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翊,有件事——问了不晓得会不会太冒昧……”
她瞥了眼戴正贤:“什么事?你问没关系。”
“那一天……呃,我不是有意的,真的是无意间……望见你的个人资料……”他说得断断续续,深怕她误会他侵犯了她的个人隐私。
君筱翊好笑地看着他战战兢兢的神态:“好的,我接受你的说词,那又怎样呢?”
“你不是早年丧亲吗?哪来的哥哥?”
“噢,是这个呀!他们不是我的亲哥哥,但却是从我出生就疼着我长大的,我们比亲兄妹还亲,所以在我心中早就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兄长,有没有血缘关系并不重要。”
“原来如此,所以你和他们的感情十分深厚,即使是庆生也只想他们陪在你身边?”
“是的。”
“那么我们也不便勉强,回头我会告诉他们。”戴正贤毫不介意地淡然笑之。
“真的很抱歉,但我还是谢谢你们的这番心意。”
这就是她之所以让全医院的男同事疯狂的主因了,除了她柔美醉人的绝色姿容外,更因为她谦和待人。一般来说,美人多半骄矜难近,但筱翊则不,她对每一个人永远是温和客气,从不恃才傲物,难怪人缘极佳。
“还有,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总是偏爱绑发辫,从没见你变换过,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在吗?”
筱翊下意识地把玩胸前的发辫,神情轻幽如梦:“嗯,为了一个人。”
戴正贤从未见过她这般神态,幽迷醉人的风华让他突然领悟了一点:“是……‘他’吗?你拒绝了所有人的追求,为的就是他吗?那个偶尔前来找你的人?”会这么想,是因为注意到每回有雷子翔在时,她那异于寻常的神态与举止。
筱翊也知道他指的是谁,不由得愕然以视:“你——”
“我真的说中了,对不对?”看她的反应就知道了,他苦涩一笑,“他知道他是个幸运儿吗?”
幸运儿?幸不幸运又该如何定论?
她没多说什么,与雷子翔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切,早已无法用言语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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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了所有同事帮她庆生的好意,君筱翊独自回到家中,早已有了面对孤寂的心理准备,今年的二十一岁生日,大概只能在梦中与周公共度了吧!
掏出钥匙开了大门,步上石阶正欲推开客厅的门时,门却早她二步被拉了开来,冒出眼前的是石昊宸,而且好似想宣告世人似的扯开嗓门大喊:“小君,生日快乐!”
老天,他想喊得人尽皆知吗?君筱翊惊愕地望着他。
“快点感动一下嘛!”
君筱翊笑了开来,动容地拥抱他:“谢谢你,昊宸哥哥。”也只有在这个时刻她才会心甘情愿地喊他一声“哥哥”。
“乖小妹。”石昊宸也回拥她。
“愿你年年有今日,小君。”
还有昊宇。君筱翊也上前抱住他,连带在他颊上亲了一记:“谢谢。”
“不公平,我都没有!”石昊宸一旁嚷嚷着,他指的是那一记亲吻,“小君不公平,厚此薄彼,人家大哥有小白兔大嫂亲,又不差你一个,可是我就不同啦,夜夜孤枕难眠,多心酸哪,不管啦,人家也要香一个。”
“你想得美!”她轻吟道。
“好哇,说这种话,枉费我推掉所有的事专程赶来陪你庆生,你这小没良心的……”
她回了他一记俏皮的小鬼脸。
石昊宇忍不住摇头轻笑:“好了,你们别闹了,小君,快过来许愿吹蜡烛。”
目光朝室内逡巡一圈,却找不到渴盼的身影,她神情掩不住失落:“子翔呢?他忘了吗?”
“噢,对了,差点忘了这事。”石昊宸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这是他托我转交给你的,他有事不能来。”
她轻咬下唇,默然无语地拆开包装:小小的丝绒礼盒上静静躺着一对小巧精致的耳环,那设计像极了他当年送她那条项链上的坠饰,澄亮晶璨的蓝色宝石上的光芒似乎正与她内心的凄楚相互辉映……
“小君,你别多心,他是真的有事……”石昊宇想安慰她,但她已甩甩头,绽开灿烂的笑靥。
“我知道啦!不是要许愿吹蜡烛吗?快点呀!”
“对嘛,我可是空着肚子等你耶,都快饿扁了。”石昊宸很有默契地配合着。
“知道你是饿死鬼投胎!但是先说好,今天我可没豆腐给你吃,本寿星拒绝下厨,只有阁下的蛋糕,不吃拉倒。”
“知道啦——唉,等等,你还没许愿呢,别急着切蛋糕。”石昊宸及时拦下了她的举动。
“许愿是吧,好!”她很干脆地放下切蛋糕用的塑胶刀子,交握着双手放在胸前闭上眼眸。静默了一会儿,她再度睁开眼,吹熄蜡烛,“行啦!”
“啧,女人,又老一岁了。”
“闭嘴,年纪—把的糟老头没资格说这话。”她也毫不含糊地回敬。
“那不一样,男人到四十岁还是可以散发成熟魅力,你拿什么跟我比嘛!我猜呀,你许的愿望肯定是想早早把自己给跳楼大拍卖掉,以免夜伴孤灯,芳心寂寞,是不是啊?”
“吃吧你!这么多话!”君筱翊受不了地将一大块的蛋糕往石昊宸嘴里塞。
“哇,你想噎死我啊!”石昊宸吞下蛋糕,又道,“我是说真的耶,哪个女孩过了二十岁会不思春的,好好巴结哥哥我,搞不好我龙心大悦,会帮忙设计看看有哪个倒霉的男人肯娶你,成功将你清仓掉。”
“哦!我就这么不堪哪!”她故作不悦地抗议,“今晚寿星最大,你还言语攻讦,该当何罪?”
“呃?”
“这样好了,罚你敬酒赔罪,”她自酒柜中取来平时三个男人小酌的威士忌和三个杯子,“你干杯,我和昊宇随意。”
“没问题!”石昊宸也豪爽地欣然同意,一口饮尽杯中物。
“再来呢——愿我有生之日顺心如意,然后早点找到如意郎君。来,干!”没等他们反应,她一口饮尽,“还有……庆祝我们二十一年的感情,愿我们这辈子都不分离,当永远的兄妹!”第三杯!她再度潇洒地饮尽。
“小君……’石昊宇担忧地唤着,她神色不大对劲。
“接下来呢?”她偏着头想了一下,“喂,接下来要祝贺什么?”
石昊宸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随口道:“何不祝贺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好,就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她仰首喝完,再斟了一杯。
“小君,酒不是这样喝的!”石昊宇皱着眉阻止,“你从来不喝酒,现在又喝这么猛,会醉的。”
“有什么关系,反正在自己家里,又有你们陪着。”她已有些醉颜嫣然,“别吵嘛,还没完呢!下一杯要祝你与大嫂永浴爱河,鹣鲽情深,还有昊宸与——子翔能够早日寻得如花美眷,更祝我们四人的感情……历久弥坚。这一杯你们不喝可不行哦!”
“小君!”然而,她已饮尽。
石昊宸看不下去,忍不住说:“够了,小君,你别这样,子翔是真的有事不能来,你别耿耿于怀,至少他没忘记这个日子就够了……”
“哈,又让我逮着你的失言了,人家我才不是这么小肚量的人,你才多心了呢!快点,罚你三杯,我陪你!”眼前的视线突然模糊一片,但,她说什么也不会承认那是泪光作的祟,她才没有哭!
她迅速连饮两杯,最后一杯让石昊宇及时挡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啦,好扫兴哦!”她不悦地叫着。
“小君!”石昊宇搂住她,制止她的疯狂举动,另一手拿开她手中的杯子,“你真的会醉。”不是“会醉”,而是好像“已经”醉了。
“才没有——”
“不行,你给我回房休息。”
她抬起迷雾般的大眼睛:“你们要回去了吗?”
“你想说什么?”
“我也要去。”她好想见子翔,真的好想……
两兄弟对望一眼,无奈地一叹。
“子翔可能不在。”谁都看得出她的心思,并且也清楚她一晚的强颜欢笑。
“没关系,我等,等到天亮也没关系……”她喃喃轻语。
他们还能说什么?除了心疼地轻拥她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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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昊宇见她虽有微醉,但意识还算清醒,而她又坚持不让他们陪同,才会放她一个人前往子翔房间——尽管她步伐已有些虚浮。
此时正满心悬念着她而了无睡意的雷子翔,一听到敲门声,以为是石昊宇回来了,正想前去问问筱翊的状况,没想到门一开,靠着门把支撑全身平衡的君筱翊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往他怀中跌落。
他大为错愕:“筱翊,你怎么来了?”
“找你。”她努力勾住他的肩膀让自己站定。
闻到由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他蹙起眉心:“你喝酒?”
“我没喝很多。”
什么叫“多”、什么叫“少”她有概念吗?以她的酒量而言,三两杯就足够搞定她了。
紧锁的眉宇再也松不开,他让她安坐在椅子上,转身倒了杯温水给她。
“你……别不开心嘛,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可是……可是不喝点酒,我真的没有勇气来找你,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两颗清泪轻轻滑了下来。
雷子翔撑住发疼的头,离着她一段距离在床边坐下:“你想对我说什么?”
她抬起哀凄的美眸望向他:“记得你曾问过我,为什么留长发吗?记得你曾问过我,为什么始终只绑发辫吗?现在我告诉你,是因为你,全都是为了你!”他浑身一震,强迫自己听下去,“在我好小、好小的时候,留着长长的头发每次梳理都好麻烦,当时,我是真的打算要剪掉它,可是在那个时候,你接下了梳理它的工作,我永远都记得,当你充满怜爱的手轻梳着长发,任浓浓的柔情轻轻滑过发间,在发辫中系下你的温柔,那感觉,我到死都忘不了!你总是会不经意地把玩我的发辫,偶尔也会说,你最爱看我系着发辫的模样,像极了坠落凡间的精灵,灵性脱俗……所以自那之后,我便为你留发,为你系发……多年来,我始终不肯剪,因为我心中还有梦,我天真地期盼着,以为只要留着长发,也许有一天,我还能再重温儿时痴醉的感觉,再一次感受你的柔情……很傻,我知道很傻,也知道你一定会笑我的痴,但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忘却一切,我也想过要割舍呀,可是那血淋淋锥入了心骨的痛,我真的承受不了……”哽咽失声的她,再也说不下去。
雷子翔倒抽了一口气,痛苦地握紧了拳。她的一字一句,有如把把利刃剜心,一刀刀将他划得鲜血淋漓……他真的没有想到她竟情痴若此,他何德何能,值得她这般相待?
“小时候,我一心一意想长大,因为长大之后,你就不会再把我当成小妹妹,你就会正视到我是一个可以爱的女人,我想快快在你生命中扮演另一个角色,可是……现在我却情愿不要长大,情愿永远将时光定在有你疼、有你怜的日子中,天天听你叫我一声君儿,这样我就满足了……”她突然冲向他,紧抓着他的手臂追问,“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回到过去,我不要长大,否则我便会失去你,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君儿!”他心痛地低唤,激动地死命抱住她,发热的眼眶泛起水光。
“为什么爱一个人这么难、这么苦……为什么就没有人怜我一片浓情……为什么……”她喃喃说着,哭得肝肠寸断。
“对不起,君儿,是我对不起你……我怜你、惜你,只是……我爱不起你,你懂吗?”
“不懂、不懂!如果这让我们无法在一起,我不要懂,也不想懂!我只想爱你、好好地爱你,这有这么难吗?为何要让我一路走来跌跌撞撞、遍体鳞伤?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呀!”
为什么呢?他亦自问。不是只有她苦,他也伤痕累累呀!只是……所有看似无谓的坚持,全缘于他的爱之深,惜之切呀!正因为深切地怜她,所以不忍她一生屈就于他、屈就于在泪水中度过的日子,他太明白纵使她日后有悔,也绝不会言明,所以他总是时时提醒自己,不可再将她推人五年前的错误中,错了吗?这般怜她难道也错了吗?
“子翔……你知道吗?在乡下那几天,是我人生中最美的时光,如果可以,我多愿拿全部的生命,再换那几日的欢笑……”
“够了,别再说了!不要折磨我,君儿!如果你的目的是想逼出真实的我,那么我投降了,我爱你,我从没有一刻忘记爱你!这样你满意了吗——”
悲切的低吼,终止于主动送上的红唇,他愕了一秒,旋即死搂住她,深切地攫取这好似盼了千年万年、揪肠一般的酸楚缠绵,吻进了她的灵魂深处,也吻尽了埋藏多年的刻骨浓情……
“君儿、君儿、君儿……天晓得我有多爱你……”模糊的低喃揉入了她的骨血,深陷床铺的两人紧紧相依,深深交缠,正如他们缠系了一生、密不可分的灵魂。
她泪中带笑,星眸半敛:“你爱我……你仍爱着我……”
他无语,拥住她缓缓闭上水光点点的眼眸,任时间在一室凄柔的静默中流逝。
直到怀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低首望去,平静下来的筱翊已跌入梦乡,唇畔犹留着一抹未残的凄柔笑容。
他揪肠地悲叹一声,凝望着她痛楚低语:“你教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君儿……我的傻君儿……”
他终于看清,只要他仍存在她生命中的一天,她就永远无法忘怀于他,难道……真得逼他就此远去,连默默守候她的余地也不留吗?是否……冥冥之中早注定了他该连最后的眷念也割舍,彻彻底底抹去他存在的痕迹?
心口一恸,他感受到灵魂正一寸寸撕裂、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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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梦,好美、好美……真情愿永远不要醒来。
君筱翊缓缓张开明眸,唇边犹绽着幽柔的笑。她梦见雷子翔吻她,告诉她,他仍然爱她,不曾改变……就算是梦,她也满足了。
慵懒地翻了个身,她笑容僵住了,瞪大眼环顾室内的摆设——这是雷子翔的房间!
那……那不表示,昨晚的一切不是梦,她是真的借酒壮胆,跑来向他一诉情衷了?
她跳下床,四处找着雷子翔的身影,他人呢?去哪儿了?
碰到石昊宇时,他正好要送湘柔上学去。
“子翔?他一早就出去了。”石昊宇审视着她的表情,“你们怎么回事?昨晚又闹得不愉快了吗?”