,惊俱道:“你……好可怕!”
平静的面孔后,一抹异于寻常的神色闪过他眼底,因为太过迅速,行云来不及探究。
“嫁或不嫁?一句话。”
“你不能伤害楚天!”她又慌又急,方寸已大乱。
“何以不能?”他冷笑着反问。
“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呀!你这么做,还有人性吗?”她急喊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植的悲哀,向楚天如今大概也已尝遍了吧?思及此,行云心酸而痛怜地落下泪来。
楚天磊别过眼,全身僵硬,如晦般的眸子深沉幽暗,任谁也猜不透他如今脑海里想的是什么。
“我只知道我唯一的妹妹是因他而死。”好一会儿,他困难艰涩地吐出这段话。
行云如遭重击,犹含泪光的大眼惊骇地瞪着他,语调颤抖的说:“你──你是在报复!你将楚天霜的死归咎于他,所以你也要让他尝尝失去在乎的人的滋味……是不是?”
他欲言又止,最后选择了残酷的沉默。
行云骇然跟 退了两步,无力地跌靠亭中的石柱,“楚天磊,你够狠!”
“随你怎么说,要嫁不嫁随你便,我没多大的耐性,顶多三天,你会看到向楚天的尸身。”像逃避什么似的,又像掩饰什么,他极力维持平静,走得近乎仓促的步伐却泄漏了他激动的情绪反应。
行云闭了闭眼,任泉涌的泪泛滥成灾,忍着撕裂心骨的剧痛,面色死白的道:“我嫁。”
楚天磊脚步顿了顿,呆立着。
他没回头,她也没转身。“三天后,跟我回临安。”复杂的语气,听不出他的情绪。
“不许伤害楚天。”这是她唯一能做的。楚天……我再也无法等你了,你会怪我吗?
“向来能伤他的,只有他在乎的人。”抛下这句话后,他再度举步。
这话是否暗含玄机?他在暗示什么吗?行云怔怔然望看楚天磊离去的身影,一颗心陷入凄绝迷惆的境地。
???
行云突然决定下嫁楚天磊,令殷府上下全吓傻了眼,殷年尧、罗耐梅以及盼云,没有一个人不是问她:“向楚天呢?你不是很坚决的等候看他吗?”乍然决定嫁给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如果不是她疯了,那么便是见鬼了!
“都过去了,我与楚天──不再有瓜葛。”情深缘线,她又能如何?如今她只祈求向楚天能安然无事,其余的,她再也不敢奢望。
起先,殷年尧是大力反对的,可是因为她的坚决,又敌不过行云泪意盈然的哀求,只得心软。他并不要求什么,只希望女儿能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好男人,过得幸福,这便够了。不管她和向楚天之间是怎么回事,见她为了楚天磊而声泪俱下的求他,他想,女儿大概真的对楚天磊动情了,否则又怎会如此伤心呢?
殷年尧没想到的是,行云的哀戚、伤怀,为的全是向楚天,而非那个将会是她丈夫的楚天磊。
三天后,他们动身前往临安城,一切全依了楚天磊的意思,等他们回临安后,再差人送来聘礼──有这种事吗?先把新娘接走,事后再补下聘之礼?只有狂做如楚天磊才做得出来!
他告诉行云,回临安后再重新补办迎娶宴客事宜,绝不会委屈了她,然而,她在乎吗?今日她宁可无名无分,至少不要冠上“向”以外的姓氏,但世事并不能尽如人意,那个她曾经以为会是她此生的唯一男人,却无缘斯守,从此萧郎是路人……,多悲哀呀!
一路上,她的情绪始终深陷在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戚中,而楚天磊对她的态度也十分冷淡,若非必要,几乎是不搭理她──本来嘛!对于一个用来报复的工具是不需浪费太多的心思,行云苦涩地如是想着。
每一夜,行云岩不是垂泪至天明,就是在身心俱疲、泪湿枕畔的憎况下入眼。
万籁俱寂的夜,房门被轻巧的推开,凝视着即使在睡梦中,犹然带泪的凄楚容颜,他萧索地悲然一叹,抬手轻扶她颊上的湿泪,满含柔情地为她拉上被子,幽幽凝望了她好一会后,如来时一般悄然而去。
???
抵达临安后,楚天磊全心投入了婚礼的筹备中,两人几乎没再见面,而最令行云大感意外的,是她居然在此地见到一个她以为今生不可能再见着的人──秋月。
“秋──秋月!”她吃惊地望着出现在门口的身影,而对方显然也挺讶异。
“行云,怎么是你?”行云就是楚天磊执意迎娶的女孩?那……“你要嫁楚天磊?那么向楚天呢?”难道她当初的费心撮合全是白费苦心?
行云垂下眼睑,“没有向楚天,我生命中再也不会有向楚天这个人了。”
秋月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哀愁,忙扣住她的双肩,追问道:“你真正爱的人是向楚天对不对?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虽然笑中满是凄苦。“不谈我,倒是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楚天磊花钱为我赎身,此后我就待在楚遥山庄中,就这么简单。”
“楚天磊为你赎身?”那么她的身份……
“喂!别想歪,谁规定赎了身就一定要是他的人?我和天磊可是清访白白的,虽然找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五个多月前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揽月楼,连面也没见着就指名要赎我,可是他的确是个君子,不曾对我有过不规矩的举止。”秋月在庄里的身分挺尴尬的,既非仆非奴,也不是庄主楚天磊的妻妾。
从她凭空出现后,别人看她的眼光都不太纯正,她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个连名分也不必有,只用来供任主玩赏的女人。她本身倒不是很在意,只能说习惯了吧!在揽月楼时,更不堪的屈辱她都受过,这小小的异样眼光又算什么,何况楚天磊待她很好,对她真正做到了“尊重”二字,她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行云大感疑惑,“他既不垂涎你的美色,又无非分之图,为你赎身干嘛?”
“不知道。”答的真乾脆。“他只告诉我,他未来的妻子在吟风阁,要我来和你作伴。”
“他可真是体贴呀!”行云嗤之以鼻地冷哼。
“怎么啦?你好像对他很不满?莫非──你根本不是真心要嫁他?”
“鬼才真心想嫁他!”她话中有看深深的怨与怒。
这个楚天磊究竟在搞什么鬼?望着行云愁眉深锁的哀戚容颜,秋月决定待会儿要向楚天磊好好问个清楚。
???
问了几个下人,秋月在书房找到了楚天磊。
“来啦!坐,”楚天磊手指一旁的椅子,“行云还好吧?”
“你不觉得你问的很多余?她好不好你再清楚不过了。”
楚天磊一愣,放下手中的毛笔,抬首望向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用那种批判的目光看着我。”
“天磊,你搞什么鬼?行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知不知道?她根本不爱你呀!”秋月一古脑儿吼了出来。
楚天磊以一贯的平静回应秋月的焦躁,“我知道。”
“你知道?”秋月又叫了,“你知道而你还是要娶她?”
“当然。”
“天磊广秋月忍住想用力摇醒他的冲动,“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强娶一个不是真心想和你相守的女人,你在害人害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