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和他扯下去,天都黑了,不认命还能怎样?
「亲爱的默默,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不会忘记把你的大恩大德告诉我儿子,让后代子孙源远流传的……」
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到底几点?」
「下午三点!亲爱的,你不会晓得我有多爱你--一」
「最后一件事。」
「请说。」
「不、许、再、喊、我、亲、爱、的!」
「那程程?」
「闭嘴!」
「予予?」
「住口!」
「默默!」
「我杀了你--」
「那亲爱的程程、予予加默默--」还玩得不亦乐乎。
卡!
趁粗话还没飙出口以前,我挂掉电话。
再好的气质都经下起他这样磨,再和他多扯一句话,我会脑血管爆裂。
静默了数秒,那支手机又响了起来。
我都答应了,他还要跟我ㄌㄨˊ什么?
懒得和他啦咧一堆五四三的废话,他少爷有那个闲工夫,我可没有,现在不一个人当三个人在操,下午哪抽得开身去陪他亲爱的未婚妻产检?
手机响了很久,又归于岑寂。
旋即,换讯息铃声响起,我还是没理会。
半个小时后,来电、讯息铃声二度先后响起,我还是没给它垂怜的一瞥。
再半个小时--
天!这家伙还真不死心。
我又不是他爱人,需要这样情意缠绵的死命连环call吗?
我索性将手机关闭,丢进抽屉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奸不容易熬到下午,一些急件大致先处理完,看了看时间,两点二十七分。
我顺手整理了几份报表回家研究,再捞起被我遗忘在抽屉的手机,离开前交代
秘书。「我下午可能不回公司了,有事电话联络。」
「那个,经理--」
我停下脚步。「有事?」
「有位小姐等你很久了--」
「有预约吗?」
「没有。她说没什么重要的事……」
「那就请她改天再来,我现在有事。」
SHIT!两点三十六分了。
我没再浪费无谓的时间,快步走向电梯口。我不希望我从不迟到的原则在今天破功。
※※※
我用了最节省时间的方式来到可薇公司,她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我心虚地看了一下表--嗯,两点五十八分。
「从不让人等的你居然破天荒让我等了你五分钟,看来你是真的很忙哦!」上车后,可薇打趣的说。
我笑笑的不答话。
到了医院,我帮她挂号、等门诊,陪她做些怀孕初期的检查。
医生帮她照了超音波,我们只看到一个小小不成形的胚胎。
然后医生告诉我们,胎儿一切正常,并且交代一些基本的孕妇须知。
他以为我是孩子的爸爸,交代我怀孕初期的女人脾气比较阴晴不定,要多体谅她,还有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做;这个要留意,那个要当心的……听得我晕头转向,这才体悟到女人怀孕真的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这世上的妈妈真是太伟大了,以后要少跟老妈顶嘴。
最尴尬的是医生最后那句:「行房还是可以,但是要小心,以前那些激烈动作都要暂时停止。」
「呃?」我和可薇对望一眼,困窘得谁也答不上话。
偏偏医生还没发现我们怪异的神色,迳自接着说:「其实也不必太担心啦,你们现在正处于生小孩最理想的年纪,又是俊男美女,生出来的肯定是个漂亮的健康宝宝。」
「好的,谢谢医生!」我已经听下下去了。
走出医院,我有些啼笑皆非地对她说:「下次嘉颖陪你来,要叫他带个小型录音机,把医生的话录起来,当成圣旨奉行。」
「很不错的主意。」她也笑了。
「医生说你现在会有孕吐的现象,是不是要吃点蜜饯、酸梅什的?记忆中,古装戏好像都是这样演的,不晓得效果如何?」
「真正吐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别说酸梅了,吃仙丹都没用,但平时胸口闷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成效在。」
「那你等一下,我去买。」
常听人说,7-11在台湾泛滥的程度,每走几步就有一家,现在我相信了,因为现在医院旁边就有一家。
我用了五分钟时间,买来一包蜜饯、一包酸梅、一瓶鲜奶,及一个全麦面包。
我将蜜饯顺手拆开包装递给她,她吃了一颗,看着我手上的鲜奶和面包。「你还没吃午餐。」
「是啊。」因为我刚好不幸认识了赵嘉颖这个损友。
「你好像很爱吃7-11的鲜奶和面包?」
喜欢吗?我答不上来。
无所谓喜不喜欢,只是一进7-11,看到了就会习惯性的买下来。
这个习惯,是在什么时候养成的呢?
我恍惚了下。
「予默,你在想什么?」
「没。」我回神,温温一笑。
「嘉颖为什么说,孩子也有你一份,可以尽情劳役你,能压榨多少就压榨多少,不必愧疚?」
这家伙!居然有脸这么说!
我为自己的年少无知、交友不慎,哀悼地叹了一口气。「因为我们以前就约定好,谁先结婚,另一个就要无条件当伴郎,谁先有孩子,另一个就要当孩子的干爹,任劳任怨地为孩子尽一份心力。」
可薇恍然大悟的「喔」了一声,摸了摸街平坦的小腹,半戏谑的说:「那我也算有了『你的孩子』,可以说圆了年少时的梦想。」
看出她只是在开玩笑,我视线顺着她的动作落在她腹问,也轻快地回她:「那还得麻烦你好好照顾我的孩子喽!」
「那有什么问题?现在孩子的娘热到快中暑了,走,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她拉着我,行动力十足。
「拜托,你忘记医生的交代了吗?怀孕的人不要跑跑跳跳--」说到一半,我停住,她也停住。
她停住,或许是因为我的话;而我停住,是因为几步之前站着的那个人。
「海宁?」我讶喊。
不知道她站在那里多久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来找我的吗?」因为这里离我公司只有一个红绿灯,所以我很自然的这样猜想。
她点了一下头,目光却不是停在我身上,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身后是妇产科,而我旁边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这样的场景会让人做什么样的联想,根本不需要怀疑。
「恭喜你。」她轻轻的,不晓得是在对谁说。
「噢,谢谢。」可薇柔笑回应。
「什么时候结婚?」
「快了,到时送张请帖给你。」
「好。」
她们一人一句,等我插上话,才想到要问她:「你来怎么不先打通电话给我?」
「我有。」
「啊?」
「但是你没接,之后打不通。」
原来……那几通电话是她打的?
我拍了下额头。「对不起,我以为……」
「我以为你很忙……」她像是没听到,迳自喃喃接续。
我是忙啊!手中的鲜奶和面包可以作证,但是身旁的可薇令我心虚,这一刻很难答得理直气壮。
「我不是故意的,海宁……」
「没关系,真的没有关系,我懂你的意思,再见。」
她越过我往前走,在与我擦身而过时,熟悉的馨柔发香淡淡地自我鼻翼间漫开,这股香味,曾经亲昵的揉入我怀中,成为我最深的眷恋。
「海宁……」我下意识的伸出手,又徒劳无功地垂落。
因为我不知道,留下她,又该跟她说什么。
「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可薇后知后觉地问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的身影,一步步走远。
想起之前听到的讯息铃声,我赶紧拿起手机,这才记起我忘了再开机。
开了机,进入语音信箱,发现竟有十几通的留言。
「予默,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呵呵,没什么事,只是要确认一下你新手机的号码,这是我第一次打这支电话给你哦!」
「半个小时后……你还是没接电话。好吧,我当你在忙。」
「再半个小时……你还没忙完啊?」
「肚子饿了,我去陪你吃午餐好不好?不说话?好,我当你同意了。」
「……唉,你要忙到什么时候?」
「午餐时间过了,你真的不吃吗?这样不行哦,会弄坏身体的,改天向叔叔抗议,叫他不要这样欺负你。」
「……我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啊?不然你怎么都不理我?」
「你在哪里?给我一点回应好吗?」
「你定不是……真的不想理我?」
「予默,我好想听听你的声音……」
之后几通,声音已经轻得下太有力气,最后那一句,几乎令我鼻头酸得泛泪。
「追上去啊,你发什么呆!」可薇推了我一下。
我没多想,下意识拔腿往海宁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一路追到人行道的尽头,十字路口上,行人来来去去,却寻不着我渴望见到的芳踪。
胸口仿佛沉沉的压着什么,我拨了通电话回公司,问我的秘书,那个等我的小姐,是不是姓佟?
她说是,而且在会客室等了近四个钟头,知道我在忙,没去打扰。
挂了电话,我所有的知觉仿佛都被掏空了--
手机的讯息铃声再一次响起,我立刻打开简讯,这一次是文字讯息。
里头,只有简单几个字:
我们都要幸福,好吗?
我们都要幸福,好吗?
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误以为可薇是我的幸福,那,她的幸福呢?
我按了回拨键,她并没有接听,最后转了语音信箱。
「对不起,海宁……」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这句话,只是下意识里,飘出唇畔。
对不起,海宁。
第二幕 卷七
永远──千孤单灵魂,寻找相契的半圆,补足今生缺憾
如果你问我,幸福是什么?这时的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海宁就是我生命中全部的幸福。」
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该怎么表达,像小说连续剧那样,每天说「我爱你」吗?
那多怪!这是现实生活,又不是演戏。
如果是一拍即合,干柴烈火的情侣倒还好办,问题是我从她五岁就认识她,连她流着两管鼻水,最没气质的样子都见过,早就熟到快烂了,这时要对她说那三个字……光是想,我自己就浑身不自在,更别提她会用什么看外星人的眼神看我了。
所以我不说爱她。
一个男人可以对一百个女人说我爱你,却未必真的爱她们;但是一个男人不说我爱你,也未必不爱。
我选择当后者。
爱,不是放在嘴里说了就算的,我用最真实的守护,让她去感受我的真心,那比毫无根据的口头承诺更有意义多了。
我们,已经比夫妻更亲密了,只除了不住在一起。
我想起初次与她有了身体亲密之后的隔天,她问我,是不是第一次?
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
我很想诚实地告诉她:「我是!」
但她会相信吗?我又该怎么解释,一个男人到了二十六岁还不曾碰过任何女人?尤其我相当具有玩一夜情的条件。
我说了谎,我告诉她,我不是。
并非为了面子问题,而是我不想在那时让她知道,一直以来,我的眼里、心里都只容得下她,无法多看其它女人一眼,更别提与她们发生亲密关系。
我曾经对她说过,有些男人可以深爱一个女人,却和另一个女人上床。
但我不是!我没有办法在爱她的同时,去碰触另一个女人。
这份深到连身体都无法背叛的感情有多沉重,我自己知道,我不想她去背负感情的压力。如果有一天,她说爱我,那必然是真心真意,我不要她因为觉得亏欠了
我什么,而去刻意回报,这对她不公平。
我想和她从头开始,一点一滴,慢慢地释放我的心意让她看见,十八年都等了,我并不急于一时。
我不会说任何口头上的甜言蜜语,但是--看菜单时,第一个浮现脑海的念头不是我要吃什么,而是她会喜欢吃什么。
天冷时,想到的不是要加件保暖衣物,而是不在我身边的她会不会冷。
下雨时,担心的不是自己会不会淋湿,而是赶在她被淋湿前去接她。
逛街时,思考的不是我需要什么,而是该为她添购些什么。
她一个颦眉,我就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我了如指掌;只要她一通电话,我再远都会飞奔过去接她;她想找人说话时,我可以一晚不睡的听她吐苦水;生活琐事,我替她打理好,从不需她伤神;她生病时,我不曾离开她身边一步……
如果在我为她做尽一切之后,她要是还不清楚我有多爱她,好,那也只能说我这个人彻底失败,我认了!
最近,意外听到一首歌:它叫「爱情的海洋」,我细细品味其中的意境,愈听就愈觉得心有成成焉。
决定了,以后不能再唱那首哭死人的「街角的祝福」,要改唱「爱情的海洋」了。
找个机会,唱给海宁听吧!
听完她将会明白,我这颗为她痴狂了一辈子的心。
※※※
海宁那天离去时的幽寂眼神,一直在我脑海中回绕,挥之不去。
心底隐约惊觉,她落寞神情下,藏不住的酸楚心事;也隐约知晓,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和她,从来都不只兄妹那么单纯……
白天繁重的工作量,明明已经让我累到快挂掉了,但是躺在床上,就是怎么也睡不着。有好几晚,就这样想着她空寂的眼神,辗转难以成眠。
一直到昨晚,和家人吃饭时闲聊起--
「真好,你们都回来了,今年圣诞节总算可以大家团聚在一起过节了。」
「没呢,还差海宁。」予洁冒出这句,妈立刻沈下脸。
「提她做什么!」
「我又没说错。」错过妈之前颁下的那道懿旨,予洁一脸无辜。
「几时开始,你也把她当这个家的一份子了?」爸饶富兴味地问。
「她本来都是,只是我们一直不肯承认而已。」
「说得真好听,她算是什么一份子!」妈一脸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