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沛阳没好气地给了对方一记爆粟。“胡说八道。”
“本来就是嘛,你不是很关心她的终身大事?怕她没人要,你就委屈点,接收下来喽!”
“委屈?”他哼笑。“就怕她还不肯屈就呢。”
他可没忘记她是怎么评论他的,他还是头一回被骂“沙猪”,而且她还骂得相当顺口。
“那倒也是。童学姐是众所公认的气质美人哦!她是去年才转来我们学校的,对她的印象,一直都是举止优雅,说起话来温柔有礼,我还是头一回看她疾言厉色的样子,看来她对你的感觉很‘强烈’。”
是啊,“强烈”到想狠狠踹他几脚。
想着、想着,他勾起微笑。
也不晓得自己哪根神经搭错线,在她临去前,他突然在她耳边轻问:“如果你的另一半真的是处男,你也会给予同等的执着专一,你是这个意思吗?”
童采宁因他出人意表的行为而错愕,一时反应不过来。
“是不是呢?”他又问。
“呃——应该吧!”她愣愣地回他。
“好,那我懂了。”他微微一笑,退开身。
他懂什么啊?童采宁满脑的问号,被他那抹温文尔雅的淡笑给弄乱了心神。
???
也许他们真的有缘吧!在那之后,总是会有一堆突如其来的况状将他们兜在一块,同在一个校园中,以往,就算擦肩而过也是互不相识,而现在却是三天两头地偶遇。
渐渐的,不知道由什么时候开始,她脑中充满了他的影子,以及他最初的温煦笑容。
一直到现在,她都还是弄不懂他那抹笑是何涵义,他们明明斗得都快怒发冲冠了,他不也说她大女人主义?那应该很受不了她才对,怎么会突然笑得那么温柔?还问那句奇怪的问题……
成串的疑惑在脑子里打转,有时,课上到一半,她会突然出神冥思,想着他举手投足的飞扬神采,然后不知不觉,纸上便写满了他的名字。
大概是听闻他们在辩论社里的“恩怨”,班上的同学都很热心地向她提供“敌情”,也因为这样,有关他的事,绝大部分都是由别人口中听来的。
像是浑然天成的默契,带点初情悸动的暖昧,他们从不曾主动向对方提过自身的事,就连名字也是,微妙的关系,像是既陌生,又熟悉……
一开始为争一口气的赌气对立,演变到最后,倒成了相顾兴言的窘涩,有他在场,她总是回避他的目光,然后心思又不受控制地系在他身上,悄悄地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唉,少女情怀的十八岁啊——
这一天,放了学,她和同学漫步在校园中,经过操场时,不期然地让一道矫健的身形吸引住,她不自觉地停下了步伐。
利落的一回身,躲过对方的拦阻,将手中的篮球潇洒帅气地抛出——好一记完美漂亮的三分球!
汗水洒落在夕阳余晖下,烘托出一种说不出来的独特气质,勾人心魄。
“很帅吧?他篮球打得很好哦!”身畔的同学留意到她失神的凝注,含笑加以解说。“你别小看了他,人家纪沛阳曾经是篮球队的队长呢,还代表学校领队参加过不少比赛,校长室内的一堆奖杯,闭着眼随便抓都有他的赫赫功迹,整个篮球队的队员都很服他。后来因为升三年级,想专心致力于课业,才会退出校队,现在只是课余时打发时间才会下去串串场,否则你想看他的潇洒英姿还有得等呢!”
似乎,走到哪里都有他的传奇事迹。
“采宁,老实说,你是不是——”
“喂,别乱讲!”她惊斥,带点心虚地移开视线。
“我又没说什么?”对方回得可无辜了。“你自己欲盖弥彰哦!”
“我——”平日的灵思敏捷,一下子全不管用,她羞恼地转身想走。
就在这时,一颗失控的篮球往她的方向飞来,大概是心思太乱,她居然没来得及闪过,就这样被K个正着!
一时招架不住,她当场往地面上跌。
此起彼落的惊呼声自篮球场传了过来。
“学长,你完蛋了!”
“而且还力道十足咧!”
“沛阳学长,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对咩,伤到的还是我们的气质美人呢!”
果然又是他!
采宁头昏脑胀,简直说不出话来了。
同一时间,纪沛阳已经快步往她的方向奔来。
“你没事吧?”他关切地俯身问道。
为什么遇上他都没好事?上次是溅得她一身污水,这次是直接将篮球往她身上砸——这人到底是瘟神还是灾星?
“纪——沛——阳!我和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口气吸不上来,她头昏眼花地挤出声音。
“我不是有意的。你要不要紧?”
“你没眼睛吗?”管不得气不气质的问题了,她只想揍他!
纪沛阳眉心微蹙,盯着她手肘上的擦伤。“我送你去保健室!”
算他良知未泯,没像上次那样闯了祸后再来嘲笑她。
采宁闷闷地抿了下唇,气消了大半。见他伸出手,以为他是要扶她起来,她预备宽大为怀地张手接受他的歉意,没想到,他竟是直接打横,抱起了她。
周遭再次响起一片惊呼,但是却不包括她的,因为她已经吓傻了。
“学长好浪漫哦!”
“他们真的是很相配的一对耶!”
“气质美人配校园才子,佳话一段!”
“就不晓得到时有多少旷男怨女要心碎地去啃香蕉皮了。”
“喂,别看我,我早早就死心了。学长要的人,我哪敢抢?”
“我看是想抢也抢不到吧?”
在周遭同学的笑闹声中,童采宁只是低着头,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她靠他好近、好近,近到听得儿他胸膛传来的平稳心跳
“童采宁。”他突然低声轻唤。
“嗯?”采宁低应了声,淡淡的红晕扑上面颊,有些意乱情迷。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充满了少女的羞涩。
“你真的有点重耶!我抱得好吃力。”他冷不防冒出这一句。
“你——”她瞪大眼,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这个死男人!
“没人要你抱,放我下来!”
“恼羞成怒啦?别这样嘛,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纪、沛、阳!”她死握住拳,忍住不往他脸上挥。
“别别扭了,保健室就快到了,你就别——”
“我说放、我、下、来!”
“你真是的,女人就是小心眼,容不得人家说实话。”他闷闷地咕哝,早知道就不说出心里的感觉了。
采宁一听更火,顾不得什么形象问题,伸出手肘便往他的胸膛撞了过去。
“唔——”好痛喔!
纪沛阳没防着这招,脚步没走稳,往前仆跌,怕又跌伤她,硬是在跌倒前跨了两个大步,才将她抛进了保健室的床上,他的人也连带往她身上扑去。
两人同时一怔,忘了挣扎,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对方。
如此亲昵的交叠,他平实的胸膛,正抵着她胸前的柔软,气氛过于暖昧,她发不出声音来。
“你真的有点小心眼哦!我的话都还没说完,你就急着发飙。”见她张口想说什么,他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她的嘴。“我想说的是,目前对我来讲,你真的是有点重,但是我会努力让自己以后抱起你来游刃有余。”
他、他的意思是——
童采宁呆得更彻底,张大了眼难以置信,好像他说的是外星人的语言。
“好了,现在你可以用刚才的悍妇口气,大吼:‘谁要让你抱!’然后愤怒地叫我滚蛋了。”他微笑松开手,笑中有一丝紧张。
然而,他所形容的状况并没有发生,她只是用反应不过来的呆滞表情,惊怯地望着他。
“不反对?这表示,你同意了?”抱着她的感觉不错呢!就不晓得她会不会也觉得让他抱的感觉不错。
“你——可不可以先起来?让人看到不好。”她小小声道。
“好。”他很快地翻身而起,顺手拉起她。“然后呢?”
他们的相遇并不是很愉快,再加上几次的摩擦,他的内心有些惶惑,害怕她是不是对他反感透了。
童采宁知道他正目不转晴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复,可是——唉呀,这种事要她怎么说嘛!
虽然他已经明白地表示出追求之意,但她总不能扑进他怀中,开心地回答他。“好,我让你追”吧?!
“我——我伤口痛。”她垂下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人家也有少女的矜持嘛,这样……他应该懂吧?
满心期待的纪沛阳先是一愣,而后会过意来,露出了轻快的微笑。“好,我替你上药。”
她开口要他照顾她了,不是吗?
他的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年轻飞扬的心,正式轻叩爱情的门扉,初尝青涩的恋爱滋味——
头一回,他有了想保护一个人的欲望,给她满满的欢笑与快乐,让她能信赖地将心放到他手中,让他疼惜,让他珍藏。
第五章
半年多的时光悄悄飞逝,转眼间,已毕业在即。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只是顺其自然地陪伴在对方身边,不刻意昭示情感的甜蜜,也没有热烈如火的激情表现,平实而温馨。
接送她一同上、下学,关照她的日常生活,将她放在心中惦念着,这是他表现情感的方式,很含蓄,也很贴心。
旁人问着他们究竟是不是男女朋友,他们也只是但笑不语,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任感情在时间与空间的流转中推进,一日日加深、加浓——
这一天,采宁染上流行性感冒,请了两天病假,纪沛阳不放心,说好放学后去看她,采宁正好向同学借了笔记,也就托他顺道带来。
按了门铃,来开门的是童采馨,他知道这儿只有两姐妹同住。采宁相当关心这唯一的亲人,但童采馨对采宁这个姐姐的态度似乎相当冷淡,他也不晓得她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采宁在吗?”他有礼地问了声。
“房间。”童采馨没多浪费一个字,也不多看他一眼,淡漠地转身回房,连外头的门都是他自己顺手带上的。
真酷!
纪沛阳耸耸肩,不以为意。
他早习惯了,这童采馨可能真的看他很不顺眼,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更正确的说法是,她从来都只会拿没有表情的表情对他。
摇摇头,他没多想,直接往采宁房间走去。
“采宁,在休息吗?”他推开虚掩的门扉。
“沛阳,你来啦!”童采宁坐起身,垫高枕头。
“有没有好一点?”坐上床畔,他一脸关怀,伸手抚上她额头。
“还好啦,就感冒嘛,没什么。”
才怪,鼻音那么重,声音都哑了,还说没什么!
“你呀,要按时吃药,多喝开水,多休息,听到没?”
童采宁皱皱鼻。“你好唠叨,像个老头子。”
“你说什么?”纪沛阳眯起眼,威胁似的逼近她。
“你你不要过来,欺侮生病的人很可耻哦……哇!”她尖叫出声,闪躲他搔痒的手。“不要啦,救命啊,沛阳,你别闹我……”
她娇笑连连地闪避,笑倒在床上,他如影随形地跟进,一双年轻的大孩子玩成一团。
“别闹了啦,我呼吸不太顺,快喘不过气来了啦!”她拍开他的手调整呼吸。
“缺氧啊?要不要我补充?”黑眸照照含笑,俯视着她。
“叫你别闹,你还——”微张着嘴,被他神色中的认真所震动,忘了接下来原本要说什么。
他缓缓地俯低了头,轻轻地,贴上了她的唇。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记亲吻,感觉格外珍贵。怕弄疼了她,他的动作好温柔,不敢太急躁,只是浅浅地吻着,温温软软的触感,令他心跳失序。
这是第一次,他不晓得该怎么去亲吻女孩子,感觉到她的反应同样青涩,他闭上了眼,顺着本能尝试地探入她轻启的檀口,浅浅挑弄她惊怯的舌尖,并察觉到她轻轻一颤,然后无措地试图回应他。
两人同样意乱情迷,羞涩地探索着彼此,想找出最完美的共呜点。
结束了两人的初吻,他微微喘息,凝睇她泛着嫣红的醉颜。
“你骗我!”
“嗯?”他不晓得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我的呼吸更乱了,都是你害的!”说什么要补充氧气,骗人,她现在缺氧情形更严重。
纪沛阳哑然失笑。“我很高兴这样。”
她要没感觉、没反应!那他才感伤呢!
“你不该这么做的。”她问声道。
他挑眉。“因为我害你呼吸紊乱?”
“不是。”
“那是为什么?”他正色问。会吗?他以为他们已经有那样的共识了,难道她还没做好那样的准备,接受他们更进一步的关系?
“我感冒了,那一定会传染给你的。”她才不要到时被他说成“红颜祸水”。
纪沛阳微张着嘴,看怪物似的瞧着她,然后,低低地笑出声来。“这代价付得值得啊!只要你到时别忘了来探病就好。”
“你还笑!”她娇慎地轻捶了他一下,任他亲密地顺势搂住她。
沉默了下,她突然开口:“沛阳,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不对?”
“当然。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除非——”
“除非什么?”
他神色无比认真。“除非是你主动放开我。”
她满心甜蜜,但就是忍不住想挑他的语病。“哦,我放开你,你就不会追回我啊!”恋爱中的女人,有找碴的权利,不过呢,与其说找碴,倒还不如说撒娇的成分多些。
“不会。因为你是外柔内刚的人,一旦你决定离去,那是绝对没有转圜余地的,我不可能追得回,而你也不会给我那个机会去追回。”
咦?他倒挺了解她的嘛!
“所以喽,你可要好好地谨言慎行,别给我那个机会离开。”
纪沛阳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当她在说傻话。
采宁柔柔地栖靠着他的胸怀,他珍爱地轻抚着她的长发,盯着天花板与她漫无目的地闲聊。
“快毕业了,采宁,你想考哪所学校,我陪你。”
“哟,口气不小哦!”好像她心目中的第一志愿,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全看他少爷高不高兴进去一样。
“因为你太让人放心不下了呀,我得跟去照顾你才行。”
她斜睇他。“怎么?怕我被别人追走?”
“那你呢?要是人分两地,怕不怕我被别的女人抢走?”
“哼哼!晚节不保的男人,不要也罢。”
“你一点都不在乎我。”把他说得像是不值钱的破铜烂铁,随手可丢似的,真令人伤心。
“那你又多在乎我?”
“很在乎、很在乎——”低低的余音,消失在贴合的四片唇中。
他已经恋上这种滋味了,与她唇齿相依,染上她的气息,与她一同迷乱悸动,领受彼此相属的感觉。
他悄悄地打定主意——他要好好地守住她,不管她到哪里,他跟定了,绝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