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有工作,这我知道,但是,这一分开,不晓得再见面又是什么时候了。
我与他总是如此,处在暧昧不明的阶段中,不是情人,也不是兄妹,心与心的距离,像是近到一伸手就碰得到,可是真的伸出了手,却发现它隔了层层迷雾,遥远得捉摸不住,我心里的惶然,该怎么说?
我没有立场留他,他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他的家、他的父母、他的手足,还有‥‥他的情人,都在台北。
我还能说什么?又能怎么留?
我怕,这一分别,又会是第二个五、六年‥
「海宁,回来好不好?」他幽幽地开口。
我僵直身体。「不要,你知道那个家!|。」
「我知道那个家让妳呼吸困难,我没要妳回去那里,只是~~别留在这么远的地方,让我挂心。」
回去吗?当初为他而逃,今天,再度为他而归?
我对这片土地的感情胜过台北,我真的不想走;但是,我更舍不得他‥‥
我为难了‥‥
「如果妳真的不想回去,那|」他吸了口气。「我过来陪妳,好吗?」
我吓了一跳。他不会是说真的吧?
抬起头,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换他不说话了
呼吸声都很浅、很浅,时间在流逝,静得只听得见钟表滴滴答答的声响,我正怀疑他是不是睡着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我想妳,海宁,我真的好想妳,妳不知道吗?」
低抑的嗓音在悄寂夜里荡开,沧桑而樵摔,剎那间,震得我脑海一片空白。
隔天早上,我陪他去坐车,这回,换我替他买了鲜奶和面包。
一直到上车,我们都没再提昨晚的对话。
他一定以为我睡着了,没听到他那句震撼十足的宣告吧?
事实上,当时的我动弹不得,所有的知觉、思想,全都被那句「我想妳」给震得酥麻,无法反应。
他没说再见、没说保重,更没承诺下回见面的日期,只是在上车前,与我交握的手紧了紧,然后轻轻在我掌心写下两个字。
等我。
他写的是这两个字吗?
那,这又是什么意思?他要我等他什么?
我发现,任何事只要扯上他,我的智商就会退化,理解能力降到只比低能儿强一点点。
只是,我没想到,我会如此的思念他。
以前,可以勇敢撑过五年,而现在,只是短短五天,我就已经撑到了极限。熬到又一个周休,我不经思考就冲动地北上找他。
在找钥匙开门时,我还很认真的想。如果我说回来探望叔叔,会不会有点虚伪?
我幻想着他见到我时的表情,忍不住扬起顽皮的笑意。
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正要敲下门,里头传来的对话声浪,使我止住了动作。
「哥,你对海宁有兴趣吧?」
「我不知道妳在说什么。」
「别装了啦,上个礼拜都逍遥两天了,怎么样?得偿所愿了吧?看你要怎么感谢我。」
「我为什么要感谢妳?」
「喂,别不认帐哦,要不是我牺牲色相,帮你解决掉童圣阳这个情敌,你和她可以进展这么快吗?」
「把话说清楚!」程予默沉下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恼羞成怒。
「我知道你会把我和童圣阳的事告诉她,也早料准了她会来,我是故意做给她看的,要不然你想得到她,还有得拚例!」
「我什么时候要妳这样做了?」
「唉啃,你的心思明显得很,好不好?别说小妹我不守信用,谁教我曾经赌输你,答应要不计代价替你做一件事,欠了这么多年,总算还了。但是我可先告诉你,玩玩可以,千万不要当真了,别忘了你还有可薇姊。」
接下来他们又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下去了,耳边塌塌作响,我没命地转身狂奔,逃离这丑陋真相所带给我的打击。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精心设计的骗局,我只是个被人玩弄在掌心的大笨蛋!
亏我还如此的信任他、全心全意依赖他,谁知,他却是造成我所有痛苦的元凶
难怪他会出现在我家门前,难怪他什么都不问‥‥因为他什么都知道,因为这正是他一手导演的!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每一个我真心对待的人,到头来回报我的都只是不堪的伤害与欺骗?
我好恨!恨程予洁,恨程予默,恨程家人,恨这可恨的一切!
痛到极致,泪已经流不出来了,而这一回,再也没人听我哭‥
回高雄后的一个月,我接到程予默的电话。
听到他的声音,我直觉地用力挂断。
不到三秒,电话又响起。
我把悠扬的铃声当催魂铃在瞪,恨不得将它折了生吞入腹。
好,你要玩是吗?我陪你玩!看最后输得一败涂地的会是谁!
一把不甘的熊熊恨火燃起。凭什么就只有他们姓程的可以耍人?我也能!
「喂?」我深吸了口气,用最自然的声音接起电话。
「海宁,妳刚才怎么回事?突然断线,吓死我了。」
忧心如焚是吧?你再装啊!
现在才发现,原来他是这么虚伪的人!
「没有啊,话筒没拿好,不小心按错键了。」
「唤。」他吐了口气。「妳在家吗?」
「是啊,怎样?」
「我有件事想告诉妳。」
「嗯,你说。」
「我人在高雄。」
「唤,高‥‥高雄?」我跳了起来,声音扬高几度。
低笑声传来。「不必那么惊讶。公司有些人事变动,我被调到南部来。」
有这么巧的事?
这也就是说,往后他会长期定居高雄褛?
「海宁、海宁?!妳还在吗?」
「啊,在呀!」我拉回神智。
「等我这里的事情处理好,晚点我去找妳,一起吃晚餐,好吗?」
「鳗鱼饭?」我坏心地说。
他低低呻吟。「妳饶了我吧!」
稍晚,他果然神采奕奕地出现在我家门前。
如果他不来,我还不会这么恨他,但是他来了!
他真的打算像予洁说的那样,「玩玩就好,不必当真」?那他又把台北的美娇娘置于何地?
我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男人可以很爱一个女人,但有时空虚寂寞,很容易受到外界诱惑。
所以他可以在爱着宋可薇的同时,又对我「感兴趣」?
既然如此,那我就好好扮演我的「外界诱惑」!
程予洁都可以不知羞耻的拿身体当筹码,勾引我的男朋友了,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吃定了我无力反击吗?
我并没欠他们什么啊!从小到大,我一忍再忍,都忍到高雄来了,还想要我怎样?
不了,这回,我不要再忍。我想报复,很强烈的意念,不顾一切!我要为我那被践踏得面目全非的尊严,狠狠反击一回!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怕,但是我控制不了
「海宁?」
他正低头困惑地看着我,不晓得喊我几声了。
「妳怎么回事?今晚脸色很难看。」
陪他逛完六合夜市,回家的路上,他这么问我。
「啊,不是,有点头痛。」
「是吗?妳怎么不早说!」他的手覆上我的额头。
「我想说你来的第一天,一定要陪陪你啊‥‥」我装出最委屈的语调。
「呆子!要陪我时间多的是,又不急在今天。」确定没发烧,他还不放心的直问:「是不是感冒了?怕冷就多加件衣服,真的不舒服要去看医生,别逞强‥‥」
「知道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妳才知道妳像三岁小孩,让人多不放心。」
「哪有那么惨?我自己在外头五年多,还不是这样过。」
「那是因为有童圣阳在妳身边,否则妳以为我会放妳一个人在这里?」
我神色-僵‥‥
既然认为童圣阳对我来说很重要,又为什么要设计让我们分手?他的话,到底哪一句可信?
我对他,真的好心寒失望。
「妳还是放不下他吗?」他深深地凝视我。
「哪有‥‥」
「一提到他,妳就整个人都不对劲。既然这么爱他,那又为什么要放他走?」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还问我做什么?
我眠紧唇,不回答。
他揪着我,眼神很深刻,然后像是投降似的,深长无力地叹了口气。「还来得及,如果舍不得,现在就去追回他。」
我明知道不该相信,却还是被他疲惫淡郁的语调扰得心乱‥
他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在讲漂亮话?
「算了,已经过去的男人,我不想缅怀。」
他没搭腔,研究着我是不是在逞强。「妳确定?」
「不然呢?」
「海宁,妳太倔强,有时为了顾及尊严,往往忽略了心底最真实的声音,弄不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但是有些事情是不容磋蛇的,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了,妳真的知道,妳要什么吗?妳真的确定,妳不会后悔吗?」
「你还真了解我。」我淡哼,掩去睁光的冰冷。
「记住一句话,海宁。什么都可以意气用事,就是感情不可以!」
他的话像目芒记重槌,字字句旬的敲进我心坎。
第三幕 卷六
程予默一个月回台北一趟,其余的时间,都留在高雄~~或者说,留在我身边比较贴切。
这么说并不夸张,不上班的时段,我们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腻在一起。
相处的时间这么长,我们都做些什么?没留意,就是有很多事情可做,很多话题可聊。
有时相约到旗津去吹海风,当然,他还是不让我吃海产。
有时手牵着手逛夜市,从夜市头吃到夜市尾。
有时去看场电影,听场音乐会。
有时一起到百货公司,帮对方添购衣物。
有时相偕参加朋友的喜筵,被间到我们什么时候会有好消息?他也只是笑,不予作答。
我们很像情侣了,真的很像。
虽然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我常会莫名的产生错觉,彷佛他把我摆在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而不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可能吗?
我讽刺一笑。
男人啊,我早就看透了,再怀抱期望,连我都要笑自己愚蠢了。
交往五年,爱我至深的男友,都会和别人上床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情真意挚?什么是永恒不渝?。男人的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了,都受过一次教训,还学不乖吗?
今年情人节,我以为他会回去陪宋可薇,但事实上,那天陪他吃晚餐、共度浪漫夜晚的是我。
这当中,我去了一次洗手间,回来时正好听见他在讲电话~
「我大概月底才会回去吧‥‥嗯,妳也是,情人节快乐…‥」
然后挂断。
「和朋友讲电话?」我若无其事的回座。
「嗯。」他没多谈,继续吃晚餐。
「女的?」
「嗯。」
「宋可薇?」
他停下刀叉。「妳想问什么?直说好吗?」
「没呀,哪有什么?」我耸耸肩,故作轻快地进食。
吃过晚餐,我们到处走走逛逛。
这一天,到处都有活动,我们不愁没地方去,沿路走马看花,倒也自得其乐,最无聊却也年年都有的项目,是比赛哪对情侣接吻最久。
无聊归无聊,看身旁每对情侣吻得热情如火,我们站在这里还真突兀。
「予默,我们要不要也入境随俗一下。」我手肘顶了顶他胸膛。
「妳少无聊了。」他低喝,惹来旁人无数双白眼。
活该,他就要犯众怒嘛!
我算计地扬唇一笑,仰头吻上他。
他微征,然后也深拥住我,密密回吻。
我们吻了多久?没去留意,反正我们也不是为了比赛才接吻,他放开我时,我们的喘息声都很急促;离开时,我们靠得更近,他不再牵我的手,而是牢牢楼住我的腰。
他送我回家,进屋陪我,因为我说,没过完情人节,不许离开我,而那时才十一点三十七分。
「你要怎么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我拋去一句。
他喝着我煮的咖啡,一脸莫名其妙。「妳什么时候救我一命?」
「刚刚啊!你不知道你差点被联手痛扁吗?我要是没这么做,您老先生还能安然坐在这里喝咖啡?这不是救你一命是什么?」
「懊。」他站起身,密密实实地亲了我一记。
「你干么?」我被吻得头晕目眩,说好要打招呼的嘛!
「还妳的吻啊。」
「你的命这么廉价哦?」
「那不然呢?」
我两手搭上他的肩,佣懒地挂在他身上,我有自信,这一抹微笑够抚媚。
「今晚留下来。」
他笑容敛去,震动地望住我,语调暗哑低沉。「妳知道妳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深吸一口气,拉下他,仰头柔柔地吻着他的眼皮、眉心、鼻尖,一路到温温的唇,然后‥‥
「海宁,妳」他吓到了,捧着我的脸,对视着。
「抱我,好吗?」我壮大胆子,抬手抚上他的胸膛‥‥这已是我所能做的勾引极限了,毕竟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海宁别闹!这不好玩!」他气急败坏地低吼,因为我正在笨拙地解开他衬衫的钉子。
「我倒觉得还不错玩‥‥」奇怪,我的手怎么在抖?几颗衣扣都解不开,平时明明很容易的‥
我有点没耐性了,力道一时没掌控好,几颗扣子被我扯下,叮叮咚咚的掉在地板上。
这样看起来会不会过于饥渴?像是迫不及待要蹂躏他一样‥
他闷闷地低咒了几句,我还没来得及听清楚,他已经用力抱住我,低下头吻堵住我的嘴。
情人节过了,他还是没离开我‥.
由女孩变成女人,最大的感想是什么?
如果现在有人这样问我,我会毫不考虑地回答:很痛,痛到我想拿刀砍死那个害我痛得要命的死男人!
那,为什么我没这么做?
我想,是因为他的眼神吧!
他一直用很心疼、很怜惜的眼神看着我,温柔地亲吻我,低问「要怎样妳才比较不会痛?」
问我?你问我因白痴啊!我怎么会知道?
如果女人的初夜都是这样,那真的有点小糟糕,唯一值得我回味的,是他显而易见的呵护,他把我的感受放在他之前,我几乎要感动了:
我盯着粉白的天花板,有一瞬间,心是茫然的。
这样不顾一切的勾引他,真的是对的吗?
慢慢将视线移到枕边人的睡容,他正好在同时睁开眼,朝我展开还带点睡意的笑容。「早安。」
「早安。」我回他。
「为什么这样看我?」他索性侧过身面对我,让我看个够。
「我在想‥‥昨晚是不是你的第一次。」他的表现‥‥不像那种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我是不是错了?
他被口水呛了一下,哭笑不得地回我。「永远别指望男人会老实回答妳这个问题,没有人会愿意以跳楼来了此残生的。」
「意思是~~你真的是?」
「妳想太多了,海宁。我只是比喻。」
「为什么你可以轻易知道我是不是第一次,我却不行?」不公平!我要抗议,我要上诉!
「因为我是男人,妳是女人,妳得认命。」他拍拍我的脸,从容的起身穿衣。
他又给我那样笑了,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