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连想都没想。拜托,她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未断奶的小娃儿吗?
「可是我们都有婚约了……」
「婚约是婚约,成亲是成亲,不一样。」
「那——」唐灵儿嘴儿一扁,神态极有博取同情的意味,「如果我说,我被今儿个街上的事吓到,你肯不肯安慰我一下?」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也会被吓到?!
秋若尘抿唇不语,压根儿不信她的说词。
见他不语,她以为事情有转机。「好不好?」
挑眉看了眼她一脸的渴望,他不由得失笑。「把你嘴边的口水吸回去,我就同意让你分享这张床。」
「哇!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唐灵儿这位不懂何谓矜持的小女子,得意忘形到跳起来欢呼。生怕他反悔,灵儿立刻以她最快的速度巴上他。
「你呀!就不怕我克制不住,半夜侵犯你?」他满怀怜宠地将她抱进床的内侧,没忘记小时候她的睡癖不太好,常常滚下床,隔日再来数满身的青紫。
「怕什么?反正我一定会嫁你。」既然早晚是他的人,而她也渴望属于他,再矜持下去不就太假了吗?
他沉默了下。「为什么——这么想嫁我?」
「因为,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很疼、很疼我,我再也找不到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不嫁你嫁谁?」靠向他肩窝,她说得好幸福。
「就这样?」
「这样还不够啊?」她突然横眉竖眼,坐直了身子瞪住他。「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想毁婚?我可警告你,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秋若尘拉下顶在他鼻涩上的纤纤小手,牢牢握住。「我不是想毁婚,只是,只是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我不想拿你未来的幸福冒险,你自己好好考虑,我不会逼你。」
「考虑什么呀!我才不理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反正我就是要嫁你,死都要嫁……」
「别胡说!」他赶忙掩住她的嘴。
也许是心理作用,「死」这个字眼,令他莫名心惊。
「那你娶不娶?」她得意地威胁。
妥协地幽然长叹一声,秋若尘将她深深纳入胸怀,以及心房。「你想什么时候成亲?」
「愈快愈好。」没有矫情的娇羞,也没有造作的含蓄,她愉快地道出心愿。
「明白,我便修书请姑丈着手安排咱们的婚事,这样可以吗?」
「嗯。」想起未完的话题,她仰首问:「今天那个人,想暗算的,是你吧?」
那似乎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了。他也没打算隐瞒她。
「是的,他叫龚至尧。信吗?这个人,原是一介文弱书生,与我一般,有个自小订亲、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是上天捉弄吧?他未来的岳丈,与我有生意上的往来,当然,我也见过他的未婚妻几次面,却怎么也没想到,那名温婉沉静的千金闺秀,会对我芳心暗许。」
「爱女心切的许老爷,几度向我提过婚事,我没答允。直到有一日,许姑娘亲自找上门来,亲诉情衷,以为我是碍于她有婚约在身,不耻夺人所爱,先是坚决退掉了婚事,然后才告诉我,因为我的出现,她才发现她从未爱过她的未婚夫,她无法再履行这椿被指定的婚事……」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做了什么,让她有这样的错觉,但是我知道,不论她有无婚约,我都不可能允婚,因为我在等另一个女孩、一个早她很多年便教我许婚的女孩。于是,我回绝了她,没想到……或许是我措词失当吧!遭措当夜,她便羞愧难当,悬梁自缢了。」
灵儿惊抽了口气。「那……那她……」
「是的,香消玉损。也就因为这样,龚至尧恨我入骨。他爱他未婚妻至深,所以忍痛退让,成全她一切希求,不怨我横刀夺爱,只要我好好善待她,给她幸福。然而,事情却演变成这样。你想,他有可能谅解我吗?不,不可能的。他早认定是我诱拐了他的未婚妻,又始乱终弃,逼得她羞愤自尽,他怎可能放过我?」
「文质彬彬的少年郎,一夕间被仇恨所驾驭,习武研毒,为的,就是手刃我这薄情郎,送我去见他的未婚妻,让她九泉之下能够瞑目。」他自嘲地苦笑,接续道:「忍让他至今,是因为于心有愧。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道义责任,我逃不掉。今天要不是因为我,他们会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话不能这么说!那许姑娘又不爱她的未婚夫,今天就算没有你,早晚也是怨偶一对。再说,是许姑娘自己心志不够坚定,又没勇气承担后果,哪能怪你?要换成我,顶多把泪一抹,再找个好男人卷土重来嘛,谁要她笨得去上吊?」
「灵儿,厚道点。人家都往生了,给她留点尊严。」他清楚灵儿本性中的善良,只不过这张嘴却是得理不饶人。
「你倒挺心疼她的嘛,说说都不行。」她闷声咕哝。
像听出了什么,他意外地瞥向她。「你……在吃醋?」
「你管我!我就要捧醋狂喷,酸死你!怎样?」她倔强的回嘴。
满怀的烦闷,全让这娇俏可人的小丫头给搅散。「怎样是吗?」他温柔地捧起小脸,轻轻将唇印下。「我会这样。」
旖旎多情的夜,无声胜有声。
佳期一定,灵儿被「打包遣返」的命运是逃不掉了,虽然她平日是丢人现眼惯了,但是迎亲一事仍得照着习俗来,以免贻笑大方。
所以,她这新嫁娘,得乖乖回家等她的新郎倌来娶,在这之前,两人暂时是不得会面了。
趁着返家前,灵儿把握住两人相处的最后时刻,黏人的程度简直不象话,夜夜同床共枕,缠得滴水不漏,就只差没来个鸳鸯共浴。
为了安抚她即将到来的「寂寞心灵」,秋若尘找了一天,抽空陪她一游汾阳境内的各处名胜,讨他小爱妻的芳心。
来到位于山边的一处古剎,灵儿好奇地问:「咦?你带我来拜拜呀?」
秋若尘微笑。「这地方极有纪念性,是我爹娘初遇的地方,也是在这里,他们孕育了我。」
「啥?」唐灵儿听得惊叹不已。初遇就「那个」了啊?!还是在庙里耶!一直都知道舅舅狂肆的行事作风,但这也未免太惊世骇俗、太教人……呃,「钦佩」!
反观她这谦恭守礼的未婚夫,连碰她一根手指头都要考虑半天……唉,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舅妈好幸福哦!
秋若尘随便一瞟都知道她在杨什么。
「你这小脑袋瓜!」他没好气地轻敲她一记。
两人随意漫步,来到了庙宇后头的大片竹林。
他指了指前头的颓倾木屋。「唷,严格说来,应该不算庙里,也无冒犯神明之嫌了吧?」
灵儿呵呵傻笑。「这里环境真清幽,也没人会来打扰,难怪舅舅会忍不住,那么表哥啊,我们要不要——」
「不要。」他想都没想。「抹掉你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唐灵儿。」
什么乱七八糟?传宗接代是很神圣的一件事耶!
好差劲的表哥!人家是女孩家耶,她都不顾羞怯地开口了,他居然回绝她,还回绝得这么干脆!这是对待淑女兼未婚妻的态度吗?
「我只是问你要不要多逛一会儿,用不着一副死保贞操的模样。」她轻哼。
秋若尘闷笑着。这小丫头,他还不了解她吗?
「别太好奇,会有机会让你见识的,但不是现在。守住最美好的自己,留待新婚夜完完整整地交付彼此,这是我珍惜你的方式。」搂过她来,温存细致的吻,轻轻落在柳眉、俏鼻、嫣唇,绵密地眷宠厮磨着。
「嗯——」她轻吟了声,沉醉地闭上眼,任其珍怜。
在他怀中,她化为一摊揉水。温润的唇拂过芙蓉颊,游移在粉颈与耳际之间,轻怜蜜爱地洒下点点温存。
她耳后,有一点亦红的朱砂痣,煞是迷人,平日让如云长发覆盖着,旁人难以察觉,除了亲密如他。
这是他独享的权利,怀中的小小可人儿是属于他的——无由的满足胀满胸臆。
温热的舌刷过那点殷红,惹来她敏感的轻颤,他低低轻笑,更加搂紧她。「我已经开始舍不得放你回去了。」
「唔——」现在才舍不得?没良心,她从很早就在培养依依离情了耶!
「秋若尘,你该死!」一记杀气凌厉的飞刀射入他们当中,秋若尘心下一惊,反应迅速地推开她。
「唉哟!」痛死人了!这表哥就不会推轻点儿吗?
灵儿揉揉跌疼的小屁股,满脸的怨怼。
「灵儿,你还好吧?」险险闪过第二记毒刃,他分神瞥她。
「不好,不好,人家小屁屁好疼哦!你要给人家揉揉。」
秋若尘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都什么时候了,这小丫头还在撒娇。
「龚至尧,你一再惊扰我平静的生活,我不想计较,但是我未婚妻在这里,请别吓着了她,有什么恩怨,我们私下了结。」他抬眼看向前头神色阴沉的男人,意思就是说:希望别再造成他得为某人小屁屁的疼痛负责的事件。
「未婚妻?!」龚至尧神色变了又变,沉鸷地道:「你已经把仙儿给忘了?」
「我没忘。但,我不认为我得为这事赔上一生。」
「为什么不?」连他都已经赔上了,这个让仙儿爱得宁可抛舍性命的男人,凭什么不以为然,一转首又云淡风轻地拥抱别的女子?!
「你知道仙儿有多爱你吗?为了你,她宁可让我怨恨,也要坚决地退掉婚事!她是那么温婉柔顺的女人,从来不晓得什么叫反抗,但也因为你,她首度绝食抗争,不惜和所有人闹翻,为的就是和你在一起!如此情深义重的女人,你怎能负她,怎能?!」他愈吼愈狂,以狠绝的招工袭向秋若尘,招招毒残、招招致命。
「我……等等,听我说……」秋若尘闪得狼狈,不愿伤他,所以处处退让,不予反击。
他终于知道许仙儿为何会如此决绝地走上不归路,因为她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没让她有回头的余地,这么一名幼承庭训、知礼守礼的千金闺秀,头一回有悖礼教,勇于争取自己的幸福,而他却不要她,她根本已无颜苟活。
是他不好,没能早点和她说清楚。
「涔什么好说的!」龚至尧也没给他解释的余地。
他可恶!他该死!龚至尧无法原谅这个薄幸寡情的男人,更无法任由他和别的女人双宿双栖!
他必须为仙儿的死付出代价,今天,他就要杀了这个薄情郎,血祭仙儿在天之灵。
「住手!你这个人很奇怪耶!许仙儿的死关我表哥什么事啊!你自己没本事让未婚妻对你死心塌地,还怪到别人身上。长得帅又不是我表哥自己愿意的,人家要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他怎么阻止啊!说来说去,还是要怪你太失败,你还有脸嚷得这么大声,羞不羞耻啊!」看不过去仁厚的未婚夫被欺负,灵儿气呼呼地吼了一串。
「灵儿,你住口。」秋若尘避开一记狠招,凌厉的掌风劈上竹身,数株绿竹应声而倒。
「本来就是嘛!不怕人家讲。」
「你——」被戳中痛中,龚至尧燃起狂怒,恼恨地朝她送去一掌。
「哇——」好可耻的男人,说不过人家就来这招。
灵儿吓得哇哇叫。论嘴上功夫,她当然在行,但要比身手——不好意思,她是三流的。
「住手,有什么事冲着我来。」秋若尘回身承接,化去危机。
「动不了你,我就要这个女人死!」这女人占去了本属于仙儿的一切,一命赔一命才有天理,别让他可怜的仙儿死得太凄凉。
「你胡说什么!灵儿是局外人,别殃及无辜!」秋若尘惊斥,发觉这人已让仇恨吞噬心灵,盲目地只想报复。
「无辜?难道仙儿就不无辜吗?既想取代仙儿该有的幸福,她就不是局外人!」她凭什么笑得这么甜蜜快乐?他的仙儿原本也该如此,为什么得由得这女人占去?他恨!
以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他出其不意地探手朝她撒出一把纯白粉末,秋若尘见状心惊,未加思索地迎身挡去,代她受下那未知的劫厄。
「唔——」很快的,他便发现那是烈性极强的骇人剧毒。
「表哥!」灵儿神色一变,由地面挣扎着爬向他,搂住他跌落的身躯。
执起他的手审视脉象,她不敢置信地瞪向龚至尧。「你居然使毒!」
龚至尧冷哼。「他罪有应得。」
「你——」
「灵——灵儿——」
「我在这里,表哥,你怎么样了?」她急忙握牢秋若尘的手。
他痛苦地喘了口气,鲜血自口中狂呕。「你没——没事——吧?」
「别说话,拜托你先别说话!」她拚命抹着他嘴角逸出的血水,但是没用,不断流出的鲜血,像是没有尽头,染红了她大片衣衫……「交出解药,听到没有!」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神情,那是豁出一切、不惜以命相拼的激狂。
她从不使毒,但不代表不会,表哥若真有个万一,她绝不会放过龚至尧!
「无知!」龚至尧鄙夷地嗤哼,目的已然达到,他也不打算和这蠢女人瞎搅和,纵身一跃,消失于大片绿林之外。
「喂!你给我回来——」灵儿想追,却放不下身受重伤的秋若尘……「表哥,你撑着点,我会想办法救你的!」左右张望了下,灵儿真心扶起他,咬紧了牙关,一步步吃力地走向那间木屋。
钻心的疼楚,几乎吞噬了秋若尘所有的知觉,无力地掀了掀眼皮,将她执拗倔强的小脸映入眼帘,他揪肠地无声叹息。
这个傻丫头啊……「表哥、表哥!你醒醒!听得见我说话吗?」
「灵……灵儿……」细不可闻的呢喃逸出唇畔,手指微微抽动,灵儿便急急忙忙地握住他。
「我在这里!表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样?当然是遭透了。
他苦涩地一笑。「你没事……就好了……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向姑姑交代……」
「谁说我没事?我有!我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好不容易止住血,他却虚弱得只剩一口气,彷佛随时会化成一缕幽魂散去,她惊恐地搂紧了他,深怕他下一刻便会消失在她生命中。
「这……我恐怕……无能为力了……」
「我不管,这全是你害的,你要负责啦,不然我会好痛,好痛!痛得和你一起……」
「别……任性……我……我……如果没办法……守在你身边……你自己……要成熟……懂事些,好好……照顾自己,别……别老是……让人担心……这……这样我……」
「不听、不听!我为什么要成熟懂事?为为什么要照顾自己?反正你会包容、会照顾我嘛!是你亲手以玉鸳鸯系住我们的姻缘,我就不许你反悔,听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