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舟,怎么连你也……”他记得泛舟不是很排斥傅磊吗?
“不为什么,就因为姐姐不能没有他。”戚泛舟定定地站在傅磊面前,扶起了他。“我从来就没欣赏过你,你这个人太目中无人,傲得让人讨厌。”
“多谢评论。”
“我告诉自己,下次再见到你,绝对要狠狠揍掉你半条命,但是就冲着你那三个字,我的拳头就先欠着了。记着你自己说过的话,如果你让我姐姐有一丝一毫的不快乐,我这记拳头会加倍奉上!”
傅磊不解地挑眉。“为什么?”他和戚兆瑭有相同的疑惑,既然这么不欣赏他,又为何帮他?
“不用太自作多情,我还是恨不得痛接你几拳。你知不知道,我姐刚回来的第一个月,病得有多憔悴?成天滴米未进,药也是喝了便吐,整个人昏昏沉沉,却还是不知不觉地喊着你的名字,哭着说她好爱你,她不要离开你……看她好好一个人被你折磨成这样,你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你吗?如果可以,把她交给任何人都好过你,偏偏我那笨姐姐太没眼光,偏偏就认定你,我有什么办法?”
傅磊讶然。这些,她为何从没告诉过他?从不知道,他竟将她伤得这么重……
走近床畔,望住那张为他受尽苦楚、流尽了伤心泪的容颜,绞紧的心,为她而发痛。
她爱他!她说她好爱他……那现在呢?她的爱,全让他给扼杀光了吗?才会心灰意冷,不愿随他比翼朝夕?
“对不起……”俯下唇,迟来的歉意,揉人贴合的唇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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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嫁!”激烈的反对声由房内传了出来。
“由不得你!”
“爹!”戚水颜惊叫。“我已经是傅磊的人了,你怎么可以要我带着他的孩子去嫁别人?这太荒唐了!”
“有你的行为荒唐吗?一个没丈夫的女人挺着个大肚子,你要全家人怎么面对街坊邻居的侧目?你的名声都已经够糟了,要想不嫁,也可以,把孩子拿掉!”唉,这番话连他都说得莫名其妙。
真搞不懂傅磊怎会千交代、万交代的不许向她透露真相,说什么她要是知晓,肯定死也不会上花轿,可不让她知道就有差别了吗?还不是成天又哭又闹!
“那怎么行!”戚水颜大惊失色,护着小腹退离好几步,活似父亲是什么可怕的恶魔。
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扼杀她的小宝贝,就是父亲也不行!
“那就乖乖听我的安排!相信爹的眼光,我为你挑的夫婿、条件绝对不比傅磊差。”这样的暗示够明显了吧?谁知——
“不要、不要、不要——”她连连叫喊。不是傅磊,条件再好她都不稀罕。
“我管你要不要,我说了算,将来你会感谢我的。”不理会女儿的抗议,戚兆瑭反手甩上门。“张婶、张坤!给我看好小姐,未出阁前,一步都不许她出房门,听到没有!”
“是,老爷!”
听着房外传来的对话,戚水颜绝望地跌坐地面。
磊,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她在心中哀哀泣喊,道道热泪顺颊而落。
他真的不要她了吗?他真的要看着她嫁人吗?
她好后悔,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不会惹他生气,她会在他首度开口时,就答应随他到天涯海角,就算最后仍会遍体鳞伤,就算最后会粉身碎骨,她都会义无反顾地投向他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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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问洛阳本年度的盛事,年初一桩,年底又一桩,而且都还是同一件事——傅家少爷娶亲,最新鲜的是,娶的还都是同一个人!
贺喜的贺喜,看热闹的看热闹,顺道打听点小道八卦茶余饭后来嗑牙,可房门一关,就是他们的事了。
傅磊双手环胸靠在门边,睇视她蜷缩在床边的纤细身影。
打从他进房开始,她就是这副模样了,活似他会撕了她生吞入腹似的,真不可爱。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回的二度花烛,所有人全瞒着她,她根本不晓得新郎是谁,花轿上得迷迷糊糊,连拜堂都是被硬押着强迫完成,也难怪她会怕成这样了。
伸手正要揭去她头上的红巾,她竟慌乱地闪了开来。
“等一下,请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嗯?”拜托,洞房花烛夜,还有什么话好讲?
“我不知道我爹有没有告诉你,我成过亲了,而且——我肚子里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就是因为这样,爹才会尽快找个男人把我嫁掉,以顾全颜面,但这不是我愿意的,我是被逼的,请你高抬贵手,放我走,我……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哦?”他怀疑,掀了盖头见到他的那一刻,她会是什么表情。
他为什么不说话?不同意,还是不相信她?
戚水颜捺不住慌急,扯下盖头,那张俊魁飞扬、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面容就在眼前,她无法置信,用力地揉了探眼。
“磊,是你吗?”声调轻若柳絮,严重颤抖,深怕这只是南柯一梦。
“如假包换。”傅磊朝她抛了记惯有的勾挑邪笑,有模有样的甩袖一揖。“还请多多指教,娘子。”
没多浪费一秒,她激动地飞快冲向他。“磊!我好想你、好想你——”
傅磊准确无误地接住她,邪笑道:“好主动的新娘。”
戚水颜根本听不见他的嘲笑,紧抱着他再也不肯放开,心情一旦放松,反而痛哭失声。“呜……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好让你逃婚吗?”他可没忘记,她之前死都不肯嫁他的态度。
“才不会,你……呜……你吓死我了……”她几乎以为,他们这辈子再也无缘了……
娘呀!这样她也能哭?
“你这算是喜极而泣,还是在哀悼你又再次嫁了这个不可救药的烂男人?”
“我嫁,我要嫁!不管你再烂,我都只想嫁你——”这一回,她没有犹豫,大声喊出了心头的意愿。
傅磊翻了个白眼。
他只是随口说,就算他真烂得要死,她也不必附和得这么理所当然吧?
“闭嘴啦,你说过不哭的。”他笨拙地拭着她的泪,从没做过这种事,表情好别扭。
“啊?”她有说过吗?
“喏——”他指了指整齐叠放桌面的布匹。
“你真的找到了?”她惊喜地跳开他怀抱,奔上前去。花色真的一模一样!“你是怎么办到的?”
傅磊没好气地道:“你以为那一整个月我都去了哪里?”
夜闯御赐无箴楼,连他都不敢相信他会做这种蠢到极点的事,而原因说出来连他都觉得丢脸——不舍得某个笨女人的眼泪。
云无箴,一个好特别的女人,美得撼人心魂,难怪连当今圣上都为她神魂颠倒,可是他发现,他除了单纯的欣赏与惊叹外,激不起丝毫迷恋悸动,反而满心挂念着远在苏州的那个笨女人……
本来,他已经抱定主意,不管是要一掷千金,还是威胁恐吓,定要云无箴再织出一块相同的布来,可,云无箴所提出的唯一条件,竟是问他要这匹布的用途。
他只好很不甘愿地回答:“某个女人,哭得让人心烦死了,找不来这匹布,她会一辈子怨死我。”
结果,他什么手段也没使上,甚至连一文钱都没花到,云无箴便二话不说,连夜制了这匹布给他,问她为什么,她却回他一句:“这匹布,不是为你,而是为天下的有情人所织。能厮守在一起,是天大的福分,愿你珍惜。”
这名女子,也有颗灵慧冰心,就与他那个几经风波,辗转恋上的娇妻一般。
抬眼望去,见爱妻正抚着嵌在菱花镜上的夜明珠发怔,他由身后环抱住她。
“这——”不是要送郑明珠的?
“你怕火。”他淡淡地解释过去。
她这才发现,整个新房,别说油灯,连喜烛都没有,全靠这颗流光粲然的夜明珠带来光亮。
“磊——”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为她花了这么多心思,她怎会以为他不在乎她呢?
“不准哭!”他凶巴巴地瞪她,他可是什么都依她了,再敢给他哭试看看!
她吸了吸鼻子,逼回闪动的泪光。“好,我不哭,从今以后,都不哭了。”
她要微笑,要很幸福、很快乐地跟他过一辈子——
尾声
刚由外头回来,就听下人说家里头来了个什么妙手鬼医的家伙,傅磊心下狐疑,想着这几天,家里头有谁身体不舒服吗?
应该没有啊,水颜肚子都七个月大,孕吐情形早止了,胃口正常,气色也很好,偶尔还可以与他缠绵一番——
嗯,昨晚真是美妙的一夜。
想着想着,人已来到大厅,踏入前,正好捕捉到里头传来的对话。
“你脸上的伤疤,要消除并非难事,只不过—一”
戚水颜心急地接口:“只不过什么?先生直说无妨。”
“那过程会相当难熬,敷在脸上的药性热麻煨刺,一如受伤之时的烧灼之痛,而且得持续一个月,就怕你受不住。”
“没关系的,我可以——”
“谁说的!”傅磊快步走了进来。“谁叫你搞这些有的没的?!”
“我——”
怪了,他又在生什么气了?
“你立刻给我滚,我们不需要你的烂医术——”
哪里冒出来的死人骨头,他老婆是随便让人虐待的吗?
“磊!”
戚水颜惊讶地阻止他。他怎么对客人那么无礼啊?
“你给我闭嘴,回头再跟你算帐!”
说完,继续回头轰人。
“你可以滚了,我老婆没病没痛的,不需要受那种活罪。”
妙手鬼医来回瞥视了他们好几眼,而后,心领神会地笑了。
“年轻人,你作了个很明智的决定,有些人,就是没能早点看透这一点,以至于……总之,恭喜你了。”
什么鬼话?傅磊摸不着头绪地看着他悠闲离去。
“唉,等等——”戚水颜心急地想留住他。
“你给我站住!”
“磊,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才要问你怎么回事!都受过一次烧灼之痛了还不够过瘾是不是?非要再自找罪受?!”
他很火,吼人的力道中气十足。
“我只是想,这道疤总是不好看……”她小声辩驳。
“你很在乎吗?”
“不是……”
她闷闷地道。“我怕你在朋友面前觉得丢脸……”
他就知道!傅磊气恼道:“成亲以来,我可曾因为怕丢脸,就把你藏在家里,不准你见人吗?”
“没有。”不仅没有,还与她一同打理家业上的事,逢人也从不避讳告知他们是夫妻的事实,他变了好多,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那我可曾说过无法忍受你这张脸吗?”
“也没有。”
“既然都没有,你没事去讨什么皮肉痛!我又不会少疼你半分,你就算变得美若天仙,我也不会多爱你一点,你还龟毛什么!”
她终于懂了。他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心疼她……
他方才不是说了吗?他爱她……这是相识以来,他头一回说出近似情意表白的话,虽然是用吼的。
她的夫君呐,总是坏在嘴巴上,连疼惜她都还要臭着一张阎王脸。
“磊,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好爱、好爱你哦!”将脸揉进他胸怀,她傻气道。
“说什么废话!”他嘴硬地哼道,搂抱她的力道,却好紧好紧,泄漏了他真实的情绪。
用不着她说,他也早知道,怀中这名为他吃尽苦头都无怨无悔的女子,是如何爱他至深。
他永远不会对她说出同样的话,但是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向她证明,此心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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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老头,你再给我胡搞试看看!”
“浑小子,到底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敢给我目无尊长!”
“老头子,到底她是我老婆还是你老婆,谁要你自作主张!”别以为戚水颜不说,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个见鬼的什么神医,是傅圣元找来的。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夫妻好,怕你哪天又发神经.拿颜儿的容貌大作文章,嚷着要休妻。”
傅圣元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傅磊正想还以颜色,一旁的戚水颜看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想试着从中劝阻。
“磊——”
话都还没说出口,就遭到截断的命运。
“你给我闭嘴,哪边凉快哪边闪!”
看着一老一小争得面红耳赤,戚水颜在一旁苦无对策,情急之下——
“唉哟——”
一听到她的痛呼声,傅磊几乎是在同时回过头,死瞪住她。“怎么了?”
“肚子——有点痛。”
“怎么会这样?”
没多浪费一秒,他立刻赶来她身边。
“还不是你,昨晚偏要缠我——”
“我缠你?!难道你就没获得满足吗?要不要我提醒你,我的衣服最后是谁迫不及待剥掉的——”
“磊!”
她听得面红耳赤,赶忙掩住他的嘴。嚷得这么大声,是怕天下人不晓得他们昨晚都干什么去了吗?
“干什么?和我亲热很丢脸吗?”
他不爽地回道。
“我——”
戚水颜羞得无地自容,赶紧继续装虚弱。“啊!扶我回房休息好不好?我不太舒服——”
“你这笨女人!要到什么时候才学得会照顾自己啊!我怎会那么倒霉娶到你——”吼归吼,抱起她的动作,却温柔得不可思议.连步伐都放得极轻,深怕惊动了怀中的大肚婆——
傅圣元夫妇相视一眼。
这一幕,让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十数年前,那算命仙的话:
他的八字太刚强,性傲难驯,然而,凡事总有个天命,他注定就是要遇到这丫头,栽在她手中,除了她,这世上再无人能制得住他……
准!真是太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