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燕也在?大致浏览过客厅,还有不少方燕的朋友。
她狐疑地望向庄克群,发现他竟然在闪避她的目光。
这下,她更觉不对劲了。
阴谋意味太浓厚,她警戒地瞅住方燕。
要是别人她就不敢说,但是只要有方燕在场,再单纯的事都会变得不寻常,相识多年,她太了解方燕了。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怎么站得那么远,快呀,歆歆,你坐克群旁边。」方燕招呼着,热情得可疑。
「燕,你——」庄克群蹙眉,像要说什么。
方燕一阵枪白。「别说你不喜欢歆歆哦!我们家歆歆可纯情得很,这是她第一次交男朋友呢,你得好好对待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燕,你明知道——」
燕?!他们几时这么熟了?她怎么不知道?
方歆盯住明显坐立难安的庄克群。「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咦?你不知道吗?」方燕状似讶异。
「我该知道什么?」
「唉,克群,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要在一起,就得坦诚相对嘛,其实这也没什么,就是克群曾经追过我而已,谁没有过去?我相信歆歆不会在意的。」
「是这样吗?」阴谋意味已不言自明了。他追过任何人都不算什么,可那个人是方燕,那就另当别论。
她心整个都沈了下来。「庄克群,你怎么说?」
「我……对不起,方歆,我……」
「不会吧!」方燕状似讶异地道。「难道你到现在还在喜欢我?那你追我们歆饮……该不会,你把我那天的玩笑话当真了吧?」
方歆眯起眼。「什么玩笑?」
「燕——」
庄克群试图阻止,但她没理会,自顾自地说:「就是克群向我表白的那天,我开玩笑地告诉他,如果他有办法追到你,那我就考虑接受他。歆歆的眼光一向很好嘛,如果连歆歆都接受他,那就表示他真的很好。可是,克群,你怎么可以这样玩弄歆歆的感情?她头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你却是为了我才接近她,这样她会很伤心的——」
「够了!」一搭一唱的,当她白痴吗?
「庄克群,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在她打定主意,要全心全意对他,努力让自己爱上他,以免辜负了他时,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个可笑的骗局?!
[还有你,方燕!你比庄克群更让我伤心!」她的堂妹,竟以羞辱她为乐,呵,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
再也无法忍受在场一双双同情悲悯的眼光,她旋身夺门而出。
屋外的夜,漆黑一片,几乎将她吞噬,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无意识地狂奔。夜冷,她的心更冷!
多可笑啊!原来这些时日,她竟一直被人当白痴耍弄而不自知,而她却还在一迳的愧疚着自己付出得太少,深觉愧对他……
结果呢?这一切不过是场荒谬透顶的闹剧!
太痛的感觉切割着胸口,她想笑,阵阵热浪却冲击着眼眶……
她闭上眼,硬是止住了倾跌的水气。
她不哭!这种男人,不值得她哭!
说穿了,她也不是真的有多爱他,只是太多复杂的情况将她推向他,骑虎难下罢了。比起感情遭受欺骗的冲击,其实最痛的是被彻底踩在脚底下、尊严荡然无存的悲辱。
在这种时刻,她真的没办法面对方燕,否则她不敢保证,她会做出什么事。
可是——不回去,她又还能去哪?
在这最无助的时刻,言仲夏的形影毫无预警地浮现脑海。
以前是巴不得能离他愈远愈好,可是当她真的成功逃开他后,受了委屈,唯一想到的人却是他!
一直到现在,她总算弄清楚他和方燕哪里不一样了。言仲夏只是坏在嘴巴上而已,从未做过真正伤害地的事;甚至从很多事当中,都可看出他是真的关心她,否则他又不是吃饱撑着,何必管她能不能顺利毕业?何必看着她个位数的英文考卷,气得想掐死她了事?何必理会她和人打架会不会受伤?何必每次把她骂得体无完肤后,总还记得替她上药?
他和方燕根本是不一样的,拿他们相提并论,简直就是在侮辱他。
而她,居然为了一个虚情假意的男人,推开真正对她好的言仲夏,方歆哪方歆,你究竟在想什么?!
难怪他老骂她脑袋瓜比猪还蠢,她的确是做了件连她都无法原谅自己的蠢事!
这一次,她放任自己哭了出来,为的是言仲夏。
门铃声按得太急促,言仲夏怕吵醒已入睡的兄弟,加快步伐前去开门。
但,他绝对、绝对没预料到,站在门外的会是这一个!
「你——睡了吗?」看了看他身上的睡衣,知道自己扰了他好眠。「那,你继续睡好了,拜拜。」
「等一下!」言仲夏探手揪回退却的她,他绝不相信她三更半夜来,只为了看他睡了没!
一碰触到她,才惊觉她双手冰凉得离谱。「你一整晚都在外面?」
「嗯……」声音低不可闻。
「你知不知道现在很晚了!」
「我知道。」她又不是故意吵他的,只是——突然很想看看他嘛!
「你这个笨蛋!」
「对不起……」她已经快哭了。「我回去好了……」
言仲夏根本不理会她说了什么,劈头就骂:「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三更半夜一个人在外面晃,你以为长一张“先天不良,后天失调”的脸孔,就不会有事了吗?你脑袋装草包啊!」
呜……好怀念他刻薄的毒嘴,至少,由当中她感受到了真心的关怀与担忧。
听着、听着,又心酸得想哭了。
言仲夏一把将她拉进屋内,不由分说地翻出一套衣物塞进她手中。「去洗澡!我不和脏鬼说话。」临去前喃喃咕哝。「水温调高点,听到没有!」
这句话的另一个说法,应该是:「快去洗个热水澡,免得生病了。」只不过说的人是言仲夏,出口时变了调实属正常。
简单冲了个热水澡,套上衣物,一股清雅干爽的气息迎面包围住她,那是属于言仲夏的味道。
步出浴室,言仲夏已经泡好咖啡坐在床沿等她。
「喝掉。」
「不要」她皱鼻。
「我言某人还不曾为谁煮过咖啡,敢不喝,你就死定了。」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地盘。
居然用恐吓的,真差劲。「我会睡不着——」
「我陪你,通宵。」
人家都已经先喝为敬了,她能怎样?只好拿它当酒,呼干啦!
「好了,现在可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了。」言仲夏双手环胸,十足「本少爷吃撑了等你」的架势。
方歆一愣。「你看出来了……」
言仲夏赏她一记白眼。「我不是白痴。」
看出她心情很糟,还对她凶神恶煞的?![言仲夏,你这个人——」
「和庄克群吵架了?」
方歆脸色倏地垮了下来,就连听到这个名字,都无法忍受。
果然没错。言仲夏叹了口气。[这男人是你选的,既然决定要在一起,就别动不动就闹意见,再深的感情,也禁不起这样吵的。」
「我和你还不是这样吵——」她不服地脱口反驳。
言仲夏微怔,干笑道:「那不一样,他是你的男朋友。」
「我不稀罕,我从来就没稀罕过这个男朋友。」总是这样,每次她想投奔他的时候,他却将她往外推,庄克群是她要的吗?根本从一开始就不是!
言仲夏听得眉头深锁。[你个性总是这么冲动,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讲?你就这样任性的跑出来,他会担心的——」
「他不会!没有人会为我担心,没有了」她猛地背过身,紧咬着唇,倔强地不让啜泣出口。
言仲夏盯住她微微颤动的肩。「你在哭吗?」
「没有!」她嘴硬地回他。
迟疑了会儿,他仍是将手搭上她的肩。「转过头来,我看看。」
「不要。」
「转、过、来!不要逼我用强的。」
[言仲夏,你真的好讨厌。」
「彼此、彼此。我数到三」
方歆再也隐忍不住,反身扑进他怀中。「呜呜……我讨厌死你了,你只会欺负我……」
「方——」他吓到了,心急地想察看。
「不要动,拜托,借我靠一下,一下下就好……」呜咽声间歇由他胸膛传出。
他低不可闻地叹息。「好,你哭,哭完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说了……呜呜!好让你嘲笑我吗?」她哭到连声调都不稳了。
「由不得你。」
「算了,反正我也不在乎了,要笑就让你笑,反正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大笑话,错把虚情假意的男人当成真心人,一心一意想付出,结果到头来,这只是个不入流的恶作剧,他要的根本是方燕,我倒成了十足的大傻瓜……是啊!有方燕在的地方,有谁会看得到我的存在,我早该知道,早该觉悟的,为什么还学不聪明,让人整得那么狼狈……」
东一句,西一句,乱无章法的陈述,神才有能耐理解;可相处久了,他早已摸清她无厘头的说话方式,他理解得并不吃力。
「方燕?」言仲夏敛眉凝思。[一切只是骗局,他们联手设计你?」
「对,就是这样,你要笑就笑吧!」是她自己要来找他的,被嘲弄也认了。
但是她听惯了的奚落言词,并未如她所预期的出现。
「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不立刻来找我?」她难道不知道,他想了她一晚,怎么也睡不着?!
以为庄克群能给她快乐,放手让她走,可是这混蛋竟让方歆哭着来找他……
好极了,他们这笔帐算不完了!
「我……我太沮丧了嘛……」呜呜!靠在这里好舒服,怎么从没发现,他的胸膛这么温暖?安全得让她不舍离开。
「我可不可以留下来?我现在真的很不想看见他们,除了你,我不知道我还能找谁……」
他很高兴,她想到的人是他。
言仲夏任她像只无尾熊似地攀缠着,垂眼瞥视她。「知道方燕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吗?」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哭累了,有他暖呼呼的气息包围,开始安适得想睡。
「不说清楚,不准你睡。」他恶质地摇醒她。
「有什么好说的?我寄人篱下嘛,怎样都得忍了。」她抿抿唇,不情愿地道。
「她是天之骄女,拥有所有人全然的疼宠,但是我的出现,瓜分了她独享的一切,她会惶恐、会有不安全感,所以用尽心力,想争取旁人的注目。这些我都可以理解,我只是……只是不敢相信,她会用这么伤人的方式来对我,我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我不过……不小心介入了她的世界,如果我也有我的家、有让我栖息的地方,我也不想这样啊!我已经那么努力的不去夺走她的光芒了,她还要我怎样嘛!」愈说愈委屈,泪光又在眼眶打转。
「笨蛋!」他低斥,话中充斥着不知名的浓烈情绪。是什么呢?她一时无法解析,却知道,他将她抱得好紧。
「对啦,我就是笨……」都这节骨眼了,他不安慰她就算了,还骂她,真是误交损友。
「你不止笨,而且矛盾。还说你不是小说中委曲求全的苦情女主角,可是你为了怕夺去方燕的光芒,刻意在遮掩属于你的风华,成绩不敢太耀眼,对外貌不敢太费心,内心脆弱,却偏要以大而化之的假象武装自己,这不是委曲求全是什么?这样的你,不矛盾吗?」
「哪、哪有,我本来就烂嘛……」教过她的老师,没一个不说她是扶不起的阿斗。
「我肯教,你肯听,课业有烂到哪里去吗?」她如果有心一较高下,又会比方燕差到哪里去?「把头发留长,化点淡妆,不要再和男人比粗鲁,我赌追你的人不比方燕少,让瞎了狗眼的庄克群去气死。」
「我又不是虚荣的方燕,要那么多人追我做什么……」她闷闷咕哝。难道他就很希望看到一群男人追着她跑,少来烦他吗?
「你难道不想报复他们?」言仲夏反问。
「才不要。」打了个阿欠,在他怀中挪好最理想的位置,打定主意不再搭理他。
「你真是笨得不可救药。」俯视胸怀中安稳入眠的女孩,他浅浅叹息。
第八章
隔天,方歆醒来后,已不见言仲夏的人。
换回已洗好晾干的衣物,下楼来只见到言孟春。
[言大哥早安。」
「歆歆早。」言孟春由报纸中抬头,随口交代。「早餐在桌上,你自己拿来吃。」
走言家像在走自家厨房的方歆,自然也没跟他客套,咬了口草莓吐司,另一手抄来鲜奶往嘴里灌,口齿不清地问:[言仲夏呢?」
她正奇怪平时早上有课,他都会传简讯轰她起床,今天她人就在他家,他反而任她睡。
「噢,他先到学校去了,说是早上没什么重要的课,让你多睡一会儿,反正,嗯——」言孟春停了下,似在犹豫接下来的话是否要逐字不漏地转述。
早知由言仲夏口中出来的不会有什么好话,方歆已有心理准备。[言大哥,你直说没关系。」
「他说,嗯——你脸皮厚得很,抄他的笔记抄习惯了,也没见你不好意思过。」
没关系,反正是事实,没必要费神抗议。
她早看破了,这人不就这样,一张嘴缺德得要死,可是遇到事情时,最挺她的人却是他,由昨天的事看来,她是欠了他的人情。
莽莽撞撞地跑来找他,扰人清梦地吐了一堆心情垃圾给他,然后又自顾自地呼呼大睡……她没忘记他那时和她干了一整杯的黑咖啡,并不是人人都如她,好吃好睡,像只猪似的,他一定失眠了。
不想还好,一想就更觉良心不安,连眼前美味的食物都不能吸引她的垂怜。
「对了,仲夏还要我转告你,如果你真的不想回去,那就暂时先住这里好了,别委屈自己。」
她敢拿她方氏历任祖先的声誉打赌,这么温柔的话绝对不会是言仲夏说的,他顶多只会告诉她:「早知你想死赖着不走了,算我倒霉了,不然还能怎样?」
不过,那不是她目前研究的重点。
[这样好吗?」言家又没多馀的客房。
「无妨的,我们一家上下都很欢迎你。这是仲夏做的决定,你不要想太多。」
「可是……」
「如果你是烦恼住的问题,仲夏说他可以和立冬一起睡,你就安心住下来好了。」
这不是鸠占鹊巢,乞丐赶庙公吗?
这下,她欠他的更多了。
方歆无意识地啃着吐司,好一阵子,她没头没脑地开口:[言大哥,你教我做菜好不好?」
「你想学做菜?」仲夏不是说,她懒到只要有得吃就好,没得吃也宁愿饿死都不下厨的人吗?怎会突然有这样的念头。
看出言孟春的疑惑,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煮一桌菜答谢言仲夏,言大哥,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